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炒翻天 第八章
    像是嫌悠悠還不夠淒慘似的,在她嶄新的繡鞋繃斷了線,讓她露出好幾根腳趾,還磨出了水泡後,黑黑的天空竟然開始飄起雨來……

    「迷路了……」

    悠悠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此刻她又冷、又餓、又累,就算呈個「大」字仰睡在路上不省人事,也不奇怪。

    她根本不認得回家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家,只是像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地走著。

    淚流乾了,心也冷了,這就是她遵從母命的結果。

    雖然她沒坐回頭轎返家,但消息遲早會傳回去,這奇恥大辱將會終生跟著她,所有人將會議論紛紛,質疑她的清白,連母親也將受她牽連,在村裡間再也抬不起頭來。

    明明錯不在她,可是只要發生這種事,總是女方受到歧視。

    無論她再如何坦然無愧,一想到要承受眾人輕視的目光,還要面對母親,她真的不曉得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二爺又會怎麼想?我真能厚著臉皮回去工作嗎?」

    她搖了搖頭。在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前,她或許還真會回去。

    但在她明白自己有多喜歡拓恩,又見過他身邊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相伴之後,再待在酒樓只會讓她更加痛苦不堪,那裡是回不去了……  .

    「我到底該怎麼辦?娘……」

    雨水已經浸濕了她的衣衫,還不斷順著她因奔跑而凌亂的髮絲滑落,可她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避雨的打算,就像個木頭人兒,任流光飛逝,似乎也想任生命消逝,省去她思索去路的煩愁……

    「悠悠!」

    劃過夜空傳來的一聲叫喚令她心頭一震,也一下子打斷她任自己繼續萎靡的思緒。

    「不可能……」她摀住自己的雙耳,不斷搖頭。「一定是我聽錯了。」

    「悠悠?悠悠……」

    像是非要推翻她的猜測一般,叫喚她的聲音彷彿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一聲比一聲更近,一聲比一聲更清晰。

    「二爺……」

    她虛弱地放下雙手,不敢置信,卻又真覺得自己聽見了他的呼喚聲。

    「二爺!二爺!」

    不管是不是他,反正她週遭一片黑暗,反正她已經覺得天旋地轉,什麼都摸不著、看不清了,就算放縱自己大喊他一聲,也無所謂吧……

    一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在不久後回應了她的呼喚,一個白點不斷在她視線中放大,漸漸地,她瞧清了那是一匹白馬,緩緩地,她看清了騎馬飛馳而來的,真是她心所懸念的那個人。

    「二爺……」

    原以為早巳流乾的淚水再度潰堤,淚眼迷濛中,她看見霍拓恩下馬跑向她,但她眼前也慢慢籠上了一片昏黑……無邊無際……

    ※  ※  ※  ※  ※  ※  ※  ※  ※

    在向人借住的茅屋裡,拓恩守在發燒的悠悠身邊,不斷擰著濕布,替她敷額降溫,連個小盹都不敢打。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屋外下著滂沱大雨,伸手不見五指。

    因為迷路,反而找到也迷路的悠悠,實在算他僥倖。他可還沒笨到以為自己能在這種時候,依屋主畫的那張九彎十八拐的地圖順利帶回大夫,別說一個來回早已天亮,他能不能「有去有回」都難說,屆時放悠悠一個人在這兒,他不急瘋才怪!

