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向潔兒睡眼惺忪地醒來,聽到淅瀝雨聲,這才想起,自己現在不應該這麼舒服地躺在床上。
糟了!
這一睡,竟然睡過頭,說好要幫裴丹弼的忙,陪他一起熬夜的,誰知道自己竟然呼呼大睡,還一覺睡到天亮。
她起身,開門往外一看,除了幾位打掃的歐已桑之外,還沒有員工前來上班,於是她慢慢走到總裁室,發現裡頭空無一人,桌上電腦還開著,就連空調也在呼呼吹送著。
她發現鎮紙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頭寫著——
臨時得處理點事,今天恐怕無法陪你,你先回去,忙完以後我自會去找你
簡短的隻字片語,讓她看了更放心不下。究竟是出了什麼大事,會讓他一夜無眠。又得一大早去處理,她真的好擔心喔!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然電腦「登」的發出聲響,螢幕上一封信件傳送進來,寄件人正是阮妙穎。
阮妙穎?
不就是阮經理嗎?她怎麼會一大早發E-mail給丹弼?若真有要事,不能用手機聯絡嗎?
種種疑惑考驗者她的好奇心,加上前一陣子兩人關係惡化,這使得她更想窺探這封電郵內容,她將鼠標移到信件處,輕輕一點——
青天霹靂的感覺,很不好受吧?
無法掌控大局,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做的心情,讓你很手足無措吧?
好好享受我送你的這份禮,你送我多厚的禮,我就等值回報,禮尚往來,不必客氣。
別忘了看今天的報紙,各大媒體,都有許多精彩的版面,希望你能抽空,好好閱讀、閱讀。
一股不祥預感,像團烏雲盤據心頭,向潔兒早就察覺事有蹊蹺,偏偏裴丹弼是那種什麼事都要一肩扛下的人。她一路狂奔,忐忑的心情,就像電梯上的數字燈,一格格往下而降。
她跑進便利商店,拿起報紙一看,看到第三版有半張版面,報導的全是甘之屋的新聞。
她沒有先看報導內容,光是看到上頭刊登的照片,就夠讓她震撼的了!
這不是明叔新研發的五種和果子?!
上頭有改良過的鹽漬櫻餅,改用五種豆類為餡的銅鑼燒、以蕃薯和栗子搭配而成的花季和果子、以黑芝麻和花生粉混和,灑在糯米團上的三盆糖糰子,以及用玄米茶製成的羊羹,這五種和果子,都是東亭軒獨家開發的新口味,怎會全成了甘之屋的主打新品?!
很明顯地,是有人出賣了東亭軒。
而這個人,用肚臍想也知道是阮妙穎那個壞女人。
當下,她撥了裴丹弼的手機號碼,很想知道他現在如何,此時此刻,他一定很氣憤,她一定要守著他,好好安慰他,陪他度過這場難關。
當手機接通,傳進她耳裡的,竟是另一樁不幸的消息。
「什麼?明……明叔被車撞了?!現在還在醫院裡?!」
裴丹弼告訴她,今早他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明叔被一輛疾駛的車撞倒在路邊,肇事車輛已經逃逸無蹤,是路人發現,才將明叔送到醫院。
她問明他在哪家醫院,並堅持要去陪他,她告訴他,整件事她都已經瞭解,所以無法袖手旁觀、置身事外。
搭上計程車,她的心惴惴不安,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幫他度難關,如果她什麼忙都不上,她會難過至死,日子絕對不會好過的。
明叔傷得不輕,直到下午兩點半,還在手術房進行開刀。
向潔兒坐在裴丹弼身邊,心疼地看著他,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很堅強,但從他的臉上,她看得出來這次打擊,對他來說相當大。明叔生死未卜,被親信背叛,事業面臨最大挑戰,一道接一道的難題,在在都在考驗著他。
