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每天平均騎行二十五到三十英裡的路程,考特尼還是小心在意地沒讓自己像馬蒂預言的那樣,磨出許多痛苦的血泡來。可是今天,她肯定自己最終難逃此劫了。錢多斯一路快馬加鞭,為的是趕上他們耽誤的路程。考特尼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騎那麼快為難她。
看來他似乎想方設法地讓她不舒服,而且是從他們那天早晨醒來時就開始了。他匆匆催她起床,徑直上了馬鞍,而且最不舒服的是,他讓她騎在身後。
那天傍晚到達了他們的營地,發現其他幾匹馬照料得好好的,火堆也在燒著——這個火堆不可能從昨天早晨一直燃到現在。錢多斯打了一聲尖厲的忽哨。十分鍾後,出來一個印第安人。
飛狼不算太高大,可是那時科曼契人是以他們的騎術聞名,而不是身材。他穿著一件舊軍用襯衫,一條卡賓腰帶低低地拴在腰間。他那莫卡辛皮鞋鞋幫套齊小腿肚處,一塊寬寬的圍腰布遮至膝蓋,腿上剩余部分光光的。一頭蓬松黑亮的長發,一張寬臉上嵌著一雙烏黑的眼睛,一身那種老皮革顏色的皮膚。他年紀不大,細瘦細瘦的,可雙肩之間卻顯得強悍有力。他懷裡兜著一支步槍,像抱著個嬰兒似的。
他走進營地時,考特尼氣也不敢出,看著兩個男人互相招呼,然後蹲在火堆旁說起話來。當然,他們講的是科曼契語。
顯然,他們沒有理會她。可是有他們在火堆旁,她怎麼也無法開始准備晚餐。因此她干脆去檢查她的東西,看有沒有什麼丟失的。什麼也沒丟。
不久,飛狼起身告辭,這時他投向她一個贊賞的目光,就跟他來時一樣,長久而熱烈。不過先前他的表情之中還有一絲警覺,現在卻顯得輕松自如,而且她敢發誓他甚至還面帶微笑。
他不知對她說了句什麼,可沒等錢多斯翻譯就走了。他一離開,錢多斯又蹲回火堆旁,嚼著一片草葉,望著他的朋友消失在一片樹叢之中。
考特尼自以為他會主動講出飛狼剛才說的話,因此她過去看看還有什麼東西做晚餐。
當她把那些常吃的蠶豆、干牛肉和餅干面料拿到火堆邊時,錢多斯把注意集中到她身上。
"我希望你把那件襯衣燒了。"他說道,讓她驚了一下。
考特尼沒當真。"你想吃餅干還是吃湯團?""燒了它,貓咪眼。"他正看著她襯衣上那個長長的V字形口子,一直開到她打的那個結子處。她那件撕破的內衣穿在裡面,調了個個兒,把裂縫換到身後,後背換到前面,以便遮擋住她的乳房,可也只是若遮若露的。
"你朋友對我的襯衣說什麼了嗎?""別改變話題。""我沒有。不過我就去換下這件襯衣,假如那會讓你高興的話。""去吧,然後把它拿來——""我不!"他這人怎麼了?"這件襯衣又不是不能補好。我補了那一件……"她停住,瞇起了眼睛。"喔,我明白了,你撕破了我的襯衣就沒事,可現在是別人撕了,你就想燒掉它。是這麼回事,對吧?"他沉著臉看著她,她的怒氣化為一絲溫暖的喜悅。嫉妒,占有欲,管它什麼呢,這意味著他心中有她。她決定甘心情願地按他要求的去做。
她拿來一件淺珊瑚紅的襯衣,到一棵樹後換下。幾分鍾後回來,她靜靜地把那件撕破的白色襯衣丟到火堆裡。細膩優良的絲綢料子的襯衫轉眼間便燒成了灰。幾片余灰飄了起來,隨風吹走了。
錢多斯還在盯著火堆,凝神思索。
"你朋友跟我說什麼?"考特尼終於問道。
"他不是在跟你說話。""可是他看著我。""他 這是一個夜晚間考特尼第二次離開那血淋淋的場景。她騎馬坐在錢多斯身前,沉浸在他的關愛的溫暖之中。又一次,他為她開了殺戒。他只打傷了那幾個追他的人。而他毫不留情地殺死了追她的人。
但是他在生她的氣。就在他們最終停下馬不多會兒,他的激情爆發出來。他將她從他的馬上抱下地,她的襯衣一下敞開了。或許是這個刺激起來的,或許是剛才那場槍殺。他不僅殺了人,同時也將自己置於了九死一生的險境。仿佛是他需要一種生命的再證,而他從她那柔軟而順從的身體上尋找到了。
考特尼被徹底征服了。對錢多斯無可抗拒。不過她並沒感到害怕。她所感覺到的是一種顫栗的激奮,他的熱烈令她身心陶醉。如果錢多斯需要以此來施展他雄性的征服力,她很高興如他之願。畢竟,她也有她自己的焦慮來釋放,而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釋放它們。
而且在她的心底還有一種令人寬慰的想法:要是他想要愛她,就不可能對她會那麼生氣了。
"你尖叫了。""是嗎?"她對自己的話居然說得這般無所謂感到驚奇。
他笑了,吻著她,嘴唇上下蠕動著、撩撥著,溫存萬種。
考特尼歎口氣,"現在你溫柔了。""你剛才並不想要溫柔,貓咪。"他斷言道。此話不假,她一下又羞紅了臉,"可是你現在想要,不是嗎?"她羞窘不安,不能作答。他翻身側臥著,把她拉到身邊。她的雙乳十分舒坦地頂住他的體側。一陣微風拂來,她打了個冷戰。
"冷吧?"
