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和薇依又去“FLY”,聽夏磊彈琴,一直到凌晨兩點才回薇依的家。
回到家,她和薇依分別洗了澡,大概是熱水沖散了身子的疲倦,也可能是薇依明天休假,於是兩人躺在床上,手圈住了抱枕,聊起天來。
這一聊,睡意全沒了,她們索性起床,沖了一壺茶,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窩著身子,講起話。
有大部分的時間是薇依問著沈雲在法國發生的事情。
當然,兩個女孩在一起聊的,除了愛情和男人,還會有什麼事呢?
薇依自從上回自殺後,她的情感一直很封閉,到現在她還會為那段受創的愛情做惡夢,因此,她這幾年來,情感生活是一片空白。
沈雲就比薇依幸福多了,雖然她和康強的愛情就這樣像陽光下的水分被蒸發掉了,但她至少還有康強給她的兩百萬,讓她衣食無缺,能夠專心的在音樂上發揮。
且沈雲在豐富的情感後面有她理性的一面,她不會因為那樣而讓自己絕於愛情路的。這可能和她在法國有關系吧!
“你在法國這幾年有過男人嗎?”薇依好奇的想知道。
“有一個交往了兩年。”
“法國人?”
“日本去的。”
“分手了?”
沈雲點頭。
“快告訴我那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在薇依的半逼供下,沈雲燃了一根煙,在煙霧繚繞申,跌人了回憶——
在機場和康強分別,沈雲單獨遠赴異鄉。
飛機到達法國巴黎機場,是冬季中巴黎難得的一個晴朗的日子,天空湛藍的雲彩飄泊,鴿群展翼飛過。
一下飛機,沈雲過了出境室,人才開始不安了起來。雖然她在讀書時曾經修習過法文,但終究沒真的和法國人接觸過,現在一入了法國,她慌了起來。
沈雲在行李處拿了自己兩箱地行李,推著車走出出境室,她東張西望,在機場大廳的人群中搜尋她在大學時代的好朋友夢寒。
突然的,從她右側進出了一個聲音——
“沈雲!”那明亮的聲音,是沈雲認得的。
“夢寒!”沈雲終於找到她了。
夢寒並沒有直接和沈雲走出機場大廳,而是在大廳內的機場咖啡座聊了起來。
“你知道嗎?可倩、潞潞她們都知道你要來了。”
“真的?好久沒看到她們了。”
“是啊!那時要你和我們一起出來,你還拖拖拉拉的,你看慢了一年了吧!”
“我當時也沒想到……”
“算了!還不是為了康強。”
沈雲無語。
“別談他了。”
“Say Good—bye了?”
沈雲點點頭。
夢寒歎了口氣,“愛情哦!愛情像氣球!”
夢寒在學校時,就很會逗人笑,她的樣子,讓沈雲很快的恢復情緒,她頑皮地說:“愛情像泡泡。”
兩個女孩,初見的喜悅,讓她們有很多的話要說,下午兩點多的飛機到法國,等她們攜手離開機場時,已經五點多了。
沈雲來到法國已經一個星期了。
她在夢寒的安排下,和她住在同一層公寓。這層公寓有四間房間,分別住著T省來的可倩、潞潞和夢寒。
沈雲來前剛好有一位法國室友搬出去,於是她們就把房間留給了沈雲。
沈雲來法國因為有好朋友在旁邊幫忙,於是她很快的就適應了環境,再一個星期,她就准備要上課了。
沈雲在T省是學音樂的,因此她繼續往這方面深造。
她主修爵士鋼琴,副修長笛。
剛開始時,她還會想康強、想小王子,但開始上課後,繁重的課業,沖淡了她許多的思念。
漸漸的,她有自己的生活圈,T省的一切,就慢慢地淡了。
學期結束那天,夢寒和可倩、潞潞都到離巴黎有兩小時裡路遠的南部的圖爾城度假了,本來沈雲要和她們一起去的,但前一天她得了感冒,於是就只好留了下采。
可倩她們走了,平日熱鬧的公寓,沈雲還不覺得寂寞,現在整層公寓空蕩蕩的,再加上感冒,她真的有種人在異鄉的悲涼情緒。
所幸的是她服了藥睡了一天,醒來後,人頓覺清爽,人一清爽,就活潑了起來。沈雲這時倒喜歡上了這種安靜。
她偷了幾天懶懶散散什麼都不做的日子。
黃昏的時候,沈雲套上了一件寬松的毛線外套,一條牛仔褲,腳上一雙布鞋,扣上門,一個人走到公寓附近的教堂。
教堂前面是一塊大草坪,草坪上有溜狗、玩飛盤、騎腳踏車和野餐的人,草坪旁邊有一個留著滿臉絡腮胡的男人在作畫。
沈雲坐在草坪上,安靜的吹著涼風,凝望天邊彩霞。
慢慢的,天空的色彩由黃轉暗,草坪上玩耍的人,也一一的回家了。
沈雲這時站起身,正當她要轉身時,前面傳來“等一下!”
