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光線像金線雨透過吐露新芽的虯枝灑落地上,閃爍著明媚的春色。
將軍府的人卻無暇顧及這跳躍的美麗,急惶惶朝洞房跑,房門緊閉著,卻聽得到裡面將軍的狂嘶亂吼與劈裡啪啦東西碎的聲音。
僕人們聽得心驚膽戰,悠忽門開了,玲瓏與璇璣走出來,臉色鐵青,門又被緊閉上。
「玲瓏,怎、怎麼了?」有個小丫鬟大膽一些,便問玲瓏。
「沒事!」玲瓏恨不得一腳把門踹爛,卻還是咬緊牙關拉著璇璣遠離這是非之地。
他們又能怎樣呢?雖然絕對不甘心眼睜睜看著少爺受氣,可少爺把他們攆出來,他們總也不能違抗,畢竟,不管少爺平素待他們再怎麼溫和,少爺總還是少爺。
臥室內一片狼籍。
能碎的東西都碎了,不能碎的也倒了,宛如被十二級台風掃蕩了一番。
海滄浪臉色鐵青的坐在床沿邊,大剌剌的張著雙腿,雙手按在大腿上,他凝視著對面的玉蒼艾:「你說,這事怎麼算?」
「生米煮成了熟飯,道歉也不頂用,你想怎麼算就怎麼算吧。」玉蒼艾站在窗子邊,身上已經青痕淤紫遍布。
海滄浪絕對是個沖動的男人,動輒就會揮舞起拳頭,對待玉蒼艾更是毫不留情。
他坐在床沿邊呼呼喘著粗氣,恨!
恨死了眼前這個壞東西,早知道他狡猾,早知道他放浪,早知道他不正常,怎麼就大意了呢?居然還再次跟他同床共枕,不僅同床共枕,而且還、還、還被翻雲覆雨成就了肌膚之親、魚水之歡!
「早知道你卑鄙下流,卻沒想到不知羞恥到如此程度!呸!」海滄浪憤怒的嘶吼,「寡廉鮮恥之極!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畜生到什麼程度了?媽的!你自己畜生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你——把你千刀萬刮都不解恨!無恥!無恥!無恥之尤!」
玉蒼艾的臉色蒼白,因為莫可名狀的悲哀而緊握雙手,他覺得一陣陣的暈眩,海滄浪的嘴巴卻還是如利弓一樣射著一支支巨毒無比的箭。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女人?任你玩弄?媽的!」海滄浪想起夜晚自己所受的屈辱,又是一陣氣血逆湧,轉身走到外室拿回來那把『湛盧寶劍』,劍尖一挑,玉蒼艾的褲子嗤啦一聲便被劃破一道口子。
私處在空氣中暴露,然後一種刺骨的冰涼貼在身體最柔軟的地方,玉蒼艾一驚,抬起頭,看到海滄浪雙眼赤紅:「海——」
「閉嘴!我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海滄浪閃身甩了他一記耳光,「以後再叫一次打你一次!你不是喜歡操男人嗎?我就把你這擋子給你割去,看你再怎麼不顧羞恥!」海滄浪劍尖一壓。
「淫根一斷,諸根亦斷。」玉蒼艾閉上了眼,「我倒要感謝你成全了我,你動手吧。」
「你——」海滄浪被氣得心窩發疼,拿劍的手一直在顫抖,最終當啷一聲落在地板上,海滄浪甩手向外走,「你給我在這裡好好呆著,我不會饒過你的!死流氓!」
將軍走路一跛一跛的,這讓家丁們看得好生奇怪,就連上馬都沒有上去,最後還是坐了從未坐過的轎子。
家丁們看得下巴快要掉下來,難不成剛才那場大戰,將軍反而被打敗了不成?