"稍有一點——不,別起來。"她伸出一支胳膊摟住他。要阻攔他這樣一個男人,這點努力微不足道,可是起了作用。他的雙臂緊緊地擁住她,無限關愛。
"錢多斯?""什麼,貓咪眼?"一時沉默無言,她盡力想理清自己的思緒。
"你難道不能叫我考特尼嗎?"她終於說了一句。
"這不是你剛剛要說的話。"對,這不是。"你認為他已經死了嗎?說起了你!""於是?"又是一陣沉默,間或只有火堆的辟啪聲。
"他稱贊了你的勇敢。"他最後回答道。
考特尼瞪大了眼睛。不過,這一反應錢多斯沒看到,他那時站起來離開了營地,朝河邊走去。她歎口氣,不知他告訴自己的是不是真話。
他沒完全說真話。他不想告訴她飛狼准確的話是:"你的女人現在勇敢多了。你要決定留下她是件好事。"哦,見鬼,錢多斯知道她勇敢多了,可那又怎麼樣呢。她仍然想得到,也應該得到錢多斯永遠不能夠給她的那些,所以他不能留下她。然而飛狼稱她為"你的女人"時,聽起來真不錯。見她的鬼吧,還有她那雙貓眼睛!
他希望這趟旅程已經結束,希望他從未開始過這趟旅程。還得耐著性子同這個女人朝夕相處兩星期太可怕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提到懷孕,這給了他一個不可再碰她的警示。當然,那並不意味著他會不再想要她……
他有些害怕。一想到她,他便產生一種好多年沒有過的憂慮。近四年來他對這種情感一直是略不縈懷的。你不得不在乎某種東西,生怕失去它。
考慮那些那只讓他平添許多失意,因此錢多斯把他的思緒引向當他找到韋德·史密斯時,該怎麼懲處他。至少那方面的失意他已經習慣了,因為那個人已經從錢多斯的指縫中溜脫過無數次。德克薩斯的巴黎會最終成為這場追蹤的終點站嗎?錢多斯幾乎徹夜未眠,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失意中輾轉反側。
離德克薩斯的巴黎還有兩天的路程。這時考特尼扭傷了她的腳脖子。出這種事故真是愚蠢。她僅用前腳掌支著踏上一塊大石頭,結果那只腳撐不住,一下子扭傷了。要不是穿著靴子,可能還要傷得更厲害。
腳很快腫了起來,她想脫下靴子都很困難。而且一旦脫下,便再也穿不進去了。只要不動那只腳,還不算太疼。可是歇下雙腳耽誤旅程卻是萬萬不可的。就算錢多斯有此提議,她也不會同意。
從她受傷後,錢多斯的心情改了許多。他現在至少一半時間裡不那麼冷漠,變得關切倍至。這倒使她得到這樣一個印象:他欣然接受這個機會來償還他欠下的債——她曾悉心照料過他的蛇傷。
這個人這般的我行我素,簡直令人生氣,他大概對她的幫助一直耿耿於懷。好了,在他照應她的一切所需,備辦他們的食物,照料所有四匹馬時,那些欠債很快會一筆勾銷。他用一根粗壯結實的樹枝給她做了一根拐杖。他攙扶她上馬下馬。而且他還放慢了行速,結果每天的行程減少了三分之一。
她扭傷腳時,他們正沿著一條更偏東南方向的小溪行進;傷後,錢多斯突然改往西南方向。考特尼對此並不知道,但他是因她的傷痛才改變方向的。他們跨過了雷德裡弗,接著擦著一個城鎮的邊而過——太令她失望了。她已經好幾個星期沒見過人群往來的城區了!
幾小時後,他們抵達另一個城鎮,錢多斯徑直進了城,在一個名為"瑪瑪餐館"的飯館前停下。考特尼太想用一頓不吃蠶豆的美餐了。當錢多斯領著她進飯館時,她十分開心,盡管是滿身塵垢,不足觀瞻。這間寬敞亮堂的餐廳內擺著一打飯桌,桌上鋪著花格子桌布。因為還是午後尚早,只有一個飯桌上有客。桌邊那對夫婦掃了考特尼和錢多斯一眼。細看一下錢多斯,那女的變得緊張起來。滿身的灰塵加上旅途顛沛勞累,他是副徹頭徹尾的槍手模樣,穿一條黑褲,一件深灰色的襯衫敞著前胸,一條黑圍巾松垮垮地套在脖子上。
錢多斯瞟了這對中年夫婦一眼,便不再理會。他安置好考特尼,告訴她他很快便回,就進到廚房看不見了。考特尼被留下坐立不安地忍受那那對夫婦的細微觀察,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髒多亂。
過了一會兒,飯店前門打開了,兩個男人邁步進來。他們見到兩個生人在街上騎行,便想來更好地觀看一番,考特尼更緊張了。她一慣討厭成為他人注意的中心,而與錢多斯為伴想避開別人的目光實在不可能。他到哪兒都能激起別人的好奇心。'正想像著這些人對自己的看法,她猛然想到她父親不知會作何感想。他不就是僅為得體之故而娶了他的管家嗎?考特尼正單獨同錢多斯一起旅行!上帝份上,她父親會往最壞處想——而那最壞處竟是千真萬確!
