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遹想把月弦接來家中同住,並要她結束店舖的生意,為入學一事先做準備,但是月弦堅持要自己籌賺學費,兩人為此爭執不休。最後他妥協了,只得提出條件跟月弦交換,等她進大學唸書之時,生活所需費用及住宿問題必須聽從他的安排。
兩人達成協議之後,月弦才安心經營她掙來的小店面。
遲遹每天從工地下了班之後,就帶兩個便當到月弦的店裡陪她一起吃晚飯。
「喂!我叫你不要每天送便當來給我,你怎麼老是不聽?」月弦嘴巴雖然叨念著,心裡卻覺得窩心極了。
遲遹打開便當,裝著很委屈的樣子,「誰教你每天都這麼忙,連放個假讓我帶你出去走走都不肯,我只好天天吃便當啦!有人陪著,這樣才吃得下飯嘛!」
以前月弦從不覺得便當好吃,但是自從遲遹來了以後,這些早已吃膩的便當竟在瞬間成了佳餚美味,讓她吃得津津有味,連顆飯粒也不剩。
由於平時的逛街人潮不多,所以他們可以邊吃邊聊。
遲遹知道月弦怕吃帶皮的雞肉,每次他總是主動將整個雞皮剝下來。
「來,我把雞皮全部剝下來了,快吃吧!」他把手中的雞腿放到她的便當盒裡。
「謝謝!」她的眼中充滿笑意。
因為嘴裡有飯,他含糊的應了一聲,「還在謝啊,」
「不然我要說什麼?」
「這句話我已經聽膩了,下次換點新鮮的好不好?」
「除了說謝謝,還有什麼可以說,我真的不知道哇!」月弦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邊啃著雞腿邊說:「譬如說『親愛的,我愛你』,或者是『我不能沒有你』,不然就是……『今晚我好想要你』之類的句子。」
「這麼噁心肉麻的話,我講不出來。」她撒嬌的說。
「講不出來沒有關係,以後我每天教你一句,你跟著我學一句,你天天跟著我學,一年後你就會講三百六十五句『愛的小語』了耶!」
月弦嬌赧的回道:「人家才不要呢!要說你自己說,我才不跟你學!」
「好啊!我跟你說也行!親愛的,快吃你的飯吧!」
月弦噗哧一笑,「你還當真哪?」
「甜心,你以為我在騙你嗎?」他又扒了一口飯。
「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我不敢吃雞皮的,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這件事吧!」
「你是沒有告訴我,但是我不會用眼睛看哪?連續兩次吃便當,你都把雞皮剝到一邊,其他的東西全吃光了,就是剩下一堆雞皮不吃。」
月弦突然眼眶一熱,感動得噥不下嘴裡的飯。連這個他都細心的注意到,還能說他對她不是真心的嗎?
「你幹嘛,飯盒裡有放洋蔥嗎?不然你的眼睛怎麼會突然淹了水?」遲遹故作輕鬆的說,伸手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
其實他明白月弦為什麼哭,只是他不想讓兩人尷尬得吃不下飯,只好裝傻。
「遹……」她哽咽得說不下去。
他越是裝成沒有這麼一回事,她的心越是激動。
「怎麼閉嘴不說了?你是想要跟我說愛我,才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的嗎?」
月弦覺得他真是體貼入微。
他夾了一塊豬肝到她的便當盒裡,「喏!我這裡還有一塊你喜歡吃的豬肝,我『割愛』給你吃吧!免得你待會兒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哭啼啼的吵著要吃。」
「遹……」月弦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他怎麼連她喜歡吃豬肝也注意到了?