那位新娘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將軍出去了,留下一家子人在那裡猜測來猜測去,大家都各自打定主意,絕對不要得罪夫人,否則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海滄浪怒氣沖沖的趕到京城最大的妓院——『笑春風』,迫不及待的抓了一個姑娘就進房間,丟在床上,便喝令她脫個干淨,自己連衣服都不解,直接鍥入女人體內,那溫熱柔軟的感覺讓他一直翻騰的情緒終於得到片刻的消停,長長得呼出一口氣,把頭埋在女人的肩窩處,竟不由自主地落下一滴淚來。
「將軍?」女人細嫩的小手撫摩著他的脊背,「怎麼了?莫難過,蓮兒陪您。」
海滄浪卻不言語,只是激烈的抽 送著下體。
雖然有些疼,名叫蓮兒的姑娘仍努力配合著,海滄浪狂吻著她,舌頭似乎要將她的嘴完全占據,突的,他下身一陣抽搐,氣喘吁吁停了下來。
「蓮兒,嫁給我吧。」海滄浪抬起頭來,目光迷離的說。
「啊?」蓮兒心頭一跳,「將軍,您又拿蓮兒開玩笑了,這、這怎麼可能呢?」蓮兒告訴自己不能奢望,畢竟海滄浪剛剛娶了新夫人。
「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海滄浪淒愴的一笑,「你等我,我去找鴇兒,馬上就把你接回府。」
「將軍——?!」蓮兒看海滄浪神色肅穆,不像作假,反而吃驚起來,「您千萬不能!」
「怎麼?你不願意?」海滄浪臉色一沉。
蓮兒盈盈下拜:「能得將軍垂青,是蓮兒三生修來的福分,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願意?只是將軍剛剛新婚,這樣做……請恕蓮兒放肆,蓮兒也是女人,明白女人的感覺,如果現在這樣做……夫人會非常傷心。」
海滄浪托起蓮兒的臉,那張平素並未怎麼注意的面容,現在看起來分外清麗:「我愛娶誰就娶誰,現在,我喜歡你!」
整個將軍府如冰窖一樣。
現成的禮堂,紅紅綠綠的綴飾還未取掉,於是,再次被派上用場,連著兩天,將軍二拜花堂,新娘子卻成了妓女蓮兒。
消息不脛而走,比軍情戰報還要快速,瞬間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趕來看熱鬧湊份子的人比昨日還要多。
玲瓏、璇璣心頭之火幾乎壓不住了,玉蒼艾卻一襲白衣,臨窗而坐,依然超然物外的模樣。
只是,抓酒杯的手在細碎的發抖,臉色較之以往越發蒼白,臉色干淨得就要透明,薄薄的、脆弱的少爺讓二人心疼如絞,卻欲使勁無處可著力,如困獸一般徒勞的掙扎咆哮,少爺不發話,他們什麼也不能做,無法做……
「少爺,別喝了。」玲瓏試圖取下玉蒼艾手中的酒杯,卻被玉蒼艾舉高,「您再喝就要醉了,對您身體不好。」
「呵呵……璇璣,幫我撫琴,我要唱《短歌行》!」玉蒼艾笑容滿面,興致高昂,璇璣皺了一下眉,最終還是取來了琴彈起。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概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優,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玲瓏越聽越皺眉頭,璇璣的琴也無法彈了,一向自律嚴明的少爺居然把魏武帝的《短歌行》和詩經中的《子衿》混在了一起,從「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句便開始錯位。
少爺啊……
「少爺,請恕玲瓏斗膽說一句。」
「說吧。」玉蒼艾無論喝多少酒仍是無法醉,烈酒反而在體內像烈火一樣燃燒起來,越發痛楚。
「少爺經常教導我們,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如此?少爺是冰雪聰明的人,自然什麼都懂得——懂得放棄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啊。」
玉蒼艾一怔,抬起頭來看著玲瓏,玲瓏一雙清澄雙瞳疼惜的關注著他,他忽然放聲大笑:「好!好!說得好!懂得放棄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抽薪止沸、破釜沉舟,既然要斷,我就要斷得干淨利索。」
※※※※
玉蒼艾的老家在一片鮮花盛開的地方,那是他的夢想,那些無憂無慮的童年,那些盡情盡興的歌唱,還有跟在那個野小子的後面,不停的追啊跑啊追啊跑啊……
他的腳步總是邁得不夠大,他總是摔倒,他總是被無法抑制的哀傷抓住,然後就開始放聲大哭,他哭泣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取笑他,可是那個野小子不會。
野小子會不耐煩的跑回來,罵他兩聲,再把他抱起來,拭去他臉上的淚水,然後說:「干嗎跑那麼快?活該!下次就不管你了哦!」
可是只要看到那野小子跑在前面,他就忍不住去追,於是他就會再次摔倒,那野小子還是會跑回來,抱起他,擦拭掉淚水,再說:「都告訴你多少遍了,干嗎跑那麼快?活該!下次我真的不管你了哦!」
下次我真的真的不管你了哦!