那絡腮胡的男人朝著她的方向走來,他手上還拿著畫。
“你等我把畫畫完好嗎?”
沈雲不解地看著他。
“就剩下發頭的光影,一下下就好。”那男人原來是在畫沈雲。
沈雲可真為難,她漲紅了臉說:“我可沒答應讓你畫呢!”
“我也是無意的。”男人聳聳肩說,他又央求了沈雲一次,沈雲為難地答應了他。
星星出來了,教堂傳來鍾聲,男人終於放下了筆。
沈雲在他的示意下,走到畫布前面——
她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說:“這麼美,你畫的不是我。”
“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你的沉思。”畫家比了比畫,又比了比沈雲。
沈雲笑了起來。
“這畫可以送給我嗎?”
男人搖搖頭。
她有點失望。
“你想看到她嗎?”男人邊收畫架邊說。
沈雲點點頭。
男人掏出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畫室。”
星空下,沈雲看不清楚名片的字,她順手把名片放人了毛衣外套的大口袋。她向男人說了再見,准備離開。
“我有榮幸和你共進晚餐嗎?”男人說。
沈雲猶豫了一下,她拒絕了。
“這樣我會不安的。你讓我畫,至少也讓我請你晚餐。”
沈雲本來還想找理由拒絕的,但禁不住男人的游說,她和他一起離開了教堂。
“沈雲,你怎麼有這人的名片?”可倩打開冰箱時,發現了壓在磁鐵下的名片說。
沈雲簡單的告訴她那晚在教堂前的事。
“我的天啊!你知道他是何方人物嗎?”
“不知道,我還沒仔細看他的名片呢?”
“拜托!夢寒,你快來看。”可倩把名片遞給了夢寒。
“沈雲,你認識他?”夢寒問。
“他到底是誰?你們那麼驚奇。”
“石天,他是有名的水彩畫家,他的畫一幅都好幾十萬。”
“你們認識?”可倩問。
“我哪有那麼幸運。”
“你們有約會嗎?”夢寒抓住了沈雲間。
“共用一次晚餐。他約我去他的畫室,我拒絕了。”
“你好傻,那樣好的男人。”可倩激動地說。
“你們太誇張了吧!他只不過是個畫家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呢?”沈雲和石天用過晚餐後,石天曾提出了要沈雲到他的畫室當他的模特兒,但被她拒絕了。
可倩他們都說沈雲是笨瓜,說得沈雲一頭霧水,她實在不清楚只是一個畫家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你對他印象怎樣?”夢寒問。
“還好,就像一個剛認識的朋友,談不上什麼特別。”
“早知道有此艷遇我就留下來了。”可倩裝了個鬼臉,插嘴地說。
“拜托!你們在說什麼?需要為一個男人這樣嗎?”沈雲真的是搞不懂這個從日本來的石天有什麼神力,能夠讓沒見過他一面的可倩和夢寒如此的崇拜。
“沈雲,下次如果他約你,我們一起去好嗎?”
