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的鐘聲伴隨著經文朗誦聲迴盪在「妙靈寺」的寶殿上,喬嬡如往常一般跟著師父們誦經禮佛,但不知怎地,今兒個她只覺得心浮氣躁,難以靜下心來。
她雙手合十跪在佛堂面前,嘴裡雖喃喃誦著經文,但心思卻始終繞著靳子歆打轉。
自從那日不小心闖進了「禁園」後,她便一直處在驚慌之中,雖然靳子歆最後讓她離開了,但心裡的那股震顫卻令她久久無法忘懷。
她原本想找人談談,但寺裡的師父們早巳告誡她不得接近那座園子,為了不讓人發現她的莽撞行為,不得已,她也只有選擇三緘其口。
那名自稱「靳子歆」的少年究竟是誰?喬嬡不只一次地在心裡自問道。
那人一身貴氣,想必該是名門之後,這樣身份矜貴的男子,為何會流落到這深山裡的佛寺來?
還有,他身上的內傷真如他與他的手下對話所言,是被他的親哥哥所傷?
究竟是什麼原因,令兄弟倆反目?
那樣冷情、不顧手足之情的兄長,該是名長相狠戾的殘暴男子吧?
就在她深陷於自己的思緒中,不斷地重複著這些問題時,沒發現早課早就上完了。
「喬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一名法相莊嚴的比丘尼關心地拍著喬嬡的肩頭,慈愛地問道。
比丘尼便是「妙靈寺」的住持,法號「德心」。
喬嬡這時才倏地拉回自己遠遊的思緒,見早課已結束,才不好意思地回道:「呃……我沒事。」
「看你今兒個心不在焉,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沒有!」喬嬡有些心虛地搖頭道,「真的沒有,在這深山裡,還能發生什麼事?」
德心一聽,心想也對,隨即笑道,「那就好。」
「師父、師父!」慧靜慌慌張張地奔到做早課的大廳尋找德心師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德心有些責怪似地望著一路奔來的徒兒,「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麼事了?」
「不好了!」慧靜怪叫道,「大事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啊?」德心的話還沒說完,便驚見慧靜後頭隨即出現一群浩浩蕩蕩的人馬。
為首的男子有著一張俊魅的臉孔,頭上束著象徵身份地位的寶冠,狹長的眸子含著莫名的眸光,渾身散發的貴氣與領袖般的氣質,更是令人無法忽視。
他的身後跟著數名戎裝的官兵,鶴立雞群的他顯得光彩耀目,踩著如豹般優雅且自信的步伐,一步步地朝她走來,喬嬡就這樣望著如此俊美的男人……
「你們是誰?」德心難得地抬高了音量,戒備地問道,「這裡是佛門聖地,可容不得你們胡來!」
德心的聲音令喬嬡拉回了神智,她倒抽口氣,望著眼前這一名有著偉岸身形的男子,心跳不知不覺地加快。
多麼震懾人心的一名美男子!
「是嗎?」靳子嘯似笑非笑,一雙烏瞳掃視莊嚴的寶殿一眼,最後落在德心身上,懶懶地問道,「人呢?」
「什麼?」德心僵硬地回道。
靳子嘯幽幽地歎了口氣,嘴角微微地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既然是佛門聖地,為何又私藏男子?」
德心聞言,警戒地退了一步。
「人呢?」靳子嘯又問了一次。
懾於對方人多勢眾的氣勢,德心與喬嬡雙雙又退了幾步,但卻無人回答靳子嘯的問題。
「好吧!」靳子嘯歎了口氣,「既然如此,不說也行。」
他的手下早已四處展開搜查的工作,如果消息無誤,相信他很快就會和離家數月的弟弟相見了。
這時候,寺裡修行的女眾們全都被靳子嘯帶來的官兵趕到大殿來,像是趕鴨子般全集合在一起。
「啊!這是怎麼回事?」
「嗚……他們是誰呀?」一群人害怕地縮成一團,嘴裡喃喃念道。
「大少爺,找到二少爺了!」
一名官兵的話聲方落,就聽到靳子歆怒罵的聲音由外頭一路傳進來:「放開、放開,你們這些混賬……」
靳子歆的手下谷駒已被制住,狼狽地讓人雙手縛於身後,一見到靳子嘯,他自知大勢已去。
見到靳子歆,靳子嘯輕笑出聲,以一副親人間久違的口吻道:「子歆呀,可終於讓為兄的找著你了。」
靳子歆可沒有靳子嘯表面上的熱絡,反倒恨恨地嚷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哥哥』?」
在一旁的喬嬡聞言,心底更是一驚,雙眸瞠大地望著俊雅的靳子嘯。
原來他就是靳子歆口中那名打傷他的冷血兄長?
