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阿福是怎麼回事,於時都過了,怎麼還不見人影?已換上夜行裝的永璇坐在床沿,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想著。
突然,門外一陣極細微的聲響傳來,他直覺是福祥來了。
他迅速地到了門前,一把打了開來。
果不其然,門外站的正是福祥。
福祥正想請罪,卻見永璇噓」的一聲,往房裡看了一眼後,小心的關上了房門。而福祥方才順勢看了看一片靜寂的房中,明白傅紅瑛正睡在主人房裡,主人怕自己吵醒她,是以才有此舉動。
永璇一路出了客棧,福祥也跟隨其後,只是他一直在想,主人是怎麼搞定這個女人的?如何讓她不吵鬧著要跟咱們去,還乖乖地睡覺?在百思不得其解下,他只能佩服主人應付女人的手段。
就在福祥胡思亂想地跟在永璇身後,卻聽前頭的永璇停下腳步,不悅地問道:「阿福,為何遲了?」以自己對阿福的瞭解,知道他必定是有事耽擱了,而非因為貪睡或是貪玩。
福祥一見四下無人.忙恭敬地來到主人面前請罪「爺請恕罪。卑職是怕咱們對於府地形地勢,若是這麼貿然進人,不但浪費時間,還有被發現的危險。是以卑職方纔已事先潛人於府,略略熟悉了一番。」」很好。」永璇很滿意.「辛苦了,這回若縣破了叫魂一案本王必定重重有賞。」
「謝王爺。」福祥也不推卻,因為主人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的做事風格,他早就明瞭了。
「好了,時間寶貴,咱們走。」永璇一提氣,立時身輕如燕地往前飛奔,而福祥見狀,也立刻跟了過去。
隱含著神秘危險氣息的黑夜,立時淹沒了主僕兩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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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璇和福祥化為兩道迅如閃電的人影,在不斷劃破黑夜之後,縱身一躍,雙雙進入了於府。
一進人於府後院,永璇在福樣的帶領下,很順利地在於府時而隱匿,時而飛奔地一路婉蜒前進。只是在微光中一路行來,隱約可見於府裡亭台樓閣、假山流水的,一副富貴華麗的景象。他不僅覺得福祥的懷疑很有道理,且對於大富如何聚集這麼多的財富而感到好奇不已。
走了一會兒,福祥突地停了腳步,隱身在黑暗之中警戒了一陣,指著遠遠一幢新穎巍峨、門前還有兩名守衛的樓宇低聲說道:「爺,卑職稍早在查探於府時,都不曾覺得有何奇特不尋常之處,單單只有這一幢樓今卑職覺得十分詭異。」
永璇點頭深表同感。「阿福,先解決這兩名守衛,咱們再進去瞧瞧。」
「是的,爺。」福樣一覆命,立時悄無聲息地往那幢樓宇接近,不多時,只見他射出兩道袖鑲,那兩名守衛見血封喉,倒地身亡。
永璇看得不禁苦笑搖頭。
他只說「解決」,這小子也沒想到放倒即可,就立刻取人性命。他真不敢想像當初傅紅瑛槓上了他,若自己沒即時出現,那這小妮子可有苦頭吃的了。
在福祥將那兩名守衛拖到隱密處藏匿時,永璇也來到了那幢樓前,細看那高掛於樓匾上的題字時,他大驚失色,而同時福祥也注意到了。
「極樂樓?!」
兩人面面相覷。
「爺,這『極樂』兩字是巧合嗎?」福樣說出他心中的想法,而這也正是永璇的想法。
永璇冷笑一聲,望了福樣一眼,「是不是巧合,咱們進去瞧瞧便有答案。」語罷,他雙手一使勁,那兩扇高大厚實的門應力而開。
兩人迅速地進入樓中,關上大門。
永璇在微光中一眼望去,只見這樓內雕樑畫棟、高挑寬敞,正中央高堂上擺著一個豪華寶座,而底下兩旁各有十來個太師椅,看來威嚴大度,但四周飾以畫軸古董,又增添了一些富麗堂皇之感。
「爺,這看來像是個議事大廳。」福祥說出了他的感覺。
「這應該就是議事大廳,感覺剛興建不久,而且很有某幫某派的味道。」永璇越看越覺得可疑。「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是的,爺。」