“不要說你們一起去,就算你們代替我去也可以。”沈雲剛說完,可倩和夢寒就歡呼大叫。
夢寒推著可倩說:“喂!你都死會了,可不要和我搶呢!”
“嘿!我可還投披上婚紗,我還可以和你公平竟爭!”
沈雲看她們兩人那樣,大叫沒救了,說:“想男人,也不是那樣的想法。”
可倩、夢寒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出了石天在法國美術界的奇聞,這才讓沈雲對石天稍稍有了印象。
石天的美術展,在巴黎成功的展出。
展出的畫作中,“看雲的少女”最受好評,報紙還用了個大篇幅作介紹。夢寒首先在報紙發現。
“天啊!看他把你畫得像天使一樣。”
沈雲接過了報紙一看,她微帶欣喜,畫中的她簡直是太美了。
“我有那麼好看嗎?”沈雲不相信地說。
“所以說他厲害啊!”夢寒糗她。
“報上說展覽到月底,想不想去看畫展?”沈雲邀夢寒。
“好啊!這就去。”
“可倩呢?”
“她啊!昨晚和吉米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那我們就不等她了。”
“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就剩我和你。嗯!還有勝算。”夢寒還當一回事地說。
“看你胡扯什麼?到了會場可不要亂說話。”
“是!”夢寒頑皮地做了個敬禮的姿勢,勾住了沈雲的手,一起走出公寓。
畫展會場,參觀的人絡繹不絕,沈雲不敢相信會有這回事,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石天真的像可倩和夢寒說的,是許多人崇拜的畫家。
這次石天的畫是以“夢幻”作為畫展的體裁,因此他的畫張張充滿了夢幻的、浪漫的、惟美的神秘色彩。
夢寒和沈雲繞著會場半圈。突然,有人說石天來了。
夢寒隨著人群往出口處看去,果然石天已經站在展覽廳門口,被一群人圍著,夢寒拉著沈雲說:“我們去。”
沈雲不肯,她淡淡地說:“我們是來看畫的,不是來看人的,何況那麼多人,你怎麼看?”
夢寒不管她,大步地跨向石天。
果然,夢寒說得沒錯,石天都被人包圍了,她怎麼可能看得見石天呢?這時夢寒靈機一動,對著被人群包圍的石天大叫——
“石天,沈雲也來了。”
這時石天往著夢寒的方向看。他並不認識她。
但夢寒指著展覽廳裡頭,又說了一次,“我和沈雲一起來的。”
石天也對著喊著;“一個鍾頭後,教堂前見。”
然後他又繼續為畫迷簽名。
夢寒得意的奔向沈雲,“石天一個鍾頭後和我們在教堂會合。”
沈雲正要責怪她時,夢寒已經一把抓住了她,跨出展覽會場,經過石天旁邊,還不忘喊了聲,“教堂見。”
石天抬起頭來時,夢寒和沈雲已經走遠了。
沈雲打了個哈欠,她疲乏地對還想聽下去的薇依說:“我快睡著了,等以後再說好嗎?”
