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的尖叫聲像利刃般的直入玉陽的心,弓指一彈,隔空點穴放倒牢房外的守門者,翩然的白色身影瞬間閃進通道內,足不點地的直入地牢裡,而裡頭的景象險些撕裂了他的心。
「啊……走開……你們走開……」靈曦哭喊尖叫著,出門前粉妝玉琢的嬌俏模樣已不復見,身上的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有整個袖子被扯落的,也有小部位小部位被抓破的,而裸露出的肌膚大多掛綵,不是擦傷泛血,就是染著可怕的青紫。
兩名面露淫色的高大男人虎視耽耽地看著她,嗜血的臉上有著貓抓老鼠似的快感。
「你們兩個是行不行?這麼久了,還沒能抓住她?」等著看這場遊戲結果的冰刃在一邊懶洋洋的問。
「就快了,我們只是想看看,這小格格能抵抗到何時?」死士乙嘿嘿笑著。
「真讓人意外啊,這小格格還有那麼兩下子。」死士甲玩上了癮,擦去臉上被抓傷的血漬,迫不及待的朝靈曦撲去。「哼,老子就不信嘗不到你的味道。
「啊……啊啊……」
帶著啞聲的驚懼尖叫一聲又一聲的刺激著玉陽,生平首度體會氣血翻湧的他腦中一片空白。
當衣帛的撕裂聲響起時,雙眼發紅的他已然目不能視,完全依直覺的運氣於指,而後弓指彈出,無形的凌厲勁風直直朝那兩名人渣的太陽穴而去,緊接著只聽到兩聲悶哼,玉陽開了生平首例的殺戒,而且一次便是兩個人。
見兩名同伴突地沒了聲響,瞬間較軟的倒臥東在尖叫不已的纖細身子上,冰刃覺得怪異,直覺上前探視,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沒有任何明顯的外傷,兩個死士竟無聲無息斷了氣?
「誰?」冰刃警覺的迅速轉身,也是到這時才發現牢籠外竟多了一個人。
這讓冰刃大感驚奇,普天之下能近他的身而不被發現的,這還是頭一遭的事。
「我不知你是大阿哥從哪裡找來的幫手,不過你這對手……有意思。」不知眼前的人便是他口中的大阿哥,冰刃覺得興奮,他已經很久沒遇到對手了。
在冰刃的期待中,飄然俊挺的身影朝牢籠裡邁進,完全無視於冰刃的存在,此刻玉陽的眼中只有一個,便是被壓在兩具高大屍體下,正在嗚嗚哭泣的纖細人兒。
他朝她而去,如入無人之境,冰刃的自尊哪能容他這樣的忽視,運氣於掌,猛地就向玉陽擊出。
只在眨眼間的事,玉陽抬臂輕輕一揮便化去了那凌厲的掌風,姿態之輕鬆,就像揮開擾人的蒼蠅般,至於之後跟著補上的一掌,看似綿軟無力,可是才輕輕點上冰刃的胸口,便發揮了讓人難以置信的效用。
冰刃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看著玉陽,狂傲的臉上儘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血,緩緩地由冰刃的嘴角淌下,依舊是瞪大了眼跟不可置信的表情,但他一點點一點點的倒下,片刻後,像山崩一樣的砰咚一聲,整個人重重的癱倒在地,結束了他死士的一生。
所有的變化,玉陽皆無心理會,他扳開壓疊在上的兩具死屍,露出底下暴露出大半春光、已經嗚咽到啞聲的靈曦。
驚嚇過度的她這時已看不見任何東西,當玉陽解下披風想裹住她春光洩了大半的嬌軀時,才一碰到她,就見她視而不見的放聲大叫,用著跟他學來的一些防身招式,雜亂無章的拳打腳踢著。
「不要……不要碰我……大阿哥,嗚嗚……大阿哥救我……」她哭叫著,那哀淒委屈的哭聲,讓玉陽備感心酸。
緊緊包裹住她,遮掩住所有外洩的春光後,連忙緊緊的擁住她,制止住她所有的奮力掙扎。
「噓……別怕,是我,是大阿哥啊,小靈子你別怕……」壓下心中的酸楚,玉陽溫言哄著。
失神的瞳眸看不見他,無助的她驚懼萬分的高聲尖叫著。
被他擁住的身子依舊奮力抗拒著。
而他,全然不為所動的緊抱住她,耐著他的好性子,一聲又一聲的喚著她。「小靈子……是我,是大阿哥啊,你聽見了嗎?不怕……小靈子不怕喔,大阿哥來了,你不怕喔……」
在他持續的耐性中,一聲又一聲的溫柔呼喚起了效用,慢慢拉回她的神智,只見她渙散的眼神逐漸凝聚了焦點,直到最後,終於,靈感看見了,看見她的大阿哥了。
「大……大阿哥?」帶著困惑,她怯怯的輕喚了一聲,怕他只是她的錯覺。」
「是我,我在這裡。」他摸摸她的頭,露出一個讓人心安的溫柔淺笑。
這聲音、這碰觸,以及碰觸的方式……是他,確實是她的大阿哥!
