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安靜下來,就可以感覺到船身在輕輕晃動著,像搖籃一般,尤其在音響不斷的放出優美的輕音樂時。
可是對於靜不下來的櫻井來說,要他靜靜待在一個小空間裡,簡直就是活受罪。
「好無聊……」在床上翻了一個早上,櫻井終於受不了的站起來用力伸著懶腰。
因為是給幹部使用的,所以這間艙房算是很大的了,只是對他來說,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自由行的空間怎麼都嫌小。櫻井百般無聊的在房裡四處翻看,邊嘀咕念著邊望向指標正移向兩點的時鐘「……餓死我了,怎麼還不回來……都幾點了……」
歎了口氣,櫻井拉了張椅子,趴到窗邊掀開點窗簾往外看,「啊——啊——天氣真好……」
甲板上人來來往往的都是遊客,櫻井無聊的趴著看外頭悠閒的人。
「……這些有錢人真閒……這麼閒的話,錢都從哪裡賺來的……」
櫻井撇撇嘴角,自言自語著,正準備要爬下來的時候,無意識的目光掃過了整個甲板,忽然的,覺得有哪裡不對,他再一次的仔細看過整個甲板,他確定他剛剛看到了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
那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而那個東西一定是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就是很危險。
櫻井靜下心,專注的視線從甲板的最遠方漸次往內側梭尋,穿過甲板上三三兩兩或站或坐的乘客、船員、服務人員,凝視、思索、過濾,一個個刪除略過,而後,他尋找的視線猛然定在某一點、盯緊。
望了半晌,他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竹中正治…………!」
「媽的,難怪整個東京翻遍了都找不到。」櫻井不敢相信的盯著就從他眼前晃過去的竹中,腦子快速的拼湊起整個事件。
「他想偷渡……利用人口販子的船偷渡……那……糟了,顯!」想起還在臥底的工籐,櫻井心底一驚,他不確定那個晚上,竹中是不是看見了工籐。再望了眼時鐘,指標正好跳過兩點。
「會不會出事……」櫻井急切地在房裡繞來繞去,「要不要警告他……」
坐了下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別慌,別慌!」努力緩慢的將空氣壓進肺部,試著讓自己鎮定。
半晌,站了起來,「起碼,得通知顯。」
決定了之後,櫻井快速的換好衣服,掏出一直帶著的槍檢查裡頭的子彈,「……只有四發呀……」輕吁了口氣,他其實清楚的知道要就是用不到,如果到了必須開槍時,只有四發子彈必定不夠的。「顯……你可別在太難找的地方……」
側耳貼在門上,確定門外沒有人後,伸手正想旋開艙門,這才想起門被工籐反鎖了。櫻井習慣性的伸手撫上後腰,愣了一下,又想起自己原本掛在腰上的鑰匙大概是忘在署裡了。皺起眉,他在房裡轉了一下,自己的鑰匙上有著特製的細鐵絲,是專門用來開鎖的,現在不在身上頓感困擾許多。
繞了一下,找到昨晚工籐用來開葡萄酒的開瓶器,插進鎖孔邊輕撬了幾下,「嘿!」
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櫻井露出愉快的笑,隨手扔掉開瓶器,輕輕一轉,門把果然應聲而開。
拉開一道細縫望了下,再次確定門外的空蕩之後,櫻井快速的閃了出去。
北村皺起眉,打量著那個不該站在甲板上的男人,輕哼了聲,快步走了過去。
「竹中先生,請你別出門,這樣我們很為難的。」北村冷淡而有禮的對著跑出來遛達的竹中開口。
「知道了,我出來透透氣而已。」竹中冷冷的回著,雖是充分的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卻也是溫馴的緩步往回走。
爬上上層甲板,往下探視,原本自己也該是像這樣一般的穿著華貴在這種郵輪上悠閒度假的,要不是那個警察的話……
握住船欄的手加緊了力道緊緊抓住,「混帳……」
用力吸了口氣,輕閉上眼,再睜開時已回復冷靜的神色。正想回房的時候,在眼角忽然瞥見的那個身影是早已經刻進腦海的熟悉。
那個死纏著不放跟著自己大半個月;逼得自己不得不放棄原有的地位和從前努力的元兇——櫻井直人!
