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奇從容不迫地走進機場,剛下飛機的旅客行色匆匆擦肩而過,急忙奔向另一個目的地。機場大廳內鴉雀無聲,伯奇不由得突然一驚。多年的商業旅行,他甚至沒有想過,旅客其實已成了另一種旅群;經過一整天的辛勤忙累,在黑暗的天空中等待重新出發。在這裡,有些人小聲交談著,一些人就在座位上打起盹來,強烈吹送的空調逼得一個個旅客把毛衣外套裹得緊緊的。頭頂的燈光無情地洩下,洗去神聖的外衣,留下赤裸裸的現實。
他已經忘了這一切,也許是根本沒有注意過。
身心俱疲的他不禁感到疑惑,何以他沒有在自己公司專用的機場,反而跑到這裡。「或者在倫敦,」他低沉的嗓音悶聲自問:「找應該去那裡才對的呀!」
他活動一下久坐的筋骨,一面仔細看著閒閒站在一旁的人,努力尋找睿夫派來的接機的司機。要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找一個素味平生的人並非易事,找著找著,不禁怒火中燒。好幾天來,他象一只受傷的野貓一樣暴躁易怒,偏偏剛要起飛時,公司專用飛機的引擎又突然故障。他馬上想包租另一架飛機,好證明自己至少有避免這類意外發生的能力,然而,好不容易租來的商業小客機,小小的座位擠不下他這種虎背熊腰的身材,最後也只好放棄了。
他不耐煩地發出陣陣低沉的怒聲,轉身正准備去找電話的同時,看見了她。伯奇立刻停步,幾乎沒有發覺自背後撞仁他的一個人。
「嘿,老兄!你以為你是誰呀?這裡可不是你——」這人注意到伯奇非比尋常的魅梧身材,和眼裡逼人的寒氣,不得不咽下嘴邊大串數落的話。「呃,抱歉!」他喃喃說道,轉身逃之天天。
伯奇專注的兩眼又回到丹娜身上,仿佛初次驚鴻一瞥的印象。他意外地發現,眼前這女人有著令人目眩神搖的柔媚神韻,貪婪渴求的火苗,頓時熊熊燃上心頭;同時,望著睿夫倚在她耳邊低語,指尖輕摸她臉龐的時候,莫名的憤怒和嫉妒啃嚙著他。
從微瞇的雙眼望去,丹娜正愉快地頷首微笑,—手將金黃包的秀發撩到肩後。銀鈴般的笑場揚起時,睿夫伸手環住她的腰,輕輕在她頭頂一吻,伯奇這時開始朝他們走了過去,他幾乎忘了睿夫是他相交了二十五年的好友。
也幾乎忘了自己對丹娜並沒有特權,一種他不曾想要擁有的特權。
伯奇在他們身前停住腳步,仔細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楚,他怒氣沖沖地望著這唯一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睿夫。」他突如其來的問候顯得粗魯.