「大阿哥……」她軟軟的又喚了一聲,一確定是他,過度緊繃的情緒突地全放鬆了,連眼淚都還來不及流,靈曦整個人失去意識,軟軟地倒在他的懷中。
沒有任何耽擱,玉陽抱起她,如一朵白雲般,足不點地的抱著她飄然離去。
許久,麒彥帶著大批人馬而來,對於地牢中三具屍體,他不語,邪魅的臉龐上若有所思的,讓人捉模不定他的想法。
另一旁,跟著一塊過來的飛燕在皺眉,因為他看見牢籠裡的衣服碎片。
本想說點什麼,但他一回頭,看見麒彥的神情之後便住了口。
現在怎辦?老實說,他越來越後悔了,因為他現在實在弄不懂他四阿哥到底在想什麼,現在要退出,還來不來得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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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是最最難熬的,尤其是對敖鳳翔這沒耐性的人來說,那更是一種酷刑。
所幸,忍著忍著,再難熬也讓他熬過來了,見親親小師弟一臉疲憊的步出寢房,他連忙迎上前去。
「怎樣,情況如何?」追問房裡頭的狀況,敖鳳翔不掩擔心。
「體力不支,哭著哭著,又昏過去了。」俊雅絕塵的面容上透著複雜的神色。
拍拍他的肩,敖鳳翔安慰道:「雖然我這樣說你可能覺得不中聽,但這時她昏過去反倒好,先前御醫不是說了,撇開外傷不談,她受了風寒,加上驚嚇過度,與其讓她保持恐懼的心情哭鬧不休,不如讓她昏過去睡上一覺,好歹可以補充點體力。」
玉陽沒接話,只一個逕兒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敖鳳翔見他精神有些恍惚,哥倆好地挽著他的肩,又道:「我看你也去歇會兒好了,過慣恬靜的日子,今天的事也夠你受的了,再說要是那丫頭再醒來,仍是這樣的哭鬧不休,你也需要足夠的體力才能應付。」
不是他愛烏鴉嘴,但稍早之前的場面,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再發生。
由於驚嚇過度,靈曦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像剛剛,回府後便清醒的她整個人巴黏在玉陽的身上不肯下來,不但直哭個不停,還發了瘋似的不讓任何人碰她,最後更不讓任何人待在房裡,硬是要所有的人離開才行──當然,所謂的「任何人」跟「所有的人」,並不包括被她纏黏住的玉陽。
總之,適才那場面真是混亂有加,而且還刺耳至極,光是用想的,都教敖鳳翔覺得害怕,更別提是再來一次了。
「玉陽?玉陽?」說了半天不見他接話,敖鳳翔喚著,後知後覺的發現,親親小師弟從剛剛就一直看著他的手,不知道在看什麼。
叫喚聲讓玉陽從怔然的情緒中抽離,可一雙眼沒移動,仍是看著自己的雙手。「二師兄……」
「怎樣?」他的遲遲沒下文讓心急的敖鳳翔自動追問。
「我……」又一陣的遲疑,才見他開口輕道。「我殺人了。」
敖鳳翔稍稍的愣了一下,因為他的話。
「呃……你現在,該小會也是要自責跟內疚吧?」拜託,不要又來了。
