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 第三章
    那年,鞏君延結束了他二十八年的短暫人生。  

    他是於睡夢中心臟病發作死去的,隔天傭人發現他時,他的屍體已經冰冷,日期是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是他二十八歲的生日。  

    生日當天成了忌日,讓鞏家人稀噓不已。  

    鞏瑞博生有三男一女,鞏君延排行最小,讓人操最多心,卻也是最為乖巧不反抗、不會在私底下搞鬼的一個。  

    媒體給他的標題是:「英年早逝、天縱英才。」  

    是的,英年早逝、天縱英才,鞏君延方學成回國,接掌鞏家業中的一小集團,一上任即執行一椿併購案,正待大展拳腳之際,即撒手人寰。  

    與其同名的伯公一般,都死得令人唏噓感歎。  

    鞏君延的遺體是為土葬,即日將他葬入鞏家的墓園中,與鞏家列租列宗一道長眠。  

    下葬那天,鞏敬恆格外的注意墓地的結構,賊頭賊腦的模樣引來兄長的注意。  

    「敬恆,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麼?」二哥鞏敬遠橫眉叫問小弟。「都三十好幾的男人了,還這麼沒定性。」  

    「我很久沒回來,所以想到處看看嘛!」鞏敬恆即使三十三歲了,也因長期處於實驗室與學術界中而顯得比於商場打滾的兄長們都還要年輕。  

    「喪禮你到處逛什麼?回來坐好。」大哥鞏敬瀚在一旁聽見小弟的話,也跟著出聲。  

    「哦。」比起其它人,與鞏君延相處八年的鞏敬恆,反倒沒有什麼哀戚之情,他的雙眸游移,像小偷堪查環境時般的鉅細靡遺。  

    「真是可憐啊,這麼年輕就死了,鞏家這孩子啊……打小就跟死神搏鬥,好不容易長到這麼大,卻還是走了,人生真是無常……」  

    「瑞博一家子只有君延是這樣,大哥二哥跟姊姊都身體強健得很……」  

    「不過少了一個也好,人多財產問題就多……」  

    「話也不能這麼說,他們三兄弟感情雖然稱不上好,但也沒有壞到那兒去……」  

    「感情的問題一扯上金錢利益就完蛋了,何況他只是最小的,上頭兩個哥哥若不是因為父親還在,老早就鬥起來了,瞧,老二不是被外放到泰國去了嗎?」  

    私密低切的耳語頻傳,聽得鞏敬恆頻頻歎息,這是為什麼他同意伯爵與奇特的原因之一:君延不適合鬥爭,他與自己的祖父一樣,只會專心一致的鑽前,每每忽略了身後有人等著捅他一刀,等到他發現,想要補救已經來不及了。  

    原因之二是鞏君延兩年前還在美國時發過一次嚴重的心臟病,那時嚇壞了他,心想與其讓他如此一輩子,倒不如讓他變成吸血鬼,受盡伯爵的愛護也不要生了病只有他這個堂叔能看顧,家裡沒有一個人,包括自己的母親都無法分身專程前來照料。  

    所以他同意幫助伯爵與奇特執行這項計劃,即使他明白鞏君延事後絕對會有一番長時間的激烈反抗,但那是他與伯爵的事了。  

    「敬恆,走了,你在發什麼呆?」鞏敬瀚對這呆頭呆腦的小弟只有搖頭歎氣的份。  

    「完了嗎?」鞏敬恆回神,只見所有人都移師到另一處,設置好的靈堂已開始有人拆卸。  

    「是啊,完了,走吧。」鞏敬瀚推推小弟的背,將他往前推走。  

    「哦。」鞏敬恆臨走前,回眸看眼正被拆下來的鞏君延的遺照,垂眸掩去眼底閃耀的光芒。  

    是夜。  

    「砰」的一聲巨響,墓室的厚重石門被輕易地推開,三道黑影背著路燈的光暈走入。  

    「是哪一個?」奇特才問出口,鞏敬恆才抬手要指,伯爵人已衝到鞏君延的棺木前面,手一揮,釘得死緊的棺蓋即凌空揚起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即落至伯爵身後不遠處,又引來一聲巨響。  