兩人開始在大廳一陣摸索,但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卻未見有何奇異之處。
福祥開始急了。他明白若是巡夜交班的守衛來,一見樓前無人必定起了疑心,這麼一來情況就不妙了。
永璇同樣明白這層道理,但力求鎮定的他一路來到那堂上寶座,在一陣察看之後,還是一無所獲。
這幢樓看來明明很怪異,況且留有侍衛守門,這就表示裡頭必定藏有重要物品,可為什麼偏偏就是找不著呢?永璇越想越氣惱無力,不禁坐在那寶座上發起愁來。
福樣見狀,也躍了上來,「爺,我們要不要先出去再說。否則萬一另有守衛到來,那咱們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
永璇心知他說得有理,是以撐著寶座扶手就想起身,手下卻傳來一陣怪異的感覺。
心念一閃,他立刻點燃了火褶子,細細地瞧著那扶手。
這時,福祥也察覺到了主人似乎有所發現,連忙過來看個究竟。
只見那扶手乍看之下並無特別之處,但定睛細看,可以發現有著一道人為的小小四方裂痕,看來似乎是個暗匣。
主僕兩人大喜過望地互看一眼。永璇手指一使力,那暗匣小門立時被打了開來,露出一個旋鈕。
「爺,我來。」福祥怕這旋鈕一轉動會有危險,自告奮勇。
永璇明白他的忠心,讓了開來,邊看著福祥轉動旋鈕邊注意著這大廳之中有無出現不同之處。
福祥屏氣凝神,緩緩地轉動了旋鈕,而隨著他轉動的動作,一聲不知名的聲響也傳了出來。
「原來這樓的玄機是在寶座之後有一道暗門!」
永璇看得驚奇萬狀,福祥當然也不例外,兩人雙雙來到暗門之中,永璇火褶子一照,立時現出一道石梯來。
「爺,看來這道門是通往地下。」
永璇抿嘴點頭,「福祥,你守著這道門,我下去看看。」
福祥一聽,馬上現出慌張神色,「爺,萬萬不可。這底下情況不明,說不定還暗藏殺機,您還是讓卑職下去吧!」
「福祥,你敢抗命?」永璇眉一挑,眼一冷,嚇得福祥立時跪在地上。
「爺,要不您讓卑職一道陪您下去吧!萬一真有個什麼,卑職也才能盡保護之責。」
永璇一聽,也有道理,於是應允了。
主僕倆不再耽擱,福祥在前、永璇在後進了那道暗門。只是兩人一進門,那門便自動地關了起來,嚇了兩人一跳。
不過,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永璇暗示福祥別驚慌,繼續往下走。
就這樣,兩人走到了階梯盡頭,忽然眼界一寬,迎面便是一間神壇。
那神幢正中間供著丈二長的惡魔塑像,人身狗面,卻又長著兩隻長角,抱著一貌美女子,做著神弄的樣子,腳邊還有許多裸體的女人。而惡魔兩邊還有許多小鬼,一個個都塑得奇形怪狀,妖態百出,看得人不寒而慄。」
可最教永璇主僕感到驚異的是,那神壇之上高掛著刻有「極樂門」三字的匾額。
「極樂門?!難道這裡是極樂門的總壇?!」永璇不可思議
中夾雜著一絲興奮。他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此回夜探於府,竟會有如此驚人的發現。
同樣感到驚心動魄的福祥,則走到供桌之前勘查一番。
「爺,您快來看!」他似有重大發現,急急喚著永璇。
永璇立刻飛身上前,一看那偌大供桌之上除了擺放著許多作法的法器之外,還留有許多的符咒。
「爺,看來這裡真是極樂門的總壇,因為這些符正是『極樂符』。」福祥指著那些符說道。
「此話當真?你沒看走眼?」永璇駭然地再次求證。
「爺,這『極樂符』卑職雖然只看過一次,但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卓職可以肯定這是『極樂符』沒錯。」話一頓,福祥看了四週一眼,不禁咬牙說道:「想不到一個看來不起眼的於大富,竟是這碎屍萬段的叫魂案首腦!」
「不對!」永璇予於否決,「以我看,於大富只不過是一個傀儡,這幕後主腦另有其人,而且此人正是這催符之人。」
福祥一聽,覺得有理。「不知這人是怎樣的三頭六臂,竟能創出如此駭人且妖邪的門派?!」
永璇頗有同感,忽然發現神壇中另有一道門,只是一接近卻怎麼也打不開。「奇怪,這道門後又藏著什麼秘密?」可時間緊迫,他也就不管它了。
主僕兩人又看了一陣,沒有其他的發現。
