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間的事要用男人的方法來處理。
人生於世,愛情雖然重要,但,友情也不可缺少,尤其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倘若只因小事而反目相向,豈不可惜?
所以,陳少軍、方沛文決定聯手化解洪偉明和楊烽之間的芥蒂。
其實,事隔多日,楊烽早已下再介意,只不過雙方誰也沒有勇氣先向對方道歉。男人有的時候比女人還忸呢!
方沛文一手舉起喝香檳的高腳杯,另一手持著夾冰塊的鐵夾子敲在杯上,鏗鏗鏘鏘的引起在座人的注意。
「各位兄弟,再過幾天呢就要過年了,我們的友誼年資也增加一年,實在可喜可 賀。我們四個人打從大學時代就相互扶持、情如兄弟,實屬難得。不過,現在我們內部出現了一點小小的裂痕,讓我們的友誼有了缺口。大家是好兄弟、好哥兒們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呢?不過就是個女人嘛!兄弟為了個女人反目成仇,值得嗎?今天在此聚會、說這段話,無非是希望能消除不愉快的芥蒂,找回往日的兄弟之情,讓我們能再一起共度這個新的年度,謝謝!」他感性的說,句句由衷使人銘感五內。
洪偉明舉起酒杯,率先賠罪,「牛郎,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瞞你先簽下租賃合約才說出房客是誰,更不應該為鞏固自己的私情而說你是同性戀,我早就想道歉了,可是又沒有勇氣,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他誠心的說。
「我也不好,衝動的打了你一頓,咱們扯平了。」他也自我反省。
大功告成。
陳少軍比了個V的手勢給方沛文,然後拍手說:「好了,風雨已過,又恢復太平了,我們兄弟一場總算沒白費。今晚,不醉不歸,盡情享樂吧!過了年以後,繼續努力,別忘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他喊著,把氣氛帶進高潮。
他們舉杯祝賀,紛紛預祝其他人在未來一年裡有更好的機會及表現,更重要的是,不論如何——友誼長存。
「喂!凱子,你喝多了不怕回去被阿珍修理嗎?」方沛文怕他得意忘形,回去得跪算盤。
這倒提醒了陳少軍,他站到椅子上示意大家肅靜,準備報告一件事。
「各位,麻煩你們安靜下來,安靜下來聽我說。」他另一隻手在空中指揮著。「在幾番深深的考慮之下,我終於狠下心來和阿珍分手了。我們分手了!」四周瞬間靜了下來。
其他三人下禁互看一眼,他們都明白陳少軍做這個決定一定很不容易,他是非常愛阿珍的,所以,若不是狠狠的捏碎心,又怎麼做得到呢?
「各位,你們都知道我很愛阿珍,我真的很愛她,可是……我不能……不能再繼續渾渾噩噩的過日子,讓自己墮落。」他潸然落淚,雖然心在痛,但他相信自己會熬過的。「牛郎說的對……這樣縱容的愛是不對的,只會、只會毀了我或是……阿珍。」
除非在摯友的面前,否則他是不會表現出自己的懦弱。他嚎啕大哭著,用力宣洩所有的不滿和悲傷。
而,哭的人不只有他。
其他的人也陪著他哭,這是朋友該做的,畢竟此時他需要一股強大的力量來支持 他,幫助他度過這個難關。
*** 瀟湘書院 *** ***
冬天裡的陽光也是很溫暖的。
而一早就看到王愛愛出現在客廳,令楊烽頗驚訝,「嘿!你今天起的真早,我還沒有準備早餐呢!你想吃什麼?」他對她體貼入微。
「我看陽光這麼美好就捨不得睡嘍!」她受夠十幾天來的陰雨綿綿。「不如我們出去吃早餐好不好?順便出去曬曬太陽。」她興致勃勃的說。
「Good idea!」他凡事以她的意見為意見。
於是楊烽帶著她到附近的市場去,或許由於陽光難得露臉的關係,所以許多家庭主婦紛紛上街,路上人來人往顯得十分熱鬧。
這個經驗對王愛愛來說很是新奇的。
原來一般的市場是這種模樣的。從小生活富裕的她,向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不必事必躬親,只要享受別人為她安排好的成果即可。
若非這次離家的磨練,她想自己恐怕仍是個啥事也不懂干金小姐。
她興奮而忘情的抓住楊烽的手,「喂,這裡好熱鬧喔!」
「傻瓜!」看他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他笑擰著她的鼻子。
「我們去吃早點吧!』她高興的說。
於是兩人來到早餐店。
「那你想吃什麼?」他體貼的問。
「來一份燒餅油條、一杯豆漿、一份蛋餅,還要一份蘿蔔糕。」她一口氣點了所有她愛吃的東西。
