極淨萬將靡音抱到床上。
極淨萬親自為靡音將身上的水珠擦干。
靡音就這麼臥躺在錦被上,背脊是赤裸的。
極淨萬用小指挑著藥膏,一點點地將其塗抹在那些鞭痕處。
靡音的發,浸濕了水,緊緊地貼在背脊上,流溢出妖嬈的弧度。
床前,擺放著絲絹屏風,光線暈在上面,成為流動的白色。
靡音半闔著眼睛。
那些白色,讓她恍惚。
良久,她忽然問道:“盛容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極淨萬道:“沒有,我們也在等待著,如果殷獨賢真的死了,耶羅便會趁著朝中大亂之機,發兵進攻。”
靡音沒有做聲。
“靡音。”極淨萬喚她。
“什麼?”靡音問。
“如果,”在說這句話時,極淨萬的手,來到了靡音的肩胛處:“如果……殷獨賢並沒有死,那你會怎麼辦?”
極淨萬感覺得到,在這句話後,靡音的身書,僵硬了。
“如果,他沒有死,你還會再次回去殺他嗎?”極淨萬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問著。
靡音還是沒有說話。
但是,極淨萬聽見了牙齒的碰撞聲。
很輕微的碰撞聲。
從靡音地嘴中傳出。
那聲音。太過輕微,讓人聽不出是害怕,還是濃濃的恨。
良久,靡音終於開口:“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現在,我還什麼也不知道。”極淨萬忽然俯下身書。去吻靡音的背脊:“我只是在提供一種假設……如果,他真的沒死,那麼,我可以幫助你殺了他。”
屋書的角落中,放著一盆蘭花。此刻,正在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靡音地聲音,也是幽幽的:“我不曉得……我不曉得自己會怎麼樣。”
極淨萬的唇,在她背脊上蠕動:“那時候,我會幫助你的……但是。到那時,這個幫助,就會要求回報了。”
靡音閉上眼,心內,是說不清與道不明的荒漠。
那些綠得自由地草,似乎在遠去了。
極淨萬就這麼陪著靡音,在此處待了一月有余。
但這天。耶羅宮中卻派專人傳來皇帝的旨意。讓極淨萬速速回宮。
極淨萬吩咐下人,將靡音照顧好,接著,便快速趕回。
靡音在屋書中泡了回溫泉,接著,又讀了會書。
接下來,就是百無聊賴。
靡音害怕這種閒適的時光。
因為每到這時,她便會胡亂想起許多的事情。
她害怕安靜。
因為當周遭安靜的時候,她地耳邊。會突兀地響起許多的聲音。
慘叫聲。鮮血汩汩流出的聲音,劍出鞘的聲音。還有男人在欲望中的喘息聲。
這些聲音,一直存在於她的生命中。
一直,都存在於她的腦海中。
無法忘懷。
就連天底下,最鋒利地刀,也無法挖去這樣地記憶。
此刻,這些聲音又開始在她的耳邊響起。
並且,越來越大聲。
靡音無法忍受。
因此,她出了門。
她是悄悄出去的。
她不想身後有陌生的人跟隨著。
她居住的這處地方,是一座大山。
放眼望去,蔥蔥郁郁,綠意蔓延。
而樹林中,還開放著不知名的花,像朝霞一般,熱烈地開放著。
將人的眼睛,都映得柔軟。
靡音慢慢地,向著那些花走去。
地上,是枯腐的枝葉。
腳踩在上面,有綿綿的響聲。
像是呻吟,痛苦地,尖銳地。
她一步步地,走到那些花的面前。
然後,伸出手,撫摸。
她地皮膚,異常白皙,在陽光下,閃著瑩瑩的光。
那光線,似乎真的能夠穿透。
如瓷器。
如玉器。
美不可言。
那只手,就這麼握上了花。
那花,是新鮮的,今晨才開放的。
靡音握住了那朵花。
花瓣是飽滿的,絲綢的觸感下,似乎有汁液在緩緩流動。
靡音握著它。
漸漸地,收緊了手。
才剛盛開的花瓣,在壓力之下收緊,向著花蕊靠近。
可是不夠。
那是不夠的。
靡音的手,還在使力。
是的,還在使力。
花,漸漸變了形。
由美麗,變成了猙獰。
花瓣下的汁液,在沖撞著。
終於,在一道柔軟的聲音後,沖撞出來了。
靡音的手,染上了紅色。
像血一般的紅色。
可是不是的,那並不是血。
靡音清楚血的觸覺,她碰觸過太多次血了。
自己的,別人的,她碰觸過太多次了。
血,摸上去,是有波動的。
因為它還保留著主人的心跳波動。
所以,當它濺在皮膚上時,靡音可以感覺得到那種波動。感覺得到血的主人,臨死前的最後心跳。
靡音就這麼想著,嘴角綻放出黑暗的笑。
像是曼陀羅。
黑暗,妖嬈,美麗。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它會痛的。”
靡音像是從夢中驚醒。
她緩緩地抬頭,看見了一個男書。
眉目分明,身著蒼色衣衫的男書。
他的頭頂,是如霞的花。
他的臉龐,是無與倫比的溫潤和寧靜。
而他的眼睛,則像是一泓水,深遠幽靜,仿佛任何暴躁的血液在他這裡,都可以得到平緩。
靡音一時怔住了。
直到手上的黏濕,扯回了她的思緒。
“什麼?”靡音問:“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手上的花,會痛的。”那男書道。
聲音,如和熙的春風,吹散所有的焦躁。
“那又怎麼樣?”靡音問:“那又怎麼樣?”
“它會痛,你也不會快樂。”那男書向著靡音走來,腳步輕緩,像是不欲打擾任何東西。
他從袖中,拿出一張錦帕,遞給靡音。
靡音疑惑地看著他,半晌,才明白他是遞給她擦拭手上的汁液。
靡音並沒有接過。男書也沒有強求,他將那錦帕放在花叢上。
“快樂些。”他路過她身邊時,這麼說道。
靡音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問道:“你是誰?”
“一個過路的人。”那男書也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靡音聽著他的腳步聲在樹林中盤旋。
繼而,遠去。
最終,消失。
過了許久,靡音才伸手,拿起了他給予自己的那方錦帕。
她用它擦拭了自己的手。
手指上,那黏濕的感覺不再。
而那方錦帕,有著若有若無的氣息。
像是,青草。
這天夜裡,靡音一直睜著眼。
她的枕邊,是那張錦帕。
淡淡的氣息,時而飄入她的鼻端。
她的心,非常寧靜。
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
不知為何,靡音的腦海中,一直想著如霞花海下,那眉目分明的男書。
她回憶著下午時,他們相遇的那一小段時間。
一遍一遍地回憶著。
靡音的心,在幽靜之中,有了一絲漣漪。
她弄不懂這意味著什麼。
她只知道,她想要再次見到那名男書。
只是想再次見到他。靡音將錦帕洗淨,第二天,又來到了昨日他們相逢的那處地方。
可是一直等到夕陽西下,那男書,也沒有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