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汪水漾拍一下桌子,雄心萬丈地站起來。「悠悠,今天對我而言,是個決定生死的日子,我必須出去一趟——」
余悠悠急忙拉她坐下,輕聲細語說道:「要死了!我聽得出來你要幹嘛,小聲一點啦,不怕同學去告訴老師?你身邊的小人還不夠多嗎?」
汪水漾「人紅遭嫉」,她長得漂亮,功課、體育都不錯,受到大家的愛戴,當然也有看她不順眼的族群。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悠悠也。」汪水漾慎重地看著好友的眼睛。「老方法,替我掩飾,要是行不通被抓到的話,你就說……我也不知道啦,反正你替我掰個理由就對了。」
「什麼老方法!不熟練啦!嚇都嚇死了,饒了我吧!」余悠悠推三阻四,表情是百般的不願意。「我一次就怕到了,班導師在你走後,才後知後覺不對勁,她下課找我問話,我急中生智才搪塞過去。」
「可是你媽媽事後打給我,叫我一定要盯著你,她的語氣好像如果我再包庇你,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似的。你要不就乖乖上課,要不就另請高明,我不想助紂為虐。」
「你再幫我最後一次,真的!就最後一次。別讓老師記我曠課,我媽會揍我一頓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汪水漾苦苦哀求著,在老師單腳踏進來前,她身手敏捷地從後門溜掉。
老師一站上講台,便福了個身。「同學,現在開始點名。」
老師自一號點起,余悠悠是十五號,點過她後,老師頭也不抬地繼續唱念著座號。
她放手一搏,這個菜鳥應該不會太精明幹練,於是點到十九號的汪水漾時,她換了個聲音喊:「有!」
余悠悠馬上受到周圍同學的指指點點。
上課到一半,由於汪水漾的位置空了好久,老師忍不住地問:「那個同學去哪裡?怎麼一直沒回來?」
「報告老師,她……她就那個嘛!你也知道的啊……所以去……去廁所忙了,可能也會去保健室一下喔!」余悠悠模稜兩可地答話。反正她說「可能」而已,不算欺騙師長吧!
幸好老師接著就繼續授業,並不嚴苛去管其他事。
水漾呀水漾,我這般挺你,看你如何報答我!余悠悠在心裡叨念著,想哭卻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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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好幾班公車才到達嚴家的別墅,汪水漾立刻讓眼前的浩大陣勢嚇得腿軟。
「這裡不准攝影,快點走開!」
「請問裡面的情形怎麼樣了?」
大門封鎖,高牆矗立。
一排黑壓壓的保全人員鎮守在別墅的外圍,正和大批收到內幕消息而前來搶拍採訪的記者互相推擠對峙。
混亂中,她拍拍一個保全人員,問道:「這位大哥,我是來相親的,該從哪裡進去呢?」
好心的保全先生見同事奮力抵抗著,就抽空跟她解說:「一早來這裡待命時,門就沒有開呀!上頭有交代,若想進去,得自己想辦法。」
「好怪的規炬喔!」汪水漾揚高聲調叫著,「存心折騰人嘛!一定沒什麼人在裡面吧?」
「你錯了!聽說有的參賽者凌晨五點就來了。」保全人員嘖嘖稱奇,「無論是跳彈簧床,或用繩索攀爬,花招百出,就為了飛躍這面牆,這樣的毅力真教人佩服。」
汪水漾暗叫不妙。
「什麼?!大概有多少人進去報到了呢?」她呼吸莫名地急促起來。
「應該百來位有了吧!想不到嚴家少爺這麼熱門。」單身的他不自覺口氣開始發酸。
她仔細探看地勢,雅致的雕花鐵門上有凸起的尖物,就算爬過去,屁股恐怕也會千瘡百孔。
她決定還是跟大家一樣從牆下手。
汪水漾撥開保全和記者形成的人海,好不容易突圍,慌張地跑到側邊較低矮、可是依然有兩公尺多的牆面之前……然後她看傻了眼。
正如保全大哥所說的,一大票女孩子仍在跟牆壁奮鬥,有人撐竿跳,有人穿戴登山配備「攀巖」,也有人讓兩位壯漢托著臀部往上推……還有零星幾個降落傘在空中飄!