「別光是叫我的名字啊!後面的那一句『我愛你』怎麼等了老半天還等不到啊?」
月弦抽抽噎噎地抖著肩膀。
遲遹催促道:「喂!愛哭鬼,還不快吃,等我把豬肝吃掉了,你可別瞪著我大哭啊!」說完他埋首於便當盒裡,他怕一抬頭看月弦,會讓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月弦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的「用心」在愛她。
她是不是該打開心門,認真接受他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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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休假陪我一天。」一大早,遲遹直纏著月弦,在她耳邊不停地說著。
「不行哪!人家還要開店工作。」月弦一隻大眼睛直盯著遲遹。
「你是個工作狂嗎,不行,我今天休假,決定要帶你出去走走。」
「可是——」月弦為難地又想開口拒絕,遲遹卻一個大掌摀住了她的嘴。
「我不許你說個不字,今天我非要帶你出去玩不可。」
月弦看他一臉沒有得商量的表情,只好點頭同意。
兩個人興匆匆地開車直奔台中,來到一個寬廣的大花園裡。
白天,遲遹帶著月弦賞花遊園。晚上用完餐之後,兩人又觀看這裡著名的「水舞」。
靜謐的夜空下,幾對情侶坐在台階上,望著眼前廣場一道道高低跳動不定的七彩水柱。
月弦被感動地輕泣道:「沒想到毫不顯眼的水因為不同顏色燈光的照明,可以變得這麼的夢幻美麗。」
「喜歡嗎?」遲遹深情地擁著她低語。
「你聽,它隨著悅耳清脆的音樂向上躍起。噢!這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動人的水叮噹了。」
「你看!居然還有幻燈片耶!」遲遹指著前方說。
月弦一陣驚呼,「哇、是阿拉丁故事裡的神燈,遁有一隻龍耶!哈哈!
它竟然是一隻會噴水的龍,哇!它真的好可愛哦!」她高興的抓著遲遹的手。
「再怎麼可愛,也沒有我老婆好看。」他乘機朝她臉上一啄。
月弦羞答答地回道:「討厭,老是跟人家說這些不正經的話。」
「誰說我不正經來著,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哪!沒有半點虛假。再美麗的東西,都比不上我眼前的你漂亮。」遲遹將她攤入懷中,這次他朝著她的唇重重一吻。「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不然我會一直吻到你承認。」
月弦又羞又氣,急著要躲開他又湊過來的臉,「這裡有人哪!你別故意了,這樣好丟臉哦!唉!好啦!我不再跟你否認,這樣子你是不是可以讓我專心的看完水舞表演?」
遲遹看著她微微一笑,「可以,不過……你得先讓我吻完這一次。」
月弦即將出口的一句「不行」讓遲遹猝不及防的一吻堵得她無法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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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弦在車上催促著遲遹。
她一張嘴噘得老高,「我們昨天明明說好的,只在台中住一晚就要回高雄,現在怎麼開車上新竹啦?」
「有嗎?」遲遹假裝糊塗。「就算有,我一覺醒來也忘得一乾二淨啦!」
月弦不滿地叫道:「你這分明是在耍賴。」
「有嗎?我耍了你什麼,我只不過開車帶你到新竹玩玩而已。」遲遹臉上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
「不行哪!人家的店——」
「店又怎麼了,難道它會自己走路,偷偷的『搬家』嗎?」遲遹沉著聲,意有所指地望了她一眼。
月弦心虛的垂下了頭,知道他在說她之前的不告而別。
遲遹不想破壞氣氛,故作輕鬆的說著,「你不出聲,代表贊成我的話,我們玩得開心一點再回去嘛!」他語帶孩子氣地道:「不然下一次你的『公休』不知是民國幾年的事了。我的漂亮寶貝,你陪我一起去玩嘛!我從來不曾去過新竹的大型遊樂園。好啦!笑一個嘛!」
月弦被他的聲調逗笑了,「你哦!只知道玩而已,幾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他攤攤手,「沒辦法,我跟『小孩子』在一起時,自然也會變成一個小孩。」
月弦馬上嘟起嘴來嚷嚷,「你說我是個小孩子嗎?」
「難道你滿二十歲了?」遲遹笑著反問。
她不情願的說了一句,「還沒有。」
「哈哈!那你還說你不是小孩子,」他寵溺的摸摸她的頭,「『小孩子』,乖乖聽『大人』的話,我會帶你好好的玩個痛快。」
月弦聞言將頭一扭,看著窗外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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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我們能不能不要坐這個?」月弦嚇得哇哇大叫。