時間仿佛暫時凝住了。緊接著,他覺得傾蹋的世界已被扶正過來。睿夫,這位從前的知交,依然還是如今的好友,臉上掛著一副惡作劇的邪惡笑容,得意地快步離開。丹娜春風滿面地朝他撲來,他本能地伸出雙手,牢牢將她抓住。人潮如織,擦身而過,他眼中卻只有丹娜一個。
「伯奇!」她緊抓住他的手。「你坐的那班飛機延誤了,我們都很擔心,你還好吧?」
「我很好!」他一直渴望再見到她,上次離開之後,盡管痛在心裡,卻有口難言。如今,再也沒有大海的分隔,他可以盡情將她看個夠。
「真的嗎?」丹娜溫柔地輕問道,從他那特有的蘇格蘭饒舌聲音裡,丹娜診稀可以分辯出來,那些傷痛還在,那些自我掙扎的傷痛,那些深深刻劃在一個大孩子心裡的痛苦傷痛。許久以來,這些傷痛回憶不曾再被揭起,直到那個睛朗的日子,他走進她的生命裡。
她將他的手拉到嘴邊,兩片唇輕輕拂著他的指節,希望能象一位母親般吻去那些傷痕,曾經屬於一個孩子的創痛如今變成了一個男人的創記。這個男人雄偉強健,因此,她的吻也不僅只於一位母親的吻。唇上的手溫暖又粗糙,她不假思索地便伸出舌頭,象一位愛人般地愛撫起來。
「丹娜!」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抽手回來,兩手扶住她的臉龐,丹娜的笑容消褪下去,嘴唇顫抖著,金黃色的睫毛下盈著閃爍的淚水。伯奇緊咬住牙,他自己雖也曾因憤怒而掉過淚,但卻不曾見過有人為他掉淚。一時之間,他真想緊緊地擁住她,一一吻去每滴珍貴的淚滴。
一位旅客粗暴地推了他手臂一下,嘴裡抱怨伯奇不該選這種地點談情說愛,伯奇憤怒地圍過身,一邊護著丹娜,他得帶她離開這裡。
「睿夫!」
「他走了!」
「走了?」他回頭看看剛剛睿夫懶洋洋靠著的牆,那對朝著他笑的青色眸子不見了,完全不見睿夫的身影。「怎麼搞的?」
「他原本就沒打算留下來了。」
「沒打算……那你怎麼辦?車子呢?」
她從褲袋掏出鑰匙,「他把這留給你,自己搭計程車走了。」
「他就這樣丟下你,自個兒走了?」
「是我要他這樣做的,我要他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當他第一眼看到睿夫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想過她何以會在機場和一個昨天才相識的人在一起;也從沒有想起,她來這裡只為了一個理由;接他。他只知道嫉妒,並愚蠢得除了嫉妒之外,什麼都不想了。
如今他總算想起了只有白癡才想不到的事.她切斷了所有和熟悉世界的聯系,離開了她為自己架構的安穩園地,鼓是勇氣地投入一個看不見的新世界,只為了一償心願。
「和我在一起!」那些馬伯奇的手下敗將,絕對不會相信這溫柔的聲音,是發自這個冷酷無情的人口中。甚至如果伯奇自己聽見,恐怕都難以置信。「你是想和我在一起!」
要不是認出丹娜的面孔的旅客圍了過來,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他一定當場親吻她。他摸摸她臉龐,手掌托住她的手問道:「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清楚,伯奇,從你第一次吻我開始,我就很清楚了。」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怒目掃過旁觀的人。「我們得離開這裡,免得我脾氣發作。」
伯奇手拉著她,一面用他龐大的身軀開路,走出入群,沿走廊一路走下去,最後來到停車場。一路上伯奇都沒開口,拉著她一逕坐上睿夫的車子。
兩人坐定。伯奇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力將她拉了過去。
他用手指穿過她濃密的金發,讓她的頭向後仰,然而,渴望的吻卻遲遲沒有降臨。丹娜雙手抱住他,撫摸他的頭發,讓他卷曲的紅發在她指間盤結纏繞。藍蒂說過,那一頭卷曲鮮艷的紅發象極了秋天裡的紅葉。