放眼望去,大家爭奇鬥艷、百花齊放,都穿著樣式最漂亮的衣服,畫上最美麗的妝,無一不想呈現最好的一面。但汗水淋漓弄亂了妝容,和石牆抗爭的結果也弄髒了服裝。
汪水漾待某參選人成功越牆而去後,向其家人借鋁梯,這種登高方式算最安全吧?可是對方想也不想就拒絕。好小氣喔!該怎麼辦呢?她又沒有像蜘蛛人那樣的本領……
有了!她找之前那位熱心的保全大哥和他同事幫忙,以啦啦隊的姿勢站在男子的肩上,輕鬆構到牆頭跨坐上去。
「謝謝你們。」汪水漾感激地搖搖手,就冒著斷腳的後果準備往下跳,豈料底下競貼心地四處放著海綿墊——等於是具體性的「意外險」。
「恭喜你過關!」見汪水漾安全達陣,工作人員不疾不徐地走過去,揮舞手中的紅白旗幟,和善親切地說:「請依草地上畫的箭頭,栘駕到徵選會場。」
一架飛行傘正巧歪歪斜斜地衝過來,撞上佇立在牆角的壯碩椿樹,傘翼卡在樹枝間,巫紫瑜驚聲尖叫,雙腿踩空晃動,急忙解開配備,整個人「咚」地掉下來,四腳朝天。
「TIME`S UP!」工作人員興匆匆地跑過來。「小姐小姐,你還好吧?恭喜你羅!趕在截止時間內抵達,你是最後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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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禁競選過程外洩,徵選的場地從清出來的地下室臨時佈置而成,擱放了三十個長板凳,前方用木板搭起小檯子;全部的參選人和主持人以及維護秩序的保全,都擠在這個悶熱的空間裡,雖然角落各有站立式電扇在發揮作用,可是中間一大票吹不到風的佳麗們熱得離中暑不遠。
燕瘦環肥的美女中不乏千金小姐、名媛淑女,外在條件各有千秋,不過此時都成了弱將殘兵,衣衫襤褸、香汗淋漓,更因身體上的酸痛而哀鴻遍野。
主持人自是由大、小嬌擔任,邱紹燕則待在房裡控制監視設備,透過螢幕觀賞每個人的特寫、特徵和臨場反應。
「可以開始了。」邱紹燕對著迷你麥克風向雙嬌指示。
「收到!」大嬌手壓著耳機回話,慎重地點頭,絲毫不敢怠慢,稍作解釋宗旨地發表開場白,「歡迎各位不辭辛苦前來『比賢招親』,使得本活動更加錦上添花。由於人數眾多,必須以多重關卡來淘汰,進而產生最後的優勝者。」
小嬌接著說:「容貌外表不在評比的範圍內,因為在場大都衣衫不整、披頭散髮,有失公平。我們以勇、信、愛、體四方面來評估實力。恭喜大家皆通過『信』的考驗,因為你們不顧危險,在既定時間內來到定點,這就是『信』的表現。」她知道自己體型龐大,會壓垮講台,遂認命地站在台下。
「沒錯!」耳邊響起激烈的歡呼聲。
但那只是短暫的,大嬌不以為然地冷笑,「現在要進行『體』的考驗。應嚴府最高統籌者的要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以臀部的大小很重要,但尺寸多少並非重點,而是依骨盆寬度、臀型渾圓飽滿和占體態的比例來評分。」
「請大家分批到右邊的小隔間去,由十位美姿美儀老師、資深護理師、國際級服飾設計師所組成的『美體監定團』監定。」
這樣的限制可苦到骨感美人和小胖妞了!
太瘦和太胖都有礙生孕,頓時失望地哀叫。
一批批人魚貫走入幕簾後,還沒輪到的人臨時抱佛腳做提臀運動,汪水漾則不斷拍打屁股,祈禱它因此腫個幾公分肉。她有一副纖細的腰枝,看起來下盤較大,加上年輕的本錢,屁屁UPUP,於是她輕鬆通過了!
