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夜遁逃 第二章
    龍昊天一行人剛踏進尚書府,觸目所及一片金雕玉砌,園亭裡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建構極為講究,有些更嵌入金箔以顯尊貴不凡,並羅致不少奇花異草與水石交相映照,看得出這一切耗費不少人力、財力。

    原以為這是官僚氣息使然,且看滿朝文武百官誰不是極盡鋪張、講究排場?就怕官威不夠震懾不了他人。龍昊天不禁淺笑搖頭。是他經年在外征戰,少見多怪了。

    由僕人引進廳內後,龍昊天攏眉靜觀四周,發現廳內陳設以骨董字畫最多,其次是一些奇花異草,這室內擺擺盆栽、掛掛字畫本是怡情養性,可惜各流派的作品齊聚一堂雜亂無章,刻意營造的貴氣倒顯得俗氣了。

    曾聽子煬說,莫劭捷為官一向公正清廉喜儉厭奢,怎麼……

    不容多想,門外傳來腳步聲,龍昊天斂回思緒,將眸光調向來人。

    「龍將軍此番大駕,老夫有失遠迎,莫怪。」

    映入眼簾的是位老者,身形同樣高大,舉手投足問神情頗具威儀。

    「晚輩來遲,遠望大人海涵。」龍昊天抱拳作揖。

    莫劭捷擺擺手,「快別這麼說,將軍威名如雷貫耳,朝野皆傳將軍是個謙謙君子,今日一見的確名不虛傳,將軍肯赴寒舍一敘,已是老夫萬幸,快請上座。」

    「多謝大人。」

    客套話言畢,待兩人坐定,莫劭捷面露赧色,望向龍昊天,「呃,龍將軍……」

    「晚輩在。」

    「既然將軍肯來一敘,我……就把話說開了。」

    「願聞其詳。」

    莫劭捷搖頭重歎一聲,「實不相瞞,小女的確不幸身染重疾多年且尚未痊癒,此頑疾令她不再適合為人妻媳,還望龍將軍能速速撤婚,盡早另覓良緣。」

    「不急。」龍昊天為此番婉拒說詞有些不悅,揚揚手回道:「撤婚一事暫且按下不談,晚輩今夜冒昧造訪是想瞭解事情始末。」

    不待語盡,莫劭捷又是一歎,「不怕將軍笑話,小女原本麗容天生,賜婚之後她更是勤勉書畫琴棋,這女紅家常無一不精啊!」

    「既是如此,何不順從旨意將小姐嫁給晚輩?」

    龍昊天凝睇莫劭捷,猜想他應與父親歲數相差不遠,但滿頭斑白髮絲顯得蒼老瘦削,兩眼凹陷透露出長年承受著龐大壓力的折磨,從進府到現在他眉頭始終深鎖不曾稍見舒緩。

    「我何嘗不願意如此,只是小女以死相逼,縱然我好話說盡依舊是相應不理,唉我也是莫可奈何了。」

    「哦?」以死相逼?她好傲的骨氣!尚未過門就想尋死,他這輩子恐怕還不曾讓人這麼侮辱過!龍昊天的俊眸瞇成一線,唇瓣緊抿,微慍之色溢於言表,「恕晚輩冒昧,晚輩另有一不情之請。」

    「龍將軍但說無妨。」

    「可否讓晚輩與令嬡見上一面?」

    「這……」龍昊天的請求令莫劭捷大感訝異,連忙推辭,「自從小女大病初癒便不喜與人親近,我擔心……」他面帶憂色據實以告。

    「若莫小姐真執意拒絕晚輩,晚輩亦無怨尤,還請大人通融。」

    「將軍這又是何苦?」莫劭捷不解。

    沉吟了一會兒,莫劭捷點點頭,龍昊天淺笑以對,沒有回答。

    眼見這樣一位叱吒風雲、傲視群雄的大將軍,竟然執意要娶他身帶重疾的女兒,能將女兒終生幸福托付這樣一位文武兼備的奇才,才是上上之策吧。

    ※◆P◆※◆O◆※◆O◆※◆H◆※  

    愁檻菊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東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閣知何處?

