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躺在床上。
一直躺著。
赤裸地躺著。
她後悔了。
自己不該如此衝動的。
她以為,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她應該是能夠沉住氣的。
可是她沒有。
她沒有青兮的氣魄,沒有青兮的冷靜。
她只是靡音,懦弱的,衝動的靡音。
將楊池舟惹惱,她沒有任何好處。
並且很可能會因此失去見青兮的機會。
她緩緩地閉上眼。
她錯了。
床邊的紗幔,輕柔,像雲,像水,朦朧而不真實。
而裡面的靡音,也是朦朧而不真實的。
她微微地蜷縮著,閉著眼。
她睡熟了。
可秀眉卻緊皺著。
是種任性,讓人疼惜的一種任性。
而她白皙的身體,是一種柔細。
此時,已是深夜。
楊池舟帶著滿身脂粉香回來了。
他去了妓院,選了最美麗,最柔順的名妓。
他要了她。
可是沒有用。
他要的不是她。
他心裡想的,是靡音。
於是,他回來了。
他看見靡音就這麼赤裸地躺著,就和自己離開時一個姿勢。
他明白,自己應該懲罰她的。
可是,他更明白,這樣的懲罰,受罪的是自己。
好像從來都是這樣,在他們的關係中,他永遠只能主動。
是孽緣。
他和她,是孽緣。
楊池舟掀開紗幔,輕輕地覆在靡音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暖著她。
孽,只是他一人。
在他的懷抱中,靡音的睫毛,似乎顫動了下。
而楊池舟,苦笑了下。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依舊沒有青兮的消息。
靡音知道,直接詢問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她等待著,雖心急如焚,卻一直等待著。
終於在這天,她等到了。
殷獨賢出宮圍獵,楊池舟陪駕,一行人興奮地捕殺著獵物。
這一日,是鮮血淋漓的。
他們是最完美的獵人,不論獵物是豺狼虎豹,或者是人。
只要成為他們的目標,便無法逃脫。
箭,一隻隻射出。
獸,一隻隻倒下。
血,一股股噴薄而出。
整個狩獵場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染在每個人身體上,經久不散。
終於,這場遊戲因為人的疲倦而結束。
在回宮途中,殷獨賢提出去楊池舟府上參觀一番。
於是,一行人來到王府。
靡音在第一時間便知曉了這個消息。
當時,她正在飲茶,在聽見的那剎那,手一鬆,茶水傾倒在羅裙上。
茜色的裙,染上了黃綠的茶水,形成斑駁的印記。
讓人厭惡的骯髒和混亂。
侍女們趕緊服侍她換了套新衣。
靡音任由她們擺弄,心裡卻如潮水般翻滾起來。
她要去見他。
她要去見殷獨賢。
她要詢問姐姐的消息。
她是衝動的。
於是,她沒等任何人反應過來,便向書房奔去。
她知道他們在那。
她提起裙裾,奔跑著,風呼呼地吹著,腮邊的發時不時會刺入她的眼睛,靡音全然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馬上就會得到姐姐的消息。
她的腳步,是輕盈的,像隻貓,悄無聲息,卻迅速。
書房外,站著兩排帶刀侍衛,大聲制止她。
靡音沒有畏懼,更是加快了腳步,想衝過他們,走進那扇門。
所有人的刀刷地拔起,整齊的金屬聲,有種凌厲的恐怖。
但沒有人敢真的砍下。
他們一直是殷獨賢和楊池舟的親信。
他們明白這個少女的身份是特殊的。
於是,靡音就憑著自己的執著,跑到了書房前,將門重重一推。
她看見了,那個高挺的男子。
那個有著一雙狹長丹鳳眼的男子。
那個聲音如金石般動聽,如冰雪般寒冷的男子。
殷獨賢。
他穿著皇袍。
華麗而高貴的黃色。
但在靡音眼中,卻染滿了血。
她族人的鮮血。
她看著他,胸膛急劇起伏著,眼睛亮亮的。
是仇恨的光,沒有遮擋,誠實的。
「我姐姐呢?」她問。
房間中的光線有些昏暗,殷獨賢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狹長的眼中,閃過一道光。
「靡音!」楊池舟將她攔住,沉聲道:「快出去。」
靡音沒有看他,她看著殷獨賢,繼續問道:「我姐姐呢?我姐姐在哪裡?」
「你是靡音?」殷獨賢的嘴角彎了彎,靡音以為他會笑,可是他沒有。
「你把姐姐關在哪裡?」靡音想上前去,但一雙手卻被楊池舟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殷獨賢斜斜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輕輕問道:「你真的想知道她在哪裡?你確定?」
他的話,無故地讓靡音身體一涼。
她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她猜不明白他的話。
「去問柳易風吧,他全知道。」楊池舟這次是真的微笑了,笑得別有意味:「記得嗎?那個你們姐妹倆都喜歡的柳易風。」
靡音身子一怔。
柳易風還活著,他還活著。
「他在哪裡?」靡音趕緊問道。
殷獨賢緩緩說道:「他在哪裡,池舟最清楚不過了。」
靡音還想問什麼,但楊池舟制止了她,他喚來人,把靡音強行帶了出去。
「靡音變了不少。」等她走後,殷獨賢用黃色的絲絹輕輕擦拭著自己的寶劍:「怎麼,你沒告訴她青兮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