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
黑鷹看著病床上氣弱的黎堇兒,語氣擔憂的問著一旁的醫生。
醫生臉色凝重的說道:「她的身體很差,而且感冒未愈,再加上背上傷,使她的身體一下子耗弱許多,她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撐不下去。」
「你的意思是說--她會死?」黑鷹的眉頭宛若打了死結般,怎麼也解不開。
「閻先生,你最好有心理准備,接下來的幾天是關鍵期,若她的高燒不退,身體又排斥藥物的話,那……」醫生沒有說完,因為他相信接下來的話他會明白的。
黑鷹沉默了,他的冷眸蒙上了一層憂郁的色彩,整個人好象一下子滄桑了許多。
醫生看了不禁搖搖頭,交代護士一些話後,便先行離開了。
護士拿著藥來到黎堇兒的身旁,對黑鷹說道:「閻先生,我要替黎小姐上藥,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我想在這陪她。」他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黎堇兒虛弱的容顏上,不曾移開。
護士明了的點頭,小心翼翼的替黎堇兒脫了上衣,立即吃驚的瞄了黑鷹一眼,又看了看黎堇兒光裸的背部,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怪異。
黑鷹注意到護士怪異的神情,他的目光隨著她的視線落在黎堇兒的背上,臉色立即凝重了起來。
她的背上除了有一條又紅又腫的鞭痕外,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疤痕,不規則的分布在她的身上,看來觸目驚心。
他從來不曉得她的身上有這些難看的痕跡,就連他們歡愛的那一夜,他也沒注意到,因為黑暗籠罩著他們,而他被情欲沖昏了頭,完全沒察覺到身下的人兒竟有一身的疤痕。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身上怎會有這些傷疤?是誰向她施暴的?而她一直在服用的禁藥又是誰給的?
黑鷹開始覺得疑惑。
或許,這些年來,她並沒有他想象中過得那麼好……
更或許,是他被表面的假象蒙蔽了眼睛,其中還有他不曉得的真相!
看來他得重新去厘清一切,把答案找出來才行!
「閻先生,你還是回避一下好了。」護士的表情依舊不太自然,很顯然的把黑鷹當成了是慣用暴力的男子,而黎堇兒則是可憐的受害者。
黑鷹明白護士對他有了離譜的誤會,但他沒有多加解釋,只是沉默地看了黎堇兒好一會,轉身走出了病房。
「門主。」一直候在病房外的黑慕一見到黑鷹出來,連忙上前跟在黑鷹左右。
「住院手續辦好了沒?」黑鷹淡淡的問。
「辦好了,門主,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會在這看著黎小姐。」黑慕注意到黑鷹似乎很疲倦,於是提議道。
「不!我要待在這等她醒來。」
黑慕見黑鷹如此執著,只好安靜的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黑慕,我要你去查一個人。」靜默了好一會,黑鷹突然開口。
「門主想查誰?」
「毒蠍。」他愈想愈覺得毒蠍有問題,也許他真的遺漏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毒蠍?門主,你想查什麼?」
「什麼都查,愈詳細愈好,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
「我立即去查。」黑慕向黑鷹恭敬的點點頭,便快速的離開。
病房的走道上霎時只剩下黑鷹一人,他看著空蕩的走道,轉頭看向病房外的白色門板,突然覺得四周好安靜,靜到--
令人感到寂寥。
病房內,黎堇兒沒有一絲生氣的趴臥在病床上,黑鷹看著她蒼白的面容許久,伸手輕拂過她失去血色的面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她還是沒有醒來,生命力也在她的昏睡中一點一滴的流失掉,他幾乎有種錯覺,她就快要有一對能飛的翅膀,就要離他而去……
不!他不能接受這個!