    「小姐,你在寫些什麼?好短的文章喲!」春綠端著湯藥走到莫雪兒身邊。

    「這不是文章,是詞,晏殊的詞。」莫雪兒擱下手中墨筆,淡笑回答。

    「什麼?是淹豬的詞?沒聽過豬會作詞,那它肯定是只會說話的神豬,怪不得讓人淹死了才叫做淹豬,好奇怪呀!呵呵……」春綠說著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聽到春綠牛頭不對馬嘴的評論讓站在一旁的巧雲笑岔了氣,莫雪兒也愣住了,不知該如何替這個毫無文學素養的笨丫頭解釋。

    「你才奇怪咧!人家小姐說的是晏殊,是位文人,不是什麼淹豬,你聽傻啦?」巧雲忍不住取笑她,「往後待在小姐身邊要學得機靈點……」不知怎麼地,她漸漸淡去唇邊笑意,取而代之是盈滿眸眶的濕氣與啜泣聲。

    莫雪兒察覺有異,不明所以的問道:「你怎麼哭了?」

    「沒……沒事。」巧雲連忙拉起衣袖拭去欲墜下的淚珠,唇畔彎起,任明眼人都察覺得出是強顏笑歡。

    「沒事才真有鬼吧!」春綠嚷嚷一聲,湊上小臉道:「你說出來大家好商量啊!」

    「春綠說得極是,你總是怕人擔心,盡把心事往肚裡塞,這一回你再不說我可要生氣了。」莫雪兒一祭出狠話立即有了響應。

    「小姐別惱,巧雲說了便是。」她再怎麼為難也不想讓小姐不高興。

    「巧雲原是卿夫人娘家帶來的丫鬟……」她輕歎一口氣,「怕以後不能待在小姐身邊伺候著了。」

    得言,莫雪兒臉色驀然一沉,「是卿姨娘要把你討回去了?」

    「不……」巧雲苦澀低應,「是卿夫人已經作主將巧雲許……許給冷楓堡的慕容少爺了。」

    「慕容揚!」春綠低呼出聲,「是那個傳聞中妻妾成群、惡名昭彰,外加風流成性的大少?」天知道,在慕容揚多得數不清的醜聞切觠這些還不算是最慘的,糟的是他還十分殘暴,傳聞中他曾經當眾揮掌劈死一名侍妾,事後居然還能與友人繼續談笑風生,換句話說,這個男人根本是個冷血之徒。

    「一切都是命,巧雲早認了。」她的一生為人奴僕,還能妄想有個順心如意的歸宿嗎?

    幾番思量,將嫁作人婦事小,小姐恐將無依是大。這府邸上下還有誰能像她這般無微不至的細心呵護小姐?怕是沒人了。

    「不行!」莫雪兒霍然站起,堅決的說:「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管,我……我這就向卿姨娘要人去。」