丹娜不覺笑了。她只能憑藉想象,不過,在她的想象裡,他是最美的,美過她生命中的一切事物。
他的心跳很有規律地沉沉響著,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一只手扶住她的肋,嘶啞的嗓音低聲吼著:「噢!丹娜焦渴的嘴毫不留情地蓋上那兩片櫻唇,這是他渴求已久的,他終於得到了。其實,她已准備獻出,已不再擔憂後果。未來。不管是對是錯,她要把握現在,而現在,伯奇就在這裡。她將他抱得更緊,兩片唇輕輕開啟,毫無保留地用全部的愛迎接他的熱情。
他稍稍移開身軀,用指尖輕觸她的臉,那張曾經在所有的雜志上對他微笑,在每一個夢裡向他微笑,然而,現在指尖觸摸到的,竟是如此溫暖真實的身體,他捺不住又俯頭吻了她,狂熱地吻著,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
最後,他痛苦呻吟著放開她,翻身過去,兩手抓住方向盤,盯著一片暗夜,茫然地說:「現在叫我再兩手乖乖握方向盤,開幾小時的車而不能抱你,實在太痛苦了。」
她最後的防線終於崩潰,再也沒有挽回的可能了,即使有,她也不願再回頭了。一束毫不起眼的花,已讓她決定將命運交付給他。「我不打算回家!」
「丹娜!」他不曉得該說什麼或做什麼。
她聽到他顫抖的聲音,這個苦惱的蘇格蘭大漢,從來不曾陷入這般愛的漩渦中,她摸著他的手說:「別再掙扎了,伯奇,你我內心的戰爭都結束了。其實你已經學會適應失明的我,今晚我要你忘掉這個事實,在黑暗中,在你的懷抱裡,這些都不再重要了,我會跟任何女人都一樣的。」
她虔誠地說:「你從不曾給過任何承諾,我也不要你的承諾,我只要今晚。」她的喉嚨干渴異常,她緊抓著他的手,低聲說著;「我要你。」
伯奇將手翻過來,與她緊緊交握著.他沉默不語,久久才沉重地吁出一口氣,打破了寧靜的氣氛。他艱難地由喉嚨深處問:「要去哪裡?」
「我在市內的宅邸。」她突然想起他是一個異鄉客,便把街名和住址仔細地說清楚。「我有好幾年都沒去那裡了,有一整棟別墅依然都照……」她不禁訝異於心中突如其來的刺痛,一種原本以為自己忘記的創痛。「照我奶奶喜歡的方式布置,但她從來沒使用過,」為了解釋那位老太太的乖僻自負。她補充地說;「這房子的花費都是我自己的錢。」
伯奇在心裡狠狠地咒罵戴伊瑪一句後,啟動引擎,車子緩緩滑出停車場,朝市區駛去。
屋內的設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丹娜住的房子陳設雖然簡單,卻不失溫馨氣氛,格調高雅又舒適。但這裡盡管家具擺設都極盡考究,整間房卻顯得冷冰冰的。壁爐上方掛著一幅肖象,一個背脊筆直的老婦人噘著嘴,正用一種傲慢的眼神盯著他們看。
那人正是戴伊瑪。伯奇用力摟著丹娜的肩,他知道,丹娜不需要看,也感覺得出那對充滿遣責的冰冷眼神。
他怒目盯著肖象,就是戴依瑪無知的驕傲,差一點毀掉這麼一個美麗的豁達的女人。就連現在,她狹窄的氣量,依然毫不留情地傷害著丹娜。丹娜特地為她准備的房子,她輕蔑地避之唯恐不及。
「她不重要了。伯奇,對我們而言,她一點也不重要了。」
「我在乎的只有你。」他一轉身,將她攬進懷裡,用他的吻證明他所說的話。他在她耳邊細語:「你的房間在哪裡?」
「大廳盡頭的樓梯旁邊。」她把臉頰貼在他的肩膀上,用他的體熱來溫暖那段寒愴的回憶。她帶他來這間房子有個重要的理由——一個飽受驚嚇、情急拚命的女孩,就是在這裡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十個寒暑過去了,但是今晚回來似乎還挺合適的。
她歎了口氣,把那些辛酸的往事擱置一旁,很滿意自己的決定。她的心砰砰地跳著,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羞愧,而是因為壓抑在心底的那份愛的喜悅。她深愛身邊的這個男人,他是她漆黑生命中的一線光輝。