    「對不起……」

    輕撫著她不再炙熱如火的雙頰,拓恩已不曉得在她身旁道了幾次歉。

    「早知如此,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上花轎的!」

    如果他能再霸氣些、再不講理一點,硬以恩情要求悠悠為他退婚,今日她或許就不必遭邱家人如此羞辱……一想到這裡,他便覺得懊悔萬分。

    可是,他從來就不是會如此強人所難的人,尤其是對自己深愛的女子,他一點也捨不得為難她。

    「我原以為讓你嫁到邱家是為你好,莫非我錯了?」

    他凝眉抿唇。

    若不是大哥一席話激得他飛奔而來,此刻悠悠或許還倒臥路旁無人睬理,可能連小命都會送掉,一想到這他便一陣膽戰心驚。

    「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了……」拓恩執起她溫熱的小手,輕輕覆唇其上……

    ※  ※  ※  ※  ※  ※  ※  ※  ※

    雨一直下到清晨才停,烏雲散去,朝日在雲間稍稍露出臉來,淡淡灑下一片薄燦晶光,鳥兒們也開始在林間枝葉上啁啾啼唱,一聲聲唱人了小茅屋內。

    安穩地睡了一夜,悠悠早已退了燒,但拓恩還是不放心,始終守候在床邊,一夜未眠。

    「嗯……」

    床上的人兒輕蹙了下眉頭,發出一連串細碎的夢囈聲,拓恩愁鎖的眉心漸漸舒展,看樣子她快清醒了。

    果然,片刻之後,悠悠終於緩緩睜開雙眼,茫然地注視著屋頂上的橫樑。

    「悠悠?」

    拓恩的柔聲輕喚引起了她的注意,悠悠側轉頭,在瞧見他喜中帶憂的疲憊容顏後,她原本還一片渾沌的腦子才逐漸清明。

    「二爺?」

    「太好了!」

    她一聲輕喚就讓拓恩重拾歡顏。「你還好吧?現在覺得如何?對了,我先倒杯水給你喝。」

    拓恩說完立刻跑去跟屋主討了杯水,端回來餵她喝下,對她呵護照顧得無微不至。

    「你餓不餓?老伯說他熬了粥,我去端一碗來餵你吃。」

    「二爺!」

    悠悠拉住他。「我不餓,你別跑來跑去了,扶我坐起來好嗎?」

    「好。」

    拓恩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好,一開始悠悠還覺得有些暈眩,靜坐了一會兒,才舒坦了些。」為了照顧我,你一夜沒睡吧?」她從拓恩泛黑的眼圈和疲憊的容顏就能猜出。 「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我就是喜歡照顧你。」

    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她,拓恩也就不再隱藏自己的感情,說起話來也大膽了些。

    就這麼一句話,讓悠悠又泫然欲泣。

    她還是以為拓恩一直都將她當妹妹一般疼哄.可是在萬念俱灰的此刻,即便如此,也夠教她感動的了。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就算是此刻,悠悠都還不大能確信他真在眼前。

    「因為我哥嚇我。」

    「嚇你?」她一臉迷惘。

    他說起這件事還有些羞赧。 「他說你的未婚夫婿不曉得會不會是眼歪、嘴斜,還是缺胳膊、斷腿,搞不好還是個病癆子,娶你沖喜的,我一擔心,人就衝來了,只是沒想到……」

    他全知道了!

    一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悠悠便明白他是顧慮她的面子,不想在她面前再提「回頭轎」一事。

    「真的很好笑吧?花轎都到邱家大門口了,他們竟然敢說不娶我!」她逞強地硬擠出滿不在乎的笑容調侃自己。「真是的,也不探聽探聽我莫悠悠是怎樣的人物,敢惹我?我一腳就把新郎倌踢得唉唉叫,把所有人都看傻了,很厲害吧?」

    她自嘲的說法並沒有如她所料的逗笑拓恩,他的眸光幽深難測,像能參透人心般,緊緊瞅著她不放,眼裡滿盛的擔心連她也感受得到。

    「你怎麼不笑呢?這整樁事都很好笑不是嗎?」

    「悠悠……」

    她閃避他想給的溫柔撫慰,在他握住她的手前先逃開。

    「明明是很好笑的啊……」她語帶哽咽,雙手緊扯著被單,十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連我娘也想不到吧?她就是為了顧全我的名節,才要我無論如何都得遵守婚約嫁人邱家。結果……結果人家卻不要我,還嫌我醜……

    第一淌淚掉落,強忍的心酸再也關不住了。

    「是村姑又怎樣?是窮鬼又如何?明明是他們自己來提親的,為什麼又說是我硬要高攀?我才不稀罕呢!我只是不想讓我娘失望,只是信守承諾嫁人,為什麼要受這種懲罰,讓大家看笑話?娘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傷心死了,坐了回頭轎,我再也無顏見人了……」

