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 第一章
    第一次見到那位少女,海滄浪有驚艷的感覺。  

    那少女,著一身鵝黃衫子,百幅羅裙上繡著淡雅的蘭花,俊俏的五官是在北方罕少見到的靈秀之氣,即使在海滄浪生活的江南,也極少見到。  

    少女美、秀、雅。  

    美在體態、儀容,秀在眉梢、眼角,雅在舉手、投足。  

    適時海滄浪正策馬緩緩走在洛陽大道上,看到少女,不由勒繩止住了馬兒的腳步。  

    洛陽,唐朝東都。  

    唐朝建都長安,唐太宗李世民時,下令修葺洛陽城,號稱洛陽宮。他曾三次來洛陽處理政務及外事,在洛陽宮居住二年之久。唐貞觀二十三年,高宗李治即位,永徽六年與武後一同來到洛陽,在此處理國家大事,以洛陽為東都。實際上唐朝的都城已從長安徙至洛陽了。  

    經歷了武則天的統治時期,到達唐中宗年間,洛陽依然繁華如錦,正值春季牡丹花開時節,走在大街上,也能嗅到深宅大院中飄出的濃濃花香。  

    少女的幽香勝過牡丹,讓很少為女色動心的海滄浪也忍不住頓下了腳步。  

    少女走得很匆忙,面有懼色,最後簡直要小跑起來,可是為了顧及儀容,她勉強咬著櫻唇碎步急速前行。  

    發現她的異樣,海滄浪才看到了追在少女身後的五個男子。  

    五個男子身著青色衣服,衣料卻很是高檔,不似普通的地痞流氓,其中有兩人魁梧雄壯,有個落腮鬍子的男人更是目露精光。  

    海滄浪看得出,這幾人都是練家子,如果他猜測不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大家族裡的武師護院一類的人。  

    街道兩邊的人看到五個男子都紛紛躲藏,滿面恐慌,雖然少女遭難,卻沒有任何人敢加以援手,五個男子靠山很硬吧。  

    少女迎著海滄浪的方向急急走過來,小臉已經緋紅,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很是動人。  

    「姑娘,可需幫助?」海滄浪有意出手了。  

    英雄救美幾乎是所有武者的夢想,雖然海滄浪一向覺得不屑一顧,可是真的看到美人遭難,他的手也開始癢癢。  

    少女被他的聲音嚇住,抬頭看了他一眼,再匆匆回頭瞥了瞥追來的男子,輕輕搖頭:「算了,你惹不起。」  

    「哦?」不說還好,這一說反而更激起了海滄浪的滿腔熱血,「所謂強中還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姑娘又怎知在下藝不如人?」  

    海滄浪正當17歲,家境富裕的他意氣風發,飽讀詩書,勤練武藝,稜角凸顯,乍露鋒芒,怎忍得了別人如此說他?  

    少女再次看看他,秋水般的明眸眨了眨:「那好,你先護送我回家吧。」  

    海滄浪欣然一笑:「護花使者之職,在下樂意之至。」  

    他伸手把少女拉上馬,少女的身體柔軟輕盈,馬兒載著兩人依然輕鬆,海滄浪揚鞭加速,卻聽少女說:「走慢點吧,我有些頭暈眼花。」  

    海滄浪為自己的冒失暗自慚愧,少女看起來雖然不至於弱不禁風,卻也迥異於強健男子,更或者她根本從未乘過馬,所以很是緊張的樣子。  

    馬兒速度放慢了,後面的五個男子又漸漸追上來,有人在叫喊:「別想跑!今天小爺一定要捉到你!」  

    少女緊抓著海滄浪的衣袖,回頭觀望:「那你們就追啊,追到算你們本事!」  

    海滄浪笑起來,少女一旦得救,全身放鬆下來,居然孩子氣興起,對著那些跑得滿臉流汗的男人做起鬼臉。  

    「向左拐。」少女指著城門口說。  

    「那邊好像沒有住家吧?」海滄浪雖然剛剛到達洛陽,但正巧是從那條山路過來的,所以知道沿途很遠都沒有村落。  

    「沒關係,我家住山深處。」少女微笑著說。  

    「那好吧。」海滄浪策馬前行,大約兩盞茶工夫,已經走上山路,馬蹄敲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敲打聲。  

    「再向左,對。」  

    繼續向前走,後面五個男子追得越來越近。  

    「前面是絕路。」海滄浪驚訝地說。  

    「天無絕人之路,放心吧。」少女晶瑩的目光明亮無比。  

    ※  ※  ※  ※  

    這是一個小山谷,大約容納三四十人的樣子。  

    山谷的四面綠蔭濃重,有些小猴兒穿越其中,跳蕩著自得其樂,馬兒走到山谷的北麓,便無法前進了——路已絕,那裡只有陡然高起來近千尺的懸崖峭壁。  

    「怎麼辦?」海滄浪並不害怕,他倒真是想跟那五個男子打一場,習武之人,總是想和別人比試一番,而海滄浪從餘杭郡老家一路北行,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少,卻還遇到過敵手,他很是喪氣,自負無形中又增添了許多。  

    他打的那些架,有些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但更多卻是他主動招惹別人的,看誰不順眼了,就教訓人家兩聲,遇到和他一樣年輕氣盛的,自然就成了不打不相識,這樣一路打下來,仇家結了不少,朋友也有了很多。  

    海滄浪的父母總是看著他搖頭,歎息曰:「總有你吃苦頭的。」  

    海滄浪倒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少女吹了一聲清亮的口哨,這哨聲讓海滄浪不由有些吃驚。  