錢多斯返回時,立刻注意到她面紅耳赤、姿態僵硬。她的雙眼緊緊地盯著桌面。怎麼了?是他離開後進來的那兩個家伙一直在騷擾她?他看了他倆一眼,目光嚴厲,嚇得他們立刻離開了飯店。不一會兒後,桌邊的那對夫婦也離開了。;"吃的馬上就送來,貓咪眼。"錢多斯說道。
廚房門開了,一位滾圓的婦女朝他們踱過來。"這是瑪瑪。
由她來照看你幾天。"錢多斯漫不經心地宣布。
考特尼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矮胖矮胖的墨西哥婦女。她正用西班牙語飛唇走舌地對錢多斯說著什麼。她個子矮小,面目和善,花白的頭發挽成一個緊緊的圓髻,身上穿一條色調艷麗的棉布裙子,一件白色襯衣,圍著一條圍裙,腳穿一雙編制的皮涼鞋。
"你什麼意思,由她來照看我?"考特尼問錢多斯,"你要到哪兒去?""我告訴過你。我在巴黎有事。""這裡就是巴黎!"她惱了。
他在她對面坐下,朝瑪瑪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考特尼看著那位婦女一搖一擺地走了,接著盯著錢多斯,等他解釋。
"你准備干什麼?"她說道,目光閃爍,"如果你認為你能夠…""安靜點,娘們。"他傾伏在桌面,抓住她的手。"這裡不是巴黎。這兒是阿拉梅達。因為你的腳踝,我捉摸著趁我辦理自己的事情時,你可以有幾天時間休息休息,我不想留下你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因此帶你到這兒來。""你干嘛非得把我單獨留下?在巴黎有什麼事非做不可?""那事兒,小姐,與你毫不相干。"哦,她真怨恨他用那種語調跟自己說話!"你不會回來了,對吧?你就是打算把我扔在這兒。是這麼回事吧?""你明明知道我不會。"他說道,"我帶你走了這麼遠,不是嗎?我並不准備在離你的目的地有幾英裡之遙的地方扔下你。"這並沒有減輕她心中的沮喪。她不願同陌生人待在一起,不願錢多斯離開她。
"我本以為你會帶著我同去巴黎,然後我們再從那兒繼續趕路。""我改變了主意。""因為我的腳脖子?"
(book.ddvip.com獨家OCR)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出過回答。"看看,我只離開四天。這段時間對你養養腳傷很有好處。""可是干嘛在這兒?為什麼不在巴黎?"他歎了口氣。"我在巴黎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往返經過印第安人保留地時,我經常路過阿拉梅達。我認識瑪瑪。我知道在我離開時把你托付給她很可靠。你會被照顧得好好的,貓咪眼。我不會離開你,除非——""可是,錢多斯——""見鬼!"他脾氣上來了,"別讓我覺得——"他住了口,瑪瑪進來了,托著一大盤子食物。
瑪瑪走到桌邊時,錢多斯站了起來。
"我現在就動身,瑪瑪。她吃完後照顧她洗個澡,然後讓她上床休息。"他快步往門口走去,半道又停下,轉過身,走了回來。高高聳在考特尼身邊,他把她從椅子上拖了起來,雙臂緊緊地摟住她。一個猛烈的親吻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會回來的,貓咪。"他聲音吵啞地在她唇邊低語,"在我離開時,誰也別去惹。"接著他走了。瑪瑪看著考特尼,但考特尼卻望著那扇剛剛關閉的門,竭力想抑制住淚水。
他僅僅只離開四天,假如現在她就感到如此的悲涼,那麼到了那時,當他在韋科要永遠地離開她時,她會有怎樣的感覺?