    莫雪兒才旋身就被巧雲攔住。

    「小姐別去,沒有用的,我不是沒求過夫人,而是慕容少爺不肯放人,我……我是被指名的。」

    「什麼!還是被盯上的?」春綠驚呼道:「巧雲姊姊怎會惹上這種麻煩?」

    「我……」巧雲欲開口,卻被一陣著急的敲門聲打斷。

    「大小姐、巧雲姑娘,春綠姑娘,你們都在嗎?」一名僕人在外急問道。

    「我們都在,有事嗎?」最靠近門邊的春綠出聲應道。

    「老爺吩咐,龍將軍已到府裡,他想見小姐一面。」

    「龍將軍?這……我們知道了。」春綠回話後,擔憂的對上莫雪兒因錯愕而瞬間泛白的容顏。

    「雪兒見過爹爹、龍將軍。」一陣柔聲嬌語由廳內右側小門逸出。

    龍昊天眉宇一挑,放下手中茶盎循著聲音看去,尚未細看真切,一道白影已走至備好的芙蓉屏風後面。

    「將軍。」

    「大人。」龍昊天將思緒斂回,揖身回道。

    「小女若有怠慢之處,遠望將軍見諒。」

    「大人言重,今日大人肯允令嬡一現,已是晚輩萬幸,晚輩不敢造次。」

    「好說好說,將軍多禮了。」莫劭捷淺笑點頭,若有所思看了芙蓉屏風一眼才起身摒退左右,隨僕人一同離去。

    此時偌大內廳裡僅有龍昊天與莫雪兒兩人。

    靜候片刻,見對方始終不出聲,莫雪兒忍不住抬起頭透著屏風的縫隙偷覷。

    他一襲白袍裝束丰姿俊朗,隨著他衣襟向上看去,那張臉似刀刻般輪廓鮮明,睫長眉濃、鼻挺唇潤,配上高昂英挺的身形,活脫脫如她夢境中走出的模樣。

    闊別十年,再見恍如隔世……

    莫雪兒紅燙著小臉,偷覷著心上人的俊顏,但她沒想到會慘遭對方回以注目禮。

    「啊!」

    龍昊天如鷹的利眸正盯著屏風,深怕被逮個正著的她嚇得趕緊斂眸收魂。

    「嗯……將軍不語,是否也被婚約一事所擾?」剛剛他手持瓷杯狎玩,眉宇卻深鎖著,她猜測或許他已采知「內情」,此刻正盤算怎麼拒絕她吧。

    「正是。」龍昊天放下手中瓷杯,抬頭看向屏風,直言不諱的笑道:「這婚事的確讓我困擾不已。」

    莫雪兒一聽他如此坦白,明知是必然結果心頭卻溢滿酸楚,有些悵然地淡道:「將軍毋需掛懷,雪兒本無意出嫁,不如……」

    「取消婚約?」他替她接續未盡的話。

    「是。」莫雪兒心一擰,緊抿菱唇,強迫自已回得理所當然,「但求將軍允諾。」

    「你……」聽她如此乾脆,反教他一時語塞,腹中一把怒火更旺。

    若非親耳所聞他還真不願相信,這個小傢伙居然可以將曾經許下的盟約回絕得如此輕鬆,猶如不干她的事。

    龍昊天深蹙雙眉,企圖壓下滿腔怒火卻藏不住漸露不滿的語氣,「但天威終究難測,你該不會忘了你我婚約乃是皇上所賜的吧?」

    「雪兒不曾忘。」

    「既是如此,你仍甘冒欺君之罪退婚?」龍昊天疾言厲色。

    「這……」躲在屏風後的莫雪兒一點也沒察覺到他的不悅,想到了個主意又說:

    「雪兒倒有個變通的權宜之計,既不抗旨亦不教將軍為難。」

    「哦?」他倒要聽聽這個小妮子會出什麼餿主意,不管如何,那個辦法最好能夠讓他滿意。「說下去。」

    「不如……這麼辦吧!雪兒另有鈐兒、妍兒兩位妹妹,兩人皆是傾城之貌,非但如此,更是飽讀詩書、才貌兼備,若將軍能擇一婚配也是美事一樁。」她說完,十分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

    龍昊天在聽完後,臉色霎時變得陰沉得嚇人。

    萬萬沒想到啊!

    他這個大將軍當得可真狼狽、窩囊!他行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真讓人那麼不屑一顧?龍昊天男性自尊大大受創,原本放置桌面的手掌瞬間捏得死緊。

    妹妹?虧她還好意思說,她這個做姊姊的就比他小了十歲,這已經讓他夠扼腕了,居然還敢把妹妹推出來送死?他對奶娃兒沒什麼多大胃口!

    「你的意思是要李代桃僵,陷我於不忠不義?」她居然要把他拱手讓人?