    「玲瓏,我在這兒。」一個更為清越的聲音傳來,隨之現身的是一個白衣少年,少年身後還跟著一個淡青色衣服的少年,青色少年膚色黝黑,五官倒還端正,一臉憨厚,看打扮像是白衣少年的侍從。  

    讓海滄浪吃驚的是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大約十四五的年紀,五官平平,疏淡的眉,雖是雙眼皮,眼睛卻不算大,鼻樑蠻小巧,卻不夠挺秀,嘴巴也是平淡的薄唇,在上嘴唇還有個小豁口,偏近中間,有點像兔子的小豁牙造成的三瓣嘴,當然程度要淺很多。  

    海滄浪吃驚的不是少年尋常可見的面容,而是他所處的位置——他正站立在懸崖峭壁突出的一塊大岩石上,風吹過,衣擺飄飄。  

    他是怎麼上去的?  

    沒有好輕功,怕難以上得去,即使是海滄浪,也不敢確保自己就能很輕易上去。  

    「玲瓏,他是誰?」白衣少年看著海滄浪問。  

    「是出手助我的好心人。」名字叫玲瓏的少女回答。  

    白衣少年哦了一聲,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海滄浪:「在下玉蒼艾,感謝俠士出手相助玲瓏,請問俠士貴姓大名?」  

    「免貴,玉兄客氣了,在下姓海,名滄浪。」  

    「海兄!」玉蒼艾的眼睛中亮光一閃,隨即笑著鞠躬施了一禮,忽然抬頭叫道:「小心身後!」  

    緊追來的五個男子已經趕上來,其中一人猛然飛起從背後襲擊海滄浪。  

    海滄浪抱著玲瓏躍到地上,跳離男子的襲擊範圍,回頭喝道:「背後傷人,算什麼英雄?」  

    「只要抓到人,我才懶得管你英雄狗熊!」那男人又一記凶狠凌厲的鷹爪抓過來,海滄浪終於揮臂抵擋。  

    「放下我吧。」另外一隻手臂中的玲瓏說。  

    「沒事嗎?」海滄浪邊和對方打,別擔心地問。  

    「沒事。」玲瓏比他想像中鎮靜許多,或許是見到親人的緣故。  

    玲瓏躲到一邊,其它四人猛撲上來,她驚叫著閃躲,四人一時卻也無法抓到。  

    海滄浪閃身到她的面前,將玲瓏四面同時封鎖,一人力敵五個身強體壯的男子,初時還算綽綽有餘,漸漸開始體力不支,額頭的汗珠滾落下來。  

    「少爺,怎麼辦?海公子不行了。」玲瓏帶著哭腔喊。  

    「帶他到樹叢中去,裡面有個山洞。」玉蒼艾說。  

    於是玲瓏搶先,招呼著海滄浪跟她朝山崖下的樹叢跑去,樹叢多是灌木,高過身頭,並且極為濃密,閃身其中就看不到人影了。  

    五個男人眼看功敗垂成,急急追過來,撥開灌木叢闖進去,剛進去,便覺一腳懸空,不由失聲驚喊——他們同時落入一張大網中,網子是用透明的絲織成,如果不仔細看,極難發現。  

    從山洞中的階梯,蜿蜒走上峭壁突出的那塊大岩石,海滄浪便看到了被懸吊在半山腰離地七尺多高的大網。  

    他先是一驚,隨即明白過來,轉身看向白衣少年玉蒼艾:「你們早已設計好的?」  

    玉蒼艾微微一笑,手中折扇『刷』一下打開:「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海兄,你說呢?」  

    「他們是什麼人?」  

    「專門欺辱良家婦女的人。」玲瓏搶著說,「最近他們的少爺看上了我,一次次要搶我進府。」  

    「何人如此大膽?」海滄浪大怒,「這光天化日之下,就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玉蒼艾笑意更深了,「王法是王定的,能約束王嗎?」  

    「他們是王府的人?」海滄浪又是一驚。  

    「確切的說,是國舅爺府上的人。」玉蒼艾淡淡地說。  

    「國舅爺?」海滄浪倒抽口冷氣,如今韋氏家族權傾朝野,他也多少有聽說過,無論官家還是民眾,都不敢得罪分毫,這看似羸弱的少年……  

    「國舅爺的人你也敢得罪?」  

    「難道你就不敢嗎?」玉蒼艾將他一軍。  

    「那要看什麼情形。」  

    「我的情形是:他先犯我,羞辱我的人,我自然反擊,有什麼不對嗎?」玉蒼艾笑瞇瞇地說,一咧開嘴,上嘴唇的豁口便更明顯了,更像只小兔子。  

    海滄浪笑起來:「好!好!玉兄,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玉蒼艾的扇子折疊起來,在他面前輕輕一搖:「不,我不和你做朋友。」  

    「你瞧不起我?」海滄浪暗自羞惱。  

    「非也非也,我很瞧得起你,瞧得起到喜歡你。」  

    海滄浪僵立住:「喜——歡——我?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我——喜——歡——你,要不要做我的愛人呢?」  

    海滄浪一怔,隨即笑起來:「玉兄,你真愛開玩笑。」  

    玉蒼艾止住了微笑,很認真地盯著他,看得海滄浪心中發毛,雖是渾身不自在,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白衣少年明明比他矮了一些瘦弱一些,卻讓他自從出道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壓迫感。  

    玉蒼艾的笑意從眼眸深處一點點升起,最後帶著些微豁口的嘴巴漾成了花瓣,小小的豁口就像花瓣邊沿上的柔軟褶皺一般,竟讓海滄浪看得