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這個……這個是什麼……我好難過……」蜷伏在床上,冷汗直流卻是渾身大熱。
「這是春風醉,昨天才讀過的不是嗎?」好整以暇的坐在床邊執起雪白衣袖拭去他額上的汗水。
「……唔……唔唔……好難過……」翻來覆去,無法抑制從身體裡一直湧出的炙浪,那種全然陌生的感覺讓他心驚膽跳。
「不是你自個兒說這名字看起來順眼想試試的嗎?」微笑,替他倒了杯茶,「你才試了三種,後面還有二十八種等著你。」
「可是……可是……好難過……怎麼辦……二哥……我好難過……」像是溺水般的抓住他的衣袖。
「忍住,二哥教過你怎麼做的,不是?」輕抽回被他扯住的衣袖,安慰的拍拍他的手。’
「……唔唔唔……唔唔……好難過……可不可以……不要忍……」幾乎要哭出來,想再抓住眼前雪白的衣裳。
「不可以,要用身體記住。」起身,在他抓住他之前。「春風醉是八十年前三思門的陸春風所制,原本是送進宮裡的禁藥,被陸春風的弟子帶著配方叛門離去才流出來的,往後只要含有催情成份的藥方,大部分的醉方都是以春風醉為底,你要記得。」
「……嗯……記、記住了……可是……我好難過……怎……怎麼……怎麼樣才可以不……不要……忍……」翻過身,難過的再蜷起身來。
「怎麼樣呀……」輕啜了口茶,「要是你遇到一個不管對方做什麼你都不會介意的人,就可以不要忍。」
「那、那二哥……二哥幫我……」馬上回身、爬起。
「你呀……」歎了口氣,「你可是個男孩子,至少要找個女孩兒吧?」
「可是……」微弱的呻吟轉為啜泣。
「不准哭。」輕斥,「你昨兒個是不是去上了紅姐兒的課?」
「嗯……紅姐姐看見我……就硬拉著我去……」抱著棉被,照著教過的方式調息。
「……那是因為紅姐兒不曉得你是男孩子……算了,她不知道也好。」起身望著喘息漸止的少年。「風兒,你要記得自己是男孩兒,不用學那些伺候男人的方法,下回看見紅姐兒就閃,知道嗎。」
點點頭,慢慢的抑制住體內的炙熱。
嘉許的點點頭,「看,好多了吧。」
坐回床沿,再替他拭去額上的汗水,「你這張臉把你放在都是男人的玄武殿裡太危險了,好在老太婆喜歡你,把你養在朱雀樓,不過你怎麼也要記得自己是男孩子,知道嗎?」
「嗯……風兒知道……我好多了,二哥。」自己伸手擦去一頭一臉的汗水,覺得疲累不已。
摸摸少年的頭,他輕歎了口氣,「風兒,你要記住,你不能一輩子待在唐家,抓到機會就跟老太婆談條件,她願意跟你談條件你就占了上風,不管她提出再難的條件,只要你做得到就答應她,替她做任何事,做了你就可以離開唐家,離開唐家你就自由了,不管你再怎麼討厭長孫這個姓,做長孫家的倚風都比做唐風來得好,知道嗎?」
「二哥要我走我就走。」點點頭,少年眨眨疲累的眼,微笑,「等我做到老太婆的條件,就來帶二哥走。」
微笑,像是在笑他的天真,卻沒有開口反駁。
記得……那年……是十二…還是十三歲吧……二哥那時候的笑容,一直印在心裡,直到二哥遇見那個人,來不及等到自己實現諾言,那人早一步從唐家那個牢籠裡帶走了二哥。
所以他一直沒有機會問,為什麼人會有不管對方做任何事都不會介意的對象。
「那是因為愛呀,傻孩子,長大你就懂了。」
在唐家那個女兒國裡,朱雀樓裡所有的姐姐們都是那麼回答的。
他不懂,他想二哥也不懂,他從來沒有跟自己提過什麼叫做愛。
所以他也不想懂,這個字聽起來就很沉重,他不懂,也不想要。
因為二哥不在了,所以他趁老太婆心情好的時候跟她談了條件,他只要替她做三件事,成功了就能離開唐家。
老太婆果然還頗喜愛他,只要他能完成第一件事,她就讓他回長孫家,只要她有令的時候,他能馬上回到揚州就行,雖然他知道賊老太婆絕對沒那麼好心,他還是答應了。
第一件事情差點讓他送掉小命,可是他還是完成了,因此他得以隱藏身份回到了京城。