黑鷹突然握住她無力的小手,稍稍施力的輕晃著。「醒來!睜開眼來看著我!不要再睡了,快點醒來!」
黎堇兒依舊沒什麼反應,倒是剛進來的護士出言阻止了他的動作。
「閻先生,她是病人,你不能這樣對她!」護士義正辭嚴的訓道,將黎堇兒無力的小手放回被窩裡。
「她到底什麼時候會醒?」黑鷹憂心的問,沒注意到眼前的護士與前幾天的不一樣,心思全擺在堇兒身上。
「我不曉得,閻先生,我建議你先出去走走,舒緩一下情緒再進來。」護士說道,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詭光。
黑鷹想了一下,「好,我出去走走,她就交給妳照顧了。」他看了黎堇兒好一會,才慢慢的走出了病房。
護士小姐在黑鷹走後,臉上立即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她把頭上的假發拿掉,將丑陋的眼鏡丟開,然後將一身的護士服脫掉,緩緩的來到黎堇兒的身旁。
她依舊是那麼漂亮,連快要死了都還這麼美麗。
「黎堇兒,其實我本來沒想過要害妳,但是妳的存在,對我和毒蠍都是致命傷,禁藥吃不死妳,我只好先下手為強,免得毒蠍老想著要妳去除掉黑鷹,把心思都放在妳身上,妳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妳的命不好!」張蕊玲在黎堇兒的手腕上劃上深深的一刀,鮮血頓時染紅了白色的床單,觸目驚心。
「再見了。」張蕊玲輕聲說道,然後打開了病房的門,從容不迫的離開了。
就在張蕊玲走後沒多久,黑鷹回到了病房,因為他實在很不放心,於是走沒多久就繞了回來,想要多陪陪她。
他緩緩的打開門,發現護士已經走掉了,她則依舊安靜的躺在床上,他緩緩走近她,卻見到了最駭人的一幕。
白色的床單上染了一大片的血紅,甚至有持續擴大的傾向,他驚惶的沖向她,用力的撕開床單的一角,包裹住她不斷冒血的傷口,按了緊急鈐。
「撐下去!撐下去!」他焦急的在她耳邊喊著,眼角瞥見了地上的假發、眼鏡和護士服……
天!那女人根本不是護士,她是來殺她的!為什麼他不機警一點?他應該知道照顧她的護士一直都是同一人,突然換了個護士,他居然還不疑有他的走開,他真是太胡塗了!
很快的,醫生和護士緊急的趕到,在急救過後,黎堇兒暫時挽回了一條命,但還是隨時會有生命的危險。
黑鷹怕同樣的事再發生,所以暗中替她轉了病房,隨時隨地的守護著她,不再輕言離開。
而在另一方面,黑慕開始著手調查毒蠍,每日都會定時向黑鷹報告。
有了初步的了解,黑鷹覺得毒蠍的妻子張蕊玲很可疑,他見過她一面,發現她和那名假護士的身形有些相似,也許這其中真有什麼關聯,更或者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於是,他交代黑慕多留意張蕊玲,查查她的背景。
待一切事都交代完後,黑鷹又坐在床邊靜靜的等待。
他在等她醒來,用怯怯的語調再跟他說話,用無辜的眼眸看著他--
堇兒,醒來吧!
溫暖的觸感從頰邊拂過,柔得如春風一般。
是誰的手這麼溫暖?讓她的心也漸漸的溫熱起來。
黎堇兒努力的將眼睛睜開,想看清擁有這份奇異溫暖的主人。
「黑鷹?」朦朧問,她不確定那是不是他。
「妳終於醒了。」黑鷹的唇邊似乎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黎堇兒的表情顯得很疑惑。「這是天堂嗎?」
只有天堂才會有這麼溫暖的氣息,可是為什麼連黑鷹也在這?難道他……
他也死了嗎?
「這裡不是天堂,是人間。」
「人間?我沒死?」
「我說過不會讓妳死的。」
黎堇兒垂下了眼簾,神情一黯。
「妳很失望?」黑鷹拿了條濕毛巾擦著她明顯消瘦的臉龐,強壓下內心激動的狂喜,淡淡的問。
黎堇兒對他的舉動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她想坐起身來,卻不小心碰到背上和手上的傷口,疼得她低叫一聲。
「誰准妳亂動的!快趴回去!」黑鷹蹙起眉,沉著聲命道。
黎堇兒乖乖的趴回床上,不敢再亂動,她疑惑的看著手腕上的紗布,不解的問:「我的手怎麼了?為什麼要纏紗布?」
「妳的手不小心讓玻璃劃傷了。」黑鷹不打算告訴她事實,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
「玻璃?」黎堇兒顯得有些懷疑。
黑鷹沒理會她的疑惑,伸手拉開她上半身的衣服,拿了一瓶藥水,倒在棉花棒上,輕輕的抹擦著她背上的傷處。
黎堇兒雖然覺得背部有些刺痛,但她更在意自己赤裸的上身,她羞赧的閉上眼,蒼白的臉頰立即浮現了淡淡的粉紅,她不安的動了動身子。
「不要動!」他制止她。
「我……你不用幫我擦藥,我並不覺得痛。」她覺得羞赧極了,只想快點遮掩住自己的身子。
「不痛嗎?」黑鷹在她的傷處微微使勁,故意弄疼她。
