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時刻 21
    早晨的例會上,大家討論完NSA電話片斷並得出了初步的結論。會議結束一個多鐘頭後,FBI的威克站在CIA新舊大樓之間的圍院裡,抽著一支駱駝牌香煙。忽然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扭頭一看,發現走過來的人竟然是中心代理負責人莫裡森。他向來不吸煙,到這裡來幹什麼?

    「威克,」代理負責人說,「我對你說的斯塔西檔案局很感興趣。」

    「斯塔西——哦,是,謝謝。」威克吐了一口煙圈含糊地回應了一句。

    「你對錄音帶的想法好像和我一致。」

    威克看著他皺起眉頭,彷彿在問:怎麼個一致法?

    「就是說我們都聯想到某種嚴重的恐怖主義活動,」莫裡森急忙解釋道,「而且我也看出你不是很同意老闆完全忽視這事兒的想法。」

    威克若有所思地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一團煙圈。「你知道他們怎麼說嗎?老闆不一定對,但是老闆就是老闆。」

    莫裡森點了一下頭,沉默了半晌。「泰勒最近怎麼樣了?有老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見到他了。」

    泰勒「公爵」(「公爵」為綽號)是威克在FBI的直屬上司,現任情報科反恐部門的副主任。

    「哦,他還行,」泰勒說,「一般般吧。」

    「他兒子上大學啦?」

    「他正在一所預科學校,好像叫帝爾菲爾德,復讀一年準備再考。」

    「如果他遺傳了他老爸的基因,那就很強了。」

    「。」威克表示贊同。他又吸了一口煙,同時用眼角餘光很好奇地瞄著莫裡森。

    「我打賭泰勒肯定會支持你查NSA這件事的。」莫裡森說道。

    對啊,威克心想:「如果我給他看,他可能會支持。」不過他又淡漠地丟下一句:「可是我現在得聽霍依特的。」

    「但是,」莫裡森接道,「你最終是對調查局負責。」

    「沒那麼簡單。因為我畢竟也受安全局的程序的約束啊。」

    「誰說霍依特代表安全局?」莫裡森這時笑了起來,「就看你怎麼看這件事了。」說完就要走。

    威克又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

    「這麼說吧,」莫裡森詭異地笑著說,「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哪天真的發生了巨大的爆炸事件,誰會為此受到羞辱?CIA?我想不是吧?如果發生在國內,那就是你們的問題了,對吧?FBI得擦這個屁股。先是世界空運組織,接著世貿大樓,然後是俄克拉荷馬城事件,現在又來了這個。想想看,如果調查局的頭頭知道了他手下的人其實早就知道一些內情,但是卻沒說……」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彷彿無法想像接下來發生的後果,「就這麼說吧,你自己平衡一下,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

    自從七個月前威克作為特殊調查員被調到位於朗裡的反恐中心總部,他就沒怎麼再回過以前做事的地方了——位於華盛頓第九和第十大道之間的賓州街上的J.愛德加?胡佛大樓。現在的工作大部分只需要用電話和傳真就可以搞定。如果要回胡佛大樓,倒是有一個理由:去那裡地下室的健身房,可是威克從來不去那種地方。說實話,他不怎麼留戀FBI總部,而且暫時看來,在CIA工作——這個內部人都管這個地方叫「泡菜公司」——的確算是個新鮮有意思的經歷。

    不過他運氣不好,待了七個月卻沒發生什麼事情。分配到的工作都是例行公事而且沉悶無趣。但是,今天早上的這個例會卻讓心情有了一點起色。NSA的這個電話片斷引起了自己濃厚的興趣。儘管中心的頭兒霍依特對此嗤之以鼻,但是威克相信其中一定隱藏著什麼大問題。加上早晨在大樓外和莫裡森的意外碰面……這些到底意味了什麼?很明顯莫裡森是在慫恿自己向泰勒通風報信,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是在暗地和自己的老闆玩權力之爭嗎?還是想暗示說,不管霍依特怎麼講,實際上CIA正在找FBI或者其他什麼人做替罪羊?或者是,莫裡森只不過是在利用FBI冒險做一些CIA做不到的調查?