「……櫻井……」睜大了眼睛,竹中猛然回身,惡狠狠的瞪向跟在身後的北村。
「我付了錢,大筆的錢,這就是我得到的服務?」
北村皺起眉,望著這幾乎所有人都討厭的人。就是因為他付了大筆的錢,讓組長帶他上船,要不然這種以殺女人為樂的變態,是他們最瞧不起的一種人,那還容得他一起走?「我不瞭解你的意思,因為你付了錢,所以你上了船,不是嗎?」
「我是說警察!你們居然讓警察上了船還不曉得?」北村伸手指向在下層甲板小心前進,還渾然不知已被看見的櫻井。
「警察?怎麼可能?」順著竹中指的方向看去,那的確是一張他覺得陌生的臉孔。
他對自己的記憶力一向很有自信。船上八百多個客人,他幾乎過目不忘,而就是為了不讓人口複雜,本能容納一千六百多個客人的容量,只接受了八百多個,正因如此,船上除了工作人員,只要是客人的臉沒有他認不出來的。
雖然他不曉得那張完全陌生的臉孔是哪裡來的,但他知道那絕對不是客人或是他們的人,「你確定那是警察?」
竹中緊盯著那個人在人群裡穿梭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麼的背影,咬著牙回答,「當然,就是他害我失去一切的,化成灰我都認得。」竹中陰冷的目光直瞪著櫻井的背影。
「怎麼回事?」北村正沉思著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聲音。
「組長!」馬上旋過身,北村恭敬的行了禮。
「不是請你別出房門嗎?被看見可麻煩了。」東鄉皺起眉看著竹中。
「我只是出來透透氣,沒想倒是讓我發現你手下的無能,不然只怕我連怎麼被殺的都不曉得。」竹中冷冷的望著東鄉。
「什麼意思?」望著他陰冷憤怒的眼神,東鄉靜靜揚起了眉
「警察,那個一直追著我不放的警察,他現在人站在你船上,你的手下居然說不出來他是怎麼上來的。」竹中望向櫻井的方向,剛好看到他走向下層的船艙。
「有這種事?」東鄉望向北村。
「我馬上去查。」北村低下了頭,心底咒罵著竹中。
「……等一下,交給工籐好了,我還沒真正見過他的手腕。」東鄉思考了一下又接著開口,「告訴他是北城組派來的嘍囉,別讓他知道是警察。」說著,笑了起來,「既然已經是夥伴了,我不希望他還留了退路,連警察都殺就沒有路可退了。」
「你說是吧?竹中老弟。」笑著望向竹中,「你放心,我的人會幫你解決這件事。」
「希望如此。」冷哼了一聲,竹中沒再多說什麼,只默默跟著東鄉走回艙房。
等人走遠,北村狠狠地望著竹中的背影,低咒,「竹中正治……等下了船,看你還有命沒有!」
埋在一堆地圖與資料裡,工籐仔細的研究著整艘船的地形。花了點時間研究機房的位置,等自己餓得發慌的時候,才想到在房裡等著的櫻井。
「糟,直人一定餓昏了……」合起船艙的地圖,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北村走了進來。
「大哥,有狀況。」先行了禮,北村低著頭開口。
「什麼事?」立時皺起了眉,邊不著痕跡的把船艙地圖推進其它的文件底下。
「有人上了船,看樣子是北城組的傢伙。」北村照著東鄉的吩咐說著。
「怎麼讓人上了船到出航才發現?馬上給我抓出來。」工籐冷冷的開口,望著北村的視線沒有一絲溫度。
「是,我馬上去辦。」北村忙點著頭,趕忙著離開。
工籐歎了口氣,望著一旁的食物,「……早知道就先回去一趟……」又望了望鐘,四點剛過,撇撇嘴角,「只好讓直人再忍耐一會兒了……」喃喃自語著,又坐了下來。
在穿著華貴的人群裡來去穿梭著,櫻井小心仔細的留意著四周,心裡慶幸著好在自己是穿著西裝出來的,否則在這種地方亂走一定馬上被人發現。