“你很會吊人胃口哦。說到精彩處就要睡了,不行!我再幫你沖一杯咖啡。”
“我已經喝了三杯了,胃都快被熏黑了。”沈雲討饒地說。
“明天喝杯檸檬汁就褪色了。我可不管,晚上一定要說完故事。”
沈雲莫可奈何地點點頭,她繼續往下說——
在和石天交往以後,夢寒托沈雲推薦能夠到石天的畫室當他的模特兒。石天見了夢寒幾次面,覺得她本身有足夠當模特兒的條件,於是聘用了她。
起先夢寒只是在石天的課堂上當學生習畫的對象,一學期過後,夢寒主動向石天說希望能夠做專業的模特兒,而且希望石天能夠畫她。
石天那時剛好有一個女體展,他知道夢寒有一種先天對畫的敏銳度,而且很容易配合。石天本來就想畫她,但是礙於沈雲,一直就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現在她主動提起了,他很自然的就答應了。
他們的作畫時間是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
這段時間剛好沈雲在習琴,他們互不干擾。
夢寒第一次上石天的畫室,一進了門,她很自然而專業的就把裹在身上的風衣脫了下來,石天這才發現,她沒有穿衣服。
石天畫過許多女體,但夢寒是第一個讓他覺得在娉婷的體態下,惟一臉上有勇敢神采的女孩。石天提起了畫筆,一句話都沒說,就在畫布上畫了起來。
畫完以後,石天替夢寒裹上風衣,他的手碰到了夢寒的皮膚,他發現夢寒正用一雙火熱的眼睛看著他。
石天迎向她,他吃驚地屏息著,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始終沒有發現夢寒有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
石天松了一下氣,在夢寒的額頭親了一下說:“謝謝你!和你合作得真愉快。”
當夢寒的車子揚長而去時,石天一個人在夢寒的女體畫前愣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第三天……
夢寒每一天都給石天一個新的震憾。她在作畫的過程中,不說一句話,走時也是清清淺淺的笑。
第六天——
夢寒出門時,她對沈雲說:“石天請你八點前到他的畫室。”
夢寒七點准時到石天的畫室,她和往常一樣,把皮包放下,卸掉風衣的帶子,一身光滑又柔和,像女神般的身子,坐在椅子上等著石天來調整她的姿勢。
當石天走過來時,她突然說:“哦!我差點忘了,沈雲說她今晚有約會不過來了。”
石天蹙著眉,哦了一聲。
他伸出手,為夢寒調整姿勢,今晚他要畫一張夢寒沉思的畫像。
“你把頭低下來,讓頭發往臉的兩邊垂下,腳窩在胸前。”
夢寒的手撩了一下長發,長發整片像被風吹過般,往後仰去。
石天呆住了,他不是要這樣。但夢寒突然的表現讓他驚住了,那發絲如花散了一室,等夢寒低下頭時,石天叫住了她,“像剛才那樣,再做一次。”
夢寒一雙迷惑的眼睛看著他,石天靠過來,他托住了夢寒的下巴,手把她的頭發往後攏過,他本來要說,讓頭發再旋轉一次。
突然的,他發現夢寒的胸部有一道細細長長的割痕,割痕上還微微的泛著血珠,遠遠的如果不注意看的話,是無法發現。
但現在石天靠著夢寒那樣的近,近到可以聽得見她的心跳聲。他蹲了下采,他帶著驚訝而疼惜的聲音問:“發生了什麼事?”
一串淚從夢寒的眼頰落了下來。
石天低頭想吻她的唇。雖然他並沒有抱她或碰她,可是夢寒順看臉頰滑落至頸端的淚,讓他忍不住地歎息一聲。
他伸手托住了夢寒的下巴,腦中不想任何事,然後他的嘴唇貼在夢寒柔軟的唇上。夢寒一手環住了石天的頸子,一手撫摸他的背部。
石天拉起了夢寒,他意亂情迷的吻著她,手急切地松開襯衫的領口。夢寒咬著他的頸子,整個身子像一條扭曲的蛇,環著他的身子,一路地解開石天的衣服。
他吐出舌頭,在夢寒胸部那道割痕輕輕地吮吸、親吻……夢寒全身的每個部位都緊貼著他,配合著他,她希望這種震撼她靈魂的感覺一直持續。
這時石天的欲望完全的被挑起,他環手一抱,把夢寒抱上了床,他們躺在床上彼此撫摸著對方的肌膚,肉欲的貪歡像潮水般的湧動,沖擊著他男性的身子,他埋頭對夢寒的身子做無盡的探尋……
而這時,沈雲出現了。
她慌了、亂了,她奪門而出。她不願相信,翻滾在床上的竟是夢寒和石天……
“我們就這樣,一切Over了。”沈雲抽了一口煙,牆上的壁鍾指著四點十二分。
“最後夢寒和石天呢?”