「哇!你真會吃,你吃得完這些東西嗎?」他懷疑的問。
她這輩子最討厭婆婆媽媽的男人了。「你煩不煩吶!連這也要管。」
王愛愛不想理他,逕自找了個空位坐下。
「還生我的氣啊!I他上前賠罪·「是我不好,太煩人了,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要我不生氣也行,除非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她趁機威脅。
他想也沒想,爽快允諾,「好!只要我能力範圍做得到的,我一定答應你。」
聽到楊烽所說的話後,她露出了賊兮兮的笑容,他立刻察覺情況有異,好像上了賊船。
「我要出去工作賺錢,下禮拜開始。」她斬釘截鐵的表明態度。
因為她下忍心再敲詐他,畢競他的經濟能力也很有限。
「可是……」他知道上當了,但為時已晚。
她揮手阻止他發表高見。「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一旁的吵雜聲中斷了他們的對話。
早餐店的老闆抓著一個小孩,粗聲粗氣、凶神惡煞的罵著,「死囝仔!沒錢還敢來白吃,我打死你。」說著,就舉手使勁往他的屁股上打去。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小孩痛得大哭大叫直求饒。
「不敢!你吃了我的東西怎麼辦?」老闆舉起手準備再揍小孩幾下。
王愛愛坐在一旁氣得直跺腳,正義感油然而生,看不下去的挺身而出,「老闆,這小孩吃了多少錢?」
「一共是三十五元。沒錢還來吃實在可惡,若下教訓他一下,以後就無法無天。」他氣呼呼的說,還順手打了小孩的頭幾下。
「他吃的錢我付。」她掏出錢交給老闆,並且由他手中搶回小孩。「小弟弟,他剛剛打了你幾下?」
小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她心疼的拿出衛生紙將他臉上的眼淚、鼻涕呀,全擦乾淨,「別怕啊,沒事了。」
小孩嚇得緊緊偎著她。
然後王愛愛看著早餐店老闆說:「你連個小孩都欺負,還是不是人吶?人家只不過吃了你三十五塊的東西,你就把人家打成這副德行,真是喪心病狂。」她當著眾人的面嚴厲的說。「楊烽,付錢,我們到別家吃。」
王愛愛像個神奇女俠,牽著孩子的手離開早餐店。她發誓,她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再踏進這家店半步。
而楊烽付了錢後,隨即快步跟上她。
他驚訝不已,沒想到以她愛錢的個性竟然肯拿出錢來幫助一個陌生的小孩子。
「姊姊,謝謝你。」走了一段路後,小孩很禮貌的跟她鞠躬致謝。
王愛愛蹲下身來,搭著他的肩,「傻瓜!不用謝了,這些錢你拿著慢慢用,還有別再去剛才那家店了,知道嗎?」她塞了些錢在他褲子的口袋裡,然後千嚀萬囑的交代著。
孩子點點頭,「知道了,姊姊。」他從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姊 姊,我沒有東西給你,這張發票送給你,祝你中獎。你是個好人,會有好報的。」
她收下發票隨手替孩子撥齊頭髮,「謝謝,以後小心點。」
看著孩子走遠了,她才站起身,若有所思的向前走。
「你給了那孩子多少錢?」楊烽掩飾不了心中的好奇。
「一千塊。」她沒事人似地說。
「什麼?!」哇!她該不是中邪或生病了吧!出手這麼闊綽。「這實在不像你平常的作風耶。」
她沒回答,低著頭繼續向前走。曾經,她也像那孩子一樣身無分文的遊蕩在街上,又餓又累又沒居所,幸虧遇見了一些好心的人,及時伸出援手幫助她,才使她度過難關。
現在,看見了需要幫助的人,她自然也會伸出援手盡己所能。
「我是很吝嗇,可是我不會見死不救。」她許久才冒出一句話來,當是給他的答案。
楊烽轉過來看著她。和她相處愈久,愈看見她不為人知的優點。「你知道你剛才罵老闆的時候好像什麼嗎?」
「什麼?」
「像武俠小說裡武藝高強的女俠。」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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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忙著打掃屋子,希望能為明年帶來好運。
所以愛愛服務中心的生意終日不絕,若不是忙不過來,她肯定每個Case都接。
「我回來了。」她一進門就喊著。
不過,雜亂不堪的屋內倒把她嚇了一跳。該不會遭小偷了吧?
