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燕懷楚快步走出乾淨的機場大廳,遠遠看見顯得有些疲倦的他,高特助立刻迎了上去。
「燕總。」
「嗯。」
「車在外面等著。」俐落接過燕懷楚手中的簡單行李箱,高特助簡單明瞭地說。
「嗯。」
「您是回公司?還是回家?」高特助邊走邊問。
來開車門聽到高特助的問話時,燕懷楚停了下來,想了一想,他問:「美國那邊來人了嗎?」
「美國總公司的雷總裁只在公司待了五天就離開了,十天前回美國了。」
「確定嗎?」
「人是我送到機場的。」
燕懷楚漂亮的眼睛看了一眼高特助,低頭坐進車內,高特助跟著進去。
剛一坐定,車子便緩緩駛出。
燕懷楚拿出手機接通雷振武的電話,持續響了十幾聲後,斷掉了。燕懷楚接著撥通雷振武的秘書。
「周秘書,總裁人呢?」
「啊!燕總您回來了,總裁今早和『莫河』的柳總進了會議室,到現在還沒出來,他說今天一天的電話一律不接,有任何事情明天處理。」
「有大事嗎」
「是的,總裁正忙著『莫企』的收購案。」
燕懷楚收了電話,不出聲。
高特助推了一把架在乾淨清爽臉上的金邊眼鏡,便用流暢的聲音開始匯報這一個半月的工作:「您到法國的第二天,總裁代您參加一直由您負責的『夢雲遊樂園』的合約簽訂儀式,一切順利,和您計劃的一樣,下個月五號動工。日本菅原社長前天來電,同意您的收購條件,出售有源會社。鄭家的二公子來電表示,對您的設計非常感興趣,回來後請您回電。荷蘭分公司按照預定半年後正式開業,總裁讓我通知您,到時候你們一併前往……」
「美國總公司……那邊的人,說了什麼嗎?」心情煩躁地聽著高特助一一匯報總也做不完的事情,燕懷楚打斷他的工作匯報。
「總公司的雷總裁說『沒有見著您很遺憾,請您保重身體』。」
「還有嗎?」
「沒有。」
「是嗎?」僅此而已?胸口隱隱作痛。
燕懷楚深邃的視線落在窗外迅速劃過的建築,裝作毫不在意的隨口問問:「振聿……不,我是說美國總公司的雷總裁他看上去好嗎?」
「一切都好,是個很溫柔的人。」簡單明瞭的回答很像高特助的為人。
「很溫柔的人?是呀……」輕輕的在心底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除了對我以外。
「雷總裁進公司的時候引起不小的轟動。亞洲區域的總公司在這裡建成的三年來,他一次都沒有來過,所以沒人知道美國總公司的總裁是總裁的雙胞胎哥哥,女孩子們好像特別的興奮。」
「哼!」燕懷楚冷冷地哼了一聲,「告訴司機,直接回家。」
到了家門口,燕懷楚吩咐了一聲:「明天不用來接我。」直接進了屋。
隨手將鑰匙扔在一旁的矮櫃上,邊扯著領口上束縛得他呼吸有些困難的領帶,邊朝裡走。滿腔的煩躁並未因為獨處而舒緩幾分,反而更添心中的沉悶。
剛進客廳,一抬眼,兩個高大男人的身影毫無預警的闖進視線,燕懷楚呆立當場。
一個是他相處了十八年,再熟悉不過的雷振武,還有另外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他。
燕懷楚止水無瀾的眼睛,立刻湧上怒潮。
「振武你和高特助合謀一起欺騙我?」
「沒有,高特助不知情。」相較於燕懷楚的怒氣,雷振武一片平靜。
「是我讓振武這麼做的。」站在一邊的男人開口解釋。
「高特助說他十天前就離開了。」燕懷楚指著與雷振武並排站立的那人說話,聲音中有難以掩飾的顫抖。
「十天前,是我叫高特助送哥去機場的,人雖然送去了,但並不代表他一定會走。」
「周秘書說今天你一早就和柳進生進了會議……」說到一半,燕懷楚停了下來。「可惡!柳進生是你的朋友,我早該料到他會幫著你演這齣戲騙我。」
「如果不這麼做,你一下了飛機,早就躲得遠遠的,不看不聞。哥什麼時候走,你就什麼時候回來吧?」看向燕懷楚蒼白無力的神色,雷振武跟著心疼。
「振武,我給你家裡的鑰匙,不是為了讓你帶他自由進出我的世界,看著我被耍得團團轉。難道我受的冷落和難堪還不夠多嗎?在美國十五年,從回來到現在都三年了,求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好不好?」燕懷楚漂亮的眼睛悄悄地蒙上一層淡藍色的霧氣,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唇,鮮紅色的液體滲了出來,凝結成刺目的紅色小珠子,他倔強的又把瀰漫在眼眶裡的霧氣生生吞了回去,如同以往把所有疼痛吞回腹中一般,自己忍著,自己擔著。
他根本就不要他的同情,他也不要他的憐憫。大老遠的從美國跑來,這算什麼?他說他們是兄弟,暗示他們不能在一起的時候,他被硬生生地從天堂推到地獄。他說他要他結婚的時候,他笑著祝福他。現在就連他想遠遠躲開這個命中注定要令他心碎神傷的人時,事隔三年,他又出現在他的面前……這又算什麼?不能給我愛情,放著我不管還不成嗎?我擔不起觸及這情傷的沉痛,我躲開還不成嗎?為什麼不放過我?