這樣的話一直在重復,下次也一直沒有到來,他心裡多麼高興啊,他知道他摔倒了總會有人扶起他,所以他跑得格外歡快,雖然總是跌跌撞撞的。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元宵節的雜耍表演,那一夜,野小子穿著燈籠褲,緊身的上衣,襯托著緊繃繃圓滾滾的臂膀和胸膛,是那樣的神氣十足神采奕奕,他走在細細的繩索上,就像個凱旋歸來的小英雄,雄赳赳氣昂昂。
玉蒼艾在下面看著他,心裡充滿了莫名的喜悅與驕傲,那野小子放眼全場,視線卻並未在他那裡稍做停留,他又有些失落。
等到野小子想找個小朋友一起表演時,大家都畏縮了,那野小子有些尷尬,他最容不得看野小子難過,便想也未想的沖上去,不顧娘親的反對。
被野小子緊緊的抱著,那汗味兒,和著男孩子特有的氣息撲鼻而入,讓他有些微的暈眩,心兒砰砰砰的激跳,生平第一次體驗到興奮的感覺。
野小子的臉蛋和頸項上滑動著晶亮的汗珠,肌膚是那樣的柔韌,讓他好想狠狠的咬上一口,恨不得就這樣把他咬進自己的體魄之中、血脈之中,好想就這樣永遠永遠的和他抱在一起……
他的一條腿不小心卡在了野小子的大腿之間,他感覺到了那柔軟的卻又灼熱的一個東西,他的心一跳,他聽嬤嬤給他講過,那是男孩兒才會有的東西……
他覺得渾身都開始發燙,連自己的大腿之間也變得怪怪的,有些騷動。
他有些難受,忍不住彎下腰想撫弄一下自己躁動的小雀雀,在那一瞬間,野小子的身體突然傾斜失橫,他就那樣直直的摔下去……
幸虧別無大礙,他暈過去,也只是心髒承受力太弱而已。
他醒來的時候,聽到野小子在門外說話的聲音,心裡泛起一絲絲甜蜜。
他拉著娘親的手,讓野小子進來。
野小子的臉紅撲撲的,在他娘親面前甚至抬不頭來,那窘困的模樣讓他咯咯的笑了,他覺得野小子有時候真的真的好可愛,可愛的不得了。
大人們都退出去了,野小子惡狠狠地對他說:「把我嚇壞了,你真是麻煩精!」
可是能在家裡看到野小子,他心裡多麼開心啊,所以他不顧野小子凶巴巴的樣子,拉著他的手說:「我……很……高……興……」
野小子彎下身抱了抱他,像以前他摔倒時一樣:「身上摔得疼不疼?」
他的心裡忽悠一熱,身體也熱起來。
野小子一定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異樣,抬起頭詫異的看著他。
他的下身緊繃繃的,就像野小子的肌肉一般,一股沖動,使他拉開了身上的被子,在薄薄的衣衫下,野小子看到了他人生第一次的勃起……
野小子立刻臉色大變,奪門而去,留下一頭霧水的他。
從此,野小子總是對他避而不見,即使他摔倒了,也再不去抱起他。
那一年,他們十三歲。
慢慢的,他明白了《關雎》到底在講什麼。
慢慢的,他也明白了《子衿》裡面吟唱的悲哀無奈。
男與女,天經地義,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曰:思無邪。
男與男,余桃斷袖,遺臭萬年,眾人不齒,曰:龍陽癖。
一旦成為癖好,往往就是常人之中的異數、畜生了。
父親升遷了,從此與野小子一別經年,他以為自己能夠忘記他了,雖然在夢境中,野小子從未遠離,他卻認為只要不見面,便不礙的——因為他再也沒對任何一個男孩子動過那種感情。
非常意外的,他看到了那昂揚挺拔的俊美男子,野小子一洗少年時的稚嫩,變成了儀表堂堂、魁梧竣拔的男子漢,令人為之神魂顛倒。
野小子的個性依然未變,莽莽撞撞卻俠肝義膽,藝不卓絕卻自負傲岸,這樣的個性會讓他行走江湖吃盡苦頭,於是,設計了一個套,給他一點教訓,卻未料傷了他可笑的自尊,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人走了,身影卻烙印在心底,從此再也揮不去抹不去,魂牽夢縈,思之念之,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再也無法解脫……
※※※※
新的洞房在玉蒼艾的隔壁,隔著薄薄的牆,能聽到嬉笑歡娛聲,那淫浪的聲音,化成千萬只小蟻一點點將他吞噬。
他坐在窗前,看著萬物的影子包括幻想被越拉越長……
月移星落,東方漸漸發白。
海滄浪很早就起身了,在女人的身邊,他坐臥不寧,最終還是在躺椅上躺了半宿,女人擔憂的看著他,他煩躁揮開她,心裡的那團火依然未撲滅。
清晨,海滄浪推開門,走出院子,看到隔壁窗口的那張憔悴不堪的臉,他的心一痛,卻又更加生氣:媽的!擺這種臉給誰看啊!
