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雲回到衙門的時候,魏家夫婦正等著他。
他坐下來和魏家夫婦討論了有關案子和蔡鋒的問題,最後決定先讓魏家夫婦押解他回滄洲,等宋家堡主等四個案子結束才將人犯押回。
討論完正事,雷子雲還是忍下住關心地開口,「如果末堡主等四位接連被害的話,魏兄和夫人可要小心,下如讓我陪同二位一起回滄洲去。」
「怎麼能麻煩雷兄呢。」魏夫人笑著。「雷兄在京裡身居要職,滄洲路上往返也要二個月餘,怎麼能為了我夫婦倆的私事讓雷兄離京這麼久。」
「是呀,我夫婦倆聯手倒還沒碰上什麼打不過的,雷兄請放心。」魏謙也點頭附應著他夫人。
雷子雲思考了一會兒,「聽說風雲少莊主一直待在孝親王爺府?」
「是的,他與孝親王爺是骸拜兄弟,王爺府戒備森嚴,我想沒問題的。」魏夫人笑道。
「那麼還有一位呢?」雷子雲開口。
魏家夫婦倆均是一愣,互看了一眼,魏夫人才開口,「這……不是我們不願意告訴雷兄,而是當初我們八人有過協議,絕不透露他的身份…所以雷兄可以放心,他很安全,下會有人知道他身份。」
雷子雲點頭微笑著,「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多問了。」
三個人又閒聊了會兒,魏家夫婦起身道別,約好明日要離京前,會來提走人犯。
雷子雲送走了魏家夫婦,交待了蔣三石些瑣事,便也離開衙門。
站在衙門口,雷子雲擰眉思考著。
如果要結嚴家案,他必須先上溫府去要一個人。
深吸了口氣,雷子雲提振起精神,再不願意他也得走一趟溫府。
溫府距衙門的距離並不遠,雷子雲向門口守衛表明來意後,便有人領他進大廳等著。
「見過慕容總管。」雷子雲客氣的慕容雲飛問好。
而慕容雲飛望著雷子雲似乎沒有一點訝異。「雷兄不必客氣,請坐。」
「不了,我今日只是來向慕容總管要一個人。」雷子雲認真嚴肅的開口。
「喔?」慕容雲飛覺得十分有趣,他沒想到雷子雲會這麼單刀直入地開口。
「那不知雷兄想來要誰呢?」慕容雲飛微笑著。
「今日我已將蔡鋒追拿到案,為了結案,還請慕容總管讓嚴府的小翠姑娘回家。」雷子雲客氣而誠懇的回答。
慕容雲飛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我還當雷兄是為了別人來的呢……不過……」慕容雲飛頓了一下。「雷兄怎麼這麼肯定那姑娘會在我溫府呢?」
「小翠姑娘消失當天,屋內沒有動靜,門外守著四個人,嚴府外每條巷道我也都布了守衛,要在這種狀況下無聲無息的帶走一個人,在京裡能辦到的人不多。」雷子雲淡淡的笑著。
而且以慕容雲飛與長孫倚風的關係來說,要叫得動慕容雲飛辦這件事並不難,但雷子雲沒有說出口,有些事不需要說得那麼明白。
慕容雲飛只是笑著,倒也乾脆坦白,「翠姑娘當時正是危難之時,我受人之托保護她一陣子,卻不知讓雷兄為難了,其實雷兄不來我也正打算要上嚴府說明一下,希望雷兄不要介意。」
「哪裡的話,京裡沒有比相爺府更安全的地方,雷某還要謝謝慕容總管。」雷於雷微笑著。
慕容雲飛招來了溫六,「去請小翠姑娘過來,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謝謝慕容總管,我外面等就行了,雷某就先告辭了。」雷子雲客氣的向慕容雲飛道別,轉身就要離開。
慕容雲飛笑著開口,「雷兄不問問別人嗎?」
雷子雲停下腳步,回頭望著慕容雲飛,微笑回答。「有人想見我就一定見得到,不想見我的話,我上門討也沒用,那又何必問。」
慕容雲飛有趣望著雷子雲,「要是他想見可是我不給呢?」
雷子雲挑起眉望著慕容雲飛,那聽起來像是挑釁。
於是他微笑回答,「如果有人想見我可是見不到的話,我會來帶他走。」
「喔?」慕容雲飛笑著,「那我等著。」