    「將軍言重!」她這時才聽出他盛怒的口氣,慌忙解釋道:「或……或許雪兒可以寫一封書信給皇上,將……將此婚約做一交換可好?」

    「不好!」龍昊天氣鬱難抑地猛拍了一下桌面,遏阻了她的自以為是。

    她千篇一律的婉拒書信寫得夠多了,那還不夠讓他顏面盡失嗎?連趙子煬那個始作俑者,閱都不想再閱的原封不動交至他手裡。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棍球,居然還敢說當時年紀尚輕不知輕重,所以許下的承諾根本不能算數,若能速速解除婚約才是明智之舉。

    難道嫁給他,真會委屈了她?

    「本將軍就是不換,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她越是逃避,他就越是不想放過她。

    「可……」這明明是一句否決她的話,為何此時她心卻像是被一道暖流注入般舒暢?「可我……不是將軍的困擾嗎?」

    「你的確是,但……」龍昊天冷覷著屏風,嘴角漾出一抹邪肆的笑,「我偏愛你這個麻煩。」

    「啊?」怎麼會這樣?他的回答教她好迷惘啊!

    「給我個理由吧。」他不希望她嫁給他是委屈的,「難道是我不夠好?」

    「不不!是雪兒自知身孱體弱,恐無法伺候將軍左右。」

    「這理由不成立。」龍昊天想也沒想就當場否決,淡淡回了一句,「我將軍府邸奴僕眾多,還不勞你一人伺候,況且……我從不認為你真能伺候得了我!」首先她執拗的脾氣就得改一改。

    過了半晌,見屏後佳人始終不語,龍昊天的耐性漸失。

    「如此默不作聲是不再與我做口舌之爭了?」他不太習慣這樣的安靜,煩躁的問。其實,她甜甜軟軟的溫潤嗓音滿悅耳的,一如從前的稚嫩,現下美妙聲韻中斷許久,令他深覺不悅。

    倏然,一陣啜泣聲無預警的由屏風後逸出,低低切切地教人心疼。

    她……怎麼哭了?他一驚,倏然起身時弄翻了酒杯,污了一身裝束卻渾然不覺,待心緒轉回時愕然發覺,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芙蓉屏風前了。

    哈,這下可好……她對他的影響力之大已經超乎想像,居然如此輕易就擾亂他的思緒,這可是頭一遭啊……

    唉,算了,反正她會是他的妻。

    眸生水氣的莫雪兒不知他已走近,委屈難受的情緒湧上心頭,「雪兒容貌已毀,將軍何不高抬貴手讓我心無掛礙,了此殘生?」

    「作夢!我絕不會放棄!」

    盛怒下,龍昊天掌風一揮,掃去兩人之間的屏風,他欺近俯首瞪視嬌小柔弱的身影,無法置信這樣纖細的她竟敢反抗他。

    若他沒記錯的話,當初,可是她硬巴上他的。

    一陣巨響教莫雪兒倒抽一口冷氣,驚懼不已的看著他。

    她驚慌的想逃,但僵硬的身子俯偏不合作,尚未來得及行動就教他伸手攫住下巴,強迫她直視他。

    「你就這麼三番兩次的拒絕我,為何不曾詢問過我的意願?嗯?」他的語氣雖是輕柔平穩,但隱約中夾著一抹令人無法忽視的危險,深邃難測的黑眸正熊熊燃燒噬人火焰。

    怎麼辦?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喔,不!是非常生氣呢!

    莫雪兒杏目圓睜,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決定任他擺佈,不敢反抗。

    龍昊天眼眸微瞇,看向她臉頰的黑影,緊捏下巴的手放鬆,拇指順勢撫過那片殘疤,將薄紗揭去,靈巧得連她也未曾發覺。

    「嘖!」他冷斥一聲,笑謔道:「因為這小傷疤就想打發我?你不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他順著粉紅疤痕輕撫而下,手指滑過她敏感的耳朵,這舉動教莫雪兒不自主地嚶嚀了聲。

    他……他……此舉可是在輕薄她?可……他眼神看起來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龍昊天不肯收手,他認為她有必要為自己的口不擇言受到一些「懲罰」。