兩天來,考特尼一直坐在這家飯館樓上她的臥房的窗邊,看著窗外的街道。瑪瑪·阿爾瓦雷斯責備她,說她應該臥床休息時,考特尼只是淡淡地一笑,不想爭辯。瑪瑪是好心。考特尼知道,此時錢多斯可能連巴黎都還沒到。老在窗邊張望,確實有點傻,但她還是不願離開窗子。
她把腳擱在一只有墊子的小凳上,坐在那兒觀望著小鎮上的諸色事體。這鎮子就比羅克裡稍微大一點兒。待在臥房中,她想了很多很多,不管她內心裡同自己如何辯駁,有一點是不容否認的事實:她愛錢多斯,愛得之深是自己也始料不及的。
說來話長。並非僅是他讓她有安全感。那很重要,但是她想要他那種欲望也無時不在。老天,她是多麼的想要他啊。而且當她需要溫存時,他會變得溫存倍至;需要關愛時,他又是那麼愛意濃濃。還有他的獨來獨往、我行我素和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又使他顯得處處敏感。
然而正如她的本意,考特尼沒有欺騙自己。她知道無論自己多麼想要錢多斯,也不可能擁有他。他根本不願有什麼太持久的關系,這點他已經表現得很明確。她必須現實一些。一個為婚戀所羈的錢多斯是不會有的。
從她最早的記憶開始,她就對自己能否找到真正的愛並讓那種真愛回歸心持懷疑。如今她所料不差卻沒給她帶來半點的滿足。
住在瑪瑪飯館的第二天,考特尼見到了瑪瑪的女兒。那姑娘門也不敲便闖進了考特尼的房間,也沒做自我介紹。初次相遇便怒目相向——兩人都一樣——因為考特尼從錢多斯痛苦的夢囈中回想起了這姑娘的名字,而卡利達·阿爾瓦雷斯也知道是錢多斯帶考特尼來這兒的。
卡利達相貌動人,性情活躍,長著一頭光亮的黑發,一雙棕色眼睛裡閃露著怒氣。她只比考特尼大四歲,但那有限的幾年卻使得二人大相徑庭。這位年長的女子天性急躁、易動感情,此時顯得信心十足,自我感覺良好。這種心態考特尼一直較為欠缺。
那些是考特尼眼前所見。另一方面,卡利達見到了她第一個真正的對手,一位年輕的女士,冷靜、沉著,驕陽沐浴過的面貌如此不同尋常,令她嘖嘖稱奇。金色的皮膚,一頭棕色秀發閃著縷縷金光,眼角斜吊的一雙大眼宛如貓眼一般,是那種溫熱的威士忌的顏色。考特尼從頭到腳金子般迷人,卡利達恨不得把她的雙眼摳出來。實際上,她已經開始出言不遜。
"同我的錢多斯一道旅行,我希望你有個好說法。""你的錢多斯?""是,我的。"卡利達含糊地說。
"那麼,他住在這兒?"年長些的女孩沒料到這個回擊,她猶豫片刻,又回過神來。
"他在這兒住的次數比在其它任何地方都多。""那也不致於他是你的。"考特尼輕聲嘟噥道,"好吧,假如你是說他是你丈夫……"她對卡利達噯昧地一笑,言外之意沒說出來。
"是我拒絕結婚的!如果我想讓他娶我,我只需打個響指。"她說著響亮地彈了下指頭。
考特尼發現自己的脾氣上來了。錢多斯知不知道卡利達·阿爾瓦雷斯對他多麼有把握?她有充足的理由這麼把握十足嗎?"很好,阿爾瓦雷斯小姐。但在你的手指套上那枚戒指之前,我同錢多斯一道旅行的理由用不著你管。""我要管!"卡利達大聲叫嚷,叫聲街上都能聽見。
考特尼再也無法容忍了。"不,你管不著。"她慢條斯理地說著,語調中隱藏著憤怒,"如果你還有其它問題,我建議你留著去問錢多斯。現在,給我出去。""賤貨!"卡利達呸了一聲,"好啊,我會跟他說的。等著瞧他把你扔在這兒,但不是我媽的屋子裡!"考特尼在那女孩身後"啪"的一聲把門關上,接著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在發抖。卡利達的威脅中會不會有些真情?她能說服錢多斯把考特尼拋棄在這兒嗎?有很多疑點讓考特尼焦慮不安。卡利達認識錢多斯很長時間了。她對他深為了解,考特尼也是。可是錢多斯經常回來找卡利達,同時卻竭盡全力抗拒著考特尼。
卡利達急急忙忙趕往馬裡奧酒店,每天晚上她在那裡做活。她同她媽住在一起,可她的生活無人干涉,隨心所欲,想在哪兒干便在哪兒干,把她媽的苦口婆心全當耳邊風。
她在那家酒店做活,全因那裡經常富有刺激。那兒時不時有人拔槍相向或是揮拳動腳——其中好多人都是為她爭風吃醋而大動千戈的。卡利達離開刺激便沒法活。一旦自己煽風點火奏效,更是樂不顛顛的。無非是把兩個男人挑撥得勢不兩立,或者把一個男人從另一個女人身邊搶過來,然後等著看戲。干那些,卡利達從未碰過釘子,她想得到的也從未失過手,花樣多著呢。
那番較量過後,她正怒氣填胸。那個美國佬並沒給出她要的答復,而且知道錢多斯另外有個女人後,她並不感到難過。
