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任軍處理公事向來不拖泥帶水,應用到他的家務事上,自然也是效率超一局。
在兩人協議完成後,他很快的去見了自己的兒子,並且要求他們母子倆搬到他的住處,也約好時間上門拜訪阮家二老談婚事,同時通知他在日本定居的父母回來台灣一趟。
一切,順利得讓阮婕妤不敢相信。
婚事,如火如荼的展開籌備,其迅速讓她完全處在狀況外。
他們真的要結婚了?就這樣決定了?
「想什麼?」兩人剛從阮家出來,曹任軍看著一臉呆滯的她,難掩笑意。
雖然婚事是她先提出來的,可是她卻比任何人都驚訝。
「沒什麼。」阮婕妤搖搖頭,勉強拉回心神。「你不是還要回公司嗎?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兒子留在阮家由二老代為照顧,說是要給他們時間去辦婚禮的事。
對於這六年後突然冒出來的男人,阮家雙親有著深切的不諒解,認為當年都是他拋棄了自家女兒,才會害得阮婕妤背起未婚生子的重擔。但是她編出個破鏡重圓的故事,讓父母相信當初其實是她因誤會而主動分手,還賭氣不告訴他孩子的事,直到最近重逢解開誤會,他才知道兒子的存在。
二老沒多問什麼,反正雖然晚了點,但是有個圓滿的結果就好,女兒跟外孫能有個這麼好的歸宿,也算是好運了。
反正,一切罪名都由她來擔,她習慣了。
而對曹任軍,她的說辭是:編個爛故事總比直接跟他們說,她去了所謂的性愛派對來得好吧!
她轉頭凝視「同居人」,想起那天他臉上複雜的表情,想必是很認真的在考慮其間的輕重。
「沒關係。」曹任軍開著車,很自然的空出一手拉起她的柔荑。「最近公司比較忙,有些事可能要交由你處理。」
雖然她要求婚禮隨便辦辦就好,可是他很堅持一切照禮數來。
他不要她再受委屈了。盛大隆重的婚禮,也算是為她洗清冤屈,杜絕六年來的傷人流言。
不僅是他,她的父母也是這樣希望。
「我知道,你忙你的事吧。」阮婕妤動也不敢動,被他握住的手源源傳來他掌心的熱度,讓她不住的心跳。
同住一處後,她也知道身為皇盈總裁特助的工作有多繁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他,負責的可都是極重要的案子。
尤其皇盈那位總裁最近有多打混摸魚,她更是清楚。因為衛夙雍摸的魚,正好是她的上司,前陣子她幾乎天天都有免費的激情電影可看。
察覺到她的分神,長指輕劃過她柔嫩的掌心,引出她的驚喘。
「你……」阮婕妤轉頭瞪向他,卻對上他開懷的笑意。
曹任軍沒回話,只是將車停在自家門口,對上她嫣紅的俏臉。
「你能處理的就先做,有事情打電話給我。」低沉的嗓音不若平日的公事化,一瞬間,讓她有種被嬌寵呵護的錯覺。
「我知道了。」胡亂點頭掩去自己的思緒,她低頭就想鑽出車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醒腦。
「等等。」猿臂一伸,勾回她纖細身軀。
她不解的回頭,卻正好讓他的唇印上她的。嚇了一跳正想退開,他卻已結束這個短暫的吻。
「別太累了。」氣息拂過她頰畔,他含笑放人。
阮婕妤被動的下了車,直到他駛出視線之外,心跳依然無法平息下來。
她撫著唇角,上頭似乎還留有他的溫度。
他跟她,到底算什麼呢?
☆☆☆
深夜時分,曹任軍一臉疲憊的推開家門,卻意外的見到客廳猶有光亮。
「還沒睡?」他有絲意外的看著沙發上穿著睡衣的「未婚妻」。
自從她和兒子搬進來後,他與她的晚上幾乎是沒有交集的。他因頂頭上司的「異常」天天加班到半夜才能脫逃,回到家時她都已陪著兒子上床睡覺。
「有事找我談嗎?」他只能如此猜測。
阮婕妤搖搖頭,指了指桌上的一疊資料。「我在整理檔案。」
他這才瞄了眼為數不少的檔案夾。
「我知道你的工作這麼忙。」只記得她因為要陪兒子,很少加班。
「沒有你忙。」這是發自內心的實話。她知道他每天都很晚才回來,只是鴕鳥心態的躲在兒子房內,怕與他單獨相處的緊張氣氛。
曹任軍苦笑。
自家總裁情場失意,把一切怒氣全轉移到公事上,操得全公司人仰馬翻,他能說些什麼呢?