    「幸好你們在君延死後即下葬。」否則以中國人的習俗,伯爵見著鞏君延時只怕是腐爛又或是塗滿防腐劑的屍身。  

    「因為君延死得倉促,也沒人會檢查他是不是因為被吸血才死。」鞏敬恆突覺得冷,雙手交抱,搓著上臂,奇特見狀,脫了外套,披上他的肩,鞏敬恆給他一個笑容,他亦回以笑。  

    伯爵充耳不聞,一雙眼眸專看著躺於棺內,被換上殮衣的鞏君延,修長的手指撫上他的脖子,細數時刻,當約定的時間到來,伯爵撫按住鞏君延頸子的指腹採到靜寂至跳動的瞬間,他的呼息也跟著順息。  

    伯爵開始唱起歌來,歌的曲調與內容是鞏敬恆完全陌生的言語。  

    不知唱了多久,鞏敬恆倚著奇特昏昏欲睡時,困澀的眼竟然看到棺木裡有道透明的影子出現,他精神大振,以為自己眼花,還揉了眼睛、戴上眼鏡後看——  

    那是個人形,但是他是半透明、非實體化的,容貌與鞏君延有八分像,但比鞏君延年長許多。  

    「君延……」伯爵停止歌唱,仰首看著那道透明的影子,破碎的喚著。  

    「啊?那是……」  

    「噓。」奇特將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要鞏敬恆噤聲,後者依言,一雙眼瞠大觀望。  

    「菲瑞爾……」透明的鞏君延聽見有人喚自己的聲音,視焦由渺遠集中,空洞的眼眸在認出伯爵的身影後,迸出璨光。  

    「君延,君延……」伯爵抬手想碰觸鞏君延,才意識到他只是靈魂,眷戀不已地一笑。「好久不見。」  

    「菲瑞爾,我……」鞏君延也同樣想伸手碰觸他,卻在看見自己的手呈半透明時頹然垂落,手穿過伯爵的肩。  

    「你是靈魂。」伯爵等了好久好久,終於見到鞏君延一面。  

    「你召喚我?」鞏君延不知道自己死後是怎麼樣的,他只知道自己很累,一直是睡著的狀態,直到有人唱歌叫醒他,一醒來,即見伯爵。  

    「我希望你復活。」伯爵咬牙,不知道鞏君延是否會原諒他所做的事。  

    「我已經死了。」鞏君延何嘗不想?  

    假如生命無常瞬息萬間,他不會與伯爵立下約定,落得天各一方的局面,然而事實既定,自己也真正死去,沒有肉身,如何與伯爵長相廝守?  