「也?」就算有些失神,玉陽仍聽出了他話語中的玄機。
「還不就是賀磷那對夫婦。」白眼一翻,敖鳳翔一臉的受不了。「別以為你在裡頭忙,雖然你房裡頭有靈曦那丫頭哭鬧不休,但我在外面也頭大得很,因為我這邊不但有個珍珠得應付,而且還要再加一個賀磷。」
「他們?」
「別提了,還不就是自責,一個哭著說自己沒看住人,另一個則是搶著攬下責任,怪自己不該讓人群衝散,跟丟了人,不但有負你所托,還讓奸人有機可趁,擄走了靈曦。」想起那對搶著攬罪的夫妻,敖鳳翔頭就痛。
「這事並不能怪他們。」玉陽就事論事。「再說,雖然因為人潮的關係,賀磷一度跟丟了人,但事後若不是靠著他過人的追蹤術,及時查出小靈子的下落,只怕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一模一樣的話,我也是這樣跟他們說了,但他們還是自責,東一句西一句的,聽得我煩得要命,索性就叫他們兩夫妻回房去面壁,讓我的耳朵留個清淨。」說完,敖鳳翔斜跟著他。「拜託,我好不容易送走兩個搶著自責的人,你可別又來了。」
「這不一樣。」再次看向自己的雙手,斯文俊雅的面容上有幾分的迷茫跟困惑,他輕喃。「我殺人了。」
「有什麼好不一樣的?』敖鳳翔輕呻一聲。「雖然人人都說你是天人轉世,而你確實也是清心寡慾、性情淡泊的人,但那又如何?誰能證實,這世上真有輪迴,而你真的又是天人轉世?」
沒說完,頓了下後敖鳳翔又道:「就算不提天人轉世這部分……沒錯,你平日不但像個出家人似的長年茹素又不殺生,有時初一十五還會上佛寺去走走,可今日發生的事,只要是人,親眼見到了,就算是六根清淨的修行之人都會想殺人,更何況你本來就是六根未淨的紅塵中人,而靈曦又是你極重要的親人。」
見他依舊不語,清雅俊顏上的困惑未減,敖鳳翔只能再拍拍他的肩,繼續開導。「你別想不開了,相信我,你只是因為從沒殺過生,而第一次破戒就是殺人,所以特別的不安跟內疚,但你要知道,雖是殺了人,可是你並沒有做錯事!」
敖鳳翔強調道:「要知道,那些能夠狠下心,去殘害無助婦女的人渣本來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你除去他們,只是為民除害,讓善良的老百姓少受一點迫害……看,你只要讓你自己朝這方面去想,心裡就不會那麼內疚了。」
在這一番長篇大論後,始終帶著點迷離神情的玉陽突地開口輕喚:「二師兄。」
「怎樣?」
「問題是……」他開口,嗓音依舊輕柔悅耳,鎖定在雙手上的瞳眸忽地抬起,清亮的瞳哨中顯得猶豫。「我不內疚。」
敖鳳翔再次明顯一呆,同樣因為他語出突然的話語。
「你沒聽錯,二師兄,我不內疚。殺了那些人,我一點也不內疚。」他說著,神色更見困惑了。他練武,純粹是為了強身健體,或是為了防身,所以他偶爾也會教靈曦一招半式,可他從沒想過,要將一身所學的武藝用在殺人上。
「你不內疚?」敖鳳翔真讓他給搞糊塗了。「那……那很正常啊,就像一般人一樣,這樣你又何必一臉苦瓜樣?」
「我該內疚的,那是人命啊!」過往,他一直就這麼認為,生命無價,所以更見其可貴,那為何……為何他這回能這般毫不猶豫的動了殺戒呢?
