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
鎏金瑞獸鏡,鑄造精良,紋飾細膩。
靡音靜靜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每一次顧影,都會增加一次陌生。
她已經認不清自己。
以前的那個靡音,已經消失了。
銅鏡中的她,是扭曲的,也是美麗的。
她細細地描著眉,細細地想著。
雙靈宮中的一切,還是完好的,保持著原樣,一塵不染,顯然有人日日來此打掃。
是殷獨賢下的命令,靡音知道,是殷獨賢保存著雙靈宮。
因為他在懷念著姐姐。
當然不可能是愛,殷獨賢是不會有愛的。
是占有,男人期望的占有。
殷獨賢沒有能占有姐姐,這是他的遺憾,所以,他才會懷念。
靡音翻開屋子角落的紫檀木箱,裡面,全是青兮的衣衫。
靡音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她拿起一件紗衣,緊緊地貼在胸前,仿佛衣服中,有著青兮的精魂。
良久,她睜開眼,褪下自己的衣衫,開始換上青兮的羽衣。
一件件地褪下,一件件地穿上。
她要變得像青兮。
薄薄敷上粉,淡淡染上胭脂。
她的妝,是淡雅的,清新若蓮。
她的衣,是潔白的,是青兮的顏色,就像是天山上的雪,永遠是聖潔的。
她的發,柔柔垂在白衣上,黑亮的發,如涓涓的溪流,讓人的心,不由得柔軟。
靡音坐在院前的石桌上,一雙素手,撫弄著琴弦。
而她的面前,龍涎香靜謐地燃燒著。
刺激情欲的香。
她彈奏的曲子,是青兮最喜歡的,最常彈的。
此刻,曉月明朗,遍照各處,院中的蕭疏淡竹,被晚風撥弄,沙沙作響。
靡音垂著頭,專心地彈奏著,一根根的弦,一次次地撫弄,一個個音節,流溢而出,如珠落玉盤,如呢喃細語。
她不急,她不慌。
她靜靜地等待著。
她懂得男人的心--得不到的,永遠是好的。
殷獨賢沒有得到青兮,他永遠不會罷休。
他會來的。
幽月漸漸隱在雲後,夜霧漸起,院中的景物,變得朦朧清幽。
靡音依舊在彈奏著,不慌不亂。
他會來的。
她這麼堅信著。
風,漸漸涼了,鑽入她的衣衫中,觸及她的皮膚。
滲骨的涼意。
不止是風。
是殷獨賢。
靡音知道,殷獨賢,就在身後。
她不動聲色,依舊彈奏著。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勾勒著每個線條,在尋找著自己與青兮的相似處。
她知道。
她全知道。
終於,他開口了:“你似乎彈了很久。”
朦朧夏月夜,那雙柔荑放下,琴聲停止。
靡音垂下眼,起身,靜靜侍立在旁。
臣服,這便是她的臣服。
她察覺不到殷獨賢在看著自己,但她知道,他確實在看著,仔細地看著。
“剛才,我以為你是青兮。”殷獨賢道。
靡音依舊垂著眼,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即使抬頭,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看不懂他。
雲漸漸散去,皎月重現,一切都變得明朗。
殷獨賢忽然拉住靡音的手臂,一把將她拖入懷中,沒有任何疼惜。
他箍住她的纖腰,緊緊地,不留一點空隙。
這個動作,讓靡音只能將身子貼緊他。
而她的臉,也自然地仰起,面對著他。
殷獨賢的眼睛,像是蒙著一層霧,晦暗不明。
靡音定定地看著,依舊看不透,穿不透那層霧,只是感覺到冷,一種深入骨髓的冷。
“知道嗎?現在的你,和你姐姐很像。”殷獨賢喃喃說著,他並不是說給靡音聽,而更像是一種自語。
他的手,開始撫摸著她的臉頰,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有薄薄的繭,摩擦著她細嫩的肌膚。
一種痛,一種涼。
靡音忽然伸手,將他推開。
但殷獨賢似乎早有防備,他的手,像鐵鏈一般,緊緊將她焊住,並且,警告性地收縮著。
靡音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她輕聲道:“放開我!”
“我說過,你想活著,就必須臣服。”殷獨賢冷冷說道:“要對我臣服。”
“我是楊池舟的女人。”靡音推抵著他的胸膛,她的掌心,觸及著他的衣料,就連這,也是冷的。
“你是在威脅我?”殷獨賢忽然笑了。
靡音咬著下唇,唇上的胭脂,有著淡淡的味道,甜與澀的交融。
“我是楊池舟的女人。”靡音重復著。
“可就連池舟,也是臣服於我的。”殷獨賢輕輕扳開她的唇。
“我是楊池舟的女人。”靡音第三次說出這句話。
殷獨賢看著她,許久之後,終於放開手。
靡音重新獲得自由,沒有任何猶豫,她轉身,向房間裡跑去。
潔白的衣衫,在風中飄揚著,濃密的青絲,在風中飛揚著。
還有那細弱的卻漸漸露出女人氣息的身體,印在了殷獨賢晦暗不明的眼中。
靡音一直跑著,沒有停止腳步,一直跑到房間中,將門重重關上,然後,她背靠著門,身子漸漸滑下,癱倒在地上。
她渾身都在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忍耐。
她要忍住自己不殺他。
身體中的每個細胞都在尖叫,叫囂著要將殷獨賢碎屍萬段。
可是她要忍耐,機會只有一次,她要毫無差錯地將他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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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牧荑【花開如水】是滴,馬上就要到新的章節鳥~~
等會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