四周駭人的氣息伴隨著陰風慘慘不斷襲來,永璇直覺得怪異神秘得緊,又見沒有再留下的必要,開口說道:「好了,阿福,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是的,爺。」
於是,主僕兩人便往後撤,一路上了通往暗門的階梯。
只是才上了一半,暗門外遠遠傳來一片騷動聲響。
永璇知道東窗事發了。危急之中,他轉身對著身後的福祥低喝一聲,「阿福,聽令!」
福祥正為主人的安危而心慌意亂,雖不明白主人的用意,但還是低頭跪了下來,「福祥接令。」
「阿福,出了這道暗門之後,一番惡鬥絕免不了。如果咱們能一道殺出去那最好,可如果有了萬一,我要你記著,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我們之間一定要有一人拚死逃出於府。傅姑娘手裡有兩江總督手諭,逃出去之後便立刻回客棧和她會合去討得救兵、圍剿賊人,這樣你聽清楚了嗎?」
「稟告爺。」福祥卻不想聽令,「除非爺能平安,否則卑職絕對不會舍下爺一人,自己逃走。」
「福祥,你敢抗令?」永璇不覺氣上心頭。
「爺……」福祥還是不願領命許諾。
「福祥,你給本王用腦筋好好想一想!」永璇見聲響越來越大,不禁氣極敗壞地喝斥道。「若是我們兩人都被困在這裡,那誰來救咱們?雖然我已經交代傅姑娘討救兵,但就算地討得救兵來,倘若官府查不到這間密室,那也無用武之地!所以你的愚忠不但無濟於事,只會壞了大局,這樣你明白了嗎?」
福祥這才無奈地明白主人的用心,「明……明白,爺。」
「那你還打算抗令?」
福祥恭敬一揖,「卑職不敢,卑職遵命。」
「很好。」永璇這才放下心來。「走,待會兒他們若是開門下來查探,一開了門,咱們便殺出去。」
「是的,爺。」
可兩人才走到了暗門邊,門卻已大開。
永璇和福祥交換了個眼神,立刻躍了出去,數十名高手摻和著一班唆羅一陣微愣,才揚起手中的刀劍湧了過來。
「把門關了,別讓他們給逃了!」
永璇一聽,立刻暗叫「不好」。那出聲之人正是於大富。這一分神,他手臂一吃痛,立時被劃了道口於,逼得他只得凝神應戰。
而於大富看著那兩個不知打哪兒來的陌生人,是緊張得心裡直打鼓。
打從聽下人說有人闖進極樂樓,他一顆心就既驚且疑地懸在那裡。不過他很清楚,若不將擅闖之人抓住,讓這樓中的機密給洩漏出去,那他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呀。
又看了一眼那兩名以一擋三,勇猛無比的陌生人,他不禁冷汗直流。這究竟是何方神聖?自己一班高手都已折損了兩名,可就是無法擒住他們。
此時,大門突地開了,他轉頭一見,原來是聞訊而來的梁德全。梁德全一進來,又將那兩道厚實的門關了起來。
永璇一見門開了,立時乘機往門外一瞧,可那門外聚集一大批人,令他一雙劍眉不由得皺得更緊了。想不到真讓紅紅說對了,這於府之中竟然臥虎藏龍,看來自己還是大意。
「於爺,這兩個是什麼人?」梁德全來到於大富身邊,忙不迭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於大富已是焦急萬分,哪有心思理他。
「咦?那個白面英俊小於,我怎麼覺得很面熟?」
「你見過?」
梁德全又望了一眼永璇,突然大叫,「啊!我想起來了…… 」他說起了那一夜於大富向自己追債卻聽到有人通知了保正,落荒而逃的事。「你們走了之後,這個小子就一個人出現了,可那時我懷裡還揣著幾道符,又以為他是官府的人,所以二話不說也跑了。」
「官府的人?」於大富一聽,頓時又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放心,後來我想了想,這事透著十足的蹊蹺,大概是這小子假冒官差,裝神弄鬼地把咱給唬弄了。」
於大富點了點頭,「是啊!這件事我也直納悶著,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認為咱給蒙了!」他望向永璇,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個具小子,讓我捉到,看我怎麼收拾你!」.