天!她還以為該是個腦滿腸肥、一臉戾相的紈侉子弟,沒想到他竟然……竟然如此出色?!
靳子嘯突然踱向谷駒,輕笑地道:「谷駒,我一向視你為人才,只可惜呀……」靳子嘯大大地歎了口氣,一副惋惜的口吻,「跟錯了主子。」
「大少爺……」谷駒眼神複雜地望向靳子嘯,希望他能網開一面。
「知不知道本少爺如何能找到這裡?」
「大少爺……」
「都死了。」靳子.嘯輕輕地搖搖頭,歎氣道,「擁護子歆的人馬,不是死就是逃了,知道嗎?」
「啊?」
語畢,靳子嘯毫無預警地一掌拍上谷駒的天靈蓋,只見谷駒突地雙眼圓睜,悶哼一聲後便軟軟地倒在地上。
「再見了,谷駒,有緣的話,下輩子再來效忠本少爺吧!」靳子嘯冷冷地道。
見狀,一群修行的女尼們一同驚叫出聲,一群人全縮在大殿上的角落,靠在一起,駭怕地發抖。
「谷駒!」靳子歆心痛地大喊。
「別喊了,人已經歸天了。」靳子嘯撇嘴道。
「你!」靳子歆憤恨地瞪著靳子嘯,要不是自己雙手被縛,他真想衝過去和他大打一架。
見靳子嘯那冷漠的態度,喬嬡心裡又是一驚,人命在他眼中猶如草芥,他竟然冷血地像踩死一隻螞蟻般地殺死一個人,而且還是在佛祖面前?
靳子歆轉頭對著靳子嘯吼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靳子嘯有趣地撇撇嘴,但卻讓人輕易地感受到他微笑裡隱含的殺氣:「放過你?爹可是想你想得緊,尤其是爹他老人家的病又犯了,我當然要將你帶回去見他老人家。」
「不,我不回去!」靳子歆嚷道。
靳子歆相信自己若隨他回府,他十分確信這名與他水火不容的兄長多的是辦法讓他「死於意外」,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躲到這深山裡的寺廟裡來,沒想到還是讓他給找著了。
「喔?」靳子嘯微微挑挑眉,笑容依然優雅,但語氣已經變冷,「兩個月前你早該預料到這一天,這只能怪你行事不周、欠缺考慮。」
「你!」靳子歆憤恨地瞪著他,一副想拚命的模樣,接著他又犯了咳嗽,「咳……咳……」
「嘖嘖!」靳子嘯嗤笑道,「看來我那一掌讓你受傷不輕嘛!」接著他眼神一凜,笑容已不復見,瀟灑地揚了揚手勢,「好了,廢話少說,帶走吧!」
「是!」官兵們高聲應諾。
「等等!」一聲屬於女子的嬌柔嗓音在大廳的角落裡揚起。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喬援自人群中站出,一臉戒備緩緩地朝靳子嘯的方向而去。
「太過分了!」一旁的喬嬡再也看不下去了。
這男人怎可如此冷血、自大?不僅公然在佛堂上殺人,甚至還欲置自己的兄弟於死地?
靳子嘯有趣地望著她朝自己走近,眼裡閃著既有趣又略帶嘲諷的神采,這女人想幹什麼?
「你……」喬嬡試著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抖得太厲害,頓了一下後,才顫巍巍地揚起手指著靳子嘯,「你太過分了!」
「喔?」靳子嘯挑高一道眉,俊凜的眸光煞是惑人。
喬嬡逼使自己忽略他臉上那抹迷人的笑容,強逼自己擠出聲音道:「你、你不能帶走他。」
「我不能帶走他?」他嗤笑道。
這女人以為她是誰?救苦救難的菩薩?
「你這惡魔,竟然在佛堂上公然殺人,還把自己的親弟弟打成重傷,你不怕天譴嗎?」喬嬡義正辭嚴地道。
「天譴?」靳子嘯一聽,忍不住有些想笑。
「沒錯。」見他一副無賴的模樣,喬嬡心裡又氣又驚。
這個男人真是既自負又自大!