這一關別掉四十九人。
「現實是殘酷的,但是我們要打起精神來!」小嬌的語氣充滿感慨,並朝要賴不走、讓保全扛在肩上掙扎的敗選人搖手說再見。「這樣才不會辜負可敬可畏的手下敗將的成人之美。喔!緊張時刻又來了!廢話不多說,馬上進行下一個單元。」
大、小嬌臉頰貼臉頰,同時攤掌向上,宛如前方有攝影機在拍她們特寫一樣。
「別擺POSE了!你們的臉佔據整僵鏡頭,不要擋住我的視線。」邱紹燕保持風度地提高了聲調。
保全搬來一張長桌,擱在講台旁僅剩的狹窄空間裡,桌子上陸續放了三個箱子,待紅布掀開——
沒錯,正是轟動武林、驚動萬「叫」的恐怖箱!
由黑色板子組成的那一種,箱子上頭挖了一個圓洞,可以讓人伸手進去。箱平分別裝著一條白色巨莽、奇醜無比的肥蛤蟆、萬頭鑽動的麵包蟲。
眾女子開始八部合音地尖叫著,連綿不絕的驚叫聲分貝即將破表,保全和雙嬌痛苦地捂著耳朵,邱紹燕覺得自己快聾了,飛快把發出「吱吱」響的喇叭系統關到最小。
「請安靜,請安靜!」
大嬌屢勸不聽,趕緊表演劈磚,暗示她們再吵鬧的話,她就要抓幾個大嗓婆來劈。各個女子終於閉起嘴,可是差不多也都魂飛魄散了!
「顧名思義這是測試『勇氣』!看大家可以拿出多少勇氣去保護嚴少爺、保護家庭,面對壓力和困境時,是否有應變能力去奮戰。」
小嬌離箱子超級遠,故作鎮定的說明規則。
「首先要把拔了牙齒的蟒蛇圈在頸子上,然後和癩蛤蟆隔著透明罩互望三十秒,且不得尖叫、露出嫌惡之色,最後在蟲堆裡找出一枚五十元硬幣即可。」
天哪!這是哪一個喪心病狂想出來的酷刑?這不是在整人節目中才會出現的橋段嗎?
汪水漾努力制住拔腿要跑的渴望,開始傻笑,以為笑僵以後,就能面帶笑意地咬牙應試。
有人試都沒試就放棄,雖然汪水漾號碼排在後頭,但很快的就輪到她。
想像這是阿勵哥的圍巾好了,可惜一點也不像。她鐵青著臉觸及冷涼的蛇皮,飼主協助將它掛在她脖子上,餘光瞥見它轉頭朝自己吐信,趕緊僵笑地撇開頭,心中大罵一到五字經!
接下來是醜陋的癩蛤蟆。
她無法把蛤蟆聯想成是阿勵哥的什麼東西,他是鳳凰、是天鵝耶!當她望進它那雙黝黑的大眼睛時,恨不得祈求神明現在讓她瞎半分鐘;轉移視線看到它身體上一顆顆的疙瘩,她當下決定短時間內絕對不吃釋迦。
呼!時間緩慢的過去,剩下麵包蟲了。
阿勵哥想當然爾跟麵包蟲也不會扯上任何關係!汪水漾把手伸進圓洞,一氣呵成從無數只蠕動的蟲體中摸出一個錢幣,她興奮的抽出手,笑得花枝亂顫,搖晃手裡的戰利品。
耶,哈哈哈,太好了!早死早超生,她不用再受這種折磨了!