遲遹安慰著她,「怕什麼,有安全帶綁著,你又不會掉下來,待會兒兩手抓緊手把,要是害怕的話,將眼睛閉上。」
「你說得輕鬆,要人家兩腳懸空的坐在這上面,很恐怖耶!還要被吊上去從高的地方直衝下來,我不要。」她的眼中泛著盈盈淚光。
遲遹仍是一派優閒,「乖嘛!只有幾秒鐘的時問而已,一定很刺激,保證你終生難忘。」
此時,座椅震動了一下。
「哇!」月弦大叫一聲。
她的身體隨著機器逐漸地往上爬。
「啊!啊!不要哇!啊……」月弦閉著眼睛大叫,高空中的冷風直吹她的臉。
機器終於在高處停住不動。
遲遹笑看她,大聲喊著,「小寶貝,快張開你的眼睛看看,從上面往下看去,風景很漂亮耶!」
月弦掙扎了幾秒,偷偷將眼睛睜開一絲細縫,又趕緊閉上,她蒼白了一張臉哭喊,「我不要,啊——好恐怖……啊!怎麼東西都變得這麼小啊?不要啊——」
她還沒有喊完,身體一個震動,整個人毫無預警的向下直滑。
「啊!啊——」她死命的尖叫著。
月弦的叫聲還沒完,人已經到了地面,緊張的她張大嘴拚命直喊。
遲遹將月弦座椅上的扶把掀起,抱著她下來,月弦卻還在哇哇大叫。
「小寶貝,別再叫了,人都已經下來了還叫什麼?」他直拍著她的背,「你再叫的話,恐怕後面的那一群人會嚇得全跑光啦!」
月弦終於張開眼,她捶著他喊道:「都是你啦!人家明明不敢坐,你偏要拉著人家玩,你真的好討厭……」
「好、好、好,我們去玩別的好了。」
「不要!」月弦大聲拒絕,小手直擦著眼淚。「人家嚇得腿軟走不動了,我不要再玩恐怖的東西了。」
遲遹笑道:「腿軟走不動啦,我背著你好了。」
她一臉紅通通的,「不要,好丟臉。」
「丟臉?」遲遹笑了出來,「現在你才想到會丟臉啊,剛才你一路喊上去,又一路叫下來,臉早都丟光了,我要背你走。你才想到『丟臉』兩個字會不會太晚了一點?」
「你討厭。」月弦羞得往路口直衝出去。
遲逗在後頭追著她跑,「就算我討厭,你也不能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呀!萬一我迷路了怎麼辦?」
「活該!」
月弦的身影沖得飛快,教遲遹在後頭緊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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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弦一路從新竹「叫」回了高雄。
她心有餘悸的訴說著各項遊戲器具,每說到一件,她就罵遲遹一次,她沒有想到遊樂園裡的東西竟然一樣比一樣刺激,真不是人玩的東西。
遲遹邊開車邊笑著,「是你自己膽小,怎能怪遊樂場的東西不好玩。」
「那些叫好玩,」她突然提高聲音,像連珠炮叫著,「什麼海盜船嘛!一下把人晃得這麼高,又衝得這麼快下來;還有什麼大轉輪,整個人被它倒掛在半空中下不來,我的頭都快要腦充血了,這也叫好玩嗎,還有一艘水船溜滑梯似的直衝到水裡面,濺了我一身濕,還照什麼相留念?一張臉變形得像幅靈異照片,有什麼好看的,你居然把它買下來,你是想要回家嚇人還是嚇鬼啊?」
休息一下,她似乎還沒講夠地繼續說:「另外那個叫做衝浪遊艇是吧,一路搖搖晃晃的,又有人在岸邊發射空氣彈,竟然準確的射中我旁邊的水道。我的衣服還沒幹,結果又被噴了一身濕,真的是花錢找罪受!」
遲遹一直不吭氣的讓她罵個夠.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別這樣啦!我也是好意帶你玩點不一樣的東西嘛!這樣你才會記得我們曾經『同甘苦,共患難』呀!」
「是啊!我真的是一輩子沒齒難忘啦!」她氣得將頭一別。
「好啦!別再氣了,我的小寶貝,現在我帶你去夜市吃吃豬腳麵線,替你壓壓驚,好不好?」
遲遹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安撫月弦,朝著目的地行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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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雄休息了一天,月弦繼續忙著店裡的工作,遲遹則回到工地去上班。
這天晚上,月弦忙著收拾東西準備打烊時,有一對男女經過她的店門口。
「哇!那個皮套好漂亮哦!」女人開口說。
男人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笑得很曖昧。「喜歡哪,喜歡就買呀!衝著剛才你把我『伺候』得很舒服,我送你。」
兩個人也不管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僅動作猥褻,又摟摟抱抱的,幾乎是黏在一起的走進月弦店裡。
「小姐,你喜歡哪一個,我拿給你看。」
「我要那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指著牆上說。
月弦依言把牆上一個十分特別的皮套拿下來給她看。
女人身旁的男人突然歪著頭喊道:「啊!你不是蝴蝶嗎?」
月弦看了他一眼,愣住了。怎麼會這麼巧,居然在這裡碰見了之前店裡的客人?