    「我征戰多年建功於戰場,即便是目睹殘屍身塊也不曾有懼色,更不用說是你這小小缺憾了。」指腹輕緩滑下,他感覺她頸邊脈搏跳動得十分急遽,輕喘淺促的氣息混合著身子的幽香撲鼻而來,頃刻閒,他也有些恍惚了。

    「唔……」陷入意亂情迷的莫雪兒被他低啞的嗓音所惑,不自覺再次逸出瓔嚀,

    「老天,難……難道這還不夠糟?」

    龍昊天嘴角啥著一抹興味的笑,緩緩靠近她的臉,俯首柔聲低語,「你的晶燦星眸美得足以掩蓋這一切。」他讚歎,抵著她的耳際細細低喃,「就嫁給我吧,嗯?」

    「這病或許好不了,將軍真不後悔?」被刻意撩撥的身子微顫,她怯怯的吐出話來。

    「我絕不後悔。」他大手順沿而下來到她粉嫩的白哲頸項,霎時,一抹刺眼的紅吸引住他的目光,好奇的勾起粉頸上的嫣紅絲線,才愕然發現絲線末端所繫之物竟然是十年前在金鑾寶殿上他親手贈予她的訂親之物。

    「該死!」龍昊天笑意盡失,冷睇向她。

    「呃?」莫雪兒因他突來的低咒怔愣不已,怯怯覷向他冷硬神色,甚為不解的順著他掌心看去。

    不就是她的玉圈圈嘛!等等,什麼時候她的衣襟敞開了?緊覆的面紗也不知何時飄落了。

    「啊!」

    她迅速摀住小臉想逃,但他一把圈住她腰際,用嚴厲眼神掃了她驚慌的神情一眼。

    「或許你可以解釋一下,這該死的一切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她將信物如此貼身佩戴,想必對他不曾忘情,為何她就是抗拒不從?

    難不成她也學了貪戀他俊逸皮相、垂涎他顯赫家世的女子一般,故作矜持,使著欲拒還迎的姿態,為的是要引起他的注意?

    「將軍要雪兒解釋什麼?」明明是他得了便宜,還好意思問她怎麼一回事?她扯回九龍玉戒將衣襟捉攏,怒道:「是將軍踰矩了!」她推開他,讓他知道她的不滿。

    一抹怪異情緒從剛才就開始撞擊著龍昊天的胸口,不過,當見到她索回玉戒時的小動作讓他莫名的寬慰了不少。

    一瞬即逝的悸動令他暗暗思量。若說對她是否有心思,他得承認的確是有那麼一點。然而,物換星移,當年稚嫩的小娃當然已不復見,如今在他眼前的可是「貨真價實」的成熟女人,擁有異族血統的她並不「嬌小」。姣好的身段美得誘惑人心。

    倘若不是那塊礙眼的疤痕,她精緻立體的五官稱得上是美艷絕色。

    龍昊天就這麼緊緊直瞅著她,發覺自己的身軀變得緊繃。

    莫雪兒被他盯得口乾舌燥,下意識輕舔了下唇藪觠讓原本紅潤的唇更加嬌艷欲滴,而這樣一個小小動作讓龍昊天的自制力全盤瓦解。

    「丫頭,就讓我教教你,什麼是真正的踰矩吧!」龍昊天倏地前傾吻住她的唇。原本只想淺嘗,可沒想到她的滋味如此醉人。

    霸道的吻中夾雜著些許他不曾注意的深情,恣意捧高她的小臉好讓自己能加深這個吻,他貪婪地勾引她小嘴裡的甜軟香舌,希望她也能對他有所響應。

    「唔……」他為什麼要吃她的嘴巴?他是不是餓了?為什麼她覺得頭暈暈的,全身力氣像是被抽乾了?

    天啊!她是不是快死了?

    她的小腦袋瓜裡浮現一個個疑問,最後,她想到這令她窒息的動作很可能是……謀殺!