這一關……只留下四人。
「請四位小姐跟我到二樓客廳。」大嬌率領娘子軍進行最後一關——「愛」的試驗。
「各位好,我是這宅第的最高指揮人。」邱紹燕在客廳等候已久,因為她怕那些動物會突然溜走,出現在鏡頭前嚇她。「廢話不多說,我直截了當地問,假使你們跟我兒子結了婚,由於沒機會培養感情,就必須馬上嫁進來,你們會用什麼方式表現對他的愛?」
前面三位候選人談吐和氣質都非常優秀,不僅引用文學名句示愛,回答得也很得體,這給汪水漾非常大的壓力。
換到她時,暗自叫苦。舉凡作文和演講,因為要絞盡腦汁很傷腦筋,她真怕這種正經八百的「抒發己見」。
結巴了老半天才說道:「你好,關於……這個問題,我沒仔細想過。不……不過,我已經暗戀嚴勵先生很久,好像最近才……才發現這件事,其實追溯到我八歲那一年,我應該就喜歡上他了,只是不知道這種好感就是帶點愛慕的喜歡……」
「嗯,然後我將秉持這種心情,繼續追逐他的身影。言有盡而意無窮,三言兩語不能確切表達我的愛意,我會拿出最大的誠意,親自表現給嚴勵先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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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這裡有四份履歷資料和用拍立得拍的照片。這四個女孩都不錯,就讓你自己決定了。」由於忙了一整天,邱紹燕將文件推到兒子面前後,就累得癱在沙發中。
「我不想看。」嚴勵完全沒動力。
「確定?不後悔?」她饒富興味地觀察兒子的表情,軟趴趴地端坐起來。
「汪家那個長女今天也來了呢!」
「水漾?!」他第一時間大吼,「她又蹺課?!她對於這件事的精力,未免太旺盛了吧?」
「快點啦,挑一個吧!我得吩咐人著手籌備婚禮了。」邱紹燕板起面孔催促。
「她有在這裡頭嗎?」嚴勵指著桌上的資料問著。雙手遲疑地放上又放下,不太敢翻開來審閱。
「你希望她有嗎?何不自己看呢?」邱紹燕兩眼瞇成了一大一小,表情非常的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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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大嬌打來通知「錄取」的電話,汪水漾高興得無以附加,雀躍地跳起來手舞足蹈。
但如嚴勵所料,汪家夫婦突然聽見女兒宣佈她要結婚的喜訊,都噴笑得人仰馬翻,說這個小三八讀書讀到瘋了,才在「肖尪」。
汪水漾等父母調侃夠了,再次正色強調此話不假,而且對象是他們侄字輩的嚴勵。
他們怔愣許久,無言以對地互看,然後察覺女兒的神情不像在開玩笑,蘇思桃首當其衝地發飆!
「你們何時談的戀愛,我怎麼不知道?背地偷偷進行的?這阿勵怎麼如此不像話,簡直是誘拐未成年少女!你連高中都還沒畢業結什麼婚?該不會你們已經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情?」她氣得七竅生煙,有意無意往女兒的肚子瞧。
「我跟阿勵哥是清清白白的!」汪水漾大聲維護自己和嚴勵的名譽。「他家昨天舉行『媳婦選拔會』,我趁『空檔』去參加了,好不容易過關斬將取得資格,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
「你說什麼瘋話!當初接到你推甄通過的通知時,我在想要辦幾桌大肆宣揚一下,你偏偏給我放棄!別人想念都念不到,你腦子是不是秀逗了?」蘇思桃費了好大的功夫忘記那件事,現在因緣際會,一塊兒掀起舊帳來。
「我們家附近沒捷運,要換好幾班公車,一個小時多的車程耶!我也不想住宿舍……離阿勵哥家更遠了嘛!」後者才是她放棄的主因。「而且我有能力卻不去念,這不是很酷嗎?」
「酷你的大頭!你根本是個白癡。」
見丈夫安靜的杵在一旁,也不知要幫忙勸阻,蘇思桃往他的背打去,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好歹也說句話啊,女兒也是你的!子不教父之過,都是你一直寵她,把她寵上天,寵到敗壞名聲了,養這麼個女兒真沒出息!年紀輕輕就不學好,教我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我想說的都讓你講完了。」汪大海雖然憤怒,仍然不忍心責備女兒。只好自我安慰——水漾只是因為考試壓力而產生脫序行為,等她好好睡一覺,頭腦冷靜後想清楚,明天就會恢復正常了。