    「誰說你坐回頭轎了?」拓恩激動地握住她的雙肩,不准她再如此看輕自己。

    「錯的是邱家,是他們有眼無珠,是他們配不上你!你沒

    有坐回頭轎,你是我在路上撿回來的,有誰敢說你閒話,我頭

    一個不饒他!」

    他好生氣,臉都漲紅了,連悠悠的雙臂都被他突然加強

    的手勁捏疼,任誰都瞧得出他是說真的。

    「什麼……叫做『路上撿回來的』?」悠悠止不住淚,但此刻她梨花帶雨的淚顏上,卻因他的話而浮上淺淺笑意。「我又不是小狗!」

    「不是嗎?」他憐愛地伸指輕碰了一下她的鼻尖。「愛哭的紅鼻子小狗廠

    不知道為什麼,每回不管她有多難過、多委屈,只要有他安慰,就像被暖暖的爐火包裹一般,讓她什麼都不想多想,什麼都不想計較,冰封的心也立刻溫暖回春,連這麼大的事,都好像不重要了。

    「我若真是條狗就好了……」她噙淚淺歎。「狗不用上花轎,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丟這麼大一個臉了。」

    「也許……是我害的吧!」

    拓恩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悠悠訝異地看著他,滿是淚痕的小臉上寫滿不解。

    「你不是常說,我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為了自己接下來將鼓足勇氣說的話,拓恩的臉由耳根開始漸漸泛紅。

    「所以,這些天來我一直向上蒼祈求,倘若真是善有善報,那就別讓我所愛的女子嫁給別人,結果……真如我所願了……」

    悠悠仔細地聽著他說完,可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還在想著那天在大街上和他成雙成對的美人。

    「那與我有何關……」

    等等!

    綁在她腦袋裡的死結突然打開了。

    拓恩正安慰著她,他說她嫁不成全是他害的,他說他向上天祈願,別讓他愛的女人嫁給別人,結果他心想事成了?

    也就是說,他愛的人是……她引

    只是,雖然想通他話中涵義,她的眼淚卻又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二爺,好人不是這樣做的……」

    悠悠可不信在他眼中,自己比得過那個嬌媚如花的俏姑娘。

    但她相信,他為了讓她這個「妹妹」不再傷心、不再被眾人嘲笑看輕,是有可能犧牲他自己的幸福跟她在一起的。

    但是……她才不要這種同情呢!

    「我再傻也不會傻到相信這種事,你別再做爛好人哄我了!」她倔強地直視他。「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你那麼說全為了安慰我,可是喜歡一個人這種事是不能亂說……唔……」

    當拓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唇覆上了她的,就像是十道雷突然在她眼前同時炸開,她彷彿聾了、瞎了,連呼吸都不能。

    「我……」

    拓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兩個人的臉同時變得比烤熱的炭火更紅,兩顆狂跳的心如擂鼓一般,在整間房裡怦怦直響。

    「我愛你……」

    他豁出去了,吻都吻了,他不能不老老實實地把原該先說的真心話補說。

    「悠悠,我……」

    「你出去!」

    悠悠突然像見鬼似的,拉起棉被蒙頭蓋住自己,頓時讓拓恩十分尷尬。

    「悠悠……」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求求你了!」

    她捲起棉被,背著他躺下,再也不發一語。拓恩見狀,也只有先離開再說了。

    「全怪我太唐突了……」

    背靠著門,拓恩十分懊惱地緊握雙拳。

    雖然悠悠被邱家退婚,卻不代表著她就會接受他,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她該不會認為我是故意乘人之危輕薄她吧?」

    唉,他真想打昏自己算了!

    ※  ※  ※  ※  ※  ※  ※  ※  ※

    雖然悠悠的身子骨還是很虛弱,不過婚禮隔天是歸寧的日子,不管娘是否已知道「回頭轎」一事,但她要是再耽擱不回去,只怕她娘會寢食難安。

    所以用過午飯後,兩人辭別了借他們住宿一夜的老夫婦,便上路了。

    為了早上那一吻,兩人還在鬧尷尬,一路上悠悠坐在馬背上,拓恩牽著馬,走了一個時辰,誰也沒跟誰說話。一個看樹,一個看路,連視線都不曾交會。

    早上,悠悠真是被他嚇到了。

    她從來都沒想過,他竟然會吻她!

    若只是安慰人,有必要如此「犧牲」嗎?