下午三點十分,明叔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推了出來,醫生說他的命是保住了,不過右腿粉碎性骨折相當嚴重,要好起來,得經過一段長時間的復健才行。
對於自己的傷勢,明叔倒不是那麼在意,他所掛心的是東亭軒今後該怎麼辦,自己傷成這樣,短時間之內恐怕是無法回到工作崗位,要找個可以替代的人談何容易,而甘之屋又來勢洶洶,一整個下午的造勢活動,想來已經達到他們想要的宣傳目標,如今這五種和果子已成甘之屋的品牌,東亭軒無反敗為勝的機會。
為了讓明叔好好養傷,裴丹弼不打算獨自扛起這重擔,少了明叔,東亭軒還是得運作,對方耍手段、來陰的,他不能有樣學樣,得另外想出因應對策,好打贏這場艱苦的戰役。
幾天下來,裴丹弼就在醫院、警局、公司三地來回奔波,是誰撞傷明叔,由於現場沒有目擊證人,加上監視器畫面拍攝不清楚,很難找到肇事逃逸的兇手,不過,裴丹弼和向潔兒,都很清楚是誰所為,只是苦於沒有證據,很難付諸行動。
往後十幾天,甘之屋的聲勢越來越浩大,就像當年的蛋塔和甜甜圈,掀起一股所謂的和果子旋風,排隊搶購的民眾絡繹不絕,就連電視台也派出SNG車爭相報導,負責人邵翔旭也頻頻受邀上節目,標題是
和果子達人成功之道
他在電視上的噁心嘴臉,向潔兒看了就想吐,從裴丹弼的臉上,她察覺得出來,東亭軒的營運狀況確實受到很大影響,她也到門市去了好幾次,都是門可羅雀、空空蕩蕩的景象。
再這樣下去後果怎麼得了,雖然裴丹弼表面不說,還刻意裝得若無其事,但她知道,那是他不願意讓她難過而刻意營造的假象。
日復一日,裴丹弼的食慾越來越差,有時,一天還吃不到一餐,不管她好說歹說,他還是為了東亭軒的未來日夜操煩,特別是這幾天,她發現他眼袋深了,雙頰略微凹陷,看她的眼神,不再閃爍有光,讓她看了實在心疼。
「丹弼,你出來吃點東西好嗎?我幫你煮了雞絲稀飯,很好吃喔,我熬了很久,你出來給我捧個場,好不好?」向潔兒站在他的房門口,殷切地叫喚著。
沒多久,門打了開來,他眸色黯淡,容貌憔悴。這幾天,在明叔的介紹下,他聯絡了日本幾位有名的和果子師傅,不過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不管出多少錢聘請他們,他們都不願遠離家園,到台灣來當異鄉客,而一些國內的師傅,目前還沒有能力獨當一面,這使得他越來越感力不從心,事業面臨到有生以來最大的瓶頸。
「沒半個日本師傅願意來台灣幫忙嗎?」向潔兒關心問道。
「怎麼可能,他們都相當有意願,只是……我還在考慮人選,總不能草率選一個,倉卒行事吧?」他還是一如往常,試圖粉飾太平。
向潔兒看他還是不願把真相告訴她,不由得有些無奈,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想瞞她瞞到什麼時候。
她淚街於睫,哽咽地說:「明叔都告訴我了,他說……這些日本師傅根本就很難請得動,而且就算講得到,開出的價碼也肯定是天價,做出來的和果子還不一定符合台灣人的口味,你為什麼要一個人默默承受這種苦,你可以告訴我,至少可以不用一個人在那苦惱、在那束手無策啊!」
她眼眶濕紅,聲音沙啞,可見得他不好受,她也沒有多好過,這些日子她輾轉難眠,起床喝水時,還常看到裴丹弼一人在陽台抽煙,那孤獨蕭瑟的背影,讓她看了心如刀割。
「潔兒,說了只會讓你更難受,這又何必呢?這點苦,我自己還承受得住,東亭軒是幾十年的老字號,我不會允許它毀在我手上的。」抱著她,他更不捨,感覺到懷中的她頻頻顫抖,熱淚在他胸前溢開。
她一直很想問他,為何不去找他爺爺,要是裴東亭肯出面,讓幸福和果子重現江湖,那麼肯定能挽回頹勢,將甘之屋打得落花流水。
只是後來再仔細一想,她就知道答案了,一定是裴老爺相當頑固,不管丹弼怎麼懇求,他就是不為所動。
抬起頭,看他神情疲累,但精神依舊。她愛他,這就是她喜歡他的地方,不逃避、不退縮,就算天塌下來,也會負責任地撐下去。
這就是她要的男人,有肩膀、有擔當,不過看他撐得這麼苦,她還是好心疼啊!