老太婆這一輩子都在跟人談條件,她肯談的時候,就表示有希望。
因此他還沒出世就成了唐家的所有物。
他父親答應將未出世的孩子全給了唐家,只為了娶他母親。孩子一出世就往唐家送,毫不心軟。
這一生他只見過父母親一面,在他們臨終之前,他連母親的手也沒握過一次。
他不覺得難過傷心,他根本不認識他們,頂著一個陌生的名字,若不是二哥要他走,他壓根不想姓長孫。
直到他認識雷子雲為止,他開始覺得當長孫倚風也蠻有趣的。
雷子雲是個好人,認真的好人。
不管什麼事都很認真很細心很有耐心的去做。
他喜歡跟他漫步在路上,每當有案子的時候,雷子雲靠這種方式理清思緒,他喜歡陪著他享受那種抽絲剝繭的樂趣。
他知道那對雷子雲來說並不是樂趣,那是他的工作他認真以對,但他知道雷子雲至少享受跟他散步的樂趣。
去挑逗雷子雲是一件有趣的事,但他從來不敢過火。
他怕雷子雲認真的眼神和堅定的表情,還有偶爾流露出來的,那種深刻的感情。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從來沒有敢去面對過。
也從來不敢問自己,雷子雲對他來說,到底是什麼。
他只知道對自己來說,他一直都不一樣。
如果他會有一個,不管他做什麼自己都不會介意的人。
那麼,也許那個人已經存在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望見了雷子雲。
他常常擰眉,不管是煩惱著、擔心著還是思考著,常常都是眉頭深鎖。
他很少笑,但是他笑起來非常好看。
常常想在他笑著的時候伸手去摸摸他的臉,留下那張笑容。
但是他從來沒這麼做過,因為似乎很危險的樣子。
也常常想在他眉心深鎖的時候,撫平他的眉。
他也從來沒這麼做過。
長孫倚風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質疑過,為什麼會有這些想法。
為什麼,會想觸碰他。
長孫倚風雜亂的想著,邊調節自己紊亂的氣息。
從身體深處散發開來的炙熱,比起以往碰過的都要來的強烈,所以呼吸變得沉重,身體似乎也無法隨心所欲的動作。
望著雷子雲,似乎更無法順利的調息,他想起早上他曾坐在雷子雲懷中,甚至被他親吻過。
這樣一想,身體似乎更加炙熱,那種溫度迅速的湧到喉頭。
他覺得渴,非常的渴,這種渴水無法澆熄。
然後他對上雷子雲的雙眼,他總是害怕對上他無比認真的雙眸。
那一向讓他害怕。
但此刻,他望著雷子雲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那種感覺,也許並不是害怕。
而雷子雲當然不曉得長孫倚風突然之間領悟了什麼。
他回身發現長孫倚風定定的望著他,嚇了他一跳。
但他馬上回神,抓起方才擰好的濕布,走到長孫倚風身邊。
「你好點了嗎?」輕輕替長孫倚負拭去額上沁出的汗珠,他很擔心,因為長孫倚風看起來沒有比較好。
長孫倚風沒什麼反應,輕聲開口,「……給我……水。」
雷子雲替他倒了杯水,伸手扶起長孫倚風,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把水杯靠近他唇邊。
長孫倚風喝了幾口,發現水無法止他的渴。
望著雷子雲,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雷子雲見長孫倚風失了神似的只盯著他,越覺得有異,放下水杯執起他的手,聽脈象卻也不像是中了毒,但心跳卻異常的快。
「倚風,你到底哪裡不舒服……」話沒說完,長孫倚風突然阻止了他開口。
他伸手攬住雷子雲貼上他的唇,不似早上的蜻蜒點水,而是炙熱如火的吻。
雷子雲屏住了呼息,一時之間不曉得該怎麼反應。