他的矛盾,弄得敖鳳翔也跟著矛盾了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了結三條人命,我應該要內疚的,但為什麼我不?更甚者,當我見到小靈子身上的傷,看她那驚慌害怕的模樣,一想到他們竟那樣對待她,我就恨不得再殺他們一次。」從沒有過傷人念頭的人,突然有這樣噬血的想法,所以他困住自己了。
但沒想到,他的困惑在敖鳳翔聽起來,根本就沒什麼。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原來是這個,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自衛殺人,包括憤而殺人,那都是很正常的情緒跟反應。」敖鳳翔要他別放在心上。
「是嗎?」清俊的臉龐上儘是迷惘跟不確定。「我……我從來沒有這樣過,當我看見他們在欺負小靈子的時候,我的新,想是要被撕裂了一樣,疼痛不堪,所有的血液盡往腦門上衝,讓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這些,都是我從來沒經歷過的,更別提殺了人命,卻一點也不內疚自責……」
「兄弟,我只能說,恭喜你朝正常人的境界跨前一大步。」拍拍他的肩,敖鳳翔面露喜色,下結論道。「那就是愛,就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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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塵俊逸的臉龐明顯一怔,玉陽一時反應不過來。
「兄弟,你別怪我說你死腦筋,你說你對靈曦的感情,最多是父兄之愛,但有哪戶人家的父兄像你這樣的?」輕咳一聲,敖鳳翔面露尷尬之色,又道:「就好比方纔,我聽珍珠說,因為除了你之外,她不肯讓其他人碰她,那撇開換藥不談,呃……就連擦澡……」
這話題說到這兒,敖鳳翔已經說不下去了,至於聽的人,清俊秀雅的面容迅速染上一層紅暈。
「那是……那是不得已的事。」不期然想起那嬌軀玲戲有致的模樣,俊顏上的紅暈色澤越來越深、越來越深了。
「不得已?」啤了一聲,已經恢復正常的敖鳳翔才不信他那一套。「什麼叫不得已啊?為了自家的女兒或妹妹的名節拚命,這還有可能,但你告訴我,有哪家的父親或是兄長會做到這地步,竟見不得自家女兒或妹妹哭泣,就連擦澡這種事也自己來?」
「我……」玉陽啞口無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他見不得她哭啊,打她小時候起就是這樣了,只要她一掉淚,他的心就像是要化了一樣,對她的眼淚就是沒轍。
「雖然你告訴自己,那是父兄之情,但玉陽,你自己想想,這真的只是父兄之情?這麼多年下來,你看著她成長,參與她生命中的歡喜與憂傷,這些累積的情感,會不會在你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無意間變了質而不自知呢?」敖鳳翔要他想清楚。
「變質了嗎……」他輕喃,出塵俊逸的臉龐上有些微的無措,他從沒想到這方面,一時之間有些無法反應。
「這事用不著想那麼多,因為想得再多,你若不肯坦白的面對你自己的心意、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再怎麼想都沒有用,重要的是你的心,你得聽聽它真正想要的,這樣你才能知道該怎麼做。」敖鳳翔好心的給予一些忠告。
「我心裡真正想要的……」他想要的,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算了,我不逼你,反正事關你自己的感情問題,這些你可以慢慢想透它們,不過呢,有些事可不能慢慢拖著了。」敖鳳翔提醒他。「就算是你剛剛口中所說的不得已,可你瞧光了她的清白己是既定的事實。對於她,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而來,平日的從容已不復見,玉陽無言,樣子顯得有些狼狽,他真的沒想那麼多啊!
「不會吧?你現在的樣子是想告訴我,你仍是要顧忌那最後一個逢九之劫,堅決不肯娶她?」敖鳳翔再問。
這問題,換回來的只是一陣沉默。
見他沉默,又一臉的為難,敖鳳翔不逼他,但不忘提醒道:「這事,你千萬要想清楚,若你真不願負責,後果你該知道,她的這一生,名節已毀,恐怕……」
雖沒明說,但玉陽心領神會,知道那未竟的話語所代表的意思。
真要他負責嗎!
悄然一歎,悵然的心情盈滿他的心間。
負責,對他這個不知有沒有未來的人而言,就算想負責,他能拿什麼負責呢?
