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拓恩不介意,但悠悠可是十分介意自己穿著一身大紅嫁衣,和他共騎著一匹白馬進城。這樣招搖過市,不一路吸引住眾人目光才怪。
「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就這麼走回去的!」拓恩一口否決了她想和他「分道揚鑣」的提議。
「二……拓恩,」一吻定情後,她已答應他在人後直呼其名。「我是說真的,你不用送我,我自個兒繞著城外的小路回去就行了,這樣比較不引人注意,而且很安全的,你不用擔心啦!」
「你一個人走在人煙稀少的小路,而且還是繞你不熟悉的遠路,我怎麼可能安得了心?」他凝眉思索了一下。「我倒是知道一條人煙稀少的捷徑,可以到我老家後門,不但離這兒不遠,而且還能請我嫂子借套衣裳讓你換上,這樣我送你回去就不顯眼了。」
「我才不要!」她立刻扭頭朝身後掌控韁繩的他說道:「你瘋啦?我一個剛被退婚的小村姑,如果就這麼跟你回家,你的家人一定會氣炸的!我說什麼也不能……」
「什麼小村姑?我帶回家的可是我霍拓恩未過門的妻子,就這麼決定了!」
他一說完,立刻催馬疾馳。韁繩在他手上,悠悠根本拿他沒轍。而且「未過門的妻子」幾個字害她像栽進了酒缸,又』醉」得暈陶陶了,不知不覺地,她已經隨他進了霍家。
領著她由後門進入的拓恩,在她的堅持下命令家僕不得聲張,只通知他大哥相見。
「你……真的去搶親啦引」
霍仁徹一見到拓恩真把原該已嫁作邱家媳婦的悠悠給帶了回來,嚇得張大了嘴,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不是的……」
「可以這麼說。」拓恩打斷了悠悠的解釋,神色坦蕩蕩地面對他大哥。「姓邱的有眼無珠,根本配不上悠悠,所以我把她帶回來了。」「你……你……你真是好樣的!」
霍仁徹一開始震驚到幾乎無法言語的誇張神情,讓悠悠一顆心懸到了半空中,以為他馬上就要對拓恩破口大罵了,沒想到,他卻突然豎起拇指大讚拓恩,反而教她愣住了。
「好!好!大哥真要對你另眼相看了!」霍仁徹開心得猛拍拓恩肩膀。「我早就告訴你,既然那麼喜歡悠悠,用搶的也要把她搶回來當媳婦兒,你偏瞻前顧後考慮一大堆,這下證明大哥說的話沒錯了吧?哈哈哈……太好了!爹,這下我總算對得起您的托付了,拓恩替自己搶了個媳婦兒回來,真不愧是我們霍家的子孫,您一定會引以為榮吧?」
引以為榮?
悠悠瞧霍仁徹感動得一下於仰頭對天喊爹,一下子以袖掬淚的模樣,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搶媳婦兒在霍家來說,真是那麼光榮之事?這是富豪之家的「正常」看法嗎?那她可真是長見識了!
「哥!」看悠悠已被大哥過火的感動表現給嚇到,拓恩不得不在他出現更異常的言行之前,先出聲制止。
「你別再找爹『聊天』了,悠悠還趕著回家跟她娘說明一切經過,你可以幫我向嫂子借套衣裳讓悠悠穿嗎?」
霍仁徹立刻拍拍胸脯。「那當然沒問題,要『負荊請罪』嗎?大哥也願意陪你喔!悠悠她娘要是知道你竟然攔轎搶親,一怒之下說不定會拿菜刀砍你呢!我看我們順便上街買兩副籐甲穿著,免得被……」
「悠悠,我們還是走吧!」拓恩白了他一眼,拉了悠悠轉身就要離開。」唉唉唉……好啦,我現在就去拿衣裳,別走啊!」仁徹陪著笑,攔住了拓思,隨即去向妻子借衣裳。」對不起,我大哥有時開起玩笑就這麼瘋瘋癲癲的。」拓恩苦笑著向悠悠道歉。有這麼一個過於保護弟弟、再加上人來瘋的大哥,他實在是啼笑皆非哪……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呢?」她嫣然一笑。「我一直很羨慕你們兄弟倆感情那麼好呢!哪像我沒有兄弟姐妹,一直都是這麼孤零零的。」
拓恩愛憐地握住她的手。「你一嫁給我,不但也有個大哥,還有大嫂和小侄子呢!」
悠悠紅了臉,縮回手,眉宇間的喜悅漸漸隱去,籠上了淡淡輕愁。
「我真的可以嫁給你嗎?」她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當然!」拓恩十分篤定。「明天我就托媒婆上你家提親。」
「千萬不可以!」悠悠忙搖著雙手。「聽見邱家退婚,我娘不曉得會發多大的脾氣,這時候跟她說什麼,肯定都不成的!」她想了想,又羞怯地說:「況且我才剛被人退婚,你就上門提親,肯定會有一堆閒言閒語漫天飛。就算我們不在乎,我娘卻一定會介意的……而且,我總覺得你太衝動了,應該多考慮一下,憑你的條件至少也該娶個門當戶對……」
