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油站附近的小型停車場,「黑暗王子」找到了那輛租來的豐田雙排四輪驅動轎車。車身後部蓋著帆布,車上配備有一個供長距離行駛的油桶。車頂綁了一個帳篷,後備箱裡還有一個汽爐、一盞燈、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副墨鏡。車背上的標籤說明車子的真正主人是開普墩「帝國租車行」。如果有誰不知死活地碰巧妨礙了「王子」的行動,那這個傢伙估計就會變成另一個沙漠之旅的冤死鬼。
他摸了摸汽車的折疊頂棚,還是暖的,證明車子來這兒沒多久。這就好。
鮑曼迅速瞅了一圈停車場四周,確定沒有人看得見自己的舉動。他挨著車門跪到地上伸手在底盤摸索,直到碰到一處新近焊接過的光滑補丁。他使勁一推,車鑰匙從焊接地方的底部滑了出來。
鮑曼把車開出了幾個街區後停在了一個國際電話亭旁,從旁邊的盒子裡面取出一把一蘭特(南非貨幣單位,等於一百美分)硬幣。他先撥了一長串號碼,再往吃幣口裡扔進硬幣,20秒鐘後國際長途接通了。
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綠石有限公司。」
「麻煩,請接客戶服務部。」鮑曼說。
「稍等。」
電話那端沒了聲音,只聽見滴答幾聲後傳來一個男聲:「客戶服務部。」
「你們有空運服務嗎?」鮑曼問。
「有,不過要看目的地在哪裡。」
「倫敦。」
「有。」
「好,謝謝,」鮑曼說,「我再打電話下定單。」
他掛上電話,回到豐田車裡。
經過大西洋海岸挪洛斯港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鮑曼繼續向西北方向行駛。瀝青高速公路先是變成沙礫大馬路,再變成伸向烤人的熱帶大草原的泥濘小道。公路下面幾公里的地方,一打孤零零的小屋躍進了視線,旁邊零散站了一群瘦弱不堪的山羊。
經過最後一間小屋時,鮑曼看了一下里程表。他熄火下車,此時,汽車正好走了四公里半的路程。
橘紅色的太陽開始落山了,可是空氣還是熱得讓人不想動彈。這裡就是有幾千平方公里的克拉哈里大沙漠。鮑曼剛剛從南非進入了納米比亞。
這兩個國家的邊境幾乎沒有任何圍欄,也沒有醒目的邊防站,只是被有幾百年居住史的部落形成的村莊自然地一分為二。這種分界只要對外界顯而易見就行。在南非和它的鄰國——納米比亞、波斯維亞、津巴布韋和莫桑比克——之間往來穿梭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成千上萬的非洲人每天都會往返於這些邊境線上。
鮑曼戴著墨鏡站在汽車旁邊,大口地喝著瓶子裡的涼水。眼前的景象神秘而且詭異,彷彿感覺身處另一個世界:乾裂的河床,高聳的土坡,黃色的沙丘,灰綠色的灌木叢,矮小繁盛的刺槐樹叢。遠處,呈現條紋的沙地上面升起一層層的熱浪。
他默默看著眼前的景象,欣賞了大概有10分鐘,隨即被一陣呼嘯而過的風聲拉回了現實。不過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只能透過狹窄的鐵窗望見那可憐的一線天,而此時此刻他卻站在了一望無際的天空下,視線所到之處完全沒有人煙的跡象。鮑曼堅信自己總有一天會重獲自由,只是現在這個理想竟然真真切切地變成了現實,直叫人完全陶醉其中。
冷不防上空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只見天空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慢慢地,小黑點逐漸變大,噪音也逐漸增強,不多時,一架直升機伴著螺旋槳發出的嘈雜聲盤旋在他的頭頂上。
直升機側向一邊,調整好位置然後著陸。機身周圍狂沙四起,砸向墨鏡的沙礫刺得人眼淚都流了出來。鮑曼彎腰側身奔向艙門。
鮑曼跳進機艙的時候,身著土綠色制服的飛行員衝他點了一下頭。後者沒多說話,俯身拉動了很像緊急剎車的總操縱桿。直升機衝上了雲霄。
鮑曼帶上隔音耳機,自此踏上了去往納米比亞首都惟一的風谷國際機場的旅程。雖然連著幾天幾夜都沒怎麼好好休息過,可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的確,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必須繃緊每一根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