長孫倚風卻完全不介意雷子雲的反應,翻身壓上雷子雲,唇齒相接之間,舌尖探進他口中,纏上他猶疑不定的舌。
雷子雲幾乎想要就這麼沉醉下去,長孫倚風的身子緊貼著他,柔軟的唇和靈巧的舌尖貼在自己唇上,要他沒有反應是不可能的,但他一向很理智,在任何時候他都要求自己保持冷靜。
所以他突然想到長孫倚風現在的舉動是為什麼,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是因為長孫倚風突然喜歡上他。
所以他很冷靜的在長孫倚風想伸手去扯他腰帶的時候拉開他,微喘著氣開口,「你碰上蔡鋒了嗎?」
長孫倚風此時看起來沒有很清醒,散落的發絲垂落在透紅的臉頰旁,雪白的齒輕咬著微腫的下唇。
雷子雲覺得喉頭有點干,但只能緊握著長孫倚風的雙臂,避免他又開始動作。
半晌,見長孫倚風沒有反應,他輕輕晃了長孫倚風幾下,又開口問了一次,「倚風,我問你碰上蔡鋒了是嗎?」
長孫倚風看來顯得有些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麼雷子雲要拉開他,他以為雷子雲會接受他。
「我以為你喜歡我。」開口的話跟雷子雲問的事毫不相干,但他現在也無法細想什麼,腦子一片混亂,他只想靠近雷子雲。
而雷子雲愣了一下,苦笑了起來,「我是,我早上說過了。」
「那你為什麼不要我?」長孫倚風說著,身體向他靠近了些,雷子雲忙拉住他。
「倚風,你中了百花蜜是嗎?」 雷子雲握住他的肩,很認真的開口。
長孫倚風覺得有些煩燥,他知道雷子雲在堅持什麼,他一向很有原則,總是在做任何事之前先考慮結果,但自己不是,他現在不想考慮任何事,他撥開雷子雲的手,「你不要我就讓我走。」
「你這種狀況還想去哪裡。」 雷子雲歎了口氣地拉回他,猶豫了會兒才開口,「要不……我替你帶唐姑娘來?」
「不行!」意外地,長孫倚風回頭瞪著他,「不准告訴柔兒。」
雷子雲感到胸口一窒,他最不願提起的名字,還是讓長孫倚風自己說出口了。
他當然想要長孫倚風,一直都想,從喜歡上他到現在。他雖然一直不知道長孫倚風實際上怎麼想的,但他起碼確認自己在他心裡一定占有一個位置。不論是深是淺是前是後,他都知道長孫倚風有在乎他的地方。
但他知道長孫倚風的個性,要是今晚他要了他,明天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他會就此失去長孫倚風,不管是以一個朋友、兄弟的身份或是他一直默默喜歡著的對象,這些都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他一向不做會後悔的事,可是長孫倚風不一樣,他一向做了再後悔。
所以他深吸了口氣,開口,「那、你能忍嗎?我去幫你叫慕容雲飛來。」
長孫倚風緩緩的抬頭,望著雷子雲,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他反而冷靜了下來,「我忍不到你回來,如果你不要我的話就讓我走,反正我現在誰都可以。」
如果想激怒雷子雲,長孫倚風知道自己做到了,所以他閉上眼睛,他不想看見雷子雲受傷的臉。
當雷子雲將他按倒在床上的時候,他連掙扎都沒有,他只是張開雙臂纏上他的肩。
接下來的一切,像是狂風暴雨一般,炙熱得叫他無法承受。
他一向覺得雷子雲雖然堅毅似鐵,但其實十分溫柔,從他對待手下、對待福兒就能感覺得到。但他沒有想到這雙溫柔的手臂在擁抱自己的時候,卻強硬得像要把自己擰碎。
他的手臂環住長孫倚風稍嫌纖細的腰身更拉近他的時候,長孫倚風幾乎以為自己會被揉進他身體裡。
身體上的痛楚抵不上他給雷子雲的傷,所以他放任一切把所有交給雷子雲。