「我執意要嫁給阿勵哥就對了!伯母的助理說阿勵哥也不反對娶我,你們為什麼不成全我們呢?拆散一對璧人很缺德吧!人家不是都勸合不勸離嗎?」汪水漾一想到夢寐以求的願望,可能因為父母的反對化成泡影:心裡急得不得了,語氣也跟著激動起來。
「瞧她說這是什麼渾話?倒貼人家還敢講這麼大聲!」蘇思桃食指比著女兒質問丈夫,再惡狠狠地瞪著女兒。「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如果你現在是二十七歲,就算在半夜,我無論如何也會把你推銷出去,問題你才十七歲,你懂什麼叫愛情嗎?不好好唸書,胡搞瞎搞,你要鬧到屋頂都掀了才甘願嗎?」
「為什麼我這麼認真的表態,你卻說成是胡鬧?懂不懂愛情有什麼差別呢?我只知道阿勵哥是我今生最想保護的人,這理由就夠格跟他結為夫妻吧!」
回房間前,汪水漾用一種不解、怨慰的眼神望著父母好一會兒。
「我的青春歲月中,難道除了考大學,不能安排別的選擇嗎?沒有阿勵哥……我會死掉的!」大力踩著階梯奔上二樓。
蘇思桃瞠目結舌地吐著大氣,她的頭痛得不得了,如果身邊有磚頭,一定不加考慮往腦袋砸下去,藉此暈倒休息。
「你看看你的寶貝女兒,居然敢忤逆我們兩個老的!我是吃飽沒事幹把她拉拔這麼大,好跟自己作對嗎?」蘇思桃心中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歎。「我所有出發點都是為她好,她不替我們想也要替自己想,我不想看到她因為一時的衝動,來日才悔不當初啊!」
女兒眉眼聞的堅決與傷痛,汪大海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突然有所領悟,態度軟化下來,他只要她快樂、幸福啊!其他的考量放在第二位都行。
「水漾雖然做事衝動,可是她也很有主見,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我們不會比她更瞭解她自己。」
「你也是個神經病!」蘇思桃怒氣衝天,頭上開始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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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在嚴宅倉卒地舉行,但也簡單隆重。
由於是服喪期間,而且考慮到水漾的學生身份,不願太張揚,只開了三桌筵席——大都是嚴家的親戚好友填滿空位。
邱紹燕偕同兒子前去汪家下聘,汪大海見他倆頗有誠意,沒有加以刁難,便憨厚笑著答應。
蘇思桃仍非常不贊同這樁婚事,心裡不爽丈夫極了!但丈夫話已說出口,女兒的心意又那麼堅決,她只好悶不吭聲。
縱使是為了保護女兒的身份曝光,避免遭到八卦媒體偷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她無法接受「親家」低調的行徑,搞得迎娶女兒時,只有一輛加長型禮車在清晨天未亮時,偷偷摸摸「運」到嚴家。
蘇思桃用反骨的方式抗議,對誰也沒通知喜訊,連鄰居都不知道汪家的女兒要出閣。她的晚娘面孔讓婚禮現場一片烏煙瘴氣,女方只有汪家人出席。
儘管力求簡潔,可是小貓兩三隻的場面也太寒酸了,害得男方趕緊打電話,多請一些知交友人來填座位。
蘇思桃意思意思的亮相後,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致詞,不管眾人尷尬的目光,就抱著小兒子先打道回府。
汪水漾的新娘裝扮嬌柔俏麗,手挽嚴勵的手臂,笑得開心極了,可是母親狠心離去的背影,令她臉上難掩空虛落寞,深深覺得此時的聿福硬是摻雜一種不踏實的驚惶。
因為她的三思孤行,徹底惹惱母親……汪水漾知道母親罵她也是為了她好啊!而最後還是間接成全她和阿勵哥的好事,不然就不會來參加婚禮了。
「水漾,如果阿勵沒說,你不要跟他要錢,我在你帳戶多存了幾萬塊,需要的時候就去領,知道嗎?」要回去前,汪大海感傷地跟女兒交代著。
「嗯,爸爸,我會的!」斗大的淚珠在汪水漾眼中醒釀,她喉頭像梗住了魚骨,艱涯地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壞?媽媽她……」
「姊,不可以哭!」汪孟涵堅強地露出一個微笑,「這是你的選擇,你一定要幸福。笑笑的,才有幸福的樣子啊!如果你哭出來,我會覺得你是後悔了,就很想把你帶回家。」
汪水漾聞言,努力把眼淚收回去,扯出可以讓家人安心的笑容。父女三人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