「我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就是相信『天譴』,今天才會在這裡,多事的小美人。」靳子嘯緩緩地朝她走近,在她側邊輕聲喃道。
他的氣勢一逼近,喬嬡只覺自己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
喬嬡不懂他在說什麼,她在和他說大道理,他沒事幹嘛動作那麼……那麼撩撥人?
「你挺身而出為的是什麼?是為了他?」靳子嘯像是發現什麼似的,一臉興味地望著自己弟弟的反應。
「子嘯!」靳子歆狂吼一聲。
靳子嘯突地冷笑,輕鬆地攫住喬嬡的一隻玉臂,跟著手勁一扯,喬嬡便重心不穩地整個人順勢跌到靳子嘯的懷中。
「啊……」喬嬡驚叫一聲,心裡開始後悔自己的多管閒事。
靳子嘯以指背輕柔地碰觸著喬嬡光滑細緻的臉頰,如羽毛般柔軟的嗓音自靳子嘯性感的薄唇逸出:「美人,別一副聖潔的模樣,這世道有很多事並不如你所見的樣子,有時候……」他頓了一下後道,「別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放開我!」
靳子嘯的指尖輕忽地勾勒著喬嬡美麗的唇線,柔聲問道:「還是我誤會了?難不成你看上子歆,還是子歆看上你了?」
喬嬡慌張地欲逃離他的鉗制,卻敵不過他的力道:「你放開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心驚地瞪著他,什麼看上看不上的,她只不過才見過靳子歆一面。
靳子嘯一面輕觸著喬嬡,一面邪笑地睨向自己的弟弟,語帶濃濃的挑釁,「這麼美的女人,換作我也容易動心。」
「放開她,這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喬嬡心慌地嚷道:「我只見過他一面……」
靳子嘯可不管兩人說些什麼,他早已認定她的挺身而出,為的就是保護情郎。毫無預警地,他伸手掐住她的粉頸,目光已不再慵懶,反倒多了一抹令人心悸的戾氣。
喬嬡驚駭地倒抽口氣:「呃……」
令她驚駭的不只是被這名外表俊美,卻不時流露出邪氣的男人掐住頸子的威脅,最主要的是,她被他身上那一股王者般高貴且強勢的氣魄所震懾。他猛地欺近,足以令任何女人為之屏息。
「說說看,你為何到這寺裡來清修?」他近乎耳語地在她耳邊吹氣低吟,輕柔得有如情人間的愛語。
「我……我……」喬嬡結結巴巴地語不成句。
「你幹什麼?快放開這位姑娘!」德心在一旁緊張地大叫。
靳子嘯聽而未聞似地,雙眸緊緊盯著眼前這名女子,脂粉末施的她,長松齊束於肩後,那一雙水瞳裡透著靈秀之氣。
他調笑似地道:「想不到這深山裡還藏著這等貨色。」
他無禮的話語令她反感,從小的教養使她不得不回嘴訓斥,也顧不得自己的小命掌握在人家手上。
「請你說話放尊重點,這裡可是佛門清修之地……」縱使聲音有些發抖,但至少她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靳子嘯像是沒有預料到她會反駁,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嗤笑道:「連這張利嘴都是難得一見。」
喬嬡既驚駭於他懾人的氣勢中,卻也氣自己在口頭上被對方吃足了豆腐,於是她想也不想,忍不住再一次重申:「這裡可是佛門……」
「佛門清修之地?」靳子嘯截去她未說完的話,邪魅的幽瞳裡閃過一絲譎光。
「是吧?」
「是……」喬嬡心魄幾乎被他眼瞳那抹邪肆的眸光給奪去,她突然發現這霸氣的男人,擁有一雙能攝人心魂的眸子……
「別再和我說大道理!」靳子嘯手勁突地加重,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冷然的氣勢恍若鬼魅,「你要是甘於清修,又為何在你所謂的『佛門清修之地』裡私會情郎、談情說愛?」
「不,我沒有……」
「別再滿嘴神佛,你這條小命現在可是在我的手上,我若要你死,就像捏死只螞蟻一樣簡單,你的菩薩就在堂上,我若真要你的命,她能救得了你嗎?」靳子嘯嗤笑道,一雙眸子冷得像冰。
「你……」喬嬡驚愕地瞪著他,這名狂妄的男人居然敢在佛堂上出言不遜,褻瀆神明。
「子歆,這是你的女人吧?」靳子嘯突然轉向靳子歆道。
靳子歆沒有答話,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惡狠狠地瞪著他。
「不,我不……嗚……」
喬嬡正要聲明她和靳子歆的關係,沒想到,在下一刻靳子嘯竟毫無預警地吻上她,性感的薄唇覆上她柔軟的芳唇,吻去了她未說完的話,喬嬡只覺腦袋「轟」的一聲,意識完全被抽離了身軀。 」
她呆楞地任他吻著,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直到靳子嘯撒去攻勢。
喬嬡既驚又慌地瞪著靳子嘯,彷彿他是個怪物般……他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侵犯她?