「你這麼棒,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我相信你一定能度過這個難關,不過,也要有好的體力才能處理更多的危機,我煮的這鍋稀飯,除了有豐富的營養,還有我濃濃的愛,你一口都不吃,豈不是不給我面子?」她突然撒起嬌來,難得的扮起小女人。
「講得這麼楚楚可憐,我要是不吃,就真的太說不過去了,好,我吃,你幫我盛一碗。」為了不傷她的心,裴丹弼告訴自己必須振作。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向潔兒開心極了,突然她開日,語重心長說了一串話。「明天……我要到一所有求必應廟,請神明幫助你,這廟很靈的,要是你夠虔誠,願望很快就會實現,我想不出三天,神明就會來幫你度過難關。」
瞧她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他感到有些好笑。
「呵,我怎麼沒聽過有這樣的一座廟,如果真的那麼靈驗,大家去求財,豈不都發了?」他不信。
「才不呢,裡頭那尊神明是出了名的頑固,一般平民百姓,要是誠心不夠,什麼東西都求不來,但是,只要神明點頭,那就是有求必應,想求什麼祂都會答應你。」
「那改天,你也帶我去跟祂求求看。」
「不需要了,明天我幫你去求就好了,你不用再去了。」她搖頭,心裡想著他去也沒有用。
「要是真那麼靈,怎麼可以不去呢?我希望祂讓我趕緊把你娶進門,就算要我跪上三天三夜,我也願意。」看著她,「你說過的,心誠則靈,我會拿出我最大的誠意,讓神明答應我的請求。」
向潔兒聽了好窩心。他對她的好、愛她的心,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忍不住上前抱住他,親吻他的臉頰。
「我也愛你,不管你是富貴,還是貧困,我對你永遠不離不棄,我相信神明會保佑你的,你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她嚶嚶泣訴,頭枕在他的肩上,雙手緊緊抱著他,她要給他溫暖,支持他、鼓勵他,讓他有依靠,助他的事業再創高峰。
「只要你願意這一生都守在我身邊,我就永不放棄,絕不讓你失望。」他承諾,他辦得到。
「我相信,我永遠相信你。」
她破涕為笑。只希望明天她去找裴老爺,真能讓她有求必應,讓她至少為他做點什麼,真的成為他生命中最得力的好幫手。
第二天向潔兒正準備去找裴東亭時,一場西北雨下得真不是時候,整片天空陰暗不明,她撐著小花傘,走在第一次和裴丹弼相遇的街道。
還沒走到那間鐵皮屋,就看到裴東亭穿著雨衣將機動三輪車上的舊紙箱,一個個搬下車來。
也許是天雨路滑,突然,身形一個不穩,搖搖晃晃,連人帶箱往一旁傾斜而去,幸好向潔兒跑上前從後頭扶住他,他才免於摔個四腳朝天。
「下下下,下了一個禮拜,還下個不停,這什麼鬼天氣嘛……」脾氣火爆的裴東亭,在站穩腳步後,這才回頭——「你、你不是那個叫……叫……」
「潔兒。爺爺,才多久沒見,你就把我的名字給忘記了。」她替他將車上紙箱卸下,鐵皮屋上雨水滴滴答答,吵得讓她非得扯開嗓門不可。
「對、對,叫潔兒,你這丫頭,說好要常來看我,結果是隔了這麼久,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拿下斗笠,裴東亭扇了扇,還請向潔兒到裡頭坐。「快進來,外頭兩大,別淋濕了!」
「爺爺,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情想拜託你。」走進窄小的房間,向潔兒心中不禁納悶,究竟丹弼的爺爺和丹弼父母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不然,為何放著大好日子不過,寧願屈身在這種潮濕陰暗的環境。