拓恩以指封住她的唇,也不管大哥隨時會進來,一把就將她擁入懷中。
「什麼門當戶對?我又有什麼高人一等的家世?我的親娘只是一個人盡可夫的……」拓恩痛苦地緊抱了她一下,猶豫片刻後,他決定將自己一直引以為恥,向來不對任何人提及的身世,全部老實地告訴她——
「悠悠,我的親娘原是個青樓名妓。」
悠悠聞言的確有些震驚。她對拓恩的家人不曾多問,可霍家是城中的名門望族,就算是娶個姨太太,就算不是門當戶對,至少也該要求身家清白,才不會有損門風吧?
「當年我爹去杭州採買絲綢,偶然間遇上我娘,驚為天人。他以高價為我娘贖了身,還堅持娶她為妾,不管我祖父祖母如何軟硬兼施的勸說,他都不放棄。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在城郊另建了一處別苑,將我娘安置在那兒,還請了幾個奴僕在那裡侍候著。就這樣,一直到我都一歲大了,他才將我們母子帶回這裡,一家團圓。」
悠悠靜靜地偎在拓恩懷裡,認真地聽著他訴說,沒敢說任何話。
「『兩頭稱大』時,大家的確相安無事,但是妻妾一共居,我娘便心生妒意,一再慫恿我爹休妻,立她為正室。我大娘生性淡泊,什麼都不與人爭,多虧我祖父當時全力護著我大娘,這才沒讓當初極受爹偏愛的我娘得逞……」
他放開悠悠,獨自走到窗前,開始說出記憶中最深沉的痛苦。
「到了我五歲那年,有一天,我娘單獨帶我出門,哄我到了一個地處偏僻的山洞,丟給我一個裝滿乾糧的包袱,要我乖乖地在那裡等她三天,等她辦完事,就會回來接我……我一向就不是個愛哭鬧的孩子,我真等了她三天,然後再三天……我深信她一定會來接我,所以從不敢跑遠,只在附近飲泉水、摘野果。野果沒了,我也不敢走遠,生怕我娘回來找不著我,所以我再餓,也只敢喝水……到第十一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終於在泉水邊餓昏了過去……
「沒想到當我再睜眼,已經奇跡似地回到家了。一看到我清醒,圍繞著我的祖父、祖母、大娘、大哥全哭了,我卻一滴淚也沒掉,只問著他們『我娘呢?』,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我娘竟然拿自己的親生兒子做要脅,拿了足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的大筆贖金,就跟一個唱戲的男人跑了……」
他緊握著窗檻,眸光冷冷地遠眺空中恰巧飛過的一隻孤雁。「你知道嗎?人家說『虎毒不食子』,可是我娘卻根本不想我活著,要不是有個上山採藥的大夫,早一步發現昏倒在山泉邊的我,也許我早就被野獸啃得屍骨無存了……我娘常說,生我這兒子又不是長孫,根本沒用,不如沒有,還讓她落得輕鬆自在,沒想到她不是說說而已,真的說到做到……」
「別說了!」悠悠撲上前,緊緊地抱住拓恩,那張靠在他寬厚背上的小臉,早已經哭花了……
「我不要緊了,乖,別哭……」
拓恩輕拍著她緊緊環抱在他腰上的——雙纖細柔荑,眼中的森寒因她的擁抱逐漸散去。
「現在你知道了吧,我並不是什麼好出身……你會因此嫌棄我嗎?」
「胡說八道!」悠悠傷心不捨地哭嚷道:「我才不管你爹娘是誰呢!在我眼裡,你是天底下最好心、最勇敢、最值得我托付終身的男人,誰都比不上你!有誰敢說你一句不好,我就跟他拚命!我……我把他剁碎了下油鍋!」
拓恩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只要真心愛上了一個人,不管她說了旁人覺得多可笑的話,在他聽來,都成了最蜜耳的甜言,再聽千遍也不厭倦。
「傻丫頭……」他轉過身來,將她擁在胸前,輕撫著她如絲長髮,黑眸中的水霧早已煙消雲散。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直怕自己不夠好,怕自己的妻子也會像我娘一樣,狠心地棄我而去。所以,我原打算終生不談愛、一世不成親,不再讓任何女子有機會傷我的心。可是一遇上你,我便管不住我自己了……」他伸手輕抬起她的下巴,對她綻露最溫柔的笑容。
「告訴你這些事,不是想惹你傷心,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遲遲不敢向你說愛的苦衷。可是現在,我沒有絲毫猶豫了,我已經認定了非你不娶,如果注定了被傷害,我寧願傷我的人是你。因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願……」
