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獨賢起身,緩緩走到他面前,那金絲繡龍厚底靴踏在地板上,沒有一點聲息。
「就像你說的,她終究不過是個女人。」殷獨賢的聲音很輕,楊池舟卻覺查出了濃濃的警告:「靡音,只是一個女人。」
「可是她是我最在乎的女人。」楊池舟直視著他:「你答應過,將她給我的。」
殷獨賢的嘴角慢慢揚起:「我並沒有要奪走她……只是,你真的管得住她嗎?」
楊池舟露出詢問的眼神。
「靡音已經知道她姐姐的事情,」殷獨賢一字一句地說道:「她裝病入宮,便是想接近我,然後,刺殺我……所以,我才對她小施懲戒。」
楊池舟沉默了。
殷獨賢的語速是緩慢的:「她可以這麼對我,總有一天,也會對你下手的。」
楊池舟垂下眼,看著自己的鎧甲,金亮的鎧甲。
剛剛,靡音在上面躺過。
她柔軟的發,彷彿融化了那堅硬。
「她不會的。」楊池舟抬起眼睛,看著同伴:「靡音不會這麼做。」
聽著他的話,殷獨賢狹長的眼睛,微微瞇上。
楊池舟很快便帶著靡音出了宮,回到王府。
靡音的情緒還沒有從恐慌中掙脫出來,她還在害怕。
楊池舟將她摟在懷中,可是她會逃避。
每次他的手剛碰上靡音的身子,她便顫抖著後退。
楊池舟只得柔聲安撫她,讓她在床上睡下。
透過薄紗衣,他看見她身上的瘀傷。
整片的青紫,覆蓋在白皙的肌膚上,煞是嚇人。
楊池舟歎口氣。
此刻,靡音熟睡了,可她的黛眉,還是緊皺著,彷彿在夢中,也還處於憂患之中。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靡音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心中的靡音,是那個在黃昏的御花園中,躲在柳易風身後,膽怯嬌羞,無憂無慮,有著一雙貓眼的小女孩。
她應該是讓人疼惜愛護的。
可是她已經改變了。
在自己和殷獨賢帶著血的尖刀下,她改變了。
他傷害了她。
可是,如果不是如此,他根本無法得到她。
盛容高貴嬌俏的公主。
楊池舟伸手,想撫平她的眉宇。
可是剛剛碰觸到她的皮膚,靡音便睜開眼,那裡面,盛滿了惶恐。
她忽然坐起身子,抓住被單,蜷縮在床角,拚命地擺手:「不要碰我,殷獨賢你不准碰我!」
楊池舟忙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大聲道:「靡音,你清醒下,是我!你看清楚!」
靡音抬眼,怔怔地看著楊池舟,然後,她猛地撲入他懷中。
她纖細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透過薄薄的衣衫,全部傳到他手中。
楊池舟緊緊抱住她,柔聲安慰道:「沒事了,靡音,沒事了,有我在,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不,」靡音抬起臉,她的眼裡,霧氣朦朧:「殷獨賢……他不會放過我的,他還會再害我!」
「他不會的,他答應過我,他不會的。」楊池舟撫摸著她的身體,一下一下。
靡音將下巴擱在楊池舟寬厚的肩膀上,她輕聲道:「他一定會的。」
時間如水,帶去了麗肌上的纍纍傷痕。
楊池舟沒有再提過這件事。
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靡音也變得沉默了。
太多浸滿鮮血的仇恨,哽住了她的喉頭,逼得她沉默。
這天,楊池舟入宮辦事,靡音百無聊懶,便吩咐下人準備馬車,她要到街市上去走走。
發生了殷獨賢那件事後,楊池舟為了讓靡音開心,不再關住她,准許她偶爾上街散散心--當然,是在保證她無法逃走的情況下。
其實,她又能逃去哪裡呢?
家和國,她還剩下什麼?
馬車從王府後門出發,慢悠悠地走上街市。
車廂中是安靜的,經過窗口竹簾的阻擋,陽光變得柔和無力,偶爾飄入一兩縷,帶著凡間的味道。
馬兒緩慢地前進著,車輪在石子路上滾過,引起輕微的震動。
靡音將額角靠在窗邊,透過窗簾的縫隙,她安靜地看著那些外面的世界。
盛容,還是和以前一樣。
天空一樣蔚藍,空氣中依舊是塵土與青草的氣息,而那些子民,還是照常生活。
宮中的變故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
鮮血沒有染上他們的衣衫。
政權,只是貴族與野心家的遊戲,他們不感興趣。
誰當主人,他們毫不在乎,他們需要的,只是臣服,然後,再平靜地生活下去。
在陽光下,城中的百姓懷著知足的心,安分地生活著。
靡音的眼睛,在光線的投射下,變成了琥珀,狀似透明,但是,依舊看不見底。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一輛馬車。
車色暗沉,看似普通,可是那三匹拉車的馬,四腿修長,神駿非凡,並且毛色一致,異常難得。
馬車的主人將窗戶簾子微微掀起,只是露出一雙眼睛,看不清他的全貌,
但僅僅只是看見那雙眼睛,靡音的身子,便僵硬了。
那是雙狹長的丹鳳眼,眼尾向著鬢角的方向掃去,滑過冷冷的誘惑的弧度。
那雙眼裡,全是冰。
靡音永遠都會記得,這雙眼睛,曾經牢牢地鎖住過她。
是殷獨賢。
漠,好像沒有幾章了,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