    隨便說說喜歡她,讓她覺得好過些,哄她過了最傷心的時刻,日後只要他不再提,她也不可能再追問真假,日子一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嘛。

    可是……吻她!為了「取信」於她而這麼做,難道他就不怕她信以為真,要他「負責」嗎?

    難道他是說真的?

    才這麼想,悠悠馬上又搖搖頭,逼自己忘了這奢望。霍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曉得比邱家富裕多少,有名幾倍,連邱家這小暴發戶都嫌她門戶不當,她還想高攀霍家?真是腦袋燒壞了!

    但是拓恩這麼做,真把她的心全攪亂了!

    最糟的是,早上她因為大受驚嚇,一慌之下「無顏見人」,只好叫他離開。

    結果他卻再也不跟她說一句話,讓她想開口,再向他問清楚一些也不成。兩人之間好像隔了萬重山,明明就在身邊,心卻好像離了千里遠。

    這樣的她一點也不知道,其實拓恩心裡也不好受。

    瞧她一路上愁眉深鎖,彷彿心事重重的模樣,拓恩心裡比誰都難過。

    原本是要哄她開心的,都怪自己一時情不自禁,竟然吻了她!

    真是笨蛋!他看著抿唇不語的悠悠,心裡直怪自己當時太魯莽,才會將局面搞得如此僵。

    但是也不能就這麼一直沉默下去吧?

    拓恩突然想到悠悠她娘親一直對他不大友善,倘若他就這麼送悠悠回家,不把話說清楚,萬一她娘親不許他再見悠悠,那他豈非錯失良機?

    我娘說,倘若邱家沒來迎親,她就跟我一起出家當尼姑

    悠悠曾說過的這句話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悠悠她娘親是如此貞烈的女子,要是知曉悠悠被邱家當眾退婚之事,該不會立刻就硬拉著她出家吧?!

    這麼一想,拓恩再也不敢躊躇,萬一事實真如他所想,那他肯定會後悔終生!

    反正,再糟也不過就是被悠悠當面拒絕,總好過因為愛面子不說而抱憾一生。

    「嘶……」拓恩扯了扯韁繩,白馬仰頭嘶鳴一聲便停步。悠悠正納悶,就見他踩著鐙躍上了馬背。

    「我有話跟你說。」

    才說完,拓恩一手掌繩,一手由後摟緊她的纖腰,策馬飛馳在林道上。

    風颯颯地從悠悠身邊飛掠而過,景物飛逝得讓她連看都看不清,沒試過這麼騎著馬像奔雷般往前衝,可把她嚇得心快跳了出來,兩隻手更是緊緊抓住拓恩橫在她腰上的手臂,就怕一不小心,她就被馬甩出去「升天」了!

    「二爺……」

    「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當心咬到舌頭。」

    經他這麼一提醒,悠悠再不敢開口,雙唇閉得可緊了。

    走出了兩人都不熟的彎路後,悠悠總算看見了自己熟悉的景致,可是只一會兒,拓恩又策馬往一旁的小岔路走去。過了片刻,在她眼前突然出現一泓清澈湖水。

    「好美……」

    望著遠方青翠山色與湖水連接成的水天一色,和湖畔開滿的不知名粉色野花,悠悠一下子看傻了,連拓恩已經勒馬都沒察覺。

    「悠悠?」

    拓恩一躍下馬,再伸出手攙扶悠悠,但落地時一個不穩,她卻跌進了他懷裡。

    「對不起!」

    悠悠一羞,立刻退離了他兩步。拓恩牽著馬找棵樹拴好,沒讓她瞧見他黯然的眸光。

    「這裡應該不會有其他人打擾,所以有些事,我想趁這個時候跟你說清楚。」

    悠悠輕抿了一下唇,心裡有些忐忑,猜想著拓恩是不是想告訴她,早上只是他一時衝動,要她別當真了?

    「早上……是我太冒失了。」

    一聽他這麼說,悠悠一顆心當下涼了一半。

    道了歉,接下來就是要她當作沒發生過了吧?