    「我知道,但是你願意嗎?」伯爵即使已經做了,還是希望得到鞏君延的同意。  

    鞏君延聞言,幽幽地笑了,「傻瓜。」  

    「嗯?」伯爵起眸,情深切切地望著他的笑,想要將他的笑容深烙於心,一生抹不去。  

    「我已經是你的了,我的人、我的心,全都是你的,即使我的身體已腐去,我的靈魂也是屬於你的,菲瑞爾,你還不明白嗎?」鞏召延悲傷深情地笑道。  

    「他不是君延吧?」一旁的鞏敬恆從來不知道鞏君延有這麼肉麻的一面,直覺否認那是鞏君延。  

    「他是,不過不是  

    「現在」的君延。」奇特低聲回答,於一旁守護著他們。  

    「是君延又不是君延?」鞏敬恆想到一個可能性,張大嘴就要大叫,教有先見之明的奇特給摀住。  

    「噓。」  

    鞏敬恆屏息,張著眼直勾勾的看著那半透明的君延。  

    原來……那是他未曾謀面的爺爺啊……爺爺……原來是長那樣子……  

    「我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伯爵搖頭,皺眉,藍紫瞳眸漾著哀淒。  

    「對不起,我太自私了……」鞏君延想抱住伯爵,雙手環抱住的是空氣,他憂傷的蹙起眉頭,凝望伯爵,「所以現在我連抱你也做不到……」  

    兩兩相望,萬般無奈。  

    「君延,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伯爵只要鞏君延的一句話,即可決定永恆。  

    「我該怎麼做?」輕輕一聲歎息,鞏君延仍然不死心的嘗試要碰伯爵,每落空一次,他的神情愈加落寞。  

    「愛上我。」伯爵抬手,隔空撫上他的臉頰,要他往下看,苦笑。「在封印住你的記憶,形同洗牌重新開始的情況下。」  

    鞏君延低頭一看,看見一個有些微呼息的年輕男人躺在棺裡,思忖這男子身份時聞言,揚眉,略為苦惱。「那不是件容易的事,菲瑞爾。」  

    若非那些奇詭的遭遇與誘惑,鞏君延即使對伯爵動了情,也不會輕易說出口,現下伯爵要封住他的記憶,讓他沒了那些詭譎的夢境與先知先覺,他沒有把握。  

    「我知道。」伯爵的笑容更苦。  

    鞏君延受道德觀念與家庭包袱的責任太重、太大,所以他是被拋下的那一方,只擁有他兩個月的時間,之後更是因為他的猝逝而痛失一切。  

    「你真瞭解我。」鞏君延也回以一個苦笑,「但是我不想放棄。」  

    不知道菲瑞爾為此吃了多少苦。鞏君延一想,就為伯爵心疼,他背地裡,肯定受了許多苦楚,才換得這個機會。  

    「君延,你可以拒絕的,我……」  

    「傻子。」鞏君延展露笑容,「你毋需太在意我的想法,我希望你比我更自私。」  

    他的任性妄為,也許是因伯爵過度包容所致。鞏君延知道伯爵對自己用情之深,這讓他自慚形穢。  

    「即使強迫?」  

    「即使強迫。」鞏君延肯定無比的說。「我允許你強迫我。」  

    「一定得如此嗎?」伯爵瞭解鞏君延的脾性,他不是那麼容易任人牽著鼻子走的人,愈強制他,他會愈一意孤行。  

    「嗯。」鞏君延也瞭解自己,假如沒有任何阻力,他只會往前衝,衝向自己認為對卻不一定是正確的地方。「這孩子是我的  

    「宿主」?」  

    「他就是你。」伯爵答道,「他的命是因為有你才得以延續。」  

    當年,他召喚出鞏君延的靈魄,將之硬塞入才出生三個月,卻因早產而死去的「鞏君延」的身體裡,「鞏君延」因此活了下來,依靠著鞏君延的靈魄活著,因此,他們是一體的,不只同名,更是「名符其實」。  這是伯爵依古方指示施下的「復生術」。  

    施咒的代價是伯爵的大半法力,然而鞏君延仍不算完全復活。伯爵還必須選擇一個年限,屆時,他得再次召喚出鞏君延的靈魄,施加另一個咒術,此咒術付出的代價是「封印記憶」——鞏君延的記憶。  

    只要伯爵能讓鞏君延重新愛上他,並說出愛語,鞏君延被封印的記憶即可全數歸還。  

    創咒者是能力高強的能人,然而他最不信任的便是愛情,於是他選擇以「愛情」為考驗,是以他寫下的這個咒術,自古以來無人成功過,就連寫咒的創始人也在完成咒術後沒多久即死去,沒有機會實驗。  

    創咒人認為有情人之間的情感是虛假的,若是有人能通過考驗,才是真愛。  

    伯爵找到方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即用,全因他過度思念與渴望獲得。  

    「哦?」鞏君延輕應,沒有再追問,拉回話題:「我現在要做什麼?」  

    「你準備好接受考驗了嗎?」伯爵多想再看鞏君延一會兒,然而時間緊迫,他得盡速完成。  

    「該問你準備好了沒有才是。」他毋需準備,受苦的總是伯爵,正因如此,鞏君延暗自下定決心:不擇手段也要伯爵幸福。  

    「也是。」伯爵微笑,戀戀不捨的看著鞏君延,「真不想讓你走。」  

    睽違多年的再次會面,僅能匆匆一唔。  

    「我也不想走,但是我想抱著你、親你,做任何愛做的事……」鞏君延皺眉歎氣,「這樣什麼也不能做。」  

    「哈哈。」伯爵朗笑出聲,隨即正色,輕道:「我愛你,君延。」  

    「我愛你,菲瑞爾。」鞏君延微笑,伸手隔空輕觸伯爵的唇角,「我愛你。」  

    伯爵與他四眸相對,笑容扭曲,開始唱歌,曲調與先前不同,十分沉重而悲傷,四周的空氣分子隨之沉動,光線暗了,方圓百里的路燈倏地同時熄滅,未久,再次大亮。  

    鞏敬恆適應後,發現他爺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坐在棺裡身著殮衣的鞏君延,這回他不再是半透明的靈體,而是摸得到、捉得到的人。  