“我搬出了公寓。一年後聽可倩說,石天又有了新的女人。”
“石天也真是到處留情。”
“也不是那樣說,藝術家的情感本來就是特別的豐富,我相信一定是夢寒先挑逗他的,她要我八點以前到畫室又告訴石天我約會去了,這很明顯的她已經安排好了。”
“你怎麼知道夢寒告訴你去約會了?”
“當天夢寒回來不久,石天打電話問我約會的情形,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被夢寒騙了。”
“石天不知道你去過畫室?”
“兩個人翻雲覆雨哪看得見我。”
“這些死男人,個個都該短命。”薇依忍不住地罵。
“算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麼爭也沒用。”沈雲接著又打了個哈欠,她真的很倦了。
“故事聽完了,我們上床睡覺吧。”兩個人終於一路哈欠連連地走入臥室。
沈雲和薇依醒來已經快中午了。
等她們梳洗完畢,也已是中飯的時間了。沈雲提議一起去逛百貨公司,然後看一場電影,晚上再到“FLY”。
“我可以陪你去逛百貨,也可以和你看電影,但我不去‘FLY’。”薇依說。
“為什麼?”
“第一,我明天還要上班;第二,我不想再做電燈泡了。”自從沈雲回來後,每次都是薇依和她一起到酒吧的,薇依發現到現在她還沒有和他一起單獨相處呢!
“好吧!那我們看完電影後,先回來一趟,我再去找夏磊好了。”沈雲不想為難薇依地說。而事實上回來快十天了,她真的都還沒和夏磊單獨相處過呢!
“那就走吧!”薇依也很久沒有逛百貨公司了。最近新光三越和遠東相繼開幕,她也還沒去過。今天她可准備好好大采購一番。
和薇依回到家後,再出門,已是華燈初上。
沈雲搭計程車直接到“FLY”。沈雲到的時候,剛好碰上夏磊在彈琴。
沈雲來過幾次,服務生知道她是夏磊的朋友,會意的對她微笑打招呼,沈雲也很自然的往著鋼琴旁的一張小圓桌坐了下來。
她向服務生要了一杯薄荷淡酒。
夏磊彈的曲子是沈雲熟悉的,其中有一些復雜的技巧,不是夏磊在法國的那一周她傳授給他的。
幾首曲子下來,沈雲手上的一本雜志快看完了,夏磊結束了最後一首曲子,端了一杯服務生為他准備的摻著冰塊的“夏日浮冰”往沈雲的位子走了過來。
“沈雲,怎麼一連幾天都沒看到你的人。”
沈雲笑笑沒回答。
“我打電話都沒人接。”夏磊又說。
“我和薇依找朋友去了。”
“找到了嗎?”
“他們出國了。”
“真可惜,不過你應該會再回來的,不是嗎?”夏磊肯定地說。
“這也很難講,法國那邊的工作,不是說辭就辭的。” 沈雲說這話就像夏磊是她一位朋友,她正和他在談一件事。
突然,她覺得自己這趟回來,是不是有一點的荒謬?她想夏磊會不會忘了他們在法國的最後一夜。沈雲開始責怪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夏磊這時也不知如何接口,沈雲突然從法國回來,他除了意外之外,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情和感覺,他不相信沈雲會為他特地回來,但在心底他又這樣的希望,可他又問不出口。
從法國抱了個音樂大獎回來,他除了比較忙以外,日子還是一樣,酒吧、錄音間,不同的是心情。他覺得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沈雲,而沈雲回來了,他卻還不適應這是一個真實,他認為這只是個夢而已。
年近三十,在情字這條路上,他也有過過眼雲煙般的戀愛,只是這些記憶除了讓他更害怕再讓自己跌人愛情的冰窖外,夏磊根本不相信自己還會對一個只有一星期情緣的女孩,生出百般思念。
夏磊沒有說出自己的心情來。
前兩次是因為有薇依在,這次是因為自己害怕。
沉默橫在他們之間,只有夏磊吞吞吐吐的煙霧繚繞……
吉他手上抬了,他的歌聲,引起了沈雲的話題,那是蔡琴唱的“新感情舊回憶”。
“你有沒有過那樣的感覺?”夏磊無頭緒地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
“你是說現在吉他手正在唱的歌?”