這幾天,他真的是快累掛了。寧願那位總裁像之前一樣每天蹺班去約會,也不願意他現在拚命三郎似的當工作狂。
「貴公司的總裁情緒不佳?」身為柳芙雅的秘書,阮婕妤自然很明白她與衛夙雍的情事發展。
曹任軍揚眉,很意外她會這麼問。她會知情他不訝異,出乎他意料的是,口德向來很好的她居然會主動提及。
他的反應逗笑了她。看著他明顯的疲態,阮婕妤沒來由的一陣心疼。
「要不要喝點什麼?」她直覺的問,覺得自己似乎該表示些關懷。「咖啡?茶?」
「不用了。」他拒絕,在她身邊坐下,舒展累了一日的筋骨。「我等等就要睡了,喝那些有礙睡眠。」
「喔,我以為你還得挑燈夜戰。」她吐了吐舌。「那,要不要來杯牛奶?我可以偷泡兒子的給你。」揚揚應該不會介意才是。
曹任軍著迷的看著她淘氣的模樣,心裡有著疑問。
活潑俏皮,這才是她的本性吧?可是為什麼大部分的時間,她總是以冷漠淡然武裝起自己呢?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三十歲了。」他二日以蔽之,想不起來上次喝這種兒童飲品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五十歲的人一樣要喝,補充鈣質。」阮婕妤瞄他一眼,對他的言論很不以為然。「要不然麥片如何?」
看她極力示好的模樣,不吃點東西好像還真對不起她的好意。重點是他很怕她會這樣一路問到天亮,他就真的別睡了。
「不麻煩的話,我想吃麵。」閃閃白牙在夜裡發亮,曹任軍很大膽的點菜。他的確比較想吃熱食,若是她不會或不想去煮的話,倒也省事。
「好啊!早說嘛。」阮婕妤很高興的起身走向廚房。「等我一下噢。」
不會吧?她是認真的?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曹任軍心裡五味雜陳,有絲暖也有絲甜意,但也有著擔心。
她看起來不像是會煮飯的人,那面……他是不是該回頭選擇咖啡比較保險?才擔心著自己的腸胃,卻見到她已經端著碗東西走了出來。
這麼快?
不過等到他看清她手上的「面」後,他才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泡麵?」他怎麼不記得自己家裡有這種食材?
「嗯,三分鐘就好,迅速確實。」阮婕妤很大方的出借自己的檔案夾壓在上頭。
「是不錯。」速度與安全兼顧,他該滿意了。泡麵雖然沒有營養價值,但也沒有食用風險。
既然面還要等三分鐘,這中間似乎該說些什麼。
「柳經理還好嗎?」方纔她關切過自家老大,現在輪到他來關心一下她家主管了,這叫禮尚往來。
端著茶的阮婕妤露出笑容,很詭異的那種。
「你最近很忙?被衛夙雍荼毒得很慘?」看他回家的時間一日比一日晚,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明顯,答案昭然若揭。
「他情緒不太穩定。」曹任軍回答得很保守。雖然大老闆對他不仁,但他還是盡量保持自家總裁的形象,不拆他的台。
「想不想小小的報復他一下?」
曹任軍笑了。不是因為能報復衛夙雍,而是她眼底的光亮與古怪,讓他著迷得別不開眼。
「怎麼報復?」他樂於配合,只要能見到她這模樣。
「只要跟他說兩件事。」她輕笑,眼底閃著意圖不軌。「小道消息,我想他應該很有興趣。」
「哦?」他怎麼不知道自家上司性喜八卦?
「相信我。」她可有把握了。
「什麼事?」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曹任軍神色溫柔,不自覺的被她展露出來的真性情吸引。
「柳經理離職了。」
「為什麼?」曹任軍微訝。「她是合作案的大功臣,怎麼會在合約簽定沒多久就離職?」
「因為公司容不下她。」這就是社會黑暗面啊!「她也不是主動離職,是被一紙公文解雇的。」
「她接受?」曹任軍眉頭打結,不明白邵氏是什麼樣的公司,居然過河就拆橋。
「她早有準備了。」阮婕妤口氣微冷,心底也很為柳芙雅不值。「不過第二件事,我想衛夙雍會更想知道。」
「嗯?」曹任軍更感興趣了。
「這是邵氏上下,沒人知道的秘密。」阮婕妤賣著關子。
「這麼神秘啊!」被她得意的模樣惹笑,曹任軍配合的追問。「是什麼事呢?」
讚許的看了他一眼,阮婕妤說得超有成就感。
「你聽過邵董事長跟柳經理之間有暖昧的八卦流言吧?」看他點頭,她繼續說:「我想你家總裁大概也是跟其他人一樣相信了這件事,才會跟柳經理鬧翻,而後情緒失常的找你們這些無辜手下發洩。」
說到後來,她極度不齒衛總裁的行徑。
「你是指,他們之間是清白的?」如果是的話,總裁一定會很高興。可是光憑他倆的解釋,衛夙雍會相信嗎?