    他目光呆滯,顯然不知發生何事,臉色蒼白得嚇人,鞏敬恆想上前去向鞏君延解釋,卻被奇特捉住。  

    「別過去。」過去鞏敬恆必死無疑。  

    「呃?」為什麼不能過去?然而奇特凝肅的神情讓鞏敬恆不敢稍動。  

    「呃……」鞏君延突然目光痛苦地摀住自己的脖子,發出異響,劇烈的喘息著,「啊……啊啊啊……」  

    「來,喝了它。」伯爵畫開自己的手腕,湊進鞏君延的嘴邊,輕聲命令。  

    鞏君延不明所以的盯著眼前淌血的手腕,順著手往伯爵的方向看去,暗沉無光的黑眸倒映著伯爵的面容,鼻間因嗅進血的味道而使得呼息急促了起來,然而未釐清任何事情之前,鞏君延寧願放由喉間乃至全身對某種東西的渴切也不願不明不白。  

    「乖,喝下去會好一點的。」伯爵輕語哄勸,另一隻手撫上鞏君延的背脊,冰涼的碰觸讓鞏君延一驚,隨即垂合眼眸,掩去內心不明所以的騰動翻攪,乖乖地湊上嘴,含住伯爵的手腕。  

    血一流入口中,奇跡似地遏止了鞏君延喉間的乾渴,卻引發更多食慾,他想要……想要……想要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血的味道不若以往難聞,反而是甘甜味美,像天賦美泉般的渾然天成,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覺得……  

    「夠了嗎?」伯爵見鞏君延停止吸吮的動作,遂問。  

    「你是誰……」鞏君延聲音低嘎破碎,不甚清晰的視界裡,只容得下伯爵,看著伯爵,他心頭起了一陣震顫,身體有個名為歡愉的頻率開放,自深處至皮膚,幾乎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伸手將眼前的陌生人擁入懷中,想要抹去他眼裡那深切的悲傷,為了讓他快樂,可以付出所有……  

    可是,他並不認識眼前的男人啊……  

    「我是柯芬伯爵,君延。」伯爵看鞏君延八成是飽了,於是抽回手,另一手覆上傷口,不一會兒傷口即癒合。  

    「我不認識你。」鞏君延覺得好冷,忍不住打起哆嗦來,伯爵見狀,脫下外套披在他肩上。  

    「穿上吧,你還不習慣自己的體溫。」伯爵勾起一抹笑意,看著鞏君延笨拙地使用自己僵硬的身體穿外套。  

    「我……我是怎麼了?」鞏君延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坐在棺材裡頭,身上穿的是殮衣,「我死了嗎?」  

    他一點也沒有死過的感覺,除了身體僵硬沉重難以控制外,其餘部分沒有什麼更動,啊,對了……他的心跳……  

    是停止的。那帶給他生命與痛苦的心臟是停止跳動的,所以他是死了沒錯,但他還能呼吸,意識也算清楚,而且他也沒有呈現靈體化,除卻低上好幾度的體溫與對血的飢渴外,他堪稱正常。  

    「這是怎麼回事?」鞏君延抬頭仰望伯爵,「伯爵先生。」  

    伯爵心一擰,眉微皺,說服自己必須有耐心與恆心,眼前的鞏君延並不完全,還不是他傾注所有愛的君延。  

    他凝視等候他回答的鞏君延,微微一笑,「從現在起,你已經是我麾下的一員,君延,你必須跟我們離開。」  

    「什麼意思?」鞏君延揚眉,發現自己沒有抗拒的意識,彷若同伯爵的話語沒有任何違背常理之處。  

    「你已經變成吸血鬼了,君延。」伯爵伸手碰觸鞏君延的臉,微斂眼睫,俯首輕吻去他唇邊殘留乾涸的血漬。  

    唇與唇的相牴觸像電源開關,開啟鞏君延身體的正負極,貫通,鞏君延推開伯爵,瞠大眼瞪著伯爵,為自己身體的反應感到莫名奇妙又恐怖異常。  

    「吸血鬼……」鞏君延短路的腦袋無法思考這麼詭異奇幻的問題,他別開視線,躲避伯爵的凝視,視界納入了一直站在一旁的鞏敬恆與奇特,「堂叔……」  

    太好了,終於有個人是他認識的了。  

    「君延。」鞏敬恆以眼神詢問奇特,後者點點頭,他才上前,握住鞏君延的手。  

    「堂叔,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的手好熱……」鞏君延發覺自己與鞏敬恆之間的異常,看看因兩人手交握而況下眼色的伯爵,再回頭仰視鞏敬恆,自堂叔的眼裡探出某些東西,他一愣,「我……我真的變成吸血鬼了?」  

