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沒有動靜。
楊池舟撫摸下她的頭髮,柔聲道:「等會回來我就帶你去逛夜市,你還沒去過對吧。」
靡音還是剛才那個動作。
楊池舟無法,只能出發。
但就在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剎那,靡音叫住了他。
楊池舟轉過頭,他看見靡音在對自己微笑。
笑容是輕忽的。
「你早點回來。」她這麼說道。
楊池舟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時間容不得他往深處想,他應了一聲,登上下人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一路上,他的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總像是,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他回憶著,不斷地回憶著剛才的每一個場景。
他又看見了靡音嘴角的那抹笑。
他看不清的笑。
忽然,他掀開簾子,大聲道:「快回府!」
馬車飛快地轉個頭,如一陣風般,往剛才來的方向駛去。
王府中的人詫異地看著王爺陰沉著臉衝回王府,看著他快速穿過迴廊,看著他撞翻幾個端著茶盤的奴婢,看著他衝入靡音
的房間。
楊池舟看見了。
深紫色的帷幔裡,靡音躺在床上,緊緊閉著眼。
她的手,放在床邊,手腕上,有道深深的傷口。
血,順著床單,流淌在地上,形成一個個殷紅的湖泊。
楊池舟馬上奔過去,撕下自己的衣衫,包裹住她的傷口,一面高聲喚下人請大夫。
聽見那些紛擾,靡音緩緩睜開眼睛,隔了許久,才看清眼前的人。
楊池舟將靡音拉起,讓她靠倒在自己懷中。
「為什麼?」他的聲音帶著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靡音的聲音,是虛弱的:「我不想再受殷獨賢擺佈,我無法忍受另一個男人碰我的身子。」
楊池舟緊緊按住傷口,可是血還是不斷湧出,染滿了他的手心。
或者,他的手心,早就有她的血,她的淚。
是他,對她不起。
「為什麼當初,不是你當了皇上呢?」靡音輕聲問道:「如果是這樣,你就能保護我……不會讓殷獨賢傷害我……」
說完,靡音暈了過去。
那天,楊池舟沒有入宮,一直在府中,親自看著大夫救治她。
楊池舟以下犯上的事情,開始在朝中流傳。
為了一個女人,楊池舟打了聖上,並且違抗聖命。
並且,有人聽見,那個女人唆使楊池舟叛亂。
可所有人都只敢竊竊私語,畢竟楊池舟和殷獨賢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異姓兄弟,關係不一般,沒人敢公開說什麼。
可是流言,還是像小石子,墜落在容易起漣漪的湖面。
風過,葉子開始不安地搖動。
朝野,又開始蠢蠢欲動。
時間,就這麼慢慢流淌過去。
可很多東西,是洗刷不走的。
靡音,還是消沉著。
手腕上的疤痕,形成一條凸起的鮮紅色肉條,在白嫩的肌膚上,顯得越發猙獰。
那件事,永遠記刻在當事人心中。
楊池舟沒有再離開靡音半步,他擔心她會害怕,會因恐懼而再度做出傻事。
他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
楊池舟擁抱著靡音,她的身體是軟的,熱的,可是她的心……
他摸不準她的心--他最渴望得到的東西。
靡音站在窗前,看著院中的景致。
花草繁盛芳茂,紫紅的木槿染著露珠,淡雅卻耀目,清風吹來,花香襲人。
但在靡音看來,這一切卻帶著一種籟寂。
她只披著一件水紅紗衣,迎著風,裙裾翩翩,勾勒出她的纖柔。
楊池舟走到她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
他低下頭,將唇在靡音頸後流連,那是最嬌嫩的皮膚,能帶給她最深的刺激。
「究竟要怎麼樣,你才會真正快樂?靡音,告訴我。」
風挾帶著花香,吹拂在她臉上,靡音的眼睛,沒有淚水,乾枯得有些疼痛。
「我想回到以前,如果回到以前,我會很快樂的。」
楊池舟將臉埋在她頸脖處,嗅著她特有的香氣,淡淡的,卻像是無數條小蛇,輕易鑽入人的心中,進行侵噬。
「靡音,現在的你,還是恨我的嗎?」他問。
靡音沉默著,腮邊的兩縷發飄散起來,撫過她的睫毛。
睫毛,抖動了,微微地。
「沒有。」她說:「我沒有恨你。」
「如果這些事情沒有發生,你會喜歡我嗎?」楊池舟問:「如果我們只是在宮中遇見,我是副將,而你是公主,你會喜歡我嗎?」
風繼續吹拂著,吹不去靡音眼中的迷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楊池舟已經許久沒有入宮,甚至沒有上朝。
不僅僅是宮中,就連自己的部隊,楊池舟也已經許久沒去巡視。
他將大小事情都交給了親信田成。
這個人,穩重,寡言,辦事得力,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他是不忠的。
楊池舟親眼目睹了他對前任主人柳易風的不忠。
也就是說,田成隨時可能出賣自己。
可是,又能保證誰永遠不會出賣自己呢?
朝中流言四起,紛紛說楊池舟恃功傲主,大逆不道,已經有不少大臣聯合彈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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