雷振武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又看了看燕懷楚,他輕輕又無奈地搖頭,道:「我何嘗不想讓你得到幸福呢?唉……算了,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吧。」
語畢,雷振武離開了客廳,隨即傳來大門關上的聲音。
客廳裡一片空寂。
短暫的沉默,令人窒息般的難以忍受,燕懷楚用力地捏了一下拳頭,轉身上樓。
在他邁出第二步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那個男人開口了。
「懷楚。」
真實的聲音有別於以往電話答錄機裡傳來的音質,比男中音更悅耳的聲音有些沙啞,悠揚的聲音清晰地傳進耳裡,脆弱的心防似乎抵擋不住這並不猛烈的衝擊,震盪了一下,頓時產生無法被忽略的疼痛。
燕懷楚呆立了一下,隨即繼續前行的腳步。
「懷楚。」
不聽,不聽,不要聽。還有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些有的沒的,我聽夠了。
三步並做兩步,急急地跑上樓,連忙打開自己的房門,閃身進了屋子,又急速地把門關上,把那個一直教自己心碎神傷又牽腸掛肚的人關在門外。
抵在門上,沿著門板堅硬的線條慢慢滑落在地,身體彷彿斷線的木偶一般完全使不上力,只有顫抖不停。
「懷楚……」縫隙裡傳來那個男人第三次的呼喚,燕懷楚哆嗦了一下。
「……」
「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可是三年不見,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開口,閉口,就是放心不下,可惡,放在嘴上的,誰要聽?
「就我一人在美國,你和振武都在這邊,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你是否過得好,我好像是一個外人……」男人隔著門板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涼。
「外人?你不是外人,我燕懷楚才是『雷家』的外人。」沉默的燕懷楚終於出聲,可話一出口,備覺傷害的依舊是自己。
「你……」男人顯得有些尷尬。
「我什麼?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最不需要的就是你雷振聿施捨的同情心。」
燕懷楚用吼的,一股腦的把心中所有的不滿和委屈倒出來。
「這不是同情和憐憫,我是……我是……關心你。」雷振聿頓了兩頓,選擇「合適」的詞語描述心中的想法。
「我也不需……」可惡,他竟然說不出來他連他的關心都不需要,真的是可惡!吼了一半,燕懷楚無法繼續,只能咬住手指,緩解身體裡肆意擴張的疼痛。
「你剛下飛機,也累了,我看我們還是明天再聊好了。」
「請你離開。」
「振武給了我大門的鑰匙。」
「這裡是我的家!」
「就算這樣,我還是要住下。」
「你!」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強硬起來?你向來不是只有在商場上才會彰顯你強硬和果斷的一面。面對我的時候,從來只有一成不變的「猶豫」嗎?