悠悠從來沒想過,原來在他心裡藏著如此深沉的痛苦。外人看來似天之驕子的他,竟然經歷過那麼駭人聽聞、不可原諒的背叛。
她終於懂了,懂得他以往偶爾不經意流露出的憂傷神情所為何來,也明白了這麼一個看似堅強的大男人,其實有一顆比她更脆弱易感的心。
「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她決定也向他坦白。「我說我娘是寡居,其實不是。我是個私生女,我那個始亂終棄的爹是什麼出身,我根本不知道……你願意接受這個『來歷不明』的我嗎?」
拓恩溫柔的眸光始終未變,他明白這代表她對自己全然的信任,對她的憐愛自然是有增無減。
「我眼裡只有你,其他什麼我都不在乎。」
「我也是。」悠悠破涕為笑。「我發誓,我會一生跟隨你,至死不渝。」「悠悠……」「如有違背誓言,罰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拓恩還來不及攔阻,悠悠便已飛快地立下毒誓。他愕然,她卻淘氣地朝他扮了個鬼臉。他終於明白,她是存心立這毒誓,她不只想安他的心,還想修補他千瘡百孔的心靈,用她的一生一世……
他笑了,笑得無比燦爛,他緊擁著這令他癡心無悔的女子,淚水卻還是忍不住順著他的笑顏滑落。
門外,霍仁徹抱著妻子的衣物靜立不動,不想打擾屋內的兩人,感動的淚水卻不斷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 ※ ※ ※ ※ ※ ※ ※ ※
在悠悠的堅持下,拓恩在離她家百步之遠處就讓她下馬獨自回去。
悠悠進了屋,月蓮一見女兒單獨回娘家,便察覺事有蹊蹺。但一聽悠悠詳述邱家如何當眾要她坐回頭轎返家的事情經過,她還是因為太過震驚而久久無法言語。
「怎麼會這樣……」月蓮跌坐在椅上。「悠悠……你怎麼和娘一樣命苦?都是娘害了你呀……」
「娘,這根本與您無關呀!」悠悠連忙安慰她。「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沒嫁到邱家,反而是我的福分呢!」
悠悠想著拓恩,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甜蜜。但她知道現在萬萬不能說出他倆的事,否則娘一定會疑心是她故意做了什麼事,讓邱家毀婚,那她可百口莫辮了。
月蓮哀傷地看著女兒,珠淚盈眶。」福分?悠悠呀,一個女人都上了花轎,卻被夫家攔在大門前當眾悔婚,這消息只怕沒多久就會傳得人盡皆知了。有了被退婚的烙記,只怕你要再嫁個好夫家也難了呀……」
關於這點,悠悠可是信心滿滿。「娘,您放心,我一定會嫁個好夫家的!」
月蓮愛憐地牽起女兒的手。「悠悠,其實你才是最難過的人吧?乖孩子,不必再逞強安慰娘了。邱家這麼做簡直欺人太甚!娘明天就去邱家,替你討個公道,讓他們知道我們雖是孤兒寡母也不是好欺負的!」
「娘,不用了……」
叩!叩!叩!悠悠才要開始說服母親打消去邱家的念頭,門口卻突然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
「悠悠,你先進房裡。」月蓮連忙擦乾淚,不管來人是誰,還是讓悠悠先回房迴避一下。
「娘——」月蓮把門一開,突然就有個衣著華麗的富家公子衝著她喊娘,害她怔忡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誰是你娘?」她心情正糟,竟還有人半路認錯娘?「你敲錯門了!」
「我是邱天富,您的女婿啊!」
瞧月蓮就要將門掩上,邱天富連忙報上姓名。隨他而來的家僕兩手捧著禮,見狀也立刻伸腳卡住門,免得她真關上了。」親家夫人,小的叫阿木,是我家老爺、夫人吩咐我隨著少爺,來跟您和小姐賠禮致歉的,請您讓我們進去再說吧,吵到了左鄰右舍總是不好。」
聽見「邱天富」三個字,月蓮一股火氣便往上冒。
「你還有臉來見我?」她立刻指著邱天富的塌鼻子痛罵。「這門親事我們兩家十多年前就訂下,原本你們依約來提親,我還讚你們邱家重信守諾,安心地把女兒嫁過去,沒想到你竟然在眾人面前那麼侮辱她,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否則休怪我待會兒攆人!」
邱天富表面上一副知錯聽訓的模樣,其實心裡早不耐煩了。父親一直硬逼他來賠罪,他本來怎樣也不願意,但想起那天看到女大十八變的悠悠,打扮起來還真是個清麗小美人,凶是凶了點,倒還挺夠味的,是他沒玩過的「新鮮貨」,棄之實在可惜……要不是這樣,他才不可能低聲下氣來賠禮呢!