「玉陽,我知道你想得很多,但就算真有什麼見鬼的逢九之劫,你又怎麼知道你一定熬不過?像上回,你十九歲時受寒的那一次,雖然驚險,但還不是讓你熬了過去,活了下來?」敖鳳翔一向就是樂觀之人,他堅信,人要往前看,顧慮太多是沒用的。
「可是,如果真發生了呢?而,我若真熬不過去,小靈子她……她該怎麼辦?」說到底,他想的還是她。
「那你問過她的意思嗎?怎知她不願陪你賭上這一回呢?再說,我一直覺得她是上天派來幫你的福星。記得嗎,你上一回受劫之時,是有她陰錯陽差的幫助,才幫你度過那一劫,說不定這回因為有她,根本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揉著下巴,敖鳳翔猜。
「如果真是那樣,倒也就好了。」玉陽歎息。
「嘖,你就別露出那憂國憂民的樣子了,何必想得那麼悲觀呢?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師尊說的那樣,今年還會有個劫難發生在你身上,說不定他算錯了呢!或者壓根兒沒有什麼逢九之劫,上回的事只是碰巧、碰巧的事而已。」哈哈一笑,敖鳳翔樂觀得過火。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想想的,對於小靈子…」他沒明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嘻,看你這樣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憂愁樣,師兄我真是高興啊,我就說嘛,靈曦那丫頭還是有點用處的。看,這麼多年下來,她還是改變了你,讓你知道什麼是情啊,什麼又是愛的,這會兒瞧瞧你,懂得什麼叫在乎跟介意了呢!哈哈,這個功勞可大了,改天等她心情平復了,我一定送她一份大禮,好好的獎勵她一番。」敖鳳翔越想越樂,真想插腰仰天大笑一番。
「二師兄似乎很高興?」玉陽被他的反應弄得困惑。
「當然高興嘍。」敖鳳翔笑嘻嘻的,為他解惑。「你啊,以前就是太過清心寡慾,性情淡泊到快不像人了,現在這樣正好,多了一點人味,如果師父在天之靈知道你這樣的轉變,一定也會很高興,因為他一直想改變你這種什麼都不在乎的性子,只是他老人家一直找不到方法而已。」
「像一般的正常人嗎?」俊雅出塵的面容上顯得若有所思。
「當然還是有差的啦,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就像天生的修道人,溫吞慣了,就算因為靈曦那丫頭的關係,有些些的改善,但也只是一些些而且,像今天的事,你不該只殺那三個人就算了,主謀、綁人的主謀呢?你該連著主謀也給一點教訓的。」敖鳳翔義憤填膺。
「事情若鬧大,會牽連很多人。」這事,他是有顧忌的。
「那又怎樣?你顧忌會牽連很多人,顧忌那是你兄弟,但對方呢?對方可當你是兄弟?」敖鳳翔火大。
「二師兄該知道,在皇家,兄弟板牆事件不比民間人家,若處理不好,牽連極廣,會害許多無辜人丟了性命。」若非到必要,他絕不輕舉妄動。
「那你就這樣放任他們繼續胡鬧?這固抓的是靈曦。那下回呢?受害的會是誰?還是說你要等人上門拿刀指著你的腦袋了,才覺得事態嚴重?」敖鳳翔氣他輕忽。
「要鬧,也是因為有所求,可這麼多年的風平浪靜,突地有這樣的舉動……四弟他到底是想得到什麼?」並非不在意或是輕忽,而是他思慮得更多。
讓他這一說,敖鳳翔突然想到。「你老實說,這些年裡,你長年躲在養心園裡裝病,到底有沒見過你那些一點也不親近的兄弟們?」
「當然見過,只是先後不一,見的次數也極少,全是依探望我的名義,他們上養心園來的時候才有機會碰頭的。」
「那這個四阿哥呢?之前你們碰頭時,可曾發生什麼不愉快,讓他記恨在心的?」雖然明知依他的性格是不會與人結怨,可敖鳳翔仍忍不住這樣猜測。
「四阿哥他……我只見過他一次,那是在去年元宵時,因為父皇心血來潮,臨時起意想在養心園這兒過元宵,當時所有父皇的嬪妃們,就連所有的阿哥也一起過來,那一回我同時見著了所有人,也是在那一次,我首度見到這個四阿哥。」玉陽沉吟著,回憶當日的景象。
「你趕快想想,那天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讓那四阿哥對你心生怨恨的事。」敖鳳翔催促道。
「並沒有什麼異狀,而且我稱病,早早就先離席,跟他打照面的機會並不多,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一日四阿哥見他的眼神似乎不怎麼對勁,會是他多心了嗎?