正留意著四周的時候,發現前方有三個侍者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來,櫻井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轉身朝後走,一轉身才發現後方也有四、五個人朝自己走來,他心底曉得自己已經被人發現,只好不動聲色的先站在原地。
前方走來的三個侍者,一左一右的站在他兩邊,只差沒要架住他的手臂。
「這位客人,麻煩請跟我們出來一下好嗎?」客氣的口吻語氣卻是強硬。
櫻井聳聳肩,老實地跟著他們離開大廳,在要跨出大廳之時,迎面走了端滿雞尾酒的侍者,櫻井若無其事的瞟了眼,趁左右兩旁的人沒有防備,突然舉起右手肘往右方的人上腹重重一撞,在左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順勢提起左肘擊在左側的人胸口,迅速沖離大廳時不忘一腳拐倒了端著酒的侍者,聽見後方一陣喧嘩,沒有回頭的直衝了出去。
被打得彎下腰來的侍者,憤怒得伸手入西裝口袋裡,卻被另一旁的人給制止了。
「你找死呀?這裡是大廳!」小聲而快速的在夥伴耳邊開口,另一邊的人趕忙向驚慌的客人道歉。
「抱歉,驚擾各位客人了。」說完,趕緊叫人收拾一團亂的地面。
領頭的人向其餘六個人吩咐著,「叫多點人來,別驚擾客人,一定要把那個傢伙找出來。」
工籐在當作辦公室的艙房裡坐著等待,他很擔心,拖得太長的時間給他很不好的預感,沒有見到櫻井更讓他怎麼也放不下心。
緊皺著眉,伸手點了支煙,食指不自覺地持續敲擊著桌面,明白顯示著他急躁的心情。
「還沒抓到嗎?」沉著聲,向著門邊的北村開口。
「是……是,我親自去看看。」北村當然察覺到工籐的煩躁,趕忙回答了的出門去觀看。
深吸了口氣,工籐起身往門外看了一下,原本門外只有十多人站崗的,現在只剩下六、七個人,看來那個北城組的傢伙不簡單,出動了不少人的樣子。
沒有鬆開緊皺的眉,工籐深吸了口煙,他無法回房,雖然曉得櫻井不會跑出來,但就是莫名的覺得不對勁。
輕輕閉上眼,腦海中立時浮現櫻井的笑臉,他很不安,非常、非常的不安。
「找到沒?」四周的喧嘩聲不斷傳來,櫻井幾乎屏住了氣的藏身在陰暗的角落處,應該是怕驚擾客人,所以在大廳裡辦起臨時舞會,一方面把客人聚集到大廳,一方面在整艘船裡也播放起熱鬧的搖滾樂,想也知道是為了掩飾槍聲。
「要命……」深深吸了口氣,音響的聲量太大,以致他無法正確的判斷腳步聲是不是遠離了。側耳聽了半天,確定人走遠了的時候,閃了出來朝另一頭找去。心裡想著的,是不管無論如何都得先找到工籐。
「在這裡!」
一聲大喊,櫻井愣了一下,一個侍者閃了出來,在槍口指向他前,伏下了身翻滾到轉角的走廊邊,顧不得側腰上熱辣的感覺,等槍聲一停起身就跑。
「快追!」
一聲聲叫嚷聲,從身後傳來,櫻井只能不顧一切的閃躲,工籐現在的狀況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迅速閃進上層,櫻井一間一間的試著,直到有能開的門,低頭望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把血滴在地上,才快速的閃了進去。
不停的深吸著氣,右手一從緊壓在右腹側的傷口上放下,紅色的鮮血馬上滴流而下,「該死……」勉強將氧氣往肺裡壓,緊緊咬住下唇,伸手撕扯床單來壓住傷口,用力的。吁了口氣,值得慶幸的是只是略深的擦傷,止了血就沒有大礙。
望著自己滿手的血,走進浴室洗去手上沾著的鮮紅顏色,再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深吸了口氣,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臉頰,然後走出浴室。