玉蒼艾在天色微明時才有些昏昏然,閉上眼小憩了會,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臉上逡巡,眼皮驚跳了兩下,睜開,他不由笑了:「早安。」
海滄浪微微抬高了下巴,傲然睥睨。
玉蒼艾起身把他拉進房內,海滄浪甩開袖子,他又抓回來,海滄浪像個別扭的小孩,最終還是半推半就的跟進來。
玉蒼艾把他按在椅子上,對著菱花鏡,為他梳妝:「你的頭發太凌亂了。」
海滄浪哼了一聲。
「我做夢了,夢到了江南,」玉蒼艾淡淡的說,「我們和花一起跳舞,長長的枝葉給我鼓舞,看著你像花一樣歡呼,我想我已經得到了幸福。」
「我像花?」海滄浪吃驚的怒氣沖沖的在鏡子中瞪著他。
「你是仙人掌。」玉蒼艾還是笑。
「哼!」
「我希望你能解除婚約。」玉蒼艾說。
海滄浪的臉色一僵,卻未開口。
「解除和我姐姐的婚約,我是代她來的,如今你既已經娶了別人,我姐姐,你就放了她吧。」
「她為什麼自己不來?」
「她——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本來你第一次來退親的時候,我是很開心的,可是……不捨得,真的退了親,我們——我和你,便沒有任何一點點的聯系了。」
海滄浪撅著嘴巴。
「我們有個習俗,新娘子三朝回門,已經過去了一天,再給我兩天時間好不好?」玉蒼艾的聲音低下去,「在這兩天裡,請你完完全全屬於我……這一生,我只要這兩天就夠了。」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海滄浪冷然道。
「你當然可以不答應。」玉蒼艾笑一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我還懂,我不會勉強你。」
「你已經勉強了!」海滄浪尖銳的抨擊。
「可是——」玉蒼艾把他的身子搬過來,正對著他,「我不會道歉,因為那是我死也想要做的。」
「你個瘋子!」
「我喜歡你。」
「瘋子!」
「我真的很喜歡你。」
「瘋子!瘋子!瘋子!」
「我只要兩天就夠了,再兩天,從此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瘋子!瘋子!瘋子!瘋子!」
「給我兩天時間,好不好?」
「你、要、做、什、麼?」
玉蒼艾笑了,輕輕的攬住他。
※※※※
海滄浪端坐於妝台前,身後是玉蒼艾。
鏡子很大,可以全面地看見身後的情景。
海滄浪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合著眼睛,靜謐得仿佛仍在熟睡。玉蒼艾正在一側靜靜地為他梳頭,口中含著發卡,他不時地瞟一眼鏡中的海滄浪,風情在光滑的鏡面上蔓延。
海滄浪睜開眼睛,望著鏡中玉蒼艾熱辣的眼神,目光有一絲遲疑。
「我可警告你,我答應陪你兩天,但不代表就任你為所欲為,如果你有什麼不適的舉動,我隨時可以處理你。」
玉蒼艾笑一聲:「你能把我怎樣?頂多就是殺死我唄。老子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你——」海滄浪原本想大發雷霆,忽而想到對於這種沒皮沒臉、厚顏無恥的人,也只有暫時忍耐,忍得這兩天,換來後半生的安寧總算是值得的。
「我不會把你怎樣的。」玉蒼艾輕輕地歎息一聲,伸手撫過他的發,黑發如雲,纏綿在他的指間,使他心生不捨。
可是青絲三千,卻沒有一根是屬於自己的……
「我說,你煩不煩哪?」坐了一個時辰,海滄浪開始煩躁起來,「梳頭用得著梳這麼久嗎?」
玉蒼艾淡淡的笑:「你急什麼?兩天時間還長著呢,這麼會兒夫就受不得了?」
「頭發很好看嗎?很有趣嗎?」海滄浪嘀咕著,讓他這樣坐著,真是如坐針氈。
「頭發?」玉蒼艾仔細梳理著手中的青絲,「他人的頭發如何我是不曉得,但是這頭發是你的,自然就極好看,極有趣了,我要一根一根看個仔細,瞧個清楚。」
海滄浪皺了皺眉:「哎我說,你這病到底什麼時候得的?如果你早給我提個醒,打死我也不會結交你這個畜生。」
「從娘胎裡帶的吧。」玉蒼艾依然笑著,目光中的陰翳一閃即逝,「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嗎?這樣也叫畜生?」