「娘,其實都怪我醉酒誤事。」他早想好了說辭。「因為我一群好友說要辦個酒宴,慶賀我成親。結果我喝多了,整個人醉得糊里糊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了那麼多無心蠢話,我真的知錯了,我爹娘也責怪了我一頓,吩咐孩兒一定要親自來向娘和悠悠道歉,娘,就請您原諒我吧!」
他裝出一片赤誠,月蓮本來還滿腹火氣,但見他一直低頭賠罪,倒也不想把一切搞得太僵,好讓事情還有個轉圜餘地。畢竟女兒坐了回頭轎,很難再覓良緣,若是邱家誠心道歉,再將悠悠迎娶進門,也算是個好結局吧?
「好,那你說,你打算拿我們家悠悠怎麼辦?」
「當然是再挑個良辰吉日,更隆重地將她迎娶進門呀!」天富的唇邊露出一絲得意奸笑。他就知道,莫家母女才捨不得不要他這金龜婿,給點台階,她們就急著下了。
「其實我爹他連日子都看好了,」打鐵要趁熱,他又趕緊說道:「就在五天後,這回,我一定會讓悠悠風風光光進邱家門的!」天富一臉諂媚的笑容。
反正等他玩膩了,只消休書一封,就能打發「舊人」,再討個「新人」嘍!
「你才做你的春秋大夢!」待在房內聽見所有對談內容的悠悠,再也按捺不住,立刻衝出來,打斷這聽來已快達成的和解。
「悠悠……」
「呸,你沒資格叫我的名字!」她一點也不留情面,給他冷臉看。「邱天富,你聾了是不是?那天我在你家門前已經當眾立誓,從今以後,我們莫邱兩家再無瓜葛,老死不相往來,你現在是來找死是不是?」
「悠悠……」
「娘!」她氣呼呼地不讓母親打斷她的怒斥。「就算天底下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願意再跟這個差勁的傢伙有任何瓜葛!」她瞪著邱天富。「你不是嚷嚷著要娶什麼天香閣的芙蓉姑娘嗎?去呀!我恭喜你,你可以滾了!」
她指著大門,示意趕人,但天富卻不痛不癢地笑看著她,動也不動。
「哪個男人不逢場作戲?醉話你也當真?」他戀看著她彷彿比日前更加姣美的嬌顏,毫不羞慚地說道:「要娶妻嘛,當然還是得找清清白白的姑娘才行,我是一時醉昏了頭才會說那種渾話,你就別吃醋了!」
「邱少爺,你也未免太瞧得你自己了!」悠悠一臉不屑。「你,根本配不上我,也配不上所有清清白白的姑娘,我看你出家算了,免得糟蹋了別人家的姑娘!」
她將放在桌上的禮物又塞回阿木懷中。「請你帶著你家少爺走吧!我怕他這俗人弄髒了我家的地!」
「莫悠悠,不要咱們給你臉你還不要臉!」邱天富氣得面上青一陣白一陣。
「我可是可憐你沒人要,當成做善事來找你娘再談親,否則像你這種卑賤的女人,要想替本公子洗腳,我都還嫌……」
「啪!」一聲又清脆又響亮的巴掌聲響起,邱天富的右頰上,立刻浮上了清晰的五指印。
月蓮氣得渾身抖顫,指著他的鼻頭大罵道:「回去告訴你爹,我女兒這輩子死也不會嫁進邱家,你這混賬,連碰悠悠一根頭髮都不夠格!給我滾!」
「你這死老太婆……」
「還不滾!」有了母親的一番話做後盾,悠悠再也無所顧忌,立刻抄起擱在門邊的竹掃帚攆人。
「少爺,我們快走吧!」
阿木見苗頭不對,頭一個往外衝,天富原本還逞強賴著,沒想到悠悠真一掃帚揮到他面前,這才連忙踉蹌逃出。