走進丹娜的房間,簡直就象置身另一個世界,伯奇見識了造就出眼前這女人的小窩。丹娜專用的特殊書本,一排一排陳列在書架上。地毯又厚又軟,木質家具平坦光滑,門外是一個設有欄桿的小陽台。雖然是和一個阻沉的老婦人共處於一棟陰沉的屋子裡,她畢竟還是設法將陽光帶進自己的生命中。
「不可思議!」他兩手環在她腰間,看到了一張皎好的面龐,他從來不曾如此愛慕過一個女人,也不曾如此渴望擁有她。
「不可思議!」他喃喃重復著,忍不住又襲上她的紅唇,象一個饑渴的男人飽享他的盛宴。然而,他抑住了沖動,退後一步。為了她,他飛過大洋、越過城市,她值得更溫柔的對待,而不是象他事先想象的,象一只發情的雄鹿,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而犧牲了她。
這是她的第一次,他要讓這一次成為她最美好的一次經驗。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後退,伸手找他,伯奇雙手握住她說:「不!我的好女孩!」他低頭親吻她的掌心。「我們不急,我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
丹娜不明白地搖搖頭,他一直是那麼地急切,如今卻看開了。
「丹娜,相信我! 」
「我相信你,我永遠相信你。」
「我現在去把車上的行李拿進來,你好好地泡個熱水澡輕松下;我待會兒再看看廚房還有什麼東西沒有!」他用指輕碰自己的嘴唇,再輕碰她的。
他出去後將門帶上,剛剛清掃干淨的房間裡只剩她自己一人。過去的記憶都如同灰塵清掃干淨了。如今,她在等著新的記憶。
她順從地進了浴室,原本只想速戰速決。不過,她沒到和睿夫坐了大半天的車到亞特蘭大來,一路上旅途的勞累,也沒想到等待伯奇過程中的緊張不安;當熱水松她了緊繃的肌肉,芳香的氣味舒緩了焦慮的心情後,她不知不覺地變得懶洋洋起來。
她把手臂抬高,讓芳香的熱水像瀑布般落在乳房上,她知道今晚會是她畢生最美好的一夜。伯奇敲門走進來時,她臉上帶著微笑,絲毫沒有遮掩畏縮的扭捏動作。刻意含蓄害羞的時代早就過去了,她純真得不知裝模作樣。
「這是你的……」伯奇停住腳步,仿佛胸口遭人命中一擊似地倒吸一口氣.手上那件輕薄的睡衣早被遺忘,他完全沒料到,她竟會美得如此令人心痛。
他一直認為只有傻子才作夢,只有弱者才談愛,他發誓,一輩子既不做傻子,也不當弱者。然而,當自己的眼睛活要將她吞掉似地盯著她不肯放時,他終於明白,自己的一輩子,原來都活在一個大謊裡.玫瑰色的泡泡浮在水面,黏在她金黃色的肌膚上,晶瑩的泡沫閃閃發亮,而他正是那個作夢的傻子。
然而愛呢?他痛苦地閉上眼,將她留在自己的視線外.他感到一陣戰栗,轉身要走時,想起手上握皺了的衣服,他使勁拋出去,邊說;「這是在你行李袋找到的,穿上吧!」
丹娜啞口無言地坐在芳香的浴水裡,不明白是否所有男人都這麼善變,還是只有那些努力想把持住耐性的人,才會如此難捉摸;但如果說到耐性,伯奇差不多要失去耐性了。
馨香的浴水如瀑布般瀉,下,她站起身,伸手去拿毛巾。
屋裡很暗,只有幾道月光灑了進來,紫色的薄紗睡衣在月光下果然是夢的衣裳。丹娜好美,一頭秀發如銀紗般傾瀉而下。他的夏日少女,把夏日黃昏穿系在身上。
他走近身去,挽著她,一路來到小陽台,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到酒的香味,小茶幾上邊擺著乳酪和水果,她接過酒杯時,他知道她一口也不會喝。
「為夢干杯!」
「為夢干杯!」她小飲一口,靜靜地品嘗那淡淡的風味,而心裡那股燃燒的欲火,正竭力准備掙脫束縛.從不曾經歷過這些儀式的她,只能默默地忍耐、等待,告訴自己靜靜地等待。
伯奇看到她彎曲的嘴角和憂郁的雙眸。隨著丹娜一聲喟歎,胸部隆起,低胸睡衣的蕾絲花邊,深深埋進豐滿的乳房。伯奇接過她的杯子,連同自己的擺在一旁。
把持耐性的時刻結束了。當丹娜探頭埋入他懷裡,混了肥皂的香味。他的襯衫敞開,皮膚濕漉漉的;他不僅進了廚房,還到主人房裡淋了個浴。