    「抱歉,」她彷彿不想再聽下去的飄忽眼神,在他心底劃過一絲窒悶的痛楚。

    「我不該沒得到你的允許便侵犯你,不過,就算時光倒流,我想我還是止不住自己的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這四個字像朵花,在悠悠心房突然綻放出一片燦爛,難不成……」我喜歡你。」拓恩比旭日更明亮的眸子凝注著她緋紅的容顏。「我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或許早在我們初相識的第——眼,我的心就被你擒住了,只是我一直沒有成家的打算,也不認為自己會愛上任何人,所以我一直沒察覺自己對你的心意。等我發覺了,卻也知道你已經許了人……」

    他誠摯地把自己長久以來的心意,一五一十地對悠悠剖析。「因為你說你絕不會違背你娘親的命令,只要邱家來提親,你一定會嫁。所以我為了不讓你為難,在心裡打定主意,在你滿十八之前,倘若邱家來提親,就什麼也不說;否則在你滿十八歲那天,我就會坦白向你說出我的心意、向你求親。可是現在,我後悔極了!」

    拓恩握緊雙拳,眼底滿是痛苦。

    「昨晚看著你昏睡不醒,我真的快氣瘋了!我氣邱家那麼傷害你,更氣自己不夠霸道,應該要打從一開始就阻止你嫁人邱家。我的放棄讓我們兩個都受了苦,所以我下定決心,等你一清醒,就要跟你坦坦白白說清楚,我不會硬逼你接受我,可是我也不會再輕言放棄,除非……」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背對著她,面向碧綠湖水。

    「除非你現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訴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我,或是你早已心有所屬,那麼,我會謹記朋友的分寸,將這份感情永遠深埋心底,不會讓你有絲毫為難。如果你願意,還是可以重回酒樓工作,不必管我說過什麼,只要你開心就好……」

    聽完了他的話,悠悠覺得胸口漲得滿滿的,眼睛也有些酸澀,伸手一揉,便揉出了成串珠淚——

    「霍拓恩,你看著我廠

    悠悠似含著幾分怒氣,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他,拓恩著實也有些吃驚,立刻依言轉身看著她。

    「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剛才說了多嚴重的話?」她邊揉著淚邊說:「如果你只是看我可憐,想安慰我,就快把話收回去。不然……不然我真的會當真喔……我真的……真的會賴你養一輩子的廠

    拓恩抑鬱的神情因她帶著三分孩子氣的一番話而豁然開朗,不斷上揚的唇線透露了他內心的狂喜。

    「我死都不會收回的!」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跟前,欣喜欲狂地說: 「悠悠,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是有說一字半句的謊言,就罰我遭天打雷劈!我喜歡你賴我、我就愛你賴我,別說一生一世,你想賴我永生永世都無所謂,我都願意!」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甜言蜜語,連拓恩都詫異自己原來那麼有「天分」,但他知道,這些話只有對著悠悠,他才能滔滔不絕地說出口。因為,這全是在他心頭日積月累的真心話呀!

    聽他立誓又許諾永遠的,悠悠心裡的確想信了他,可記憶卻不斷出來跟她搗蛋,在她心裡就是有個疙瘩。

    「那……那天在大街上,你抱著的那個姑娘是你的誰?」她噙著淚、噘著小嘴,看他怎麼解釋。

    他一臉冤枉。「我什麼時候在大街上抱……悠悠!」拓恩猿臂一伸,將一聽他回答便扭頭走人的悠悠牢牢抱住。

    「騙子!放開我啦廠她一肚子火氣。

    「不放廠他由後將她牢牢地抱貼胸懷。「你說清楚,你什麼時候在大街上看見我抱女人了?不說我當你是故意冤枉我,一輩子都不放!」

    「誰冤枉你了?」她就跟他說個清楚。「成親前一天,我本想去酒樓找你,可是我在大街上,看見你和一個長得沉魚落雁的千金小姐從綢緞莊走出來,而且你還……」

    「你來找我了?!真的?你為什麼來找我?」

    悠悠可以從拓恩緊抱她的雙手,察覺他知曉這件事的欣喜,他大概也猜出一點眉目了吧?

    「不知道廠她輕咬唇,嬌嗔道:「是我先問你的!」

    哼!要裝傻大家一起裝嘛!