    趁午飯後一個小時的散步時間,威克打了個電話就驅車趕往華盛頓見自己的老闆泰勒去了。

    泰勒50左右,差不多該退休了,但一般人看不出來。他是徹底的工作狂,屬於歇斯底里又精益求精的那種。但是同時,他也是威克見過的最和藹、最平易近人的人之一。他中等身材,灰色的頭髮修剪得簡單帥氣,棕色的小眼睛上罩著一副碩大的金屬邊眼鏡。他和他的夫人是高中同學,結婚已經有30年了。在別人眼裡,他的婚姻生活近乎完美地和諧。

    可惜事實上,家家都有自己那本難念的經。泰勒的密友都知道他和他夫人不能生育,曾經領養的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五歲時死於麻疹。而後來領養的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卻讓他們操碎了心,整天惹是生非,違法亂紀,超出一般年輕人地叛逆,吸毒,給這一對住在郊外的父母添盡麻煩。泰勒偶爾也曾提到過這個兒子,不過他從來不把問題帶到工作上。這讓威克肅然起敬。

    威克到的時候,只見泰勒正在吃他那一直沒變的午餐:沙拉,肉卷,佛萊斯卡罐頭。他熱情地招呼威克坐下,給他泡了一杯咖啡然後小聊了一會兒。

    威克記得曾聽說胡佛不太喜歡黑人探員,更不喜歡有人在工作時喝咖啡。有一次聽說胡佛就因為看見一個探員在辦公室裡喝咖啡,結果竟然就把這個「討厭的」傢伙調到了美國地圖的另一個角上。

    威克開始把早晨的例會以及莫裡森後來在大樓外說的一番話詳細報告了一下,泰勒認真地一邊聽一邊點頭。等到威克說完,泰勒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時威克才發現窗台上有一台錄音機正在放著輕柔的古典樂。他朝四周看了看,牆上的塗料已經開始脫落,書架上放著一個印有泰勒名字的陶盤,旁邊的咖啡杯上印著「我們真的快活嗎」。

    「嗯,我覺得現在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到恐怖分子信息數據庫查一下福斯特這個名字,」泰勒思忖著說,「通用網也去查一下。」

    「我知道,」威克說,「不過中心的莫裡森說他已經查過了。你知道他們的人在這方面比我們強很多。」

    「那都是他們說的。」泰勒笑道,「如果讓我們最好的搜索員做的話——比如,肯達和溫迪——說不定就能發現什麼。別忘了,這個名字的拼寫不過是NSA根據一卷對話猜出來的。所以就這一個名字,還很可能有成百上千種別的拼法或者音譯法。」

    「可是我覺得前景不樂觀。」

    「這再正常不過了。沒理由說一定會發現什麼。然後我們得把所有已知恐怖分子的概況都摸一遍底,縮小查找的範圍,把錯的剔出去。」

    「我想那些純理論家的名字現在就可以去除吧,」威克建議道,「比如阿布尼達的人、赫茲伯拉、PFLP、聖地諾魯?米諾索。」

    泰勒對此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威克點點頭。

    「這個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意識形態有時根本就是幌子。我們暫時惟一可以剔除的恐怖分子只有那些死的和在押的。即使這樣,搜索的範圍也還是相當大——特別是那些根本沒聽說過的、頭一次出現的。」

    「你是說『活著的當中最厲害的』那個什麼吧,」威克不是很同意泰勒的說法,「沒人會認為新教徒是活著的當中最厲害的。而且誰會僱傭一個新教徒啊,對吧?我想的是,這個人肯定有記錄。我們可能暫時還不瞭解這個人——但是至少他肯定是個非常有經驗的老手。」

    「是個好想法,」泰勒很贊成,聳聳肩接著說,「不過暫時幫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忙啊。我們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個事情吧。目標:曼哈頓銀行。」

    「它真是攻擊目標嗎?也許是,也許不是。」

    「都有可能。但要是我們對銀行和愛爾金作個全面調查以後呢?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有疑點的地方。把這家銀行所有的國際交易記錄都查一遍。看看愛爾金有沒有什麼敵人,可能他有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敵人也說不定。所有的可能性都不能放過。」

    「嘿,你說得好像是希望我能幫你把這件事情解決了似的。我現在有一份全職。記得嗎?是你挑我去的。」

    「哦,威克,我不是說要你做。我們有的是人去做這些事。但你得幫我們做內應,一旦有什麼消息就及時提點一下。CIA可能覺得這事兒不值得深究,不過那就讓他們見鬼去吧。」泰勒咧開嘴燦爛一笑,「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些。我得說,就算我們當了CIA的試驗品,對我也不會是什麼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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