「你這個凶婆娘活該嫁不出去!」出來是出來了,他還心有不甘地破口大罵。
「像你這麼粗魯、無禮、又沒家教的野丫頭,誰娶你誰倒霉!窮成這樣還裝什麼清高,遲早也是要進妓院賣……」
「我殺丁你!」
悠悠氣紅了眼,掄起掃帚大喊著便朝他猛衝,真有一股騰騰殺氣,嚇得他拔腿就逃。
「死阿木,早就叫你把馬車駕進來,你偏不聽!」
「少爺,路太窄,馬車太大,怎麼也塞不進來呀!」
「邱天富,你是個男子漢就別逃!」
「白癡才會乖乖站著讓你這瘋婆子打!」
「我非打死你不可!」
悠悠一路追,他們倆就一路逃,像真把她當成母夜叉一樣。
「啊……」
驀地,從路邊一棵大榕樹後伸出一隻手,將悠悠一把拉了過去。悠悠才嚇得要張口大叫,就被兩片溫熱的唇堵住了嘴。
掃帚「啪」地一聲掉落於地,悠悠在一瞬間看清了「非禮」她的人,不曉得該說是驚訝還是驚喜?反正她根本忘了推拒,饅傻地就由人家吻個過癮。
「嚇著你了?」拓恩覺到懷中人兒高漲的怒氣已經消弭無蹤,這才松放她一雙嫣紅唇瓣,溫柔笑問。
悠悠點點頭又搖搖頭,一下子變得有些傻氣、臉紅通通的。
「你……你不是回去了?」
他搖搖頭。「我不放心,怕你娘一下子傷心過度,就拖著你出家為尼,所以守在外頭再觀察一會兒,看看情形如何……你剛才在追的那人,是不是邱家那個混蛋?」
「嗯。啊!」她差點忘了。「我還沒打到他……」
「別追了!」拓恩拉住她,朝她露出詭譎笑容。
「我幫你出氣了,你看!」
悠悠隨著他的眼光看去,這才赫然發現榕樹下躺著一個車輪子。「我不只折了他的車輪子,還把拉車的馬給放了,這會兒他只好『徒步』逃回他家啦!」
「太好了!他活該!」悠悠聽他這麼說,臉上才終於展露歡顏。「其實我更想衝出去揍他一頓!」他緊握右拳。「可是我答應過你,近日之內絕不能讓你娘知道我們已經私訂終身,也不可以出現在你家,否則我……」
悠悠忽然踏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啄——下,打斷了他的話語。「算了!」她輕笑。「其實也多虧他悔婚,我們才有在一起的機會,既然已經給他吃過一點苦頭,就算互不相欠了,況且我們這兒可偏僻哪,得走上半個多時辰才有另一戶人家,夜裡一不小心還會摔下坡,有得他受的了!」
「嗯。而且也多虧了他,我才知道原來你凶起來可是會拿掃帚『迫殺』人的。」他的玩笑話讓悠悠滿臉赤紅,不用照鏡子,她也可以料想自己方纔那德行有多嚇人。
「不過……」他輕撫她嫩紅的面頰。「我最喜歡的也是你這真性情。」
「悠悠?」
月蓮擔心地追來,悠悠一聽見母親的呼喚,才想起自己已經在這兒逗留太久了。
「你快回去吧,讓我娘發現你在這就糟了!」她不得不催他離開。
「你明天會來酒樓吧?」
「我……」她當然想去見拓恩,可是實在:不確定能不能說服母親讓她進城去。
「如果你不能來,我日落之後會在這等你,你知道我不見你是不會心安的,記得,不見不散!」
他輕吻了她眉心一下,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等月蓮找到女兒時,拓恩已消失在黑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