也許錢多斯與那個美國佬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那可能嗎?也許瑪瑪所目睹的那個吻說明不了什麼。可是卡利達自認為錢多斯同考特尼之間必定有些瓜葛。他以前從未同一個女人一道旅行過,這點卡利達清楚得很,錢多斯是個獨行客。那正是卡利達喜歡他的原因之一,此外還有他身上籠罩的那種出生人死的氣氛。
她知道錢多斯是個槍手,可她自信他還是個在逃犯。她從沒問過,但她確信這一點。逃犯比其它任何事情都更讓卡利達覺得刺激;他們的無法無天,他們的神出鬼沒,他們出生人死的生活經歷。有許多在逃的罪犯路經阿拉梅達,他們通常是准備到印第安人保留地去避風頭。她認識很多逃犯,她跟很多逃犯上過床,可是錢多斯這人有點特別。
他從未說過愛她。他從未說些花言巧語來唬弄她。她什麼也騙不過他。假如他說他想要她,便是想要她。要是她企圖耍花招來引發他的醋意,他便一走了之。
正是他這種冷面冷心迷得她不行,因此只要他來到鎮上,她總是呼之即來,不管那時她正同誰在床上作樂,或是正在追獵哪個目標。他也住在她媽的房子裡,那樣更方便。
錢多斯不喜歡住旅店,他第一次到阿拉梅達來時,便同瑪瑪談妥了租給他一間房子。瑪瑪喜歡他。她不喜歡卡利達的其他男人,可她喜歡錢多斯。而且因卡利達的兄弟們都已長大成人另立門戶,這棟房裡空出好幾間臥室。瑪瑪知道錢多斯和她女兒深更半夜在折騰啥。卡利達還帶其他男人回屋,連馬裡奧也在內,但這位老太太早都不再試圖教導卡利達了。她女兒為所欲為,而且看樣子會常此不懈。
可現在,那個她擬定全權獨享的男人隨身帶了另一個女人來到鎮上,還請她的老娘來照看那娘們!真不要臉!
"什麼事兒讓你眼神發亮,小姐?""那個——那個——"她停下來,若有所思地盯著馬裡奧。她笑了笑,"沒什麼大事。在我開工前給我來杯威士忌——不加水。"她凝神注視著他給她倒酒。馬裡奧,一個遠房表兄,九年前同她家一道遷來阿拉梅達。這家人曾被迫,一個城鎮接著另一個城鎮地遷移、顛沛,都是因為那些地方容不下墨西哥人做生意。阿拉梅達這個更為靠北的城鎮,算是寬容大度了,因為那兒以前從未有過墨西哥人。大家都喜愛瑪瑪那一手烹調活兒,因此馬裡奧在瑪瑪的飯館對街開了一家酒店時,沒人出來反對。酒店生意興隆,因為馬裡奧酒店的灑水不錯,而且同他的競爭對手相比,價錢要便宜不少。
卡利達慷慨賜恩時,馬裡奧便算得上卡利達的情人。同其他好幾個男人一樣,只要她同意,他會立刻娶了她,可是卡利達並不想要個老公。當然她也並不是不想要馬裡奧。他挺英俊的,柔柔的一雙棕色眼睛,細細的一縷胡須,一副西班牙大公的相貌。而且他四肢健壯,力大如牛。可是在心底裡馬裡奧是個懦夫。他永遠不會為了她挺身而出。
遞給她一杯威士忌時,卡利達回報馬裡奧以又一個微笑。一個鬼主意正在她的腦子裡打轉,這主意十有八九能成事。
"瑪瑪來個客人,一個漂亮的美國佬,"卡利達漫不經心地說道,"但瑪瑪並不知道她是個妓女。""你怎麼知道的?""她向我吐露過心事,說她只計劃在我們家待到她的傷腳稍好一些,然後就搬到伯莎之家去。"馬裡奧來了興趣。他經常光顧伯莎的妓院,盡管那兒只有很少幾個女孩接待她。伯莎之家急需一個新鮮的妓女,尤其是一個貌美的新妓。不過,馬裡奧想,他很可能成為最後一個睡上她的人。
"你准備跟你媽說嗎?"卡利達噘了噘嘴,又聳了聳肩,"我不明白干嘛要說。她很友好,那姑娘,話又多,而且——而且說真的,我真為她感到難過。我不能想像,女人想要男人卻又得不到會是什麼樣子。可那的確正是她不尷不尬的處境。""那些也是她告訴你的?"卡利達點點頭,倚伏在吧台上悄聲說:"她還問我認不認識什麼人——對此有興趣。你怎麼樣?"他對她皺起了眉頭,她放聲大笑,說:"聽著,馬裡奧。我知道你最終會得到她的。我不介意,親愛的。因為我知道這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可是你是願意一直等到她成了殘花敗柳呢,還是寧願趁她對男人如饑似渴時上?"她引他上了路子。她熟知那張面孔。光是想想自己會成為鎮上頭一個玩那新來的娘們的人,馬裡奧便已情現於色。
"你媽那邊怎麼樣?"他問她。
"等到明天晚上,瑪瑪應邀參加安妮·哈韋爾的生日晚會,她計劃等她的最後一位顧客一離開飯館便去。當然,她不會在外面待得很晚,因為第二天要做禮拜。但是只要你悄悄兒的,我保證那個美國佬會願意你同她待一整夜,而且你可以第二天一早趁瑪瑪去了教堂時再抽身離開。""你跟她說讓她等我好嗎?""哦,不行,馬裡奧。"卡利達微微一笑,"你得給他一個驚喜。我不想讓那女的覺得欠我的情。千萬保證在你有機會告訴她你前去的原因前,不讓她亂叫亂嚷。"還有,卡利達心下盤算,如果事情進展順利,錢多斯會及時返回,讓她一並"驚喜"去吧。那將是一場好戲,她期盼著能親臨現場欣賞。想想那出好戲,她心情好多了。