「不過什麼?」一聽到不對勁,敖鳳翔來勁兒了。
「也沒什麼,可能是我多慮了。」淡淡一笑,不願多談的玉陽差開話題。「對了,玉陽還沒謝過二師兄,若不是二師兄的大力幫忙,以獻寶馬的名義登府造訪,轉移掉四阿哥的注意力,我也沒辦法這麼快把小靈子救回來。」
「哼!說的這是什麼話。」他的見外讓敖鳳翔輕哼一聲。「不就是一匹畜牲,用一匹馬換回靈曦,這買賣怎麼算都划算。」
「可是那馬是大師兄的,等他回來時,二師兄不好跟他交代吧?」玉陽提醒他。
「哈哈……」想起遠在外洋做買賣的兄長,敖鳳翔乾笑。「應該沒關係啦,大哥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算再怎麼喜愛那頭畜牲,知道用來救人,他應該不會介意。」
話是這樣說,但敖鳳翔的心理卻開始隱隱覺得不安了起來。
會嗎?大哥會怪他的先斬後奏嗎?
這個……他是不是得趁大哥回來前,趕緊去找匹一樣優秀的馬兒回來啊?
但是他要上哪兒再找一匹汗血寶馬回來賠給大哥?
「呃……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那你這兒要有什麼事,記得讓人通知我一聲就行,告辭!」
馬啊馬,還是趕緊找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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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過來……大阿哥救我,快救我……「醒醒,小靈子你醒醒,別怕,那只是噩夢喔。」
熟悉的溫雅嗓音逐步穿透可怕的夢境,喚醒了她迷離的神智,讓她嗚咽中流著淚醒來。
「大阿哥!」她醒來,眼淚還來不及擦,連忙撲進他的懷中。
「別哭,沒事了,已經沒事了。」輕拍撫她的背,他哄著,心中滿是憐惜與不捨。
她可憐兮兮地嗚咽著,環抱著他,就像只落水的、好不容易攀到浮水的小貓兒。
「好孩子,別哭了,已經沒事了,應該餓了吧?我弄些清粥讓你吃可好?」摸摸她披瀉身後的柔順長髮,他問。
她搖頭,更加用力的緊抱住他,順長的身子微微一僵,因為她的舉動,俊逸儒雅的面容上透著無比的尷尬。
為了不造成她身上傷口的負擔,是以玉陽做主,僅讓她穿著單衣入睡,好讓她睡得自在些,也不至於讓傷口跟衣服過度的摩擦,影響傷口結疑的速度。
但哪曉得呢?她長長一覺醒來後,仍是一副離不開奶媽的奶娃兒德行,這時感受著她單衣下的柔軟曲線,讓玉陽真個是尷尬無比,俊顏布上一層不自在的紅暈。
「聽話,這兒是大阿哥的寢房,你認得的,不是嗎?」壓下心中的不自在感,他勸道。
「好孩子,這裡沒人會傷害你,你起來,聽話,讓我盛些粥給你。」
「不要……」她突地嗚咽地哭了起來。「不吃,什麼都不吃……嗚嗚,大阿哥你把我餓死好了。」
「你說什麼傻話呢?」他微微詫異,本以為她已平靜下來,只是仍覺得不安與害怕,還有些黏人,卻沒想到,她平靜的模樣下,有著如此奇怪的想法。
「髒……已經髒掉了……」原先緊緊環抱住他的手臂鬆了手,改以交握胸前,緊緊環抱住自己,她不住的搓著自己的手臂,哀戚的小臉上不但寫著絕望,還帶著滿滿的自厭。「小靈子髒……討厭……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不許你這麼想!」他輕斥,首次用如此嚴厲的口氣說話。
她一怔,讓他不悅的模樣嚇到,這可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生氣的樣子,反應不過來,只能睜著一雙含淚的眼傻呆呆地看他。
摸摸她的頭,他收起太過的語氣,溫和地說道:「別胡思亂想,小靈子怎麼會髒呢?」
「可是……」想起那可怕的事情,她發抖,眼淚又掉了下來。
「聽話,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別再想它,就算是為了我,好嗎?」摸摸她的臉,他哄著。
她抽抽噎噎,心中讓滿滿的自我嫌惡給壓過,根本無法聽過他的話。
「討厭討厭,我討厭自己……如果能這樣消失掉,那就好了……」她掉著眼淚,心裡的自厭感讓她覺得生不如死。
「意思是,你不管我了?」他說,語音中隱隱帶著幽怨。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本想伸手擦去阻礙視線的眼淚,但,才剛舉手,已讓他的大掌握持住。
「如果你消失了……」輕握住她的小手,他伸手,為她擦去眼淚,俊顏上滿是凝重。「那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