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就要被處死。"
"那讓我親手去殺了他。"
葉屋靜靜的提出這個要求。
宏政答應了。
清晨的二條城,日東昇,月西沉。
籐花已然綻放而所有的白梅已然化泥。
葉屋穿上了常穿的青衣,梳整齊了發,甚至掛上了一絲微笑——
站在明亮的晨光裡的他,連那總是含愁帶怨的眸裡也微笑起來,使那給人以冷酷無情又俊俏無比的尖利下頜也柔和了……放在懷裡的短刀,他要親手了結和知的生命。
"我陪你去。"宏政突然的不放心起來——雖然昨夜他溫柔的依偎在自己懷裡,雖然他帶著那前所未有的溫和依戀眼神看著自己,雖然他說必須和和知有個了結……——
可是可是!心頭上這揣揣的不安還在躍動著……
"好啊。"葉屋淡淡的答應了。
葉屋走進了死囚牢。
依他的要求,宏政站在遙遠的好幾重門外。
一道一道關上牢門,所有的看守的人都退去了。
葉屋站在了和知面前。
從亂髮中捧出了他的臉——那個有著光輝溫和微笑年輕人的臉上充滿了血的痕跡卻沒有任何的淚痕。
"和知…………"輕聲的呼喚,葉屋從來沒有這樣的叫過他的名字……
"和知,我來了,看看我好嗎?"
"和知…………"
張開眼睛,和知毫不動搖的看進他的眼中——
葉屋沒有再哭,葉屋甚至在微笑。
葉屋只是用自己最暖的聲音問出了那個心尖上最後一個環繞的問題:
"和知,你殺了蝶是不是?"
和知微笑了。
"殺了,又如何?"
葉屋從懷裡拿出了那把刀——抵上和知的胸口,刀尖刺破了心口,流出了他的熱血……
"和知,"葉屋的眼睛一直一直深深的望著他的眼睛,記得我的笑吧!記得我,記得我!雖然笑著,聲音卻在顫抖:"和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勝過愛蝶……告訴我,這種戰勝了蝶的愛的喜歡是什麼?"
刀尖一點一點的抵進……
"我愛你……"和知低吟一般吐了一口氣,那聲愛語就好像在依偎的日子裡一句耳鬢廝磨的低訴……
"我也愛你……"葉屋將最後一顆淚流在了他頰上:"馬上……我們一起走……"
血緩緩流出,刺痛,卻沒有到達心臟的也沒有此刻的心痛更痛!
和知看住了他,聽到了此生無悔的一句話就足以讓我在黑暗中期盼來世了!
"源……蝶她沒有死……"
和知的一句話似乎還沒有喚醒已迷戀上他鮮血冒出來的夢境的葉屋……
然後,
葉屋的手停住了。
"我再見到蝶,是那年的七夕。在江戶。"
"蝶——"
和知叫住了她的同時按上了腰裡的刀。
寂靜無人的小巷,只有七夕那如勾的上弦月掛在兩個人之間。
蝶臉上滿佈了光亮的淚痕…………
和知放鬆了手,卻仍是戒備著。
"我不會把他還給你的!"
蝶笑了。一邊不停的流淚一邊笑著。
她伸手入懷——和知立刻彈出一截刀鋒——她的掌心卻是個小小的印盒——
"我不能,讓他笑的那樣開心……他卻在你的懷裡,有了那樣的笑容!"
決絕的,蝶撕下了外衣的一角,將那個印盒給了和知——
告訴他我已經死了。
"蝶!"
和知再一次叫住了她。
卻是走近了她,看著她,抱歉我卻不能對你說抱歉,但是……
"蝶……告訴我你和他的故事好麼?"
"我從來沒有問過你過去在江戶是做什麼的,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和寺田藩的糾葛,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的刀法是哪裡學來的……因為我早已經知道了……全是蝶她告訴我的。"和知以這句話做為結束——
看著再次抖顫的葉屋,笑著:"我沒殺她……我也知道你心裡一直一直很介意這件事!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源,我只*自己,你還是會愛我的……這樣就行了,這樣就足夠了!"
是啊……
拘泥於過去的我,傷痛著已然逝去的過往的我,過往和現在總是含混不清的我!——
是這樣的我把你和我陷到了這樣的地步!
可是,為什麼你還能這樣的對著這樣的我說出"愛"呢?
這樣的我!這樣的我!
淚再一次滑下,決絕的再放棄一次吧!
*上他的身體,將臉依在他肩膀上,親吻他乾澀卻是記憶中最甜蜜的唇…………
和知也掙扎在鐵鐐中親吻此生最愛人的唇,最後一次了吧?源!一刀捅進我的心裡吧!然後,來世再見。
葉屋解開了腰帶,將那個象徵自己男人的部分握在手心——
微笑著,刀光上揚,血濺五步——
"來世我不願再做男人了……澤……"第一次,喚出和知的名字,血色迅速消逝的臉倚在和知的頸邊,刀刃橫在了自己的頸上——
"再愛我……澤……一定要再愛我……來世,一定可以相守……一定……"
"不……先殺了我!源!"和知看著他一分一分切割開那纖白的頸項,血一股一股湧流在自己那以為沒有了任何感覺的肌膚上…………不!不!你怎麼能讓我看著你死去!不——!
你好殘忍。源。
你對自己殘忍,對愛你的人殘忍,你甚至對你愛的人也這樣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