    鞏敬恆沒有回答,但垂下的頭代替言語給了鞏君延肯定的答案。  

    鞏君延腦裡開始閃過許多與吸血鬼相關的傳說與電影,以往只覺有趣的題材,如今親身印證,只有澆灌全身的寒意。  

    「為什麼會這樣?」鞏君延無法接受自己變成吸血鬼。  

    以往他的身體差到每進醫院報到一次就等於減壽一年,可是他還是活了下來,雖然身體像破銅爛鐵,總要修復許久才掙得一年半載的安定,可最起碼他知道自己是人。  

    「君延,你聽我說……」鞏敬恆想解釋,但鞏君延甩開他的手,吃力的爬出棺材,看清自己所處之地有一個未蓋上的大石棺,整個屋子陰暗黑沉,他開始明白自己人在哪裡——  

    鞏家墓園。  

    他背靠上比自己體溫還低的水泥牆,低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再抬頭巡視伯爵、鞏敬恆與另一位站在門口未曾開口的男子,額上冒出斗大的冷汗。  

    這裡好冷,冷到像在太平間,他曾想過自己若有一天心臟病發就此死去,也許自己的屍身也會變得如此冰冷,然而他卻從沒想過他會有變成吸血鬼的一天。  

    「君延,這是既定的事實,你毋需抗拒。」也不能抗拒。  

    伯爵輕歎一聲,鞏君延本就對成為吸血鬼一事懷抱抗拒的心態,若非他死纏活纏,鞏君延壓根兒不會與他定下二十年之約,只不過之後命運的捉弄讓鞏君延魂飛魄散,伯爵好不容易找回他,說什麼也不再重蹈覆轍。  

    「你沒有問過我的意願就私自將我變成吸血鬼,我有什麼辦法抗拒?」鞏君延眼瞪伯爵,眸裡閃跳著忿怒的火花,他的身體被病魔宰制了二十八年,他未曾習慣過,現在竟然要他接受自己變成吸血鬼的事實,那比登天還難!  

    「我不會向你道歉,只因我已經做了,你也變成吸血鬼了,現在你想死也死不成。」伯爵不想開口為自己的魯莽道歉,但腦裡隨即閃過鞏君延再次被封印之前說的話,於是改口。  

    一味的容讓寵忍不是辦法。  

    「你……」鞏君延神情一凜,氣憤難平的看著伯爵,怒火中燒,不可遏止的上前抬手想要掌摑伯爵。  

    伯爵不閃不避的看著鞏君延,鞏君延場高的手卻遲遲揮不落,兩人雙眸相視,一平靜無波,一氣憤難當。  

    「君延……」鞏敬恆還想說些什麼,然而奇特來到他身邊,朝他搖搖頭。  

    「那是伯爵的事,你別插手。」  

    「可是君延他……」鞏敬恆見鞏君延飽受驚嚇的模樣,於心不忍。  

    奇特捉著他的肩,往門口退去,不讓鞏敬恆插手,他若加入戰局,只會讓情況更糟。  

    兩人對峙良久,鞏君延才放下手,膝蓋不受控制的一軟,身體往前傾倒,倒入伯爵及時敞開的臂彎。  

    一抹熟悉、懷念的氣息傳來,讓鞏君延疲累的身心一緩,也顧不得抱住自己的人是誰,眼一合,身體一鬆,即睡去。  

    「伯爵,你對君延做了什麼?」鞏敬恆沒有看過鞏君延這麼快入睡過。  

    精神壓力與身體的殘缺讓鞏君延經常失眠,即便入睡,也不安穩,可在伯爵懷裡,鞏君延像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床、枕頭與棉被,一閉上眼就睡著。  

    「我什麼也沒做。」伯爵打橫抱起鞏君延,他雖然是病胚子,可也不輕。  

    伯爵不會對鞏君延使用任何法力,他低首吻松鞏君延抿緊的唇,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摩娑著。  

    終於,鞏君延終於回到自己身邊了。伯爵心頭的空缺總算填補大半,就算鞏君延反抗,他也不放手。  

    「我們走吧。」伯爵凝望沉睡中的鞏君延,對著奇特與鞏敬恆說。  

    「喂,要走之前也得先將墓園恢復原狀啊!」鞏敬恆看著抱著鞏君延的伯爵身影漸淡,忙叫。  

    他一個人怎麼弄啊!光是那個棺材蓋他就抬不起來了!  

    「敬恆,你還是一樣遲鈍。」奇特還沒走,語間的笑意深甚。  

    「你還沒走?太好了,快替我將墓園恢復原狀!」鞏敬恆巴住奇特不放,他可不要一個人在「夜總會」裡過一夜。  

    奇特聞言,僅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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