「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說吧。」
耳邊響起雷振聿離開的腳步聲,胸口填滿了失落,依舊像以往每每見他離開時一樣摻雜著一絲心慌。
「你想我嗎?」燕懷楚忽然問。
「想,怎麼不想?三年多了,電話線都被我打穿了,你從來不接,更是不回,連在美國的家一次都沒回來過,真的是望眼欲穿啊!」雷振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毫不猶豫的答道。
「想?兄弟間的思念給得太多,我不稀罕。」燕懷楚冰冷又自嘲的聲音透過門板清晰地傳來。
「你愛我嗎?」
他問他,十八年來一成不變的問題。
「我……」
「好了,不用說了。」
他已經知道了,十八年來他的答案也一成不變。
從未變過……
雷振武抬頭就見燕懷楚算不上好脾氣地甩上他辦公室的大門,逕自向他走來。拉了一張椅子,不客氣地坐下來。
「把我的鑰匙還回來。」燕懷楚一坐下就立刻挑明來意。
「鑰匙現在不在我這兒,這你也知道。」雷振武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地回答。
「要回來,讓他走。離開,離開我的屋子,離開我的視線。」該死的,也離開我的世界。
「給都給了,怎麼要回來?」
「我不管,這是你的事,反正你給我要回來就是。」燕懷楚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雷振武放下手中的筆,倒向椅背,微微仰望站在面前的人。
「如果你不滿意哥住在你那,你大可以跑出去住酒店,放他一人在家。這樣你也不會頂著黑眼圈來我的辦公室了,相信以你『雷氏集團』總經理的身份不至於付不起住酒店的費用,何必硬要跑來我這吵著要哥搬出去呢?」
「那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搬出去?他,不,是你們,未經我的許可,就私自決定了一切,你們把我放在何處?而你雷振武又把我的心情放在何處?」
「就算哥現在不住你那裡,等你知道哥其實沒回美國的時候,以你的個性,你放得下他嗎?懷楚,過去的十八年裡,你哪一天沒把哥放在心裡過?」話說到一半,雷振武似乎想起什麼事情一般,話鋒一轉:「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你進來前十分鐘,哥來過電話,他讓我記得轉告你『你做的早飯很好吃,我全吃完了,謝謝』。」語畢,雷振武還不忘聳聳肩。
「哥……你還真的是言行不一哦。你的『不管』還真是『獨特』。如果你燕懷楚能把雷振聿放下,那才是天大的笑話。」雷振武看著站在他面前有失以往沉穩風度的燕懷楚,輕易道破他的心思:「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不用一早跑到我的辦公室又吵又鬧的找借口。」
燕懷楚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怎麼?你不想知道哥這一次為什麼回來?三年裡,他一次都沒有回來過,為何偏偏這一次趕都趕不走?為什麼執意要住在你那?」收到燕懷楚幾乎要殺人的目光,雷振武依然毫不在意,繼續他的話題。
「你什麼意思?」燕懷楚莫名的心顫了一下,疑惑的目光立即投向雷振武,但在瞥見雷振武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模樣,恨得牙癢癢的同時,免不了胸口填滿酸澀的嫉妒,「我是他的誰?我怎麼會知道『雷總裁』究竟為何而來?」
「不知道,你可以問他,不就結了?」雷振武指了一條出路。
「問他?這才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我問他,他什麼時候給過我答案?」苦澀蔓延在燕懷楚的臉上,「我問他愛不愛我?他以兄弟之名,把我的情遠遠地擋在一邊。我不死心地再問他時,他結婚了。我又能怎樣?在爸媽的眼前還得遮著掩著,我受得還不夠多嗎?還問?讓他把我僅存的一點尊嚴踩在腳下,然後怎樣?我燕懷楚哭去喊去?搬石頭砸天去嗎?我受得還不夠多嗎?」
「這次的結果也許會不一樣。」
「哪裡來的不一樣?世上沒那麼多的灰姑娘,更何況我是個男人,十二點的魔法一過,什麼都沒了!」燕懷楚幾乎用叫的把憋在心底的話吐出來,「砰砰」門外響起一陣敲門的聲音,打斷了燕懷楚的話。
隨著一聲悠揚的男中音「振武,我進來了」,一個修長的身影推門進來。
燕懷楚一見來人,表情明顯一僵,顯得有些侷促。
來人卻在見到燕懷楚的時候,眼睛一亮,神采飛揚起來,聲音愉悅地說:「懷楚!剛才去你辦公室了,高特助說你上這來了。」
來人踏著輕快的腳步,邊說著邊上前走了兩步,縮小他與燕懷楚的距離。
燕懷楚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再度拉開他與他之間的距離,目光丈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胸口不免隱隱陣痛。
「不敢勞您大駕,不知道雷振聿總裁找我有何貴幹?」
「想和你談談。好久不見了,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說,也有很多話要告訴你。」面對燕懷楚刻意生疏的語氣,疏遠的態度,雷振聿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
燕懷楚眼見他流光異彩的俊容逐漸暗淡下來,從心底最深處湧上心疼。
「如果是公事,雷總只要吩咐一聲即可。如果是私事,對不起,請恕燕某公事繁忙,沒有時間論及私事,還請雷總原諒。」燕懷楚避開雷振聿有些期待,又有些猶豫,摻雜著複雜情緒的目光,冷冷地回絕。
「不會耽誤你很久,只要幾分鐘便可。」雷振聿不死心的說。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該說的早在三年前,不,更早以前就說過了。」
「可是……」
「還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你要說什麼?你雷振聿什麼時候說過我想聽的話?無非就是一些有的沒的,我聽夠了,也不想聽!」燕懷楚忽然動怒,他氣,他氣眼前這個明明給不了他任何承諾,卻總在不經意間丟給自己希望的男人。他更氣,他更氣明知道對他不能懷有期盼,卻忍不住心生幻想的自己,吃過無數次苦頭,一次比一次苦澀,一次比一次致命,卻總是學不乖。
你還要我怎樣?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叫我再抱著那些不可能實現的幻想度日如年,然後再被你狠狠地傷害嗎?