裴東亭臉上笑容一逝,眉尾一揚,「哼,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不過,你可別說你是為了姓裴那一家子來的,要不然,可就別怪爺爺不招待你了!」
「爺爺,很抱歉,我正是為裴家而來的,不管你歡不歡迎我,都聽我把話說完好嗎?」既然話早晚要說出口,與其拐彎抹角,不如開門見山。
「是……丹弼那小子要你來的?」燃起煙,裴東亭口氣冷淡,跟剛才完全不同。
「不,是我自己要來的。」向潔兒將前幾天的報紙拿給他。「東亭軒出了這麼大的危機,爺爺你知道嗎?」
裴東亭斜睨一眼,漠不關心地道:「關我什麼事,就算它今天整家店都不見了,也不關我的事。」
「爺爺,我不知道您和丹弼的父母親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但是關丹弼什麼事,你們大人將家族事業放著不管,靠丹弼一人獨自支撐,你可知他花費多少心力才讓東亭軒在和果子界屹立不搖,他這麼努力在維持著你所傳下來的祖業,你怎能這麼狠心,看他有難,還裝作若無其事,裴老爺爺,他是你的孫子,他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應該遷怒到他身上,這樣是不公平的!」事已至今,她也不挑好聽的說,一字一句,都敲進裴東亭的心扉。
「你怎麼會這麼替丹弼說話?你們倆!你們倆現在是不是在一起?」會這麼替他出頭,兩人關係非比尋常。
「爺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個人值不值得我為他這麼做,如果值得,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會來,如果不值得,就算他是我丈夫,我也不會為他來求你,爺爺,請你放下心中仇恨,回去幫幫丹弼好嗎?就算你回去後什麼都不做,只要看到你,就是給他最大的鼓舞,你是他現在的定心丸,他需要你啊……」向潔兒哭著懇求,雙眼迷濛地看著裴東亭。
似乎吃了秤坨鐵了心,他完全無動於衷。
「你不用再說了,我跟那個家已經毫無瓜葛,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回去的,如果你還要再說下去,我這兒不歡迎你,你請便吧!」他的心,瞬間被向潔兒給攪亂了。跟裴家的關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潔兒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回心轉意。
向潔兒第一次遇見這麼冥頑不靈的老人家,她知道再怎麼費盡唇舌,他還是一樣無動於衷,與其苦苦哀求,不如……
「好,你這兒不歡迎,—那我就到外頭去,至少那裡不是你的地盤,我站在那兒,不會妨礙到你吧!」說完,她掉頭離去。
她站在鐵皮屋外兩公尺處,手裡沒拿傘,整個人就站在雨網下,沒多久,渾身便已濕透。
「小丫頭,你……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樣會感冒,知不知道?」裴東亭總算是開了眼界,想不到他已經夠倔了,還有人比他更高竿。
「爺爺,你辛辛苦苦創出幸福和果子,就是希望大家吃了都能很幸福,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所有的人不幸福,一個連讓自己兒子、媳婦、孫子都幸福都做不到的人,憑什麼做出所謂的幸福和果子,這根本就是在欺騙大眾,欺騙每個買幸福和果子的人!」隔著雨網,向潔兒大聲吶喊,冰冷的雨刺淋得她一身濕,她顫抖著,但一雙明亮的眸子,卻仍然炯然有神。
「你沒資格教訓我,你……你就繼續淋雨吧,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感動,就會……同情你,你……你這招是沒用的。」裴東亭一顆心不免動搖。這小女娃年紀輕輕,意志力卻是出乎常人的堅強,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沒看過這樣的人。