「啊!」她疼得低叫。
「還不覺得痛嗎?」他似乎又想加重力道。
「痛……」黎堇兒疼得直蹙眉,只好老實承認。
黑鷹放輕力道,細心的在她的傷處上好藥,卻沒有立即替她蓋上衣物,反而伸手碰觸她背上的疤痕。
「這些疤痕是怎麼來的?」他問,淡漠的語氣中有著些許不捨。
「是我自己以前不小心弄傷的。」她心虛的回避他似乎會看穿人心的鷹眸,小小聲的回答。
「不要對我說謊!」
「我沒……」黎堇兒突然全身繃緊,因為她發現他竟然在吻著她的背部,雖輕柔卻也充滿了霸氣,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黑鷹細細的親吻著她背上的每一道疤,溫熱的氣息熨燙著她敏感的肌膚,泛起一陣玫瑰色的紅潮。
「不……」她發出微弱的抗拒聲。
「告訴我實情。」黑鷹的大手不放松的向前握住她柔軟的椒乳,動作十分輕柔,並沒有想侵略的激狂,只是想誘哄她說出真相。
「你別這樣,我會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黎堇兒不安的扭動著,直想擺脫胸脯上炙熱的溫度。
黑鷹緩緩的停下動作,伸手將被單拉上,蓋住她柔弱的身子。「我不碰妳,妳可以說了。」
黎堇兒沉默了好一會,幽幽的歎道:「我能不說嗎?」她不願提起,因為那是她一輩子的惡夢,說了只會讓自己傷心難過,而她不想陷入自憐的漩渦中。
「不能!」黑鷹十分的堅決。
黎堇兒輕歎了口氣,沉痛的閉上眼。
「我身上的這些疤痕,有些是被人打傷,有些是燙傷,有些是……對不起!」她用手搗住哽咽的聲音,睜開一雙泛著淚光的秋瞳。
黑鷹緊蹙著眉心。「是誰這麼對妳的?毒蠍嗎?」
黎堇兒搖著頭,貝齒緊咬住下唇,拚命的克制自己想哭的沖動。
黑鷹俯下身,用自己的唇舌將她的貝齒撬開,淡淡的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想哭就哭,不必忍。」
「我不可以哭……對不起,我好累,可不可以讓我休息一下?」黎堇兒閉上眼,小手緊捉住床單,硬逼自己堅強。
黑鷹沒再多問,厚實的大手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似乎是想安撫她似的,一股暖暖的溫度留在她的手心久久不斷。
「黑鷹?」她不確定的喊著,想睜開眼,卻被他出聲阻止了。
「別睜開眼,累了就好好休息。」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有些膽怯,所以聲音也小了許多。
「妳問。」
「你叫什麼名字?」她只大略知道他姓閻,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黑鷹沉默了好一會,輕聲的吐出兩個字。「閻烈。」
黎堇兒笑了。
「閻烈,閻烈……」像怕自己會忘記般,黎堇兒反復的念著他的名字,漸漸的沉入睡夢中。
在醫院躺了將近一個星期,黎堇兒的身體漸漸好轉,在醫生的准許下,她回到閻家休養。
在黑鷹的堅持下,她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順從的搬進他的房裡,和他共享一個房間。
在夜裡,他會攬著她,有時會親親她、愛撫她,但他總是克制著自己,往往只會點到為止,然後就抱著她入睡。
而且他對她的態度也變了,雖然還是冷冷的,但他卻很注意她的身體狀況,常提醒她要按時服藥、吃東西。
她不曉得是什麼改變了他,但若能一直得到他的關懷,她願意就這麼病著,就算一輩子不好也沒關系。
黎堇兒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嬌柔的微笑,心中泛滿了幸福的甜蜜。
突地,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騰空抱起,她驚呼了一聲,發現是他時,她柔順的靠向他,嬌顏浮上了兩朵紅雲。
黑鷹把黎堇兒抱到浴室,輕輕的將她放下來,伸手要解開她身上的衣物,嚇得黎堇兒退了好幾步,局促不安的看著黑鷹。
「我只是要替妳擦澡。」他淡淡的說。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黎堇兒的臉紅透了,神情更是緊張。
黑鷹看了她好一會,便徑自脫下自己的衣物,全身赤裸的向她走來,然後不顧她的嬌羞,硬是卸下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激情過後,黑鷹抱著昏昏欲睡的黎堇兒由浴室裡出來,將她輕放在柔軟的床上,而他則躺在她的身旁,占有性的將她納入懷中。
黎堇兒安心的靠在他溫暖的胸前,正想閉上眼休息時,卻瞥見他胸前有一個突起的疤痕,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觸碰,動作很輕很輕,像是怕碰疼他似的小心翼翼。