在雷子雲深深進入自己體內的時候,那種撕裂的痛楚幾乎讓他哭出來,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努力忍耐著,不曉得是因為藥性發作,還是雷子雲的關系,他覺得天旋地轉,那種暈眩的感覺讓他害怕,但他只能緊緊的攀住雷子雲寬廣的背,快失去意識的時候,他不知道有什麼能讓自己鎮定一點,所以他伸手撫上雷子雲埋在他胸前的臉,好不容易拉起他,摸索著到他的唇,長孫倚風不敢看他的眼,仰頭想印上他的唇,但雷子雲卻別開了臉,用力吮咬上他雪白的頸側。
長孫倚風突然感覺到那有多麼的痛,痛到他流下了眼淚。
剛過五更天,打更的唱著時辰,而雷子雲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望著躺在他懷裡已經累到昏睡過去的長孫倚風。
輕輕替他撫去因為汗濕貼在頰邊的發,望著他毫無血色的唇和蒼白的臉,雷子雲覺得非常心疼。
他是男人,他當然幻想過長孫倚風躺在他床上的模樣,但不管是什麼模樣,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很少失控,唯獨在面對長孫倚風的時候,他難得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可以接受長孫倚風在這種時候想找別人,可是沒辦法接受他想要讓自己擁抱只為了他等不到慕容雲飛來。
他記得自己從第一眼見到長孫倚風起,就被他的笑容給吸引住。
但他喜歡他並不是因為他媚人的美貌。
他知道城裡的人都怎麼看待長孫倚風,京城人總愛拿世家子弟來做文章。一個落魄又風流的世家子弟,正適合茶余飯後拿來閒聊。
但他從來不管聽見什麼,或別人看長孫倚風是什麼,他只喜歡上他眼裡看見的長孫倚風。
他不知道長孫倚風隱藏起真正的自己是為什麼,長孫倚風既然自己不說,他便沒有問也沒有查,這也帶著點私心,這樣除了他以外,不會有別人看見那樣好的長孫倚風。
自從長孫倚風來到京城以後,他才訝異的發現,原來日子也可以過得那樣愉快。
他的生活並沒有改變什麼,只是多了個人,但他當時沒想到這個人可以牽動他所有的情緒。
他原以為自己這生是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人出現,但他還是出現了。
而現在,當他終於躺在自己懷裡的時候,居然是這種情況,這是他連想都沒想過的。
歎了口氣輕輕翻身下床,他還有些事需要弄清楚。
伸手點著了燭火,夜風吹動了滿室的斜影。
雷子雲靜靜地望向桌上那把薄如紙軟似綢的長劍。
劍上那四個的字在燭影的照耀下更顯得龍飛鳳舞。
雷子雲擰眉思考,他當然聽說過唐白的事,只是不曉得為什麼長孫倚風會有唐白的配劍。
要說長孫倚風是唐白他不信,不太清楚長孫倚風的人也許看不太出他的年紀,但唐白的年紀至少還要大長孫倚風個七、八歲左右。
他記得長孫倚風提過他老家有長輩嫁進溫府,所以才常往溫府走動。
若是長孫倚風與唐家人有關的話,溫府只有一個人姓唐。
那是溫小侯爺的妻子,唐曉。
唐曉也就是唐白的親姐姐。
如果長孫倚風不可能是唐白,那他與唐白又有什麼關系?
雷子雲越想越感到一團亂,歎了口氣放下手上的劍。
他不曉得他該拿長孫倚風怎麼辦,在李花林裡長孫倚風反手那一劍叫他吃了一驚。
那一劍若是長孫倚風使得出全力,他不確定自己避不避得過,而他竟然能瞞自己那麼久,這讓雷子雲哭笑不得。
他的武功若如此之高,來去嚴府絕對沒有問題,嚴家長工那晚的確沒有認錯人。
只是,若長孫倚風會受到蔡鋒的暗算,他應與蔡鋒不是同伙,要是這樣的話,那晚他去嚴家小姐房裡做什麼?
這點,恐怕只有唯一活著的證人才知道。
雷子雲深吸了口氣,他等不到那人把小翠姑娘放出來了,他決定他要先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