「爺爺,我……我求求你,你再為東亭軒做出好吃的幸福和果子,由於你的仁慈,我們大家都會很幸福的,爺爺……」看他將門關上,向潔兒喊得更是聲嘶力竭。
冷清的街道,細雨無情下著,冰冷的雨,像小針般刺進向潔兒的身子,她孤立無援,靜靜站著,任由來往車輛濺起的水花,潑向她無助的身軀。
黑夜吞噬光明,街燈亮起,每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不禁好奇地看她一眼,有人要拿傘給她,卻被她婉拒,她相信,在屋子裡的裴東亭,一定在考驗她的誠心,她要堅持下去,讓他知道,她是多麼希望裴丹弼能找回他渴望已久的親情,她要讓他快樂,不能輕言放棄啊……
可是她開始覺得累了,她覺得身子不再寒冷,而是像跳進滾燙的溫泉池,她臉頰紅燙,四肢無力,喉嚨好像有火在燒,而且她……她的視線也開始模糊,整個地球……怎麼開始在轉圈圈?
她一手扶著街燈,告訴自己無論如河都要撐下去,她要幫助裴丹弼,不能就這樣空手而回,她不相信,不相信裴老爺這樣無動於衷,她要等,等到他答應……她相信……他會出來的,一定會的……
朦朧中,她看到一輛車子朝她疾駛而來,車燈亮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車子越靠近她,開得越慢,最後竟然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她看不清走下車子的人是誰,她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沉,全身越來越不舒服,在混沌不明的視線裡,她依稀能分辨出走向她的人,是……
「你……你怎麼來了?」才說完,便昏厥在他懷裡。
裴丹弼趕緊抱起她,送進車子,並且火速往醫院而去。
她的耳朵聽到有人在細細交談,腦子裡不再是混沌一片,開始能夠慢慢分辨出週遭的一切。
還沒睜開眼睛,她就聽到有人喊道:「怎麼到現在都還沒醒?你們的醫生都這麼兩光嗎?如果醫術都這麼差的話,把他給我叫出來,叫院長出來看好了……」
這麼刻薄、粗野的聲音,除了裴老爺外,還會是誰?
她吃力地掀開眼皮,果然看到裴東亭在那對護士小姐吆三喝四的,而裴丹弼則是靜靜地坐在床沿,默默地守候她,一句話也沒說。
「爺爺,潔兒醒了,我看不需要找院長來,就被你的嗓門給吵醒了!」裴丹弼興奮地將臉湊到向潔兒面前,看到她醒過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裴東亭從門口跑回病床邊,看到向潔兒真的醒來,難得的也浮現了一絲笑容。
「小丫頭,你真的要跟我這老頭子拚個輸贏你才高興對不對?好,算我怕了你,你不要命,我還想再多活個幾年,要是被你寄到去吃牢飯,你不會良心不安啊!」裴東亭搖搖頭。要不是他打電話把裴丹弼找來,這小丫頭恐怕就要暈倒在他家門口,到時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也沒有太平日子可過了。
「我……我才不會良心不安,我做的是有意義的事,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向潔兒看著裴丹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沒有到什麼有求必應的廟,我擅自作主,沒跟你商量,就跑去找爺爺,我不曉得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但唯有這麼做,東亭軒才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看她不停解釋,一副做錯事認錯的可憐樣,他越看越不捨,這個可愛又善良的女孩,這一生,除了她,他還能愛誰。
