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 盛容篇 大雨
    靡音一步步向床邊走去。

    地上的那股茶水,那只晶亮的蛇,鑽入她的鞋底,潛入她的身體,噬咬著她的心。

    她拿著匕首,一步步向楊池舟靠近。

    但每一步,都是猶疑,都是煎熬,都是掙扎。

    這把匕首,是鋒利的,只要輕輕用力,就可以插入他的胸膛,刺破他的心臟。

    楊池舟昏睡著,他無法抵抗。

    她輕而易舉,便可以報仇。

    可是現在,她的動作裡,帶上了猶豫。

    這個男人,是愛自己的。

    他以他的方式,愛著她。

    那種愛,是強迫,是佔有,是囚禁,是她所不需要的。

    可是,他還是愛自己的。

    當家河破碎時,他用自己的權利,保護了她。

    靡音知道,如果不是楊池舟,她將擁有更加不堪的命運。

    他悉心照料了她,他關心著她的一顰一笑,當靡音生命中所有人離開後,他還在關心著她。

    那把匕首忽然之間變得很沉重。

    靡音彷彿看見了上面的血。

    一股股,在刀身上流淌過,沒有沾粘。

    那是親族的血。

    面前的這個男人,經過陰謀的策劃,用鋒利的刀劍,毀滅了她的家族。

    在那天,宮中的湖水,全是腥紅。

    就是這個男人,就是他和殷獨賢,破壞了自己的生活,奪走了她最親近的人。

    青兮,柳易風,還有她父親。

    她本來可以很快樂地生活下去,可是一切都被他們破壞了。

    青兮。

    靡音在心中喃喃念叨著這個名字。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想念了。

    其實不然,姐姐,永遠在她心中。

    是這個名字,讓她活著。

    她要為青兮報仇。

    青兮死了,可是這兩個兇手卻始終不肯告訴她青兮的屍首在哪裡。

    他們,一定做了很可怕的事情。

    不可饒恕的事情。

    靡音將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緊。

    琉璃香爐中,焚燒著龍涎香,那淡淡的氣息,縈繞在房間,彷彿千萬年不變。

    楊池舟是應該死去的。

    當殷獨賢死去後,他也是不能獨活的。

    而她,也是會死的。

    一切結束,生無可戀時,她也是會死在自己手中的。

    靡音想,她和他,這輩子是糾纏著,沒人說得清,究竟誰負了誰。

    那麼就死去吧,靈魂消失,屍骨腐化成灰,一切的罪與孽,恩與愛,也都化作塵埃,化作世間最簡單的事物。

    就這麼去吧。

    權利與榮華,那些,都是糜爛。

    靡音終於走到了床邊,她在他身邊坐下。

    就在這張床上,她用自己的身體,給予了他許多次快樂。

    那麼今天,也在這張床上,她要給予他痛苦。

    最後的痛苦。

    靡音雙手握住了刀柄。

    她舉起了手。

    慢慢地,慢慢地,舉過了頭頂,直到最後的極限。

    然後,她閉上眼,向楊池舟胸膛刺去。

    預料中那種刀插入皮肉的滲人聲響,靡音沒有聽見。

    她的匕首,被人握住。

    靡音睜開眼,對上了楊池舟的眼睛。

    那裡面,是清明,是瞭然,是灰燼。

    靡音忽然之間,明白了一切。

    是假的。

    楊池舟並沒有喝下自己端給他的茶,他並沒有昏迷,他只是為了查看她的舉動。

    閃電再次劃破天際,雷聲大得似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接著,雨落下了。

    很重的雨滴,打在院子的石板中,打在房簷上,打在每個人心中。

    靡音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楊池舟用手,握住了匕首。

    血,從他五指間蔓延出來,滴落在床上,慢慢被淺色被單吸收。

    楊池舟看著靡音。

    她依舊是花容月貌,可是他的眼神已經改變了。

    靡音看得出來,他的眼底,不再有那種朦朧的柔情,那裡面,是冰冷的灰燼,是一團火熄滅後留下的灰燼。

    永遠無法再次燃燒,那是至深的冷。

    他身上,重新充滿了桀驁,而他的音調中,又帶上了嘲弄:「很可惜是嗎?沒殺到我,你一定很懊惱。」

    他在笑,可是那個笑,對靡音而言,是陌生的,她再也無法看懂。

    「不如我幫你怎麼樣?」楊池舟依舊在笑,忽然,他藉著她的手,把那把匕首,插入自己胸膛。

    那種聲響,在靡音的耳際徘徊。

    刀刺入皮肉的那瞬間,那種軟弱順著刀柄傳到靡音手中。

    那是種讓人顫粟的恐懼。

    靡音怔怔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因為自己而變得陌生的男人,看著他胸口上淌出的血。

    楊池舟拖過她的手,將其放在傷口上。

    血,瞬間染滿了靡音的手。

    溫熱的血。

    白皙與腥紅。

    血,從她的指縫間,一條條鑽出,在手背上蔓延,劃出淒厲的圖案,接著下滑,順著光滑的手臂,下滑。

    一個閃電,將靡音的臉,照得慘白。

    「怎麼樣?」楊池舟問:「你開心嗎?」

    靡音沒有說話。

    什麼都不必說了。

    「別這樣。」楊池舟捧起靡音的臉,他的手上,沾染著血,靡音的臉,也染上了血指印,不清晰的,殷紅的。

    他說:「別這樣,好戲才剛剛開始。」

    靡音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她有預感,在這個黝黯的天空下,許多殘酷的行為,又將發生。

    to漠,嘿嘿,我的心情,我也不知道受到影響沒,但情節都是想好了的,沒有變化。

    其實,楊池舟對靡音,還是挺好的。

    今晚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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