一片泛黃的光灑在那間小屋後那條髒兮兮的、擁塞不堪的街道上。因為是周末之夜,又遠離吵吵嚷嚷的鬧市區,所以那條街上整晚靜悄悄的。
錢多斯打聽到這條小胡同裡住的主要是舞廳女郎,其中有一個是韋德·史密斯的情婦。她叫洛雷塔。
四處打聽她的住處真讓錢多斯浪費了許多時間,因為史密斯在巴黎用的是個化名。還有,史密斯正被通緝,所以他在鎮上深居簡出,鮮為人知。根本沒人知道他叫韋德·史密斯,而且也僅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化名,威爾·格林。
這個威爾·格林有可能並非要找的那個,對此錢多斯心中有數。然而他也可能正是要找的那個。錢多斯不是在碰運氣。在靠近那間小屋前,他站在胡同對面的黑影中觀察了好久。槍已握在手中,緊貼在身側。他的心跳加速。他激動不已。來吧,決一雌雄,他期待已久了。他就要同殺害他妹妹的凶手直面相對。
悄悄挨近門邊,錢多斯小心翼翼地扭了扭門把。門沒鎖。他等待著,耳朵貼在門上,裡面悄無聲息。他只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腦子裡砰砰作響,其它什麼動靜也沒有。
他又慢慢擰動門把,接著猛地一腳把門踢開。門啪地往裡飛開,整面前牆跟著晃了晃。櫥架上幾只碟子東翻西倒,一只茶杯摔落在地,滾到髒地板的中央。床上一個黃發腦袋轉了過來,低眼看著錢多斯的槍管。
被單下襯出的雙乳的輪廓就一丁點兒,幾乎還沒發育。噫,錢多斯意識到這姑娘年齡不可能超過十三、四歲。找錯屋子嗎?"洛雷塔?""哎?"那姑娘嚇得縮成一團。
錢多斯重重地吐口氣。就是這間屋子。他本該記得史密斯嗜好幼女。
她顯然遭過一頓毒打。她一邊臉又青又腫,另一邊臉上那只眼睛也被打得烏黑。一塊青烏的傷痕從鎖骨延展到左肩,小塊的傷疤遍布她的上臂,看來曾有人對她殘忍地又抓又掐。他真不願想像被單下她身體的其它部分會是什麼樣子。
"他在哪兒?""誰——誰?"聽聲音她小得可憐,而且嚇壞了。這讓他意識到自己在她眼裡是何等的可怕。自從離開考特尼後,他一直沒顧上刮胡子.而且他還拿槍指著這姑娘。他把槍收進皮套裡。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找史密斯。"她挺直了身子,那只睜開的眼睛裡閃爍著怒氣,此時憤怒代替了恐懼。
"你來得太晚了,先生。我把那雜種告發了。上次他對我大打出手,那是他的最後的一次了。""他進了監獄?"她點點頭。"千真萬確。我知道鎮上有個巡警,否則我不會告發他的。這兒的監獄來關押他我信不過,因此我對我的朋友佩珀講,讓他請那位巡警來看看我。我告訴了巡警韋德的真實身份。瞧,韋德跟我說過這個姑娘的事兒,他在聖安東尼奧把她殺了。他有次威脅我他要宰了我,就跟殺她一樣。我相信他干得出。""那巡警抓住他了?"錢多斯問道,盡力不讓話音中顯出不耐頃宋。
"沒錯。他不久又回來,同警察局長一道,把韋德光著屁股逮住了。把我打成這副模樣,那雜種還想要我。我發覺看我這樣子他更來勁了。""那是在多久以前?""三天,先生。"錢多斯呻吟一聲。他XX等臁RQ皇且蟶呱撕湍羌父鱟犯峽繼嗇岬那笊駝擼窊黚j丫笆鋇卣業絞訪芩沽恕?"你要想見他,先生,"洛雷塔繼續說道,"你就得趕緊點兒。耶巡警知道韋德。他說他們在聖安東尼奧已獲得足夠的證據,只需一個簡快的判決,便可把韋德送上絞刑架。"對此錢多斯並不懷疑。在那起殺人案發生後不久,他曾到過聖安東尼奧,前前後後全有所耳聞。就是在那兒,他第一次失去了史密斯的線索。
錢多斯點點頭。胺淺8行唬陛v懟!?"我可不是小鬼。"她對他說道,"至少化過妝後我看起來並不小。到今天為止我在舞廳已經干了一年了。""應該有條法律禁止這種事情。""隨你說去吧,"她反唇相譏,"一個滿嘴布道的持槍歹徒。如果那話能包涵一切。"他沒理睬她的出言不遜,轉身要走時,她叫道:"嗨,先生,你還沒說你干嘛找韋德呢!"錢多斯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本可能輕易地成為史密斯一個更悲慘的犧牲品。這姑娘並不知道她真的是多麼幸運。