「當然是清白的,不過他們的確有關係。」放下茶杯,她露齒一笑。「柳經理是董事長的私生女,這就是最大的秘密。」
一陣沉默後,曹任軍的笑聲低低迴盪。
「總裁的確會很想知道。」而他,會很享受衛夙雍聽見時臉上的表情。
果然是報復啊!
「為什麼要跟我說?」他不懂,這個秘密她應該守了很久,口風緊成這樣,怎麼會突然告訴他?
「你可以吃麵了。」阮婕妤提醒,指指時鐘。
曹任軍無奈的端起他向來極度排斥的泡麵,不忍拒絕她的一片好意。
「為什麼?」吃著面,他不忘追問。
「我只是想替柳經理做點事。」柳芙雅那麼重情重義的一個女孩子,為了生父的請托,不遠千里的回來扛下重擔,又什麼都不求的離開,如果再被情人誤會,真的太沒天理了。
「她人呢?」面倒沒想像中的難吃,曹任軍分神問著。
「回美國了,她本來就只回來幫忙三個月。」看著他的吃相,阮婕妤心中浮現一股滿足感。
萬籟俱寂的深夜,他和她兩個人坐在沙發聊八卦,他手上還捧著她泡的泡麵。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有種平凡的幸福感。
「就是這個原因?你也可以自己去跟他說啊!」略過他,可以少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
阮婕妤臉紅了,極度不自在的別開臉。「反正我跟他不熟,交由你講比較適合。」
「就這樣?」迅速的解決那碗泡麵,透視人心的電眼掃向她,很明白她的肢體語言叫——心虛。「你沒說實話。」他皺眉。
阮婕妤閉了閉眼,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瞧,她讓自己陷入怎樣的窘境了?
「婕妤。」他低喚,等著她的回答。
「好啦,我說嘛。」阮婕妤棄械投降,實在是對抗不了他那一板一眼的硬脾氣。「誰教他誤會柳經理就算了,還把怨氣發洩到你身上,我想你心裡應該很受不了他吧,正好藉由這個機會整整他!」
說穿了,就是為他抱不平。
曹任軍突然覺得世界無限美好,就連剛才那碗泡麵,也成了人間美味。
原來,是為了他嗎?
「幹嘛這樣看著我啦?」阮婕妤想板起臉孔裝鎮定,雙頰上的紅雲卻出賣了她。他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會融化人的表情看她啊?那會讓她很不自在耶。
「怎樣看著你?」他靠近一點。
「就這樣啊!」她馬上退一點。
他還想再逗她,卻被她舉在兩人中間阻擋的文件資料分去注意。
「交接接單?」他挑眉。
「對。」阮婕妤在心裡吁口長氣,只要他別再靠近,要她回答什麼她都很樂意。
「我記得你堅持不辭職。」他曾向她提過,婚後就別上班了,也可以多點時間陪孩子,可是她斷然拒絕。
「我沒辭職。」她的聲音很悶。
「怎麼回事?」靈光一閃,他猜道:「邵氏也革你職?」
目光一抬,她笑得虛弱。
「妖姬都翦除了,我這個小婢女怎麼能放過?當然是跟著陪葬。」其實她早就想到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而且還要她馬上走。
「邵成敢這樣對你!」眉頭打了十幾個結,這下輪到他想為她出頭了。「你放心,我來處理。」
雖然邵氏這種小公司不待也罷,可是邵成居然敢革她職!
「要處理什麼?」阮婕妤小心的偷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他們這種高高在上的精英分子有這種毛病。「柳經理好不容易才把邵氏救起來,你可別拆她的台。」她提醒著。「而且董事長私底下也有跟我道歉,還給了我一筆不少的遣散費,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可是你不願意離開吧?」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向他堅持表態了。
「無所謂啦。」她是真的覺得無所謂了。「反正工作再找就好。」
她的堅持是工作,不一定要在邵氏。
曹任軍看著她故作堅強的聳肩,對於她的不捨之情再度湧上。
「你就在家裡休息一陣子吧,你也辛苦好久了。」他很自然的將她擁入懷中,下巴頂著她的發漩。「好好準備當個新娘,不用煩惱工作的事,有我養你。」
感動的氣氛只維持了五秒,阮婕妤就強迫自己推開他。
「不行。」她有她的堅持,兩人的婚姻只是權宜之計,她沒道理依靠他。
萬一哪天兩人分開了怎麼辦?她的堅強,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則。
「我會去找工作的,你不用擔心。」
看著她充滿防衛的模樣,曹任軍沒再說什麼,一聲輕歎後,憐惜的吻上自己想念了好久的紅唇。
該怎麼做,才能化去她身上疏離的冰、拒絕的刺?
六年前那個活潑愛笑的大女孩,要怎樣才能夠破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