「男人喜歡女人當然沒什麼錯,但是男人喜歡男人就是錯了!」海滄浪的眉頭快皺成了一團,「如果不是看在你太軟弱,打倒你勝之不武的份上,我早把你碎屍萬斷了!你不畜生誰畜生?!」
「好吧,畜生就畜生,如果喜歡你就是畜生,我就承認自己是畜生好了。」
「你到底看完了沒有?我的頭發快發瘋了。」海滄浪再也坐不住了,「那頭發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我要看清楚,看仔細,把你從頭看起。」玉蒼艾的笑容收斂起來,「你答應這兩天一切聽我的,難道追悔了?」
「啐!」海滄浪晦氣般的吐一口氣,忽然醒悟過來,「等等!你說從——頭——看——起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所理解的意思啊。」玉蒼艾微笑著說。
海滄浪豁然站起身,一腳把玉蒼艾踹到地上:「操!你真他媽欠揍!」
玉蒼艾閉上眼,勉力壓制快崩潰的情緒:「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的。我事先都跟你說過的,不是嗎?這兩天,你完完全全的屬於我。」
海滄浪隨手把頭發扎起來,提著寶劍便出了門:「我悶,出去透透氣。」
※※※※
海滄浪到武校場耍了一會子劍,身體還有些酸痛,跳躍騰挪都不是很利落,這就讓他更加痛恨玉蒼艾。
他把對著玉蒼艾本人下不了手的那些怨氣、怒氣、莫名其妙的煩躁,都一股腦的發洩在校場中那些標的和花花草草上,寶劍利器,眨眼間便校場裡一片狼籍,隨身的小跟班大氣不敢出一聲。
被硬抓來做出氣筒的鄭玄禮叫苦連天,只差找個地縫鑽進去:「我的海大將軍,你發的哪門子邪火啊?難道兩天娶了兩個美嬌娘還無法讓你滿足?還是——」
鄭玄禮想起那夜看到的新娘子,不由心中一動:「還是你根本不喜歡女人?女人無法滿足你的欲壑鴻溝?」
「你找死!」
不說還好,這下鄭玄禮可算捅著馬蜂窩了,海滄浪一劍快過一劍的席卷過來,雪光劍影中寒氣逼人,讓鄭玄禮心驚膽戰,真恨不得痛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就這張快嘴,總會快過大腦,搶先把別人不想聽的真話嘟嚕出來。
「海滄浪,我是被你拉進兵部,協助你管理軍務,可不是當你的出氣筒的!」鄭玄禮終於大叫起來,「你有話說話,沒話放屁,這樣憋著一肚子邪火算什麼?你還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瞧你那熊樣!沒出息的孬種,二十多年的糧食白吃啦?」
海滄浪的劍陡然收住:「你罵我什麼?」
「熊包!孬種!」鄭玄禮咬緊牙關,讓自己在那雙燃燒的目光中不要退卻,「不就是有個男人喜歡你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天塌地陷了還是海枯石爛了?」
海滄浪的心一沉:「你知道了?」
鄭玄禮哼了一聲:「本來是猜測的,看來是真的了。」
「你——」海滄浪一口氣噎住,「你也耍我!」
「哎喲我的海大將軍,我好歹是個副將兼軍師吧?我瞎了眼才會看不明白玉蒼艾對你的情誼。」
海滄浪一劍插在地上,劍柄在空氣中久久搖晃,無法靜止。
鄭玄禮走近前,拍了拍海滄浪的肩膀,「對這樣的事,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是,拖泥帶水不是我們武將的方式。如果不能接受,就趁早把他攆走,眼不見心不煩;如果能接受,也就別一直跟自己過不去,是個男人又怎樣?礙不著天礙不著地的,盡管會有蜚短流長,就盡量注意點好了。」
海滄浪屏息不語。
「一升了官,侍侯於門牆者日益進,則愛博而情不專,如果這是能讓你收斂一下的機會,我想也不錯。」鄭玄禮歎口氣,「說實話,像玉蒼艾那樣的人,我還從未見過。」
「你在幫他說話?」海滄浪厲聲問。
「錯!我在幫愛情說話,哈……」鄭玄禮收起手中的劍,「該怎麼做你自個兒看著辦吧,想散就散,要好就好,別像個娘們似的幽幽怨怨,我看著膩歪。」
鄭玄禮跨上馬,一揚鞭遠去了,留下海滄浪站在原地發呆。
鄭玄禮的話讓他猛然驚醒:像個娘們?
靠!
看他不宰了那個讓他像個娘們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