她的指頭微微顫抖地在他胸膛上移動,一開始怯生生的,然後逐慚大膽地探索這屬於男性的特有神奇——屬於伯奇特有神奇。她仔細地感覺出,在她觸摸下,肌肉緊繃所發出的力量;從平坦的腹部、細瘦的腰身、到寬闊的胸,堅實的肌肉,就象一聲不屈不撓的鋼鐵。她雙手在他的肩肌,略一遲疑,隨即推開覆在上面的襯衫。
伯奇低吟一聲,從肩褪下襯衫,他將手臂保持在身側,方便她對自己身體的探索,他經歷過太多經驗老到女人的愛撫,但象丹娜如此的經驗卻是初嘗。全新的、無邪的、強烈的快感幾乎令她不堪負荷。
她的指尖滑向他的手臂,在隆起的肌肉間輕快地流轉。撫過兩側的肋骨,重而流連在那片厚實的胸肌前。她把手掌放在他的心口上,一臉嚴肅,專注地感覺。當她心髒的律動他的韻律溶為一體時,她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這才了解自己的撫摸給伯奇帶來的折磨。
她的手繼續向上滑動,環住他的頸,順著下顎和面頰弧線一路攀爬,然後埋進他的頭發裡,將他的唇拉到自己的唇上。他一觸到她的唇便煞住腳步,完全由她引導,任由那兩片唇恣意地撫弄挑逗。
丹螂移開身,然而兩人之間讓出的空間,卻焦急地等待填補。她伸出手,用指尖緩緩由他頸前滑至腰間,「我想你一定是最完美的男人。」
「丹娜,完美的人是你,不是我!」
「對我而言,你是!」
「你無從比較,怎會知道?」
「我不需要比較任何男人,除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盡管他伸手試圖阻止,褲子的鈕扣還是被她解開了。
「噢,不,別在這裡!我想我會受不了的。」他突然將她抱進懷裡,緊緊摟住,「接下來應該去更理想的地方。」他大步走過房間,領著她來到了床邊。
在朦朧的薄莎遮掩下,她簡直象個幻影,美得毫不真實,然而,當她褪去那件薄紗後,她卻變得溫暖無比。他腦中盤旋著那些貼在她身上的玫瑰泡泡,伸手撫摸她的乳房,令她不由渾身一震。
「丹娜,我是嚇著你了,你才發抖的嗎?」他柔聲問她。
「不,」她顫抖地咽口水,並沒有移開身體。「你沒有嚇著我,從來沒有,你是一個完美的男人,伯奇,內在和外在都是。」
「不……」他才開口,一望著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丹娜的美是無可比擬的,而她卻說他美,「但願你是對的!」他喃喃說著,攬著她坐下。
她的信任、她的愛撫和她的呢喃低語,幾乎讓他失去理智,如今,他開始了甜蜜的反擊。
他知道怎麼挑逗,怎麼折磨人,怎麼讓狂熱的欲火節節攀升。他知道該觸摸什麼地方,親吻什麼地方,才能讓她流下激情的熱淚,而永不滿足。他知道如何讓人陷入最深的渴望,讓每一次撫摸,每一個親吻,都蔓延成瘋狂的悸動,但是,他不確定她能否承受得住。
他從不曾如此溫柔體貼地關心對方的滿足勝過自己要求,但是,溫柔體貼畢竟是有回報的。她跟上他的節奏,一面分享、學習,感覺他的需要,同時,如數地回報給他。她輕喚著他的名字,象一團烈火般,在他心裡燎燒開來,那些碎心的傷痛已不復記憶,熊熊的火焰還燒到一個全新的領域,那是兩人都從未涉足的神秘境地。
他幾乎是充滿虔誠地吻著她。話到嘴邊,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依在她唇前輕聲說:「我只傷你一次,丹娜,從此再不會了。」
夜象酒色一般漆黑,花園.響起夜鷹的叫聲,和著她的呻吟,在靜謚的夜裡悠悠回蕩。慢慢地,痛楚漸漸消失,仿佛沉寂下去的鷹叫,只剩下伯奇輕聲的引導。在最後一次銷魂的快感之後,結束這美妙的第一次。
是樂聲喚醒了他。在安靜的黎明裡,感情豐富的音符隨吉他弦四處飄散。陽台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只有一絲暗紅去著即將升起的火紅太陽。
他穿上褲子,赤足循著樂聲而來。她盤腿坐在地上,象一枝垂柳彎身抱著吉他,一臉專注,雙眼緊閉,手指早旱迷失在琴弦裡,只顧著將情感轉化成旋律.