可惡!視線有些模糊了……
「懷楚,你聽我說,我……」
雷振聿面對如此的燕懷楚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剛想要解釋,便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
雷振武看著雷振聿不語。
雷振聿看著燕懷楚不語。
燕懷楚一雙明眸直視眼前的雷振聿,不語。
撥打手機的那人是一位很有毅力的人士,手機鈴聲持續不斷,接著鈴聲斷掉,再響起,在第二次接通電話的時候,雷振武輕聲歎息了一下,他說:「懷楚,接吧,他是什麼性子,你最清楚不過了……」說話間,雷振武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接著繼續說:「以他的勢力範圍來看,毫無疑問,他已經知道哥人到了,這種時候打電話過來,無非是為了確認你的心情。」
雷振聿心下一驚!打電話的人是誰?詢問的目光從雷振武的臉上轉到燕懷楚身上。
燕懷楚冷著一張臉,掏出電話,按下接通鍵,電話裡傳來有些低沉的聲音。
「懷楚,是我。」
「有事嗎?」
「呵呵,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我打這個電話意欲何為吧?」
「……」燕懷楚有一瞬間短暫的沉默,「知道又能怎樣?」
「怎麼,心情不好?」電話裡頭的那人聲音平緩而低調,完全無法覺察對方的情緒,但是燕懷楚知道,此刻他一定很開心。
「哼哼,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我心情好是不好?」燕懷楚將了對方一軍。
「晚上出來喝杯酒如何?」對方顯然不介意燕懷楚的壞口氣。
「不去。」燕懷楚斷然拒絕。
「是我心情不好,想找你陪我喝杯酒。」
「羅總心情不好想喝酒,多的是女人排隊等著,不差我一個燕懷楚。」
「我只要燕懷楚。」
「你要的,我給不起。」
「不,懷楚,你已經給了我很多了……」說到這,男人的聲音柔和了幾分。
燕懷楚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抬起有些霧濛濛的眸子看了眼前緊緊盯著自己的雷振聿一眼,他張口正要作答,卻被人阻止。
「不許去!」
「為什麼?」
燕懷楚心上一緊,他蹙著眉問。
「不許去!沒有什麼為什麼。」雷振聿一反往常溫和的態度,目光犀利的盯著燕懷楚不放。
「我想做什麼,想和誰在一起,於情於理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吧,犯不著你來干涉。」
燕懷楚說完話,轉身便要離開。
「你!」雷振聿動怒。見狀,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擋在燕懷楚的後方,將他擋在自己的胸膛與大門之間。
「不許去。」雷振聿厲聲命令。
燕懷楚怔仲。
他疑惑,他不解,他不明白向來對他若即若離的他,為何突然間多了一些令他難以理解的強硬和任性?多的這些東西更甚至教他措手不及,難以抵禦。
心潮湧動了一下!