男人一臉色相,直盯著月弦,「怎麼,不認得我啦?」
月弦尷尬一笑,「先生,你可能認錯人了。」
男人不死心的說道:「我怎麼可能會認錯!我捧過你好幾次的場,你這麼快忘記啦?」
月弦矢口否認,「對不起,你真的認錯人了。」
男人朝他身旁的女人眨了一下眼睛,「嘿嘿!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他不甘心的繼續追問,「蝴蝶啊!你怎麼會突然不幹了呢,找到『戶頭』啦?」
月弦羞愧得無地自容,但她仍繼續否認,「先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真的認錯人了。」
「你的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嘛!你開這種店會比被男人摸兩把賺得多嗎?」
她勉強撐起嘴角的笑容,佯裝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不好意思,我已經打烊了,看來這裡沒有你們需要的東西,我關門休息了。」
男人聽完有些一老羞成怒,「哼!踐什麼踐呀,你以前還不是被我摸得不想摸了!走,我帶你到別家去買!」他大手往女人的肩膀一勾,餘氣未消的罵著,「哼!騷貨一個,真是賤!」
待兩人走遠了,月弦才跌坐在椅子上。
她忘了關燈,忘了拉下鐵門,也忘了遲遹的約定。
月弦一個人呆愣在椅子上,坐了老半天的她失了神,也掉了魂。
她開始自言自語,「是啊!再怎麼變,就是無法改變我曾經是個上班小姐的事實啊!」此時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上班小姐的身份她必須背負一輩子,直到她死嗎?
半年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自信心,被從前「恩客」的幾句話就摧毀得一點也不剩。
她好想哭,卻哭不出來。「像我這種骯髒的女人.憑什麼接受他的愛?」月弦呆坐不動,雙眼無神。
如果早一點認識他的話,她人生的命運是不是會因此變得不同,她是不是不會被人恥笑,她是不是不會這麼作踐自己,「別人還記得,他怎麼可能會不計較,或許他只是嘴上不說,因為他還沒有吃膩嘴上的肉,所以會覺得特別的香。」
月弦失魂的坐在店裡好久,她對著牆上的吊飾說話,忘了遲遹今晚要加班到午夜,他會直接回住的地方等她。
一整排的商店全都關門休息了,唯獨月弦這一間,店裡燈火明亮,在黑暗的街道中顯得特別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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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弦全身僵直的坐在床沿,她兩眼空洞的看著前方,一句話也不說。
遲遹知道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不會變成這樣。
他半跪在月弦的面前,握著她的手,語氣中充滿了關懷和焦慮。
「你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呀!別這樣子不說話……老天,你再這樣下去,我會被你嚇壞的,你說話呀!」他急的把她的臉捧向他。
月弦突然狂喊,「我不要坐台……我不要再被男人摸,我已經不是蝴蝶了,你知道嗎,我不是坐台小姐,我要存錢回去學校唸書,沒有再出賣自己了。我是不得已的……我叫月弦,我不叫蝴蝶,你懂不懂?我討厭蝴蝶這個名字,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叫月弦,你聽懂了嗎,我叫月弦、我叫月弦……我已經不叫蝴蝶了……」她瞪著遲遹大叫。
「你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啊!我怎麼才加個班,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遲遹攬著她,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淚。「你在我的心中永遠都不是上班小姐,你只是我遲遹的寶貝……」
一整個晚上,月弦死命抓著遲遹又哭又喊,嘴裡不停重複同樣的話。
直到破曉時分,她哭累了才昏昏沉沉的睡著。
被她折騰了一夜,遲遹終於也體力不支的倒下,他迷迷糊糊的在她的身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