"他殺了人,所以我找他,小鬼。那個在聖安東尼奧的遇害者並不是唯一一個被他殺害的小姑娘。"即使隔著房間他也能看見她胳膊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你——你認為他不會從那巡警手中逃脫的——是嗎?""不會。""我想我也許還得搬走,等我肋骨一好就搬。"她像在對他說話,又更像在自言自語。
錢多斯關上房門。他合上雙眼,站在小屋外,考慮著是不是要追上那巡警。他很可能追得上,但那位執法者不會把史密斯轉手交給他。這樣就會有一場較量,而他勢必會殺害一位只是在履行職責的巡警。他從未有過那樣的行徑,而且現在也沒准備開這個先例。
況且還有他的貓咪眼。假如四天時間結束之前,他還沒有返回阿拉梅達的話,她會認為他欺騙了她,她甚至有可能想方設法獨自到韋科去。
這麼一來他別無選擇——可他一點也不情願。到底什麼時候起她開始享有他的最優先權了?錢多斯朝馬廄走去,失意沮喪一陣陣迎頭襲來。就因他又一次到頭來兩手空空,他不會將史密斯一筆勾銷。當然這不是頭一回了。他准備先把考特尼送到韋科,然後繼續趕往聖安東尼奧。他不願把史密斯拱手讓給那個絞刑行刑者。那個雜種該由他來結果。
禮拜六下午,考特尼給馬蒂寫了一封信。她是三個禮拜前離開羅克裡的——上帝份上,就那麼幾天嗎?仿佛隔了好幾個月似的。
她想讓她朋友知道自己對去韋科的決定並不後悔。瑪瑪·阿爾瓦雷斯讓考特尼放心,說有很多人去堪薩斯會途經阿拉梅達,肯定能找個人捎上考特尼的信件。
因此她給馬蒂寫了一封長長的信,信中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她一路險處逢生的經歷,但對她墮人情網、愛上她的護送者一事卻忍著沒說。在信的末尾,她再一次表達了她想找到父親的願望。
據瑪瑪·阿爾瓦雷斯講,這裡距離韋科不到一周的路程。很快考特尼便會知道,她的直覺到底是指引她走了一條正確的路呢,還是讓她一直在追逐天邊的彩虹?對後者她不敢想得太多,因為假如找不到父親,她會被迫困滯在韋科,孤零零的,身無分文,因為她手中所剩的錢全得付給錢多斯。如果真是那樣,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白天平平靜靜地過去了。考特尼堅決不再在窗邊坐候錢多斯。她想到樓下的飯廳去吃飯,可瑪瑪婉言勸阻,提醒她錢多斯留下的指令是讓她臥床休息,好好休養腳脖子。腳脖子好多了。現在她甚至可以讓那只腳承點重,而且不要拐杖也能四處走走,不過她還是聽了瑪瑪的話。瑪瑪是好心人。她這人真是善良的化身——同她女兒恰恰截然相反。
考特尼向她打聽過一些事情,得知卡利達晚上在一家酒店工作,做侍酒女郎——就那些,沒什麼別的,瑪瑪讓她放心。考特尼感覺到卡利達的母親根本不贊成此事。瑪瑪強調再三說卡利達根本不必去上班,說她工作僅僅是因為她由著性子。
"強脾氣。我閨女是個強脾氣。但是她長大成人了。我能怎麼辦?"考特尼理解有人工作是想感覺自己有用,有人是想掙點額外收入——可是在酒店裡干?而且還不是非干不可,又為了哪般?考特尼暗自慶幸,又一天過去了,那個討厭的卡利達沒來騷擾她,那樣想便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那天晚上她早早地上了床。瑪瑪參加聚會去了,卡利達在上班,因此她身邊很安靜。不過,外面街上倒是熱鬧非凡,因為正是周末之夜,阿拉梅達也同其它西部城鎮沒什麼兩樣。仗著禮拜天上午可以呼呼大睡,男人們整夜狂歡。他們中大多數還沒娶老婆,不會有人拖他們到教堂去。
她自個兒笑了,想起了在羅克裡時的情景。她經常看見教堂裡男人們困倦得點頭不止,看見一雙雙睡意沉沉、布滿血絲的眼睛,甚至還有些男人在布道聲太大時雙手痛苦地抱著腦袋。大概阿拉梅達這裡也別無二致。
她終於迷糊起來,不多久便進入了夢鄉。夢變得難受起來。她受人傷害。有個重物壓在她胸部。她大叫著,透不過氣來。接著錢多斯出現了,讓他不要叫,用他獨有的方式消除她的恐懼。
很快他開始親吻她,她慢慢醒了過來,發現他果真就在吻她。夢中的重物就是他壓在身上。她並沒停下來想一想他干嘛不叫醒她,只是為他想要自己而欣喜不已。屈從於自己的欲望對他來說太罕見了。
她雙臂摟住他的脖子,把他緊緊地貼到身上。他的胡子扎到她的臉上。考特尼渾身一涼。
"你不是錢多斯!"她大叫一聲,拼命想掀開他。
恐懼使得她的聲音很尖厲,緊接著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髖骨抵著她的髖骨,她感覺到他的陽物正硬硬地頂著她的肚子。他脫得一絲不掛。明白過來後她又失聲尖叫,不過他的手捂住了叫聲。