雷子雲只是禮貌性的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慕容雲飛一瞼好玩的望著門口,突然覺得有東西從後面飛過來,趕緊頭一偏閃開來。
「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回頭一望,慕容雲飛更覺好笑的看著一臉不悅的長孫倚風。
「你幹嘛找他麻煩?」長孫倚風瞪著慕容雲飛。
「你呀……」慕容雲飛笑著搖搖頭。
「要是你對人家沒意思的話,就別浪費人家的時間,讓他趁早放棄不好嗎?要是你對他有意思的話,這點小誤會很容易解開的不是?」慕容雲飛很悠閒的倒了杯茶,臉上神情倒很認真。
長孫倚風無話可說,站在原地思考著。
「所以你要是下想跟他再有牽扯的話,就早些讓他放手吧,這樣對你們都好。」慕容雲飛碎碎念著,一回頭卻發現長孫倚風已經不曉得到哪裡去了。
「這小子……話也下聽完,那倆夫妻再不回來的話,我都快變成他爹了……」搖搖頭,慕容雲飛苦笑著,決定去找酒喝。
入夜已深,小屋裡的幾許燭火透出窗外,顯示屋裡的人尚未歇息,長孫倚風站在屋外,輕輕的敲了幾下。
咿啞地一聲,來應門的高大男人神色下善,從他身後透出的燭光掩映下,那張臉竟似凶神惡煞一般。
長孫倚風只是仰頭微笑著,「魏三哥。」
「哼!」魏謙冶哼了聲,「我還當你下認我了,進來。」
長孫倚風乖巧的跟進屋,見著魏夫人,聖一嫂。」
「怎麼,敢見我啦?今天身邊沒跟人啦?」魏夫人笑著替長孫倚風倒了杯茶。
「謝謝三嫂。」長孫倚風也沒回答,只笑著接過魏夫人的茶。
魏謙見長孫倚風坐定,雙眼圓睜地瞪著他開口,「你到底是怎麼搞的?這二天上哪去了?既然知道我夫妻倆在京城你躲什麼?我跟你三嫂去年上你揚州老家找你,你老家沒人肯告訴我你上哪兒去了,在這兒碰見你倒成了下會武的公子哥兒,出了什麼麻煩你不會講嗎?兄弟們走了四個你不曉得嗎?你連來找找我們的念頭部沒有嗎?」魏謙嚴厲的口吻像是在責備長孫倚風。
長孫倚風苦笑了下,一時之間倒不曉得要怎麼解釋。
「你就老是這副德性,跟我們結拜像是委屈你一樣,跟我們說話都客氣生疏得像個新媳婦兒一樣,走到哪裡都神神秘秘的,你有什麼麻煩就乾脆說出來,省得我西猜西想的,也讓你嫂子省點心。」魏謙一口氣說完。
魏夫人只笑著替他丈夫倒了杯茶。
長孫倚風笑了起來,他明白魏謙是在關心他。「三哥,我下是有意躲著你們的。」
想起死去的義兄弟,長孫倚風歎了口氣,「我昨日才由你口中知道柳二哥身亡之事。」
他抬頭望著魏謙,「我得知大哥、四哥接連遇害的時候,就去信寒宇要他至孝親王府做客,我想三哥三嫂結伴行走江湖互有照應,三嫂又精明得很,就只有聯絡不上柳二哥,沒想到……」
魏謙放軟了聲調,「我要驍得你在京裡,就會找機會好好告訴你,怎麼知道你突然跟著雷子雲還裝成那個樣子,想是你遇上什麼麻煩事,我夫婦倆也不好拆穿你,結果就這麼說出來了。」;
長孫倚風搖搖頭,「無妨,我遲早會知道的。」
「雷子雲不可信嗎?你為什麼要瞞著身份?」魏謙疑惑的望著他。
「不…他是絕對可以信任的…好兄弟。」長孫倚風苦笑著回答。「只是…我唐家的事還沒解決,三哥知道的,我不能曝露身份。」
魏謙歎了口氣,「你還沒搞定唐家老太婆呀……」
長孫倚風只淡淡微笑著,「只差一件事了,快了。」
突然話鋒一轉,長孫倚風望著魏謙,「三哥,您記得我們那次的行動嗎?」
魏謙揪起眉心,「當然,我可是差點讓我孩子的娘做了寡婦,怎會下記得。」
「那您記得在杜曉願身亡之後,大哥放走了多少人嗎?」長孫倚風問著。
魏謙苦思著,轉頭望著他夫人,魏夫人思考了一會兒,「記得當時收押了六十八人,去掉人質,大哥放走了三十八個沒有犯行的,都是些廚子、馬伕、僕役之類的人。」
長孫倚風苦笑著開口,「三嫂,其實大哥放走了四十九人。」
魏謙和魏夫人均是一愣,魏夫人搖搖頭,「下可能,當時紀錄上明明是寫著三十八人,我也算過的。」
「那是因為大哥下想那些人留下紀錄,那十一個全都是年輕人,最大的大約只與我同歲數吧。」長孫倚風回答。