楊烽從廚房走出來,一身的工作服。「你回來啦!我在打掃,再幾分鐘就好了。」
「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不過麻煩你幫我把那疊報紙抱到陽台的紙箱裡。」他很是體貼,知道她工作一天也辛苦了。
「好吧!」她捲起袖子走到牆角邊。
看見一落報紙就想到了錢。一份報紙十塊錢,這兒有多少份報紙呢?真是浪費, 買什麼報紙呢?報紙有什麼好看的?
王愛愛取了一份,被報紙上一行斗大的黑字給吸住了。
邵氏將添一名生力車!
王愛愛用心讀著這篇新聞的內容。
報上寫著,王菲菲的預產期在後天,她猶豫著該不該去醫院探望姊姊,畢竟,這是她頭一遭當阿姨,她也很想看看小嬰兒的模樣。
他們大家好嗎?是不是還為父親的死,對她記恨在心呢?他們會接納她嗎?
許多問題一湧而上,困惑著她。
楊烽由廚房裡探出頭來,見她發著呆,想事情想到出了神。
他走近她,「你還好吧?」他的手在她眼前晃動。
她心事重重的拾眼看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還好,我……我有點累,想先回房休息。」
王愛愛喟然長歎的走進臥室掩上門,將楊烽一人棄於客廳裡。
她進臥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存折,看見存折上面的存款和一百萬還有好大一段差距時,她的心就縮成一團絞痛著。
只能怪過去的自己太驕縱了。
究竟該不該去呢?
她放下存折,走到窗戶邊看著星子稀少的夜空,懷念起在家中豪宅庭園中賞月的情景。
當她張開眼時,恰巧看見一顆流星從天際劃過,她立刻把握機會許願,「流星啊!我希望今年能回家過年,就像以往一樣,有爸爸、媽媽、姊姊、姊夫,邵伯伯、邵媽媽,還有我,大家圍爐吃飯,飯後愉快的放著煙火。」
王愛愛誠心的祈禱,希望流星能實現她的心願。
但,她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爸爸已經不在了。爸爸,對下起,都是我害您的,現在我雖然改過自新了,卻為時已晚,您永遠也無法看見了,您原諒我吧!她在心中不斷的吶喊著。
她被痛苦淹沒,深深的自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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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愛愛腳步沉重的爬樓梯上了五樓,她刻意不搭電梯好避開認識的人。或許是勇氣還不夠吧!
這兩天來,她一直惶惶不安,說是害怕,卻不知怕什麼?