"噓——上帝!"她咬了他的手。他猛地抽開手,接著又迅速捂上來,"你什麼毛病,娘們?"他噓聲道,被惹火了。
考特尼想開口說話,但他的手按著她的嘴。
"沒錯,我不是錢多斯,"他氣憤地說道,"你想那家伙干什麼?他那人粗野得很。再說,他也不在這兒。我來代勞,好吧?"她拼命搖著頭,差點把他的手晃開。
"你不喜歡墨西哥人?"他厲聲說道,話音中的憤怒倒讓她乖乖地不動了。
"卡利達跟我說你想要個男人。"他接著說道,"她說你沒什麼挑剔。我這才前來為你效勞——可不是要逼你就范。你是想先看看我嗎?問題就出在這節子上?"考特尼大吃一驚,接著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把手拿開時你不會尖叫吧?"他問道,她搖搖頭。他挪開手。她沒叫。
他從她身上下來,一邊下床,一邊警惕地盯著她。她還是沒叫,他又松了口氣。
考特尼知道,要是尖叫的話,對她壓根兒沒什麼好處。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外面街上人聲喧囂,沒人會注意。相反,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枕頭下,摸她的槍。那是她在一路上養成的習慣,對此她心存感激。不是說她想使用這支槍。她不認為非得朝這個不速之客開槍不可。
就在他劃亮火柴,四處找燈時,考特尼已經不聲不響地拽著被單蓋到身上,端槍對准了他。看見槍他停了下來。他嚇得連氣也不敢出。
"不准扔掉火柴,先生,"考特尼命令道,"要是亮光滅了,我就開槍。"考特尼感到自己的血液熱了起來。真夠味兒,這股槍帶來的力量。她從未打過槍,可是他並不知道。她的手穩穩的。此刻她不怕了,他怕。
"點亮燈,不過不准有什麼快動作——慢慢地,慢慢地,很好。"她指揮著,"現在你可以吹滅火柴了。好的。"在他完成她的指令後她說道,"聽著,簡單交待你究竟是誰?""馬裡奧。""馬裡奧?"她攢眉若思,"我在哪兒聽到過……?"她想起來了。那個夜晚錢多斯在他的噩夢中提到過這個名字。他說了些什麼來著?好像是卡利達跟馬裡奧上床之類。
"這麼說你是卡利達的朋友?"她鄙夷地說道。
"我們是表兄妹。""表兄妹,真的?你們真行啊。"她這種語氣弄得他更緊張了。"我的衣服,小姐?我可以穿上嗎?我想我犯了個錯誤。""不,你沒犯錯誤,馬裡奧,犯錯的是你表妹。好,好,穿上衣服。"她有點手足無措了。"快點兒。"他動作很快,一當她感到可以無所顧忌地看他、而不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龐時,不由得心下對他晶評一番。他身材魁梧,個子不十分高,卻強壯如牛,胸肌尤其發達,仿佛大部分體重都集中在那兒。怪不得她覺得壓得難受呢。上帝份上,他那雙手簡直可以把她撕成兩半。要是他有意用強,當然可以如願以償地不虛此行。謝天謝地,他到底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
"我要走了,"他抱著希望說,"當然,在得到你的首肯之後。"言中之意暗示她低下槍口。她沒有。
"等等,馬裡奧。說清楚卡利達對你說了些什麼?""一派胡言,我想是。""那我不懷疑。但什麼胡言,說清楚?"他決定毫不隱瞞,度過這一關算了。"她說你是個妓女,小姐,說你來阿拉梅達是要到'伯莎之家'去做事。"考特尼雙頰緋紅。"'伯莎之家'是個妓院?""是的,挺不錯的地方。""那麼,我在這兒干什麼,假如我想住到那裡去的話?""卡利達說你一只腳受了傷。""那倒是實話。""她說你同她媽一起待在這兒,腳一好就走。""她告訴你的還不止那些,馬裡奧。全說出來。""還有,但你聽了會不高興,我恐怕。""不管什麼讓我聽聽。"考特尼冷冰冰地回答。
"她說你想要個男人,小姐,說你——等不及——直到搬到伯莎之家去。她說你請她幫你找個男人,說你正——饑渴難耐。""干嘛說那種鬼話……"考特尼怒不可遏,"她真的說出'饑渴難耐'這話?"他有力地點點頭,仔細地望著她。她臉上每一根線條都燃燒著怒火,手中的槍還直指著他的心窩。
她把他驚呆了。
"你可以走了。不,不准停下來穿靴子。拎著走。還有,馬裡奧。"她的話音讓他在門口停住腳。"如果我再發現你出現在我房間裡,我把你腦袋打開花。"對此他並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