「只是,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梁德全滿臉好奇。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都不能讓他們逃出去,否則我們全都死路一條!」
梁德全聽到「死路一條」,不自覺地慘白了臉色。
所謂急中生智、狗急跳牆,只見他眼珠子直骨碌碌地轉,冷不防地冒出了一句「無毒不丈夫」。
他轉向於大宮說道:「於爺,眼前雖然捉他們不住,但他們想走也役那麼容易,待我去神壇中將『樂逍遙』拿出來,必能將他們一舉成擒。」
於大富喜形於色,「對、對!我怎麼把它忘了?快!快去拿來!」
梁德全兩條腿一動,繞過正不斷格鬥的一堆人,直往暗門而去。
永璇一直暗暗注意著於大富和梁德至的一舉一動,此時覷見了梁德全鬼祟邪笑的進了暗門,馬上有了不妙的感覺。
「阿福,快退出去!」
話一落,他立時殺往大門而去。福祥見狀,也邊禦敵邊慢慢往大門移動。
這時站在堂上的於大富又開始緊張了。若是讓他們出了這個大門,想要捉他們就不容易了。他往暗門內瞧,邊罵梁德全動作太慢,說時遲那時快,梁德全己冒出頭來,只見他以布蒙住臉,手裡拿著一把未點燃的火把。
於大富一邊撕下衣角也蒙住臉,一邊催促梁德全,「梁德全,快點!快將廳中的火把全點上!」
而永璇和福祥兩人一在大門前會合,福祥立時向永璇說道:「爺,我先擋一會兒,您打開門先出去吧。」
「好,就這麼辦!」永璇轉身將門用盡全力拉開,只是門一開,外面數十名侍衛也立刻蜂擁上來。幸而門外這些人武功平平,他還應付得了。
梁德全還沒點燃火把,正好瞧見永璇打開了大門。
「全力捉住那個白面小子!」他直覺的認為這個人才是頭頭,捉住了他,就不怕另一個壯漢不就範。
這一聲令下,大部分的人立時向永璇圍攻而來,急得福祥既要應付兩三名高手,又關心主人的安危,心慌意亂中掛綵連連,無法替主人解圍。
「阿福,我說過的話你忘了嗎?」永璇見情勢一下子對自己相當不利,立時暗示阿福快走。
但福祥猶豫了。
就在此時,又聽見於大富喝令道:「趕快將大門關上!」
永璇一聽,更是急得狂喊了聲,「阿福!」
福祥一震,立刻明白這急迫的一聲中所蘊涵的意義。
他覷著主人浴血奮戰,不禁心痛自責不已。爺,都是阿福沒用,竟沒能保護您周全,您一定要等阿福回來。
這一想罷,立時把他這個鐵掙掙的漢子給逼出了兩滴淚。
「啊——」福祥悲憤地狂喊,從已關了一半的大門中衝了出去。
「逃了,有人逃了!」於大富焦急地大叫,立時有人想追出去。
永璇一見,立刻將那人攔了下來。
於大富心想,外面還有一些人,這逃出去的大漢能解決就解決,不能也就算了。可他怕逃了一個又一個,於是又一聲令下——
「趕快將大門關上!」
看著大門又再度關上了,但福祥已出了大門,在祈求他能平安逃出去之際,永璇鎮下心神專心應戰,一下子又擊斃一名於大富的手下。
見狀,梁德全心中飛快地盤算片刻,眼中邪光一閃,立時附耳對於大富嘀嘀咕咕。
「好辦法!」於大富臉色神情一鬆,趁著大廳眾人打得難解難分之際,一溜煙的出了大廳。
永璇注意到了,在不知這兩個人又在搞什麼鬼的情形下,不禁為福祥擔心不已,可他已是自顧不暇,再也無餘力去想其他。
於大富很快便回到了樓內,一進樓,見梁德全已將火把全燃上,一顆心總算落了地了。
火把?!永璇察覺這樓中閃著紅光,覺得有異,但被五、六名高手一輪猛攻的他只能斂起心思,全力回擊。