「……等我……」喃喃念著,重新握好了槍,櫻井又一次走出艙房。
熄去手上不知是第幾支被點燃的煙,工籐用右手撐著頭,一邊呼出了白煙。
一旁的北村默默隨侍,連一個字也不敢隨便冒出口。
工籐心裡很急,還有不能表現在臉上的擔心,這些壓在心底的情緒不停不停的累積堆棧直到化成再壓不下的怒氣。砰的一聲,工籐一推椅子站起身,冷冷望向不敢吭氣的北村,冷哼,「你們要多久才能抓到人?組長叫你們跟著我的時候沒有告訴我你們這麼沒用。」
北村低下了頭,「請大哥原諒……再……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叫人抓到的……我,我再去看一次。」說著,趕忙又跑了出去。
工籐皺著眉,北村的做法並沒有錯,他當機立斷的把客人全集中到大廳去,辦了臨時舞會,還聰明的放了重音樂掩蓋可能會引起慌亂的聲音,問題只在於那個溜上來的人是什麼樣的傢伙,能夠跑了這麼久也沒能被逮到。
工籐心裡很急,他很擔心櫻井,非常的。
「……直人……再忍一下,可別出來……」點了支煙,深吸著,充斥在肺裡的煙霧沒有消去他滿心的焦慮沒,緩緩吐出來後只更感到難以忍受的、空虛的惶恐……
「……直人……」喃喃念著的,想著他的笑容,很難得的沒有穩定他的神經,只是他不曉得是為什麼,會這麼不安。
非常的。
「該死!」
喘著氣,櫻井直人轉身閃到轉角暗處,背緊貼上牆面,深吸了口氣後,用著幾乎屏去所有聲息的姿態專注聽著不遠處叫鬧的聲音。
「……顯……你在哪裡……?」閉上眼睛,深深地吸著氣,從開始被追擊到現在,已經快兩個小時了。
不敢去想原因,當然更不敢把原因歸向工籐的方向。
閉上眼,靜靜地回想著,剛才一路摸索著上來的路,什麼地方警備特別嚴密,哪裡又特別松,已經大致都曉得了。
再深吸了口氣,伸手壓住身上方才受的傷,退出彈夾確認剩下的子彈再迅速拍回,不想多浪費力氣,所以用了現在的身體所能做的最小動作悄悄的往人少的地方繞。
握好手上的槍,櫻井深吸著氣,天快黑了,等天黑之後比較好活動。
「……撐下去。」閉上眼,櫻井祈禱著。
時針正指著七點。
「抓不到?」
工籐望著低著頭站在他面前的北村,「三個小時,我在這裡三個小時無法回房休息就是為了等你這句廢話嗎?」
「不過是一隻老鼠,你們花了這麼久的時間,還敢跟我說你逮不到?」只是平平淡淡的口氣,卻格外讓人感到懼怕,雖只是剛來兩天的新幹部,散發出來的冰冷與氣勢已足以讓人卻步。
「是……是,我會馬上逮到,您……您再給我一點時間……。」北村低著頭,深怕被責罰。
望了他一眼,工籐站了起來,他已經到了極限,心底的不安已經到達最頂端,可不想臨時發生什麼問題讓北城組給毀了。
「沒用的東西。」語氣輕描淡寫,右手揮洛卻帶著無比的勁道,北村吭也不敢吭一聲的挨了一巴掌,等工籐起身上了樓,才跟在後頭,靜靜地擦去嘴角滲出的血跡。
還沒走上甲板就聽見一陣吵鬧,工籐皺著眉,稍側回頭望了北村一眼。
猛停下腳步,北村連忙開口,「您放心,立了告示打掃甲板,暫時不會有客人上來的。」
輕點點頭,工籐走上了甲板,一邊取出懷裡的槍,清脆的上膛聲是讓人懷念的,深吸了口氣,只剩一天,他不要出任何差錯,他要快點解決,然後回到櫻井身邊。
他想著,想起櫻井的笑容,馬上就能看見了吧……
努力的忽略過在心底莫名不安的陰影,他想著櫻井,所以他微笑著,提起槍走上甲板。
當人影閃過的時候,他連看也沒看仔細地開了槍,不需要瞄準,他打中了,他曉得。
所以,當甲板上亮起大燈;當所有人爆出喝彩;當他終於,終於能清楚地看見甲板上一切事物和他打中的人時,他只能僵直著死盯著面前不可置信的結果。
那個獨自在船上逃了三個小時,讓全船人員陷入備戰狀態的傢伙;那個明明中了一槍、卻還能死撐著不倒的傢伙,是、他、的、直、人!