「你是說那十一個人裡面有問題嗎?」魏謙有些疑惑地望著長孫倚風。
「三哥記得當初沖人杜曉願的賊窟之時,柳二哥首先擒殺的對象嗎?」長孫倚風沒有回答,只是開口問。
「當然,那是杜曉願手下第一大將,「少年軍師」喬十八,喬十八身型矮小如少年一般,原來竟是個侏儒。」魏謙回憶著。
「我認為那個人並下足喬十八,只是喬十八的替身。」長孫倚風認真的開口。
魏謙挑起眉來,「怎麼可能?那喬十八人呢?你的意思是說他混入了那十一個少年裡逃走了?」
長孫倚風搖搖頭,「不,我認為喬十八根本就是個少年,他年紀並不會比我小到哪裡去,那個侏儒只是個替身,我和他對上過幾句話,他不夠聰明,不可能是傳聞中的少年軍師。」
魏家夫婦對望了一眼,魏夫人開口,「你既然會這麼想,當時一定注意過十一個少年了?」
「當時有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相貌清秀身穿藍衣的人,他自稱是喬十八的貼身侍從,侍候他起居,我認為他才是喬十八本人,但是當時我還太沒有歷練,抓不到他任何破綻。」長孫倚風歎了口氣。
「你沒有告訴大哥嗎?」魏謙問。
「當然說了。」長孫倚風苦笑著,「大哥試探了幾句,覺得我多心了,又同情那少年身世淒涼,就放了那少年走。」
魏夫人揪起她漂亮的眉,「那你就這麼放走他了?」
長孫倚風搖搖頭,淡淡的開口。「不,我趁大哥不注意斷了那少年經脈,不管他會下會武,他以後也別想練武了。」
魏家夫婦心中均是一凜,魏夫人遲疑地開口:
「倚風…你確定那人真是喬十八……?」
「他是。」長孫倚風很平靜的開口,「我斷了他經脈,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在那裡有這種本事的人,除了杜曉願外,只有喬十八。」
「那你當時為何下說出來?你斷了他經脈他卻能忍得住還自行離開,你若告訴大哥,大哥會信的。」魏謙急著開口。
長孫倚風靜了一下才開口回答。「他的眼神……那是一種挑釁,而我接受了,我告訴他隨時可以找我報仇,他說他會把我放到最後……之後我放了他走卻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有記得提醒一下兄弟們要小心。」
停頓了一會兒,長孫倚風才又開口,「所以我說我當時太沒有歷練,是我間接害死兄弟們,我當時應該殺了他,而不是接受他的挑釁。」
三人均靜默了一陣子,魏謙才開口,「這不是你的錯,大哥他宅心仁厚,可是缺點也是太過心軟,我告訴過他好幾次,別做無謂的同情他從來就改下掉。」
魏夫人望著長孫倚風,柔聲開口,「你別忘了你當時才十七,才第一次跨出唐家的門,江湖你懂什麼,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起碼我們現在有了線索。」
魏謙點點頭,「是呀,這件事你別操心,我們明天押了蔡鋒回滄洲,有什麼消息會通知你,你留在京城應該比較安全,你看起來跟雷子雲交情還不錯,有他在身邊我們夫妻倆也安心點。」
提起雷子雲,長孫倚風覺得呼吸一窒,只勉強笑笑,「三哥三嫂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您別忘了再怎麼樣京城還有唐家的勢力在。」
魏謙冷哼了聲,「我們當然知道棲鳳樓落在這兒,只怕你這小子骨頭硬,不肯讓你姐姐幫忙。」
長孫倚風只是笑笑,「只要她姓唐,她就不是我姐姐。」停頓了會兒,見魏夫人露出煩惱的神情,長孫倚風才接著開口,「三哥三嫂放心,在我把老太婆的約定完成之前,我還是半個唐家人,有事我會上棲鳳樓的。」
魏謙點點頭表示滿意,接著從懷裡掏出張帖子,「這是你的,寒宇那小子年底要完婚了。」
長孫倚風接過,笑了起來,「他終於要娶紅葉姑娘了嗎?」
魏謙好奇的開口,「你怎麼知道他要娶上官紅葉?那紅葉姑娘本來不是他義兄司徒秋風的未婚妻嗎?」