不多時,密封的大廳中慢慢地起了一陣粉紅色煙霧,一絲奇香也竄人永璇因不斷拼戰而呼吸急促的鼻間。起初這股奇香若有似無,但漸漸地時間一久,這奇香的香氣越來越濃 不好!永璇感覺下腹一陣熱流竄得自己四肢無力,知道這陣香氣有毒,他喘息不已、欲振乏力,腳下一軟,迫得他垂下頭去,單腳跪在地上。
這是什麼毒?好生厲害呀!在暗暗驚奇之餘,他睜開模糊的雙眼,發現整個香煙瀰漫的大屋中,除了於大富和梁德全兩人之外,其餘的人全倒在地上。突地,腹中一股急火燒得他頭暈目眩。但在強大意志力的支撐下,冷汗渾渾的他咬緊牙根就是不願倒下,可這種極度興奮又夾雜著痛苦的感覺蔓延全身,他被衝擊得終於忍受不住倒了下去。
「他倒了!快!快將大門打開……」
永璇魂靈虛飄之際模糊地聽到了這一句。
他想爬起來逃出去,但渾身無力又火熱得緊,逼得他發出一聲呻吟,一抹情影也猛地躍上了心頭。
「紅紅……」低喚著心愛人兒,他終於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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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永璇救我……不要……永璇!」
恐懼的呻吟在一聲驚叫之後瞬間停止,飽受夢魔摧殘的傅紅瑛由床上驚坐而起。
冷汗濡濕了她驚魂未定的臉龐,在半晌的失神中,永璇的名字突地閃過心頭。她低頭轉眸,身畔卻是空蕩蕩一片,哪有永璇蹤跡?
他騙我!他明明說我一早起來,第一眼就會看見他躺在我身邊的!
傅紅瑛用怒氣掩飾心中越來越深的惶恐,她迅速地從床上躍下,來到窗前看著天色。
天就快亮了,可為什麼他還沒回來?!
傅紅一給不住害怕得直發抖,但她不斷告訴自己沒事,他只是回來遲了,或者……對了!他又想捉弄她,所以故意不進房間。搞不好自己一出了客棧,他會突然跳出來嚇自己…
對卜定是這樣!傅紅瑛說服自己,迅速穿好衣物,一路出了客棧。
可站在天色依舊湛黑的客棧之中,她所想像的情景卻一個也沒出現。
鼻子一酸,心中一拗,望穿秋水的她不禁落下淚來。
不行!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堅強!這一想,她抹去象徵軟弱的淚水,又回到了房間。她已經打定主意再等一刻鐘,若到時還是沒有永璇的消息,她便要動身到衙門去調動官兵。
坐在椅上,她心神不安,突然虛掩的房門被人撞開了。
「永璇!」傅紅瑛驚喜地喊了聲,可下一刻,她卻驚叫道:「阿福!」
一陣不祥的預感襲來,她立時奔到渾身傷痕纍纍,幾乎站不住腳的福祥身邊。
「你怎麼傷得這麼重?!永璇呢?」她望了一眼門外,卻杏無蹤影。「他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焦急之中,那股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沉重,沉重得教她眼淚又溢出了眼眶。
「傅姑娘,快!快到衙門去,爺、爺被捉了!」
一陣魂飛魄散,傅紅瑛幾乎暈了過去。
「傅姑娘,傅姑娘!振作一點,爺還等你去救呢!」福祥顧不得傷勢,顧不得忌諱,一把扶住了傅紅瑛,讓她坐在椅子上。
她一聽,神智立時清醒過來,雙眼中也現出了一道堅毅的光芒。
「阿福,你的傷不要緊吧?」她轉頭看著一身傷痕纍纍、不斷冒著冷汗的福祥,關心地問道。