“總有一些忘記的東西堆積在那裡。”夏磊指著心口哼唱著。這時吉他手已反復地唱了一次,他正唱到——混亂的記憶無法整理。
“如果真心想忘記,就不會堆積在心口了。”沈雲借著喝一口淡酒,她想看清楚夏磊的表情。
沈雲發現夏磊的臉孔和上回在法國時,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憂郁。
這憂郁讓她著迷。
“就怕翻來覆去忘不了。”
沈雲突然噗嗤的笑了起來,她斜側著頭說:“怎麼,我們在對台詞嗎?”
沈雲頑皮的話,讓夏磊也跟著輕松起來。這時他提議,“喝完了這杯酒,我們去看午夜的電影。”
“好啊!哪個片子?”
“激情海岸。”
“沒有想到你也看文藝片,我以為男孩子都喜喜歡看動作片。”
“哦!你犯了一個錯誤。”
“難道我說錯了。”
“你太以偏概全了。”夏磊向沈雲提出抗議。
“下次不犯了。”沈雲討饒地說。
夏磊在微弱的燭光下,凝視著沈雲的臉,他的腦海閃過了一個人影,但很快的就被壓了下來。都那麼久了,為什麼還忘不了了呢?夏磊在心裡罵著。他不禁又想起了在法國音樂賽初賽時,第一眼看見沈雲的驚訝,他以為在評審位上坐的是兩年以前才離他而去的筱竹。
因為想念筱竹,他潛意識的縱容自己把沈雲誤以為是筱竹,讓自己在離開法國那夜,把身和心對筱竹最深的情愛和思念都給了沈雲。這一刻,他還差點以為沈雲就是筱竹。
縱使他知道筱竹不會再回來了,縱使他知道沈雲不會是筱竹,可是夏磊還是恍惚的把沈雲和筱竹錯置了。
“沈雲。”夏磊輕聲地叫了沈雲的名。
“我知道你有心事。”沈雲直接說。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舊日情人?”沈雲說這話,心裡不是很介意,誰沒有一段過去的情事呢?如果往事那麼容易忘掉,那就不是愛情了。
“已經是過眼煙雲了。”夏磊雖然那樣說,但他知道他這輩子不會忘掉筱竹的。
“那我們扯平了。”沈雲這樣說,無非也是想讓夏磊知道她也曾有一段過去,此後兩人都可以坦然了。
沈雲喝完了最後一口酒,夏磊也抽完了煙,他們倆便起身手拉手一起離開了“FLY”。
從電影院出來,夜已深沉。
電影裡的愛情還徘徊在月空下行走的夏磊和沈雲的心。
夏夜裡的空氣,帶著一絲的涼意,夏磊擁住了沈雲的腰,像攬住一份沒有結局的愛情。
“怎麼會是這樣呢?”她還在為電影裡頭的男主角死而心疼。
“也許一個人消失了,三角關系才能結束吧。”夏磊想起了以前的他和筱竹。
“這樣太殘忍了。”沈雲喜歡男主角的絡腮胡,
那樣於夏磊很像。這時她才發現她生命中的男人好像都有著絡腮胡。
為什麼她會特別喜歡滿臉絡腮胡的男人呢?她也不清楚。
“就是因為殘忍才讓人無法忘記啊!”夏磊放掉了攬在沈雲腰際的手,他拉住她,往河畔一張情人椅坐了下來。
河裡的水在月光的照映下波光蕩漾。
夏磊一手環住了沈雲的肩,她整個頭靠住了他的胸膛,四周一片的靜,只有那遠遠地從河對岸傳來的蟲聲唧唧,還有他們潛藏在心靈深處一種叫不出名的渴望——一種屬於精神和肉欲結合的渴求。
這夜,夏磊沒有送沈雲回家。
他們又回到了人已散去的酒吧,夏磊拉下了鐵門。
他為自己和沈雲倒子一杯白蘭地,在幾乎看不見對方的細微燭光下,敬著彼此。
“美麗。”夏磊說。
“狂熱。”沈雲說。
然後酒液從對方的唇流進身子,牆壁上晃動著他們交纏一起的黑色影子。
時間匆匆。
很快的沈雲在T省的假期只剩一個星期。
沈雲這時才想到要回去南部的家,這是她離開 T省五年,第一次想到家。
沈雲的父親經營一家紡織廠,在南部是一位很有名氣的企業家。