後來她才明白,其實那不是害怕,而是愧疚。
從待產到生產,王愛愛一直坐在樓梯處陪等,她回想起姊妹相處的點點滴滴。
其實柿姊向來很疼她的,就像媽媽一樣的照顧她,幫她洗澡、穿衣服,說故事給她聽、哄她上床睡覺。
長大了她更操心她,管她的功課、管她的交友狀況、管她浪費、管她下事生產又好逸惡勞,總之什麼事都管,為此她還常和她鬥氣、吵架,真是不該。
王愛愛想著想著不禁感動落淚。
姊姊會生男的還是女的?她猜測著。
深夜,王愛愛確定已過了探病時間,家人都離開後,一直躲在樓梯問的她才躡手躡腳的走進病房,生怕會驚醒在休息中的王菲菲。她看見姊姊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猶如歷經大劫,她知道姊姊向來怕痛:心疼不已。
她輕輕的放下花及水果籃,怔怔的站在床前看著產後虛弱的姊姊,她很想喊她一聲,但心中又有所忌諱,何況她一百萬也尚未賺足。
而王菲菲雖然闔著眼,可是她知道妹妹一定會來看自己,她直覺是她來了,便張開眼睛。
王愛愛不敢逗留太久,擔心會被人撞見,當她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被一陣熟悉的聲音喚住。
「不要走,愛愛。」王菲菲輕聲的叫住她。
王愛愛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姊姊,一時紅了眼眶,滾下熱淚。多麼親切的呼喚,她等好久了。
她硬擠出一臉燦爛的笑靨,「恭喜你,姊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嗯……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沒見到家人的時候想見他們,一旦見著了卻又害怕的想逃走,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別走,你留下來,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王菲菲伸出手示意她過去。「你瘦 了,這些日子在外頭過得好嗎?」她關心的問,一如往常。
王愛愛握住姊姊的手,投給她一個成熟的微笑,「姊,你放心,我過得很好。」
聽見她這麼說,王菲非放心不少,但,瞬間臉色一變,直摸著她的手不放,「愛愛,你的手怎麼變粗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她知道妹妹一定是吃了苦。
一沒事,我每天要上班工作所以就沒時間保養了。」她輕鬆的說,不當回事。
過去的她不是這樣的。
「上班?你在哪裡上班?」
「喔!我在餐館裡幫人洗碗,下了班就幫人洗車、帶孩子或是清掃家裡。」她細說。
換成以前,她鐵定說不出口,不過現在她卻不以為然,職業無貴賤,只要不偷、不搶,光明正大的賺錢就行了。人最要緊的是要無愧於自己的良心。
王菲菲的心猶如被刀剜,淚水直流,「這麼粗重的活兒你哪做得來?為什麼不回家找我呢?」
歷練後的她倒是談笑自若,「姊,你太瞧不起我了吧!我現在每天早上四點就起床了,五點的時候就到附近替鄰居洗車,六點送小孩上學,七點打掃屋子,十點到餐館上工,上午五點下班後就當保母啦或清潔工啦,有時候也會拿些手工回家做,每天都工作到一、兩點左右。你知道嗎?我存了下少錢唷!再過一陣子存夠了一百萬我就能回來了。」她粲然一笑。
「都是姊姊不好,害你吃了這麼多苦。」她忍不住責怪自己的哭了起來。
王菲菲只要一想起妹妹這個金枝玉葉在餐館幫人洗碗,甚至在路邊幫人洗車,她就難過不已。
她揩去姊姊臉上的淚水,慎重的說:「產婦不能哭喔!何況我又沒少了根頭髮,只是去工作賺錢嘛!哪有工作不辛苦的,對不對?」她反而開解她。
「你變乖了、長大了、成熟了,爸爸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
這,才是王愛愛心中永遠的痛。
「可惜……他永遠看不見了。」她用力咬著唇,面色痛苦不堪。
王愛愛專心的和王菲菲談天說地,沒察覺到身後已站滿了一群人。
「怎麼會呢?」她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驚得她連忙轉過身去。
她嚇得花容失色,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她朝思暮想的人。
「你變那麼乖,我就是死也要從棺材裡爬出來看看。」王碖促狹的說。
王愛愛走上前去,伸出顫抖的手摸摸父親的臉,以確定他是人是鬼。「你真的是人?你還活著?你沒死?」她有種上當的感覺。
「你很希望我回老家嗎?」王碖皺眉瞪眼。
一旁的王母忍不住擁抱住離別多日生死未卜的么女。「孩子!你總算回來了,我真怕你有什麼意外。」
「嘿!歡迎你歷劫歸來,不過你還能活著真是個奇跡。」邵子謙也不忘附上他挖苦的幽默。
王愛愛沒好氣的睨著他。「你大概忘了,因為我的血液中本來就帶有成功的因子。」
大家聞言莫不大笑起來。
「說得好,愛愛,姊姊永遠支持你。」
王愛愛走到她面前,笑裡藏刀的問:「你早就知道老爸是詐死,對不對?而你竟然沒有告訴我!」
「我是被逼的,不關我的事情。」王菲菲擺出投降的臉。
王愛愛忍俊不住,「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然後又附耳說:「不過我會殺了你,砍了邵子謙,而且把你們兩個擺在豬肉攤上販賣。」
笑聲、幸福、快樂填滿了病房。
流星的願望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