「傅姑娘,我這些全是皮肉傷,不打緊。」
「很好,那你現在先將你們夜探於府的情形說來讓我瞭解。」傅紅瑛冷靜地說。但一會兒,她又急急地道:「挑重點,時間緊迫。」
福祥明白,立時將他們在於府極樂樓中所發生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傅紅瑛越聽,臉色越慘白,尤其是聽到最後一段福祥拚死逃出而永璇生死未卜之際,一張粉臉幾無血色。
「阿福。」她強自鎮定,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站了起來,「你休息一下,我現在就趕到衙門那兒去。」
「不!」福祥也站了起來,「我回來只是要跟你說於大富府中隱藏的秘密,現在爺交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現在要搶得先機,立刻趕回於府先行營救爺。」
傅紅瑛已是百感交集,聽得他如此忠心,不禁紅了眼眶。但此刻她不允許自己軟弱,強忍了下來。
但忍住了淚水,她卻忍不住哽咽,「好,阿福,我們分頭行動。」
福祥看著傅紅瑛強忍淚水、冷靜行事的樣子,心下更明白主人為何會對這個女子如此另眼相待了。
一有了默契,兩人立刻往門邊迅速的移動,很快地便來到了客棧樓下。
只是才剛下了樓梯,一陣紛沓的腳步聲和著一聲聲沉隱有力的催促傳來,傅紅瑛一抬眸,赫然見到曾有一面之緣的秦捕頭帶領著十多名的捕快堵在門口。
「給我守在門口,不准任何人出人!」
「遵命!」
「秦捕頭,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到我們於爺府中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那她一定是他的同夥!」一名小混混模樣的男人遠遠指著福祥和傅紅瑛嚷著。
福祥一聽見這莫須有的罪名,立時跳了出來,「唉,你是哪來的小雜種,竟敢無緣無故地血口噴人,看俺怎麼教訓你!」
那名小混混見壯碩如山的福祥一身血漬,原本就十分駭人,再加上他氣得直想打人的神情,嚇得那小混混立刻躲到了秦捕頭身後。
可就算躲了起來,他還是不斷地說道:「秦捕頭,你看!你看!他身上的傷勢就是最好的明證。」
福祥氣得直想打他,卻被傅紅瑛拉了回來。
此刻,她已經大致明白福祥必定是因心急如焚,而讓人跟蹤了也不知道,可這做賊的喊捉賊的手段也太奸詐了吧!
「秦捕頭。」她遠遠對著他拱手作揖,大聲說道。「您還認得我嗎?」
一直冷眼旁觀的秦捕頭聞言,威風八面地走了過來,在仔細的瞧了一眼傅紅瑛之後便認出她來。
「你不就是李興的侄媳婦嗎?你怎麼會這麼一大早便跟這樣的男人出人客棧?你的相公呢?他知道他戴了綠帽嗎?」
福祥聽了又冒出一陣火來,「姓秦的,嘴巴放乾淨一點,否則將來你會後悔的!」
再一次,傅紅瑛又對著他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其實她也很氣憤,但以眼前來看實在不能怪秦捕頭誤會。而且情況十萬火急,絲毫不能浪費,是以她才不跟他計較。
「誰會後悔還不知道呢?」秦捕頭冷哼一聲。「好了,廢話少說!這有人報案你們也聽到了,所以請兩位乖乖地跟我到衙門走一趟。」
福祥不想在此糾纏,立時對著傅紅瑛建議道:「傅姑娘,雖然我受了傷,但要應付這些人還綽綽有餘,我看這兒就留給我處理,你盡快趕到衙門去吧。」