他回頭看著他,想要從他的眼底看清他的想法,看出任何端倪,可一片深海,彷彿要將他吸進去一般,令他有些心驚!他看不清,也道不明,有些地方似乎不一樣了。
所以,燕懷楚選擇逃開,就像以往他受到傷害的時候一樣,他選擇逃開。他不想經歷了三年依然沒有被修復的傷口再被他無心更是無意的關切給撕開,他燕懷楚不笨,所以他不會抱著癡心妄想過日子,不會期盼這次能有結局,因為他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種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感覺。
燕懷楚回身,伸手握著門的把手,作勢要開門出去。
「砰」的一聲,猛烈的打擊聲,一瞬間震得燕懷楚失神,身後那人的拳頭死死抵在門上,關節四周的皮膚由白變成紅,他因為動怒而顯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擦過燕懷楚裸露在外的脖子,滾燙的氣息令燕懷楚差點彈跳起來。
「懷楚,別讓我說第三次,別試著挑釁我的耐性,也別試著挑撥我的理性。」輕揚的男中音裡摻雜著明顯的怒氣,雷振聿沉著一張俊容,低頭俯看他。
燕懷楚詫異、驚愕,深邃的眼眸隱約透露出一些不信。膽怯的,小心翼翼的,一點又一點的想要更深入那個人的想法,可就在這個幾乎令自己有些雀躍的時刻,以往被狠狠傷害的一幕又一幕跳到眼前,就像重播的悲情電視劇一般,接連不斷,傷痛不斷,永遠都是伴隨著破碎的心傷沒有結局的結局。
燕懷楚幾乎是狼狽地用了全力推開擋住去路的手臂,旋開門把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燕懷楚急急地越過秘書的視線,放棄了等待電梯的想法,轉了個彎,直接選擇了樓梯,視線掃了一眼四周,沒有發現任何人,燕懷楚才軟軟地靠在白淨的牆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滲出的汗水濕了掌心,手心裡除了黏黏的感覺還有些異樣,燕懷楚突然察覺到,手裡還拿著手機,而電話依舊處於連接狀態,他心思急轉,將電話舉到耳邊。
「剛才被打斷了。」
「我都聽見了,懷楚。」電話裡傳來男人酸澀的聲音。
「馬上來接我。」
「嗯?」男人疑惑,隱隱覺得事情不對:「他來了,飛了二十多個小時來了,現在你要我去接你?懷楚,你在想什麼?」
「酒我陪你喝,但是有個忙你一定要幫。」燕懷楚開出價碼。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他問:「幫忙的結果會是如何?把你推給雷振聿,還是把雷振聿推給你?」
「你幫是不幫?」
「唉……」電話裡頭傳來一陣輕不可聞的歎息聲。「懷楚,你有時候真的很殘忍。」
「你是個好男人,是我不知好歹,無福消受你的好,對我不值得。你應該收著藏著這份心,等哪一天遇到真正能還得起你的人,再全部都給他。要知道,收到的愛情不完整,任誰都會痛不欲生的。這種痛,我最明白不過了。所以,不要對我放任你的感情,那是一種浪費,也是對你未來愛人的不尊重。」
「懷楚,你這是何必呢……你這麼說教我該拿你如何是好?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心頭上插的一把刀,拔下來,血流乾而亡。不拔,疼痛難忍。」
「對不起,我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
「我不勉強你,幫與不幫,都在你。」
「……給我十分鐘,十分鐘後,我來接你。」男人說完話後,就收了電話。
燕懷楚試著將手機放回口袋,可顫抖不已的手指不聽使喚,幾次失了准心,險些摔了手中的電話。
僅僅是隔著衣服的簡單相觸,彷彿像被火燒著一般,手心裡燙得發痛,沒了知覺。三年了,不見不看甚至是不聽,遠遠的躲著、藏著,自以為是的認為時間和距離可以沖淡一切,包括他對他的愛和他在他心尖上劃過的傷。
沒想到,自欺欺人的做法換來的是時隔三年幾乎要將自己摧毀的重遇,一直被壓抑在心底最深角落的思念,一旦迸發,幾乎粉碎自己,雖然有所準備,但是力量太大……
燕懷楚淒然地苦笑。
此時,雷振武的辦公室內氣氛凝結,雷振聿立在原地,表情複雜地看著早已關上的大門,他問自己的胞弟:「剛才給懷楚打電話的人是誰?」
「羅嚴。」
「羅氏的現任總裁,羅嚴?」即便在美國也聽過這個響噹噹的名字。
「是的。」
「他很喜歡懷楚?」
「第一次見到懷楚後,就沒聽過他鬧過任何花邊新聞,也沒見過他身邊留過任何人。」
雷振聿眉心一緊。
「整整三年了……振武,你說我這次回來是不是做錯了?也遲了?」
「哥,這話你該問懷楚,而不是問我。」
「懷楚這樣子,我問不出口。我……說實話,我有些害怕聽到他的答案,畢竟……」
「不能因為害怕就不問。哥,摸著心口想想,懷楚問你要答案的時候,他不害怕嗎?那個時候的他一定比現在的你害怕一百倍、一千倍。自己種的果子,自己吃。我想幫你,也無能為力。」
「是呀,自己種的苦果,自己吃……」
「哥,你這次回來究竟是為了什麼?」這個問題在雷振武的腦海裡百轉千回,思量之後,他還是問出了口。
雷振聿收回視線,轉而面對與自己有著同樣面容的弟弟,他不答反問:「振武,你說我回來還能為了什麼?」
錯過了兩次,如果再錯過第三次的話,老天爺不知道會不會懲罰我?
懷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