沈雲的母親任職於銀行,是位有才氣的女人,詩、書、琴、畫樣樣精通。只可惜父親的情感很冷淡,表面上起來是恩愛的一對夫妻,但是私底下卻非常的冷漠。
雖然這樣,父母對沈雲的要求很嚴格,尤其是父親。他從小對沈雲的成績要求很高,也因為這樣沈雲一直和他不親。
沈雲考上了大學,她做到了父親的要求,考上一流的大學,她給了父母面子。之後沈雲上了北部,除了寒暑假回來外,她很少想到他們。
自從她懷上了康強的孩子後,她更是躲著父母親,等出現時,沈雲告訴他們,她就要到法國念書了。到了法國,沈雲除了偶爾給他們電話,平日也沒聯絡,和父母親之間就愈來愈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只知道,整個家空空蕩蕩的,父親忙著事業,母親忙著參加各類活動,剩她一個好像是多余的,而且她也一直不懂為什麼父母親一碰面就吵。沈雲小時候,他們怕她聽懂,用英文吵;長大了,他們像不認識的人般,從她身旁擦身而過,也不顧她的感受。
現在沈雲回來了,他們也不知道。她覺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萍一樣,失了根,沒有了方向。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薇依,薇依勸了她,沈雲決定要利用最後一個星期的假,回家走一趟。
沈雲要回去時,並沒有通知父母,是薇依從仁愛開車載她回南部的。
沈雲回來,家門深鎖,她納悶地正在大門徘徊時,一輛黑色的賓士遠遠開來,她看見了坐在裡頭的父親。
母親離家半年了。
這是父親給沈雲的答案,除了這樣,他沒有說出母親去的地方。但從父親的言談間,沈雲知道父親知道母親的去處。
“爸!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沈雲的父親,表情凝重,五十歲的他,因為事業有成,臉上自然流露著一股自信,加上每天都去健身房,讓他看起來和實際年齡差了十來歲。
“她不想要這個家了。”雖然沈雲的父親沈東松極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很意氣的回答沈雲。
她現在不再是小孩了,父母親的情感起了變化並不是這一、兩天的事,她知道父母親的婚姻一定有很大的問題,沈雲頓時陷入沉思。 這時,沈東松忽然開口問:“怎麼那麼長的時間沒和家裡聯絡。”他的語氣有著很深的責備。
沈雲沒有正面地回答父親的問題,她只是淡淡地說:“太忙了。”
沈東松沒有再接下去,他覺得現在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你這次回來要留多久?”
“下星期一我就回法國了。”
他歎了口氣,沈雲忽然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是陌生人一樣,她努力地想去找話題,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沈東松好像察覺了這種氣氛,這時他才問起了沈雲在法國的狀況。沈雲一一回答,總算避免了無話可說的尷尬。
談到最後,沈東松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他問沈雲說:“難道你母親一點都不知道我深愛著她嗎?”
第一次——
從小到大,這是沈雲第一次看見父親溫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