衙門?!秦捕頭一聽,立時疑心四起。
可傅紅瑛有不同的見解,「阿福,永璇命懸一線,就算我現在趕到衙門去,這一來一回勢必耽擱不少時間。此刻既然有現成的官差自動送上門來,我們何不節省時間先應應急?」
福祥立時喜形於色,「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傅姑娘,你真不愧是名門之後!」
名門之後?!這詞更讓秦捕頭滿腹疑雲。
沒有時間再讓她客套了。「秦捕頭,你看看這是什麼?」她拿出她爹的手諭,遞到他的面前。
「沒什麼好看的,有話到了公堂之上再說。」秦捕頭官不大,但官架子卻不小。
福祥馬上予以反擊,「姓秦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2」
「阿祥!」傅紅瑛忍不住責怪地叫了聲。「事態常急,拜託你別再節外生枝了好不好?」
這句話如同當頭棒喝,福樣立時低著頭,一臉羞窘,「對不起,傅姑娘。」
傅紅瑛也沒心思再理會他,神色一緩,轉向秦捕頭問道:「秦捕頭,看在您給老百姓的風評不錯,我給您一個忠告——先看了這封信,否則您一定會後悔的。」神色轉為嚴厲的她,再次將信封遞到了秦捕頭的面前。
秦捕頭訕訕一笑,屈服在傅紅瑛的恩威並重之下。他一把抽過她手中的信封,拿出其中的信紙閱覽著,只是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臉色不禁大變。
傅紅瑛和福樣見狀,不禁相視一笑,很快他們就可以帶著幫手救人了。
「來人啊!」驀地,已看完信的秦捕頭指揮起那班捕快,傅紅瑛心中一喜。「給我將這兩個十惡不赦的歹徒捉起來!」他指著他們兩人,臉罩寒霜地命令道。
傅紅漠和格樣頓時驚奇不已。
「等一下!」傅紅碘瑛著就要湧進客棧的捕快大喝一聲,質問道:「秦捕頭,難道你看不但上面所寫的嗎?為何還想將我們兩個捉起來?」
秦捕頭冷笑了聲,「我就是看得懂才會將你們給捉起來!」語畢,他又換上問案的神情,「說!這封兩江總督傅大人的手諭你們打哪裡偷來的?」
傅紅瑛差點沒暈倒,「這不是我們偷的,這是……有人給我的!」她不能當眾就這麼洩漏出永璇的密使身份。
「有人給你的?!」秦捕頭兩眼瞪得老大,「這麼說,持有這封手諭的欽差大人在你們手上了?」
「你也知道欽差大人?」傅紅瑛一陣驚喜,這就代表她不用再隱瞞永璇的身份了。
「當然知道,傅大人下了一道密令要咱多多留意……」秦捕頭得意洋洋地說到這裡,才意識到自己竟在無意中洩漏了秘密,臉上是尷尬心虛萬分。
傅紅瑛一邊感謝自己的爹,一邊催促起秦捕頭,「那秦捕頭,快,動作快!欽差大人正——」
「正、正在哪裡?」秦捕頭欣喜地打斷了她的話,救了欽差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綁架朝廷命官!」
傅紅瑛不禁翻了翻白眼,福祥也忍不住說話了。
「傅姑娘,我們就別再跟這個笨捕頭說這麼多廢話了,咱們乾脆衝出去,直接到於府救人算了!」
於府?!救人?!秦捕頭又聽到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阿福,再給我一點時間,若還是不成,那就照你說的辦。」傅紅瑛還想再做努力。一秦捕頭,我想問您一句,請問您當捕頭多久了?」
福祥一聽,差點沒暈倒,時間不斷的流逝,她怎麼跟人家話起家常了?