靳子嘯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睨著眼前這名膽敢阻止他、卻又不斷在他懷裡發抖的小女人。他突地鬆手放開她的粉頸,可瞳中不懷好意的興味仍恣意流竄。
捏住她的下巴,靳子嘯一副評分的口吻,邪笑道:「滋味還不錯。」
喬嬡緊抿著唇未答話,心裡因他的侵略而澎湃不已,不知是懾於他逼人的威勢,還是他那雙深黑色的眼眸……
「看著我!」察覺到她眼底的慌張,他滿意地笑道。
喬嬡不敢直視他那雙似能將人看透的灼熱瞳眸,下意識地將視線瞟向一旁,不敢與他對視。
「看著我!」靳子嘯捏住她下顎的手勁加重,口氣裡有不容反駁的霸氣。
不得已,喬嬡只能怯怯地將視線重新移到他的臉上,在過近的距離下,她發現他有著極細緻的五官;深黑色的瞳眸像是兩泓幽潭,既冷冽又孤寂。
「這唇,子歆嘗過了?」他突地問道。
喬嬡臉色乍青乍白,胸口劇烈起伏著:「不……」
「是嗎?」眼底的諷意,他擺明了不信她的說詞,「也罷。」靳子嘯自信地輕哼一聲,驀地放開她。
一逃離這惡魔男人的鉗制,喬嬡連連退了好幾步,驚恐地瞪著這名始終露出詭笑的男人,也分不清楚他的話裡究竟是褒是貶。
她只知道,這全身上下散發出危險訊息的男人,可惡地強吻她!
因家裡經商的關係,她也接觸過不少男人,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令她打從心底害怕。不知怎地,她真的……怕極了這個男人!
「你、你太過分了,你的眼裡根本沒有王法……」喬嬡抹著自己的唇角,打算抹去他留在她嘴邊的味道,忿忿地怒道。
她瞠大了一雙眸子,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一對關係詭異的兄弟,脫離了他的鉗制,她終於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
這男人真是可惡!
靳子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邪氣地睨著她笑。
喬嬡心慌地迎向他詭譎的眸光,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她想逃,但「妙靈寺」已然在他的勢力掌控之下,她根本無路可逃,況且寺裡還有許多人在,萬一這男人一個不順心,將這裡的人全殺了也是有可能的事。
靳子歆自始至終狼狽地被人制服住,未再多置一詞,縱使他也對那女人頗有好感,但現下他可管不了她的死活,重要的是自己如何能脫身。
「沒錯,她是我的女人。」靳子歆突發驚人之語。
「呃?什麼?」喬媛忍不住驚呼出聲。她什麼時候成了……他的?
靳子歆瞪著兄長,一副打著商量的口吻:「要是你看上她,就帶走她,只要你放了我。」
過了片刻,靳子嘯沉吟了半天後,才以妥協的口吻道:「好吧!」
靳子嘯懶懶地撫著下巴凝視喬嬡,她口中那迷人的芳甜滋味還縈繞在他的口鼻間……深沉的眸子露出一抹興味的狎光。
「真的?」靳子歆一聽,心喜道。
沉吟了片刻後,靳子嘯笑道:「既然你那麼捨不得她,而我又不可能放你離開,那麼我就好心點,連她一起帶走吧!」
「不……我不要!」喬嬡朝幾名架住她的官兵們嚷道,「放開我,我不要跟你們走……」
「你們放開她,放開她呀!」德心驚慌地喊道,她想上前救下喬嬡,但靳子嘯的手下們立刻擋住她。
「救我……」喬嬡求助地朝德心伸出手,一臉惶恐。
「你們不能帶走她,放開她呀……」德心大聲嚷道,她想衝到喬嬡身邊保護她,但卻被靳子嘯的侍衛架住。
「放開我……放開我……」敵不過官兵的蠻力,再加上一時驚慌失措,最後,她竟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