黑鷹蹙起眉頭,將她微微的推開,卻發現她的眸中蓄滿了淚水,他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妳怎麼了?」
「不知道……這個傷疤還會痛嗎?」黎堇兒哽著聲問,一股濃濃的愧疚和悲傷襲上心頭,壓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黑鷹看著她帶淚的瞳眸,淡淡的反問:「妳認為呢?」
「我不曉得,不過你一定曾經很痛很痛。」黎堇兒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當時的痛楚,嬌美的容顏添上了幾分沉痛。
「是痛過,這個傷痕幾乎讓我喪命,它跟了我八年,就像是個烙印般,深深的刻劃著當時的痛、當時的苦,我不曾遺忘過。」黑鷹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冷淡的語氣中有怨慰、有愁苦、有恨意,更蘊涵著一股難以解釋的情感在其中。
黎堇兒幾乎要落淚了,但她拚命的忍住,萬分心痛的用手輕撫那個突起的疤痕。
「這是怎麼來的,可以告訴我嗎?」
「妳不會想知道的。」他將她重新攬回懷中,似乎不願再多說。
「我想知道,請你告訴我。」直覺這與她有關,所以她一定要問明白。
「如果我告訴妳,這是妳八年前在我胸口上刺了一刀所留下來的疤,妳會如何?」黑鷹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只見她的嬌軀明顯的一顫,彷佛難以接受的直看著他。
「這……是我造成的?」天!竟然是她!怎麼會呢?她竟然拿刀刺他……
黑鷹不響應,只是冷眼看著她的震驚。
黎堇兒覺得好難受,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何閻家的人都不喜歡她了,因為她竟傷害了黑鷹,用這雙手……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
「原來我真的有愧於你,原來我真的會害了你……」黎堇兒緩緩的爬坐起來,落寞的喃喃自語。
黑鷹見她臉色怪異,立即拉住了正要下床的她。「妳要去哪裡?」
「我是個會害你的女人,這裡不是我該待的地方,我不配!」她幽幽的說道,整個人被一股詭異的氣氛籠罩住,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她的話讓他不自覺的心驚膽顫起來,他連忙抱緊她,怕她去做傻事。
「請你放開我,我想一個人靜靜。」她的目光游離,眉宇間淨是深沉的哀愁和傷痛。
「我不會放開的,妳別想離開我!」他將她抱得死緊,怎麼也不願放手。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不管是恨也好、愛也罷,他累了,不想再過著另一個沒有她陪伴的八年。
生也好,死也好,總之,這輩子他再也不放手了。
「我是個禍害,你不怕嗎?」她傷心的輕問。
「不怕,因為妳不是禍害,我剛剛是騙妳的,這個傷疤不是妳造成的,是被其它人刺傷的。」為了安撫她的情緒,他不惜撒謊騙她。
「不可能的,這一定是我……」
「妳不相信我?」黑鷹挑高了眉。
「我沒有,只是--」她也有些迷糊了,是真是假都被他弄亂了。
「妳別想太多,我說不是妳就不是妳。」他拉著她躺回了床上,替彼此蓋好被子。
「真的不是我嗎?」她仍有所懷疑。
「我不需要騙妳。」
黎堇兒這才安心了,但還是心存芥蒂。「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會傷害到你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放過我。」
「別說這個,我不喜歡聽。」黑鷹的聲音聽來悶悶的。
「我只是怕自己會傷害到你。」她說出內心的隱憂。
「我沒那麼容易受到傷害,妳該擔心的是妳自己。」她總是壓抑著不哭,遲早會悶出病來。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她不解。
「不明白就算了,睡吧!明天我帶妳去一個地方走走。」他在這時突然決定了明日的行程,而且不打算讓其它人跟著。
「就我跟你?可以嗎?」她的聲音充滿了期待和不確定。
「別懷疑我的話。」
黎堇兒在他懷中點點頭,並在他胸口的疤痕上輕輕的印上一吻,小小聲的道謝。
「謝謝。」
黑鷹沒有說話,因為胸前的余溫徹底的溫暖他--
第一次,他覺得這個傷疤不再疼痛,彷佛一切的傷痛都即將遠離,漸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