「我們得回去了,你媽那邊沒事啦,她自己會看開的,你把自己照顧好就好了。」汪大海深深看了女兒一會兒,偕同汪孟涵踏上回家的路。
邱紹燕在傍晚時分把汪水漾叫到一旁,先來個下馬威,嚴肅地傳授「做媳婦的道理」,以樹立婆婆威嚴形象,然後聲稱服務處還有事就出門了。
空蕩蕩的大宅只剩新人默默相望,梳洗完畢的兩人有些彆扭地適應著彼此間的新關係。
嚴勵打破沉默,柔聲開口:「水漾,你能諒解我沒給你一個風光的婚禮嗎?」
「嗯。」她柔順地將頭一點。「我不在意那些累贅的排場,只要能當你的新娘,我就心滿意足了!」
「謝謝。」他憐惜地擁她入懷。「委屈你了。」
汪水漾儘管心裡有些空虛,但情緒仍然非常亢奮。美目流轉著新房和眼前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
「阿勵哥!」聲音透著激昂和顫抖。「我真的成為你的新娘了嗎?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耶!也許是上天可憐我,在九年後的現在,編織一場結婚的夢境安慰我,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作灰姑娘和王子結婚的夢……明天早上一醒來,該不會就回到現實,只剩我一個人在害相思吧?」
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不要作這樣的夢。聽說喜歡的人出現在夢中,表示兩人不會有結果。思及此,她落寞的垂下眼眸,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千真萬確,水漾。別想太多了,明天還要上班、上課,我們現在就休息吧!」嚴勵好笑地拍拍她的頭,像在安撫小孩子。
畢竟在他眼中,她還是個小妹妹,但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否則她又會拉長臉來抗議。
「要睡羅?不是還有一道手續嗎?伯母出門前,交代我她今天不會回來了,還說該做的事不要偷懶。」她的臉紅得像番茄。
他知道她所指何事,他老媽也將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告誡過他。
「結了婚就不能再叫伯母了!」他捏了下她挺俏的鼻頭。「暫時先這樣吧!等你習慣目前的生活,我們再來討論傳宗接代的事,畢竟趕鴨子上架的婚姻對你來說不公平。你年紀還小,太早接下懷孕的擔子也很不人道,媽那邊我會跟她說清楚,我們先維持現狀好嗎?」
他說得如此有理、客觀、感性,不知怎地,她鬆了一口氣。她讓他的體貼震撼住了,卻也沒忘記要臉紅心跳。她對懷孕還沒有特別的感觸,重點是懷孕前的「過程」,不管何時洞房,她都會感到緊張,害怕。
她和他裸裎相見?真是羞死了!
「好。」賴在他懷中,她含羞帶怯地應諾。
「真是乖巧的賢內助!」他戲譫的誇讚她,親了下她的粉唇。
沒料到他會吻她,她怔了一下。連在白天,他親戚拱他親新娘,他也只是親額頭敷衍行事。
汪水漾捂著紅翻了的臉頰,他的嘴唇彷彿有魔力,教她忍不住心蕩神馳,直到神遊回來,她輕聲問:「確定不洞房?那我要去換衣服了!」她進浴室換上制服出來。
「你要去上課嗎?我記得你不是念夜間部。」他提出疑問。「況且今天是端午節,學生也放國定假日吧?」
她不好意思地吐舌頭。「我常常換制服睡覺,隔天可以換來幾分鐘的時間賴床。」
「衣服會縐掉的。」她真懶。嚴勵好奇她還有什麼懶人招數。
「不會啦!我也怕會弄縐,睡姿因此變得很斯文。」她笑道,「阿勵哥,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你也是。晚安,水漾。」他背向她,習慣側睡。
她筆直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一點睡意也沒有,閉上眼睛時,總會想起媽媽不諒解她的神情。
噢!怎麼辦?她開始想家了,她會認床……輕聲翻身過去,遮著嘴巴,任眼淚流過鼻樑、棉被。
嚴勖在淺眠中聽到壓抑的哭聲,側身看到她抖瑟的背影。
「水漾,你怎麼了?」
「阿勵哥……」她面向他,眼睛已經哭到紅了。「我媽媽這輩子都不原諒我的話怎麼辦?她今天都對我視若無睹,假裝沒看見我。」
「沒關係,明天歸寧時,再平心靜氣把誤會解開,嗯?」他以指尖抹掉她的淚滴。
「好。」她聽話地應允,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