「說來話長,三哥不如自己問他吧。」長孫倚風收好帖子,笑著開口。
「你們什麼時候感情那麼好?」魏謙疑惑的望著他。
「我們感情一直很好呀。」長孫倚風一臉無辜的望著魏謙。
「寒宇那孩子是個老實頭,一向只有被你欺負的份,我們兄弟幾個連結拜都得差點丟命的逼你答應,感情好個鬼。」魏謙瞪了長孫倚風一眼。
「好了好了,天都亮了,我們一會兒也該出發了。」魏夫人笑著阻止他們再聊下去。
天剛發白,若要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落腳處,不早些出發不行。
長孫倚風抱歉的開口,「是倚風害三哥三嫂沒有休息,這一路上請三哥三嫂要小心。」
「你不來我們也打算出門找你,還好你來了讓我省點時間。」魏謙開口。
「是呀,等我們辦完這件案子,應該來得及參加寒宇的婚禮,我們就年底風雲山莊見吧。」魏夫人笑著開口。
「我知道了,我會去……」說沒說完,長孫倚風突然噤聲。
魏家夫婦也同時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咚咚的二聲敲門聲。
「在下雷子雲,請問魏兄在嗎?。」客氣而有禮的聲音。
長孫倚風馬上慌忙的站了起來,前後的張望了半天,才衝進屋後的門簾裡,「不要說我在這裡。」
魏家夫婦同時愣了一下,他們從來沒有看過長孫倚風這麼慌張過。
魏謙抓抓頭,還是走過去開門,「雷兄,這麼早。」
「抱歉,我打擾了嗎?」雷子雲有些抱歉的開口。
「別這麼說,雷兄請進來坐。」魏夫人笑著推開他老公。
「謝謝魏大嫂,我衙門還有事,馬上就走,只是想順路來跟魏兄魏夫人道別。」雷子雲笑著開口。
「別這麼說,先喝杯茶吧。」魏夫人笑著替雷子雲倒了杯茶,雷子雲只好進門。
「那就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路上請二位千萬小心。」雷子雲笑著,敬了魏家夫婦一杯。
「我們會小心的,等案子結束後有機會,我們再回來與雷兄一敘。」魏謙笑著開口。
「雷兄跟倚風感情不錯的樣子。」魏夫人突然笑吟吟的開口。
魏謙趕忙咳了一聲,魏夫人也裝作沒聽見,繼續開口,「倚風有跟雷兄提過我夫婦倆吧?」
突然提起長孫倚風,雷子雲愣了一下,隨即開門回答,「他是提過他姐姐跟魏夫人是閨中好友,其餘的他也沒多說。」
「這樣呀……雷兄,我想請您幫個忙。」魏夫人突然正坐認真地望著雷子雲。
雷子雲也認真的回答。「魏夫人請說,只要雷某幫得上忙。」
「倚風那孩子個性不太好,有些任性又玩世不恭,對什麼事都不認真,但除去以上這些來說還算個好孩子,他在京裡也沒什麼朋友,我見你們交情不錯,要請雷兄把他當兄弟般照顧了。」魏夫人望著雷子雲說。
雷子雲苦笑著,「魏夫人……」想了一會兒,才又接著回答,「不是我不願意幫忙,只是……我想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跟他做朋友了。」雷子雲認真的說完,見魏家夫婦一臉愕然,他起身,「請魏兄魏嫂不必擔心,他在京裡人緣很好,真有什麼事我會幫忙的,請二位寬心上路吧,雷某這就告辭了。」
魏家夫婦忙起身送走雷子雲,二人相覷一眼,魏夫人走到屋後掀開門簾,哪裡還有長孫倚風的影子。
「孩子的爹,你說這孩子是做了什麼讓人家不肯跟他做朋友?」魏夫人苦笑的搖搖頭。
魏謙聳聳肩,「誰曉得,這小子鬼靈精得很,我們幾個當年誰沒吃過他的虧。」
魏夫人歎了口氣,「算了,我們也該上路了。」
魏家夫婦收拾了會兒,準備上衙門提領蔡鋒。
當天他們離開了京城,魏夫人回頭望著城門口,心裡還是掛著長孫倚風,魏謙溫言安慰她寬心,他們卻沒有想到,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著長孫倚風的面。
那一面竟成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