    「那個姑娘叫做霍芸萍,是我遠嫁外地的小堂妹,這幾日因為我二叔六十大壽,所以她和夫婿返鄉來做客。她要我陪她上街去挑幾疋布,帶回去送姑舅,出店門時不小心滑了一跤,因為她已經身懷六甲,所以她一說肚子有點疼,我就立刻抱著她去看大夫了。」

    「她是你堂妹?那你剛剛為什麼還心虛,不敢老實說?」

    他苦笑著說:「我哪裡心虛了?你說我在大街上抱姑娘,我想的是像我現在這麼抱住你一樣,那我當然抵死都不承認這子虛烏有之事,你要不信,我待會兒就帶你去我二叔家找芸萍對質,好還我個清白。」

    她聽完,羞臊著臉,又開始想掙脫他。「我才不去你二叔家,我又不是你什麼人,反正那個姑娘是不是你堂妹,都跟我不相干,你快放開我啦!」

    「你說謊,所以我不放。」拓恩故意逗她。「如果不相干,你為什麼一直記掛在心?你在吃味,對吧?」

    「不對!」

    才說完,拓恩忽然在她右頰上輕落一吻,悠悠當場紅漫嬌顏,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悠悠,別再折磨我了……」他在她耳畔憂傷輕歎。「我不想猜,只想聽你親口說,相處那麼長一段時日,你該知道我不是個會輕浮談愛的男人,今天我跟你說了,這一生我都不會再跟其他女子說同樣的誓言。你呢?你不肯給我一句真心話,是想留給比我更好的對象嗎?」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拓恩的話讓她心頭一酸,才稍止住的淚水又滑落雙頰。「我也想知道你喜不喜歡我呀,成親前一天我去找你,就是想問你這件事……」

    她不掙扎了,柔順地偎靠在他胸前,任他為她拭淚。

    「我喜歡你。被我娘軟禁在家十多天,我才發覺,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能違抗娘的命令,也不准自己做出讓她傷心的事,可是我卻停不住自己對你的朝思暮想。我又慌、又怕,完全不知所措,所以我想問你,也許你的回答能讓我斷了腦袋裡的傻念頭,結果我看到你和別人出雙人對,我就……死了心了……」

    「你真傻,為什麼不當場問我呢?」如果她當時就這麼帶著醋意地質問,他知道自己絕對會全力攔阻她上花轎。

    「我……有什麼資格問你呢?」

    她幽怨的回答讓拓恩聽了滿是心疼與不捨,立刻將她扳過身來,面對著自己。

    「你當然有資格,因為你是我霍拓恩此生唯一所愛的女子,悠悠,你聽清楚了嗎?」

    「嗯。」

    她噙淚頷首,拓恩捧住她細瓷般的嫩白臉蛋,不由自主地俯首,吻上她還閃著晶瑩淚光的濃密長睫。悠悠一怔,淚便戛然止住。

    但拓恩這回並不滿足於淺嘗即止,他熱情如火的雙唇輕落在悠悠臉上的每一寸肌膚,吻開她愁鎖的眉心,再順著她小而巧的鼻樑一路滑下,喟歎一聲,萬般珍愛似地覆上那兩片令他深深著迷的微噘櫻唇。

    像飲了一杯陳年好酒,悠悠就此醉入他釀的濃情蜜意中,微醺地承受他溫柔的索求。凝視著她微閉的星眸,那沉醉的模樣更令拓恩心神蕩漾,他伸出雙臂擁緊她,讓她也能感受從他身上不斷因她而高漲的火熱。悠悠的呼吸在他懷中亂了規律,一股僅屬於她的馨香撲鼻而來,他貪婪地吸取,恨不能擁有她所有。

    悠悠早已渾然忘我,在今日之前,她連做夢都不敢想像此情此景。這個讓多少女子跺腳直歎不解風情的男人,此刻竟如此情深地擁她人懷,時而溫柔、時而狂野地吻得她神思騰飛,他的碰觸似火一般,融化了她心中所有冰霜,讓濃情氾濫成災。

    「我再也不放開你了……」

    拓恩霸氣的宣告在她唇畔低喃,他將她離地抱起,四片唇瓣更加難捨難分。

    悠悠覺得自己彷彿快飛上天去,至少在此刻,她的一顆心,真的在拓恩的疼愛中,滿足地騰飛上九重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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