    「唔……不……」

    莫雪兒恐懼不已,害怕得開始掙扎,直到拳頭像雨點在他眉頭不斷落下,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結束深吻。

    龍昊天意猶未盡的用指腹輕刷過被他吻得紅灩灩的香唇,期待下一次的品嚐。

    「你……你居然因為我不肯出嫁,打算……打算殺了我嗎?」她用力的呼吸著,無法置信的瞪著他,豆大的淚珠由臉頰滑落,「嗚……你怎麼能這樣嘛?」她小嘴一嘟,皺起小臉委屈不已的瞅著他。

    「別哭。」龍昊天俯首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珠,不知該如何對未經人事的她解釋自己的情不自禁。「小乖乖不哭了,你誤會我了,我沒想殺你。」他疼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唉,算了,當他又敗給她一次,反正這次他又不吃虧。

    他苦笑不已的將嚇壞的莫雪兒納入懷裡輕聲哄騙,一如往昔。

    「嗚……我才沒有誤會……你好過分喔!」她怎麼能不哭?她才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耶!

    「乖……」

    「哇……你也沒先問問人家。」真沒禮貌。

    「好了,不哭了。」

    「就吃人家……」她邊吸氣邊說。

    「住嘴!」耐性告盡,龍昊天語帶威脅的恫嚇,「你膽敢再哭一聲,我就讓你再瀕臨死亡一次。」

    一語奏效,懷裡人兒的哭聲倏然而止。

    看來,恐嚇對她很管用,他決定乘勝追擊。

    「如果你不再堅決退婚,我就保證不再這樣對你。」他口是心非地宣稱,當然,這個借口沒有任何誠信。

    莫雪兒沒回答,其實她很想說不要,但懼於淫威,還是決定稍微考慮一下。

    「說話!你的意思呢?」

    莫雪兒怯生生的看著龍昊天,他的表情告訴她,他是不會想聽到否定言詞的,不得已她只好先約法三章,「那將軍得先發誓,往後……絕不再碰雪兒。」

    「你……」

    這傢伙!「好!我發誓。」他在心中苦笑著。要他一輩子都不碰她才真有鬼,他愛極了她柔軟的觸感與滋味。

    「將軍為何如此固執?」莫雪兒本想掙脫他緊圈在她腰際的鐵臂,怎奈她越抗拒他越不肯鬆手,她只好乖順的偎向他,小嘴裡不甘心的問著。

    「彼此彼此。」他摩娑著她的纖美背脊,俯首貪戀地吸取她發間的馨香。

    這小東西果真有趣,今晚,就當他倆成了一筆交易吧!

    英挺俊朗的鎮北將軍娶的竟是尚書府的那個丑千金?