秦捕頭被她這麼一問,更覺莫名其妙,「快十年了。你問這幹啥?」
「都十年了,您卻還只是個小小捕頭?」這李興說得果然沒錯,秦捕頭和自己的爹一樣都不懂得官場現實。只是相較之下,秦捕頭頭腦簡單了些,而咱爹祖上有德,幸運了些。
一思及此,傅紅瑛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睨了秦捕頭一眼。
秦捕頭臉上一熱,不禁尷尬一笑。這都怪自己只知道埋頭苦幹,卻不懂得逢迎拍馬,才會落得十年了還升不了職,也難怪人家小姑娘要笑他了。
這一轉折,傅紅瑛心中已鎮定了不少。「秦捕頭,照我看來,您很有升職的實力,只是無升職的機會。可惜的是,眼前就有這麼一個讓您立大功的機會,你卻拚命的往外推。」
「往外推?這是什麼意思?」秦捕頭又是一頭霧水。
「我的意思是欽差大人已經被於大富給捉了,情況十分危急,你再不趕去救人,那你不僅立不了大功,還得吃上重罪。這樣你懂不懂?」
卅麼?欽差大人被於大富捉了?」秦捕頭一臉目瞪口呆。」你們……你們是不是又想假造事實?!」
「我們沒有假造事實!」傅紅瑛心一急,忍不住朝他大叫,「快去救人,否則我一定會讓我爹重重罰你的!」
「你爹?你爹是誰?他憑什麼罰本捕頭!」
「我姓傅!我爹就是兩江總督傅鴻聽傅大人!」傅紅瑛終於不再對牛彈琴,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傅小姐?!」慘了!傅大人在密旨中也下了指示,要多關照他的愛女,難道她……可她不是有了相公嗎?他馬上又問:「那……那個號稱你相公的金永是……」
「笨蛋!他就是欽差大人,而這位就是他的侍衛!我們假扮夫妻,全是為了查案方便!」
秦捕頭一聽,差點當場昏倒,搖了搖頭,他力求鎮定。一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他根本無法思考了。
「秦捕頭,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和我們去一趟於府不就知道了?你想想,倘若屆時你發現我們存心誑騙你,那你再將我們捉起來問罪也不遲。可萬一我說的是真的,卻因為你的耽誤時機和失職不察,而導致朝廷命官喪命於此,那後果之嚴重,不用我說,你也應該很清楚!」
秦捕頭心中一沉,想起了那金永的恢宏氣度,又想起眼前這兩人方纔的對話,立時覺得她說的話可信度很高。不過,這個於大富背後有巡撫大人撐腰,是以於大富的手下一來報案,這天都還沒亮,自己就奉命趕來捉人。
他該如何是好?他還無法完全相信這女子,若是這麼貿貿然地直闖進於府生事,只怕自己不僅升不了職,恐怕連飯碗都沒了。可若是她說的全是真的,那……
傅紅瑛見他還在猶豫,不禁氣得大罵了句,「秦捕頭,這麼個大好的立功機會,你還在猶豫什麼?!」
秦捕頭正想到被砍頭,被她的威嚴這麼一震,也就應允了。「好!我就隨你們走一趟!」這丟飯碗總比丟了腦袋好吧!
傅紅瑛和福祥互看一眼,眼中儘是欣喜。只是福祥在欣喜之餘,對傅紅瑛的敬佩不由得更深了一層。
秦捕頭一做下決定,三人轉身便要步出客棧。
一見那名小混混一臉鬼祟的模樣,傅紅瑛立時起了警戒之心。
「秦捕頭,那個報案之人分明是於大富的手下,您可別讓他跑了,否則讓他去向於大富密告,那咱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而且,日後咱們還要好好的與他在公堂之上理論理論,好叫於大富知道他做賊喊捉賊的愚蠢!」
秦捕頭見她說得一副義正詞嚴,不由得更加相信這有著大家風範的女子,極有可能就是傅大人的掌上明珠。
腦海中閃過立下大功的威風,他心下一喜,立刻出言吩咐了一名捕快,「你,將他帶回衙門交代人看好,別讓他跑了。還有你回頭到於大富府裡時,再多帶一些人來,聽到了嗎?」自己平日就看於大富十分不順眼,這回還不好好地鬧他一鬧?
那名混混被押走之時,不由得愁眉苦臉。原本他看情形不對,才想開溜,卻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厲害,竟會先下手為強。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於府迅速前進。傅紅瑛心急如焚的趕路之餘,也不斷地祈求諸神保佑。
蒼天在上,若是永璇能平安無事,那往後他再怎麼捉弄我,我都無怨無怒。
永璇,我來了!無論如何,你一定得撐下去。你說過要娶我的,我絕對不准你言而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