為什麼、為什麼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櫻井直人會在他的面前?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走出艙房?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滯,工籐沒有動、也動不了。他只能蹬大了眼看著櫻井伸手勉力搗住不斷滲著血的右腹。
「不愧是工籐大哥!」
「這樣也打中了!」
「給我逮到了吧,你再跑呀!」
「……」四周傳散的叫囂一陣一陣,就像海浪蕩在遠方一般,空浮而不真實。
努力定盯前方的視線裡,只有受傷的櫻井正伸手扶住了船緣,努力掙扎的神態,在雙眼的焦距正中,清晰得模糊。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北村疑惑的問,「大哥您說什麼?」
「不許碰他!」在看見那些該死的人試圖接近櫻井的時候,他竭力的大喊出口。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疑惑,卻也沒有人敢動。
「大……大哥想自己動手嗎?……」北村疑惑的望著工籐沒有表情的臉,忙叫四周的人散開,「閃開閃開!這個樂子是大哥的。」
在自己曾活過的生命裡,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是比現在更慌亂的。
工籐慌,卻竭力想使自己冷靜,他知道也必須想辦法,不然,只有兩個人一起死。
櫻井不斷的退後,深吸著氣讓自己鎮定,他知道自己被發現,知道自己被射中,卻怎麼想,也沒想到開槍的人會是工籐。
緊咬著唇,櫻井以手抓握著船欄撐住自己不至於倒下。從來就不知道人的血是這麼燙手的。
已經忘了有多久,一直是讓他護著在身後,所以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子,望著她卻只能讓血一直流。
看著工籐的神情,反而不覺得傷口在痛,只覺得整顆心似是被緊揪住般的痛了起來,櫻井曉得工籐在想辦法。
但是不會有辦法的,自己知道。
除了面前整船東鄉組的人,還有那個不曉得從哪裡正注視著自己的竹中正治。
自己怎麼樣都可以,就是不能破壞工籐的行動,那會害死他。
工籐正為難著,自己再清楚不過。
想笑,想叫他安心,櫻井一向知道自己的笑容能叫他安心,但此時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痛,而且漸漸的,連意識都隨著不停流溢的鮮紅消逝。
深吸了口氣,一向就是他護著自己的,這麼多年來。
現在,換自己護他了。
只可惜,自己笑不出來,已經沒有力氣笑著叫他放心。
櫻井伸手扶上船沿,只見著工籐眉心動了一動。
櫻井皺起眉,只怕一個不注意工籐會衝過來護住他。
所以,要快……
工籐的確想衝過去,但只在一瞬間,他就消失了。
連一個笑容也沒有留給自己。
就這樣翻過了欄杆,筆直的、毫不猶豫地往下墜,連落下海面的聲音都傳不上來。
他的直人,就這樣消失了。
而從頭到尾,他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從來就沒有這麼憎恨自己的無力,在這一生之中。而現在的懊悔卻遠遠的超過了他往後的生命裡會有的份量。
不挺直腰背,就沒有辦法前進,工籐極緩,卻堅定的努力移動著腳步,走向櫻井消失的地方。低頭,他望進深不見底的海,他的直人,就這樣沉了下去,再這樣冷這樣黑的夜晚。
「給我撈起來。」伸手握住欄杆,若不是鋼製的,他所用的力道足以捏碎它。
「什麼?工籐大哥您說什麼?」北村沒有聽清楚地走近工籐。
工籐反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臉上的狠厲神情更讓人產生一股寒意,「我說,馬上給我撈起來!」
北村撫著臉幾乎要哭出來,「大……大哥,那……那不可能……船……船在動,而且……這麼晚……沒有人手能下去撈的……」
這個道理他當然知道。悲哀的是,在這樣慌亂的時候,他卻清楚地明白現在自己該要的是冷靜,該顧的是大局。
「沒用的東西,那個人是誰你曉得嗎?」冰冷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比平時更加重了語氣的聲調,顯示著他極度壓抑的怒氣。
「是……是警察。」低著聲調不敢再隱瞞,只好囁嚅著開口。
他是怎麼偷溜出艙房的……沒有讓人發現……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警察上了船?」提高了聲調,冰冷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所有的人全低下頭不發一語。
他們,早就知道了……
他們,是故意要自己害死直人的。
「……組……組長說……不必說明……解決就好了……」低著頭,北村硬著頭皮的說出本來不該說出來的事。
「很好,要是他沒死被別人打撈上去了,後果誰負責?你?我?還是組長?」略揚起了頭,工籐俯看著北村,像看著一條狗,或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
很好、很好。
非常好。
東鄉邦正,我不會放過你的。
還有,
竹中正治。
望著工籐越來越陰冷的神情,北村幾乎哭了出來,「……我……我……」
「混帳東西!」工籐一聲暴喝,抬起腳用力的往北村身上一踹,北村抱著肚子悶哼了一聲硬是不敢吭聲叫痛。
工籐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克制情緒,才平穩而寧靜的開口。「從現在起給我注意所有的消息,那個警察是死是活我都要曉得。」
「是,是,我馬上去辦,馬上就去!」北村嘴角滴著血,兩手撫住受創傷頗深的腹部,一邊用力的點著頭。
工籐靜靜的回身,撐住欄杆望著漆黑的海面,「滾!」用盡最後的力氣,咬著牙開口。
得到准許,甲板上的人急急忙忙的離去。
而工籐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獨自留在甲板上,幾乎是低泣著凝望海面,雙手緊抓著欄杆直至指節泛白,克制著自己不能追隨他去。只能望著漆黑的海面,把所有的希望寄在理應尾隨而來的援兵,祈禱,輕輕、輕輕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直人,要撐住……」
「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