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從床上躍起,忽然的劇烈運動,讓她暈眩。
為了不跌倒,她扶住了書架。
手上,傳來一股暖熱。
這是雙靈宮的書架,這是姐姐的書架。
靡音伸手,開始撫摸著屋子中的每一件東西。
她要讓自己的手掌留下它們的記憶。
她在緬懷著過去。
她閉上眼,靜靜地感受著,耳邊,似乎傳來了過去的聲音。
「靡音,來,拿著針,慢慢穿過這塊布,沒錯,就是這樣,靡音真聰敏。」
「靡音,我把弓箭帶來了,你昨天不是說想學嗎?」
「靡音,別爬這麼高,讓易風幫你去拿。」
「靡音,我給你找了匹小馬,學會了,騎給青兮看。」
「靡音……」
靡音……
姐姐的聲音,柳易風的聲音,還是一樣的清晰。
清晰得讓人心痛。
靡音的眼,漸漸有些刺痛。
是淚水。
「不是說,病得很重嗎?怎麼轉眼間,便能下地了?」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很恍惚,很熟悉。
就像是一陣寒風,將那些溫馨的記憶瞬間刮走。
冬日中的金石。
是……殷獨賢。
靡音的手,下意識緊緊握住。
來了。
他果然來了。
靡音慢慢地轉過身,垂著眼,蹲下,行禮。
她渾身的骨骼,都因為這個動作而碎裂。
她聽得見體內令人悚然的叫聲。
這個屈辱的動作。
她的腿,為了這個殺害自己親人的禽獸而屈下。
可是,她必須這麼做。
為了復仇。
她必須這麼做。
「參見……皇上。」靡音用盡全力,壓抑住內心的恨。
殷獨賢沒有說話,也沒有讓她起身。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沉默。
靡音全身緊繃著,她不清楚他想做什麼。
對她而言,殷獨賢是陰森的,她永遠弄不清他在想什麼。
可是現在,他是她的敵人。
一個強大的敵人。
她無法不畏懼,即使體內有著濃烈的仇恨的激盪,她依舊是畏懼的。
只是,她不會退縮。
永遠不會。
不知過了多久,殷獨賢慢慢向她走來。
靡音垂著眼,看著一雙澄明金絲黃靴出現在自己眼前。
接著,一隻手將她的下巴抬起。
那隻手,修長,骨節分明,卻帶著冷,在接觸到自己皮膚的那一剎那,靡音微微顫抖了。
她被迫看著他。
他的臉,是文雅的,乾淨的。
他的五官,細緻中帶著俊秀。
他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薄薄的眼瞼,包裹住了無限的深沉,就像是深潭,沒人能看得清。
他的嘴,薄而水潤,輕輕地勾起讓人心悸的弧度。
「靡音。」他喚著她的名字,沒有任何意義,只是這麼喚著。
他的眼神,很淡,與他對視時,你根本無從知道他在注視哪一部分。
可是,你卻知道,他在專注地看著你。
這是最讓人恐懼的。
靡音的心緊緊地提起,她屏住了呼吸。
「起來吧。」殷獨賢忽然命令道。
自始至終,靡音沒有從他臉上看見一絲變化。
殷獨賢在書桌前坐下,淡淡問道:「聽說你病了。」
音起身,侍立在一旁。
殷獨賢拿起本書,隨意地一翻:「是你提出想回雙靈宮的?」
音看著他的手,瞳孔開始緊縮。
她感到噁心。
殷獨賢,居然在碰觸姐姐的東西。
她的牙關,開始咬緊。
「看來,效果不錯,回宮後,你的病就好了。」殷獨賢微笑,可就連笑容,也是冷的,有著距離。
靡音輕輕吸口氣:「這個,應該是故人的保佑吧。」
那隻手,將書放下。
那雙深沉的丹鳳眼,牢牢地鎖住她。
「你的故人,似乎大多都死在我手上,是這樣嗎?」
靡音輕輕閉了下眼:「不知道……我不會想太多……我只想好好活著。」
「活著,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殷獨賢的聲音中,聽不出什麼感情:「要活著,首先要學會臣服……你會嗎?」
靡音的臉,忽然扭曲了下。
屈辱,無窮無盡的屈辱,是她活著的代價。
她必須承受的代價。
殷獨賢起身,走到她跟前,站定。
靡音的鼻端,嗅到他身上傳來的香氣,可就連那香氣,彷彿也帶著涼意。
「記住我說的話,臣服,只有對我臣服,才能活著。」殷獨賢輕聲警告道:「收起你的仇恨,將它們掩埋,如果你作出了什麼不應該的事情,那麼,就連池舟,也救不了你……明白嗎?」
靡音微微低著頭,額前的發,一根根,像是刺進眼中,連帶她的眼神,也變得凜冽。
但是殷獨賢看不見的。
他看見的,是靡音,點了下頭,輕輕地,順從地。
殷獨賢靜靜地看著她,隔了會,便邁步走出了雙靈宮。
沒有再說一句話。
等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靡音才緩緩地放鬆了身體。
她在床上坐下。
很累,身體,已經累得像不屬於自己。
可是,這具身體她早就已經放棄了,不是嗎?
殷獨賢果然是懷疑她的。
但是同時,他根本不會將自己放在眼中。
因為她只是個女人。
因為她手無縛雞之力。
因為她是靡音。
他總會大意的,而她,則有了機會。
靡音這麼堅信著。
謝謝牧荑【花開如水】親的推薦,我會加油的。
另外,漠陌.還是改變了下下的,嘿嘿,靈感來自哪裡?我也不曉得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