    這個消息在月初便傳遍了京城里外,讓多少官家小姐、名門淑媛芳心全碎了。

    鎮北將軍府邸內,龍昊天的婚禮由皇上主婚,該有的規程禮節一樣也馬虎不得,所以府內上上下下所有人忙得快累垮了。

    龍昊天強打著精神,疲憊的送走前來祝賀的達官顯貴,帶著微醺走向新房,暗忖著這樣的疲勞轟炸三個月後要再來一次,光是想像就讓他深感吃不消。

    他想到那末出世就與他訂親的韻兒在昨日夜裡住進他所居住的浩瀚樓西隅,一向柔順的韻兒也懂進退,明白他與雪兒的婚約乃是御賜之故,所以甘願委身當偏房,著實難為她了。

    正兀自沉思的龍昊天倏然感覺到耳邊風勁漸強,一道殺氣以驚人的速度襲擊而來。

    「誰?」

    龍昊天霍然轉身,一道黑影已閃近面前,掄起拳就往他身上招呼。

    他身子一側巧妙躲過,眼明手快截住來人的手腕。

    「將軍果然好身手!」黑衣人扯去面布,雙手一舉,「屬下甘拜下風。」

    「柯定邦!」看清來人面目後龍昊天鬆開緊鋼的手腕,斥道:「你該死的做什麼蠢事!竟敢以下犯上!就不怕我用軍法處置你?」

    「將軍捨不得殺了我這個優秀的人才。」柯定邦嘻皮笑臉的道。

    「你就這麼自負?下一次再偷襲本將軍試試!」他威脅他。

    柯定邦聳聳肩,尾隨龍昊天身後,邊走邊抱怨,「怎麼在邊疆時也沒聽說將軍有個未婚妻來著,不!應該說是兩個。」

    「怎麼這麼晚才到?筵席早散了。」龍昊天一點也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嘿!顧左右而言他?高招。不過,他柯定邦也不是省油的燈,今晚不從號稱全軍隊唯一的柳下惠身上搾出一些風流情史來,他柯定邦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我說將軍這一回可真開竅了!坐擁兩位佳人享盡齊人之福,怎麼這等好事就不曾讓我過著過?聽說今晚迎進府的是御賜的那一個?」他的話表面上說得漂亮,實際上是極盡挖苦之能事,目的是逼他這大將軍自行招供。

    柯定邦看了龍昊天一眼,驚見一張帶著深情的臉龐。

    乖乖,是什麼好事可以讓這個大將軍露出這種表情?難不成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娶了一位「美嬌娘」?

    事實上他都聽說了,說真的,他還真為昊天打抱不平,他老兄明明就戰績彪炳功在朝廷,怎麼得到的賞賜卻是這樣的「寒酸」?

    龍昊天煩躁的一把扯去繫在胸前的紅綵球,回頭睨了仍是一臉狐疑,猛盯著他打量的好友一眼。

    「怎麼,有什麼不對?」

    「將軍覺得新夫人如何?」他指的當然是樣貌抱歉的那一個。

    「不勞你操心!」龍昊天沒好氣的回答。他早就猜出這傢伙有滿腹疑問,今晚若不與他說個明白,怕是回不了新房了。「我相信她會是個好妻子。」

    「這我也相信。」柯定邦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阪觠嘲諷的道:「若無鹽婦還能翻牆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柯定邦!」龍昊天怒斥一聲,冷著臉警告道:「注意你的措詞。」

    自知出言不遜的柯定邦立刻抿緊了薄唇,長年跟隨著龍昊天征戰,他很清楚龍大將軍的火爆脾氣,再怎麼放肆也得有所保留,否則就像在太歲頭上動土、猛虎嘴邊拔毛了。

    窸窸窣窣……

    一陣異常聲響由右側圍牆後響起,兩人隨即提高警覺。

    「那聽起來像是……」柯定邦仔細傾聽,「是從你的浩瀚樓傳出的。」

    「該死!」龍昊天低咒一聲,旋即一展輕功,朝浩瀚樓飛竄而去。

    怎麼了?難不成有刺客?柯定邦一見龍昊天一臉鐵青,心知定是大事不妙了,不多想,迅速一躍,追隨而去。

    唉!昊天這一回可真是倒霉到家了,為朝廷出生入死多年得到的賞賜是一個醜丫頭還不打緊,就連新婚之夜也有宵小來訪。

    當龍昊天趕至瓦樓牆邊時停下腳步,屏氣凝神看向前方。

    約莫十尺處,有兩道嬌小黑影,走在前頭的身手很俐落,看得出來是個練家子,三兩下就攀過牆去。後頭那一個就差多了,雙腳一蹬、兩手高舉,折騰了老半天還是撈不著同伴好心支持的手。

    「這……這是在上演什麼戲碼?」

    柯定邦輕巧的落在龍昊天身旁,同時也瞧見了這一幕,忍不住笑道:「兄弟情深?」這年頭果然什麼怪事都有。

    已經看不下去的龍昊天決定上前「討教」,弄清楚這兩個行跡敗露的笨賊究竟是向何人借膽,竟敢將他戒備森嚴的鎮北將軍府邸當成是可以自由來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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