那陰冷的老婦人曾把她的音樂說成是白癡的瞎彈。盤坐在那幅肖像下彈琴,音符總抹不去飽含的哀怨。然而,悲傷逐漸淡去,穿插進來的愉悅音符漸增漸強。雖然節拍沒變,情緒也依然,但伯奇卻可以清楚分辯其間的差別,丹娜的音樂並不需要專業的素養就可以體會。
最後一個音符象空谷回音般繚繞不去,他開口說話時,聲音裡仍殘留著來自那音樂的感情;「這是給她的不是嗎?給伊瑪。」
丹娜抱著吉他,轉身面朝他,「給她,同時也給我!」
伯奇伴著她坐在地毯上,心裡不禁好奇,如果這個正經八百的老太婆,看到一個半裸的大漢坐在這裡,而孫女只穿了件男人的襯衫,不知要做何感想.他突然有一股沖動,希望真能讓她看到。他還希望她能聽到這首曲子,這是一首告別傷悲,同時宜示新生力量的曲子。他知道這首曲子會永遠縈繞於心,即使在他走出丹娜的生命許久以後。
這首歌盡管魂縈夢牽,然而,她卻再也不會彈它了。他已經敏感地察覺到了,有些事,注定只發生一次。
他很想抱她,但終究只把手輕輕地擱在她的肩上,讓她知道,他一直在旁陪伴著。
她低著頭用臉頰撫摸他的手背,這是她表達感激的方式,簡單的一個動作遠勝過干言萬語。沉默了半晌,丹娜站起來,把吉他靠在一邊,兩只手緊握於身前。當她准備說話時,他凝神傾聽。
「她總是以我為恥,仿佛我丑陋不堪,我的音樂不過是白癡用來打發時間的娛樂。我活該被關起來,不能出去見人,讓我受教育簡直是浪費,我在她眼裡是殘破不全的,是戴家的恥辱,也許是天意吧,戴家再不會有後人了,唯一的後代就是我未來的孩子。這恐怕要讓許多人大感意外吧!
她抬起頭對著肖像,眼睛很不可思議地仿佛和伊瑪的目光相接。「她很少准我到這間屋子裡來,怕我讓人看到,直到我十八歲那年,她讓我來這裡,我已經忘了是什麼原因。在回去的前一天,我出走了,為了爭取自由,爭取屬於自己的生活。原本我還以為一旦我證明她是錯的,她也許會以我為榮,但後來證明這是不可能的。」
伯奇惡狠狠地盯著肖像,目光閃著仇恨,「她是個大笨蛋,永遠都是。」
「或許我該討厭這棟老房子吧,但我卻沒有,反而很愛它,我就是在這裡找到了改變一生的勇氣。」她伸手覆著擺在他的手,「晚上帶你來這裡似乎沒有錯。」
他記起了她彈奏的旋律中,有一絲若有所求的渴望。他握住她的手,親吻一下問;「餓了嗎?」
丹娜不覺笑了,笑聲出奇地美妙。「餓死了!」
太陽初升時,兩人面對面地坐在陽台上。欄桿外的花園因為疏於照料,枯的枯,死的死,不過,他們根本無暇理會,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酒,一邊還吃著一塊乳酪片,象孩童一般開懷暢笑,直到笑聲歇息,四下又歸於寧靜,他們才明了,原來他們的饑渴並不是沖著乳酪奶和酒來的。
伯奇拉住她的手,朝臥床走去。一路上,伯奇憶起了那個庭園。
丹娜應該擁有許多花的。當她兩臂張開迎向他時,伯奇如此暗自許下了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