「你沒有騙我,你的確是到有求必應廟去,你求的那尊神明,已經答應你的請求,所以是你挽回東亭軒的命運,也挽回裴家一整家子的幸福。」
向潔兒一時還有聽沒有懂。「對、對不起,是誰跟你說我去什麼廟了?坦白說,昨天我是騙你的,根本就沒什麼有求必應廟……」她看裴丹弼臉上一直掛著笑,這才恍然大悟,「不會吧,頑……頑石……」
「點頭了,你求的那座廟應該是石頭公廟,你能讓石頭點頭,真的很不簡單。」裴丹弼豎起大拇指稱讚她。
一旁的裴東亭卻像是鴨子聽雷,完全無法進入狀況。
「你們在說什麼廟啊廟的,還有誰讓石頭點頭了?」
「爺爺,你真的想知道?」潔兒吊他胃口。
「你快說吧,爺爺急性子,沒那個耐性。」
「那你要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答應丹弼,回來幫他的忙?」
裴東亭看了裴丹弼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好久沒做和果子了,也不知道糯米粉和蕎麥粉會不會搞不清楚,紅豆餡要是弄得不軟不松,到時砸了你們的招牌,可別怪到我頭上來。」
「不過,幸福和果子可是你創造的招牌點心,應該不會忘記吧?」這才是重點。
「年紀大了,功夫差了,有沒有年輕時的水準,我不敢保證,總之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做了你們就得賣,賣不出去也別把責任推到我頭上,聽見沒?」他還是死鴨子嘴硬,明明就答應回來幫忙,還一副高姿態的模樣。
「反正市場要是反應不好,我就直接跟記者說,到時砸也是砸你個人的招牌,跟整個東亭軒無關,到那時候,我們一定跟你劃清界線,撇得一乾二淨。」她現在已經抓到跟裴東亭相處的訣竅,態度要強硬、立場要穩,才會讓他折服。
「小丫頭,你這威脅人的手段還真高明,丹弼,你要是娶她進門,東亭軒想不旺都不行!」被她這麼一警告,他還真有點怕怕的。「我……我先回去想想,這幸福和果子的製作步驟,先說好,給我點時間,別給老人家太大壓力,否則我承受不了還是會離家出走的,聽見沒?」
「聽見了,爺爺,你就放手去做,我們不會催你的。」向潔兒笑笑說道。這老人家真是死愛面子。
裴東亭現在非常的有壓力,他還是趕緊回去早做準備,要不然在潔兒面前,他哪抬得起頭來。
看著他離去,向潔兒不由得好奇地問:「爺爺究竟跟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他說什麼都不願意跟你們冰釋前嫌?」
「你想聽嗎?聽了準會大呼不可思議。」
「你快說嘛!」
「因為我母親長得很像我奶奶,而我奶奶背叛他,生下我爸之後,就跟別人遠走高飛,所以我爺爺堅決反對我爸跟我媽交往,不過他反對無效,他們還是結了婚,誰曉得,生下我之後,我又長得像我媽,所以……」
「所以爺爺看到你,就想到以前背叛他的太太?」
裴丹弼點點頭,自己也覺得很荒謬而笑了起來。
「只希望將來我們生的小孩,能夠像你不要像我,要不然,他恐怕會連這個曾孫也不想要。」
她整張臉羞紅起來。「誰……誰要跟你生小孩……」看他拉下臉,她才改口說:「先看爺爺的幸福和果子是不是真的能替東亭軒扳回一城,我非要看到人潮回流,心裡才沒有壓力,反正……未來的日子還那麼長,結婚生子不需要急在一時吧?」
「你可以慢慢拖,反正我對爺爺的和果子有信心,不出三個月,甘之屋就會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到時候,你就乖乖去挑婚紗,不准再有意見。」
「真是的……叫我嫁我就嫁啊,我……」又來了,每次只要她對這一有意見,他就用這種方式堵她的嘴,也沒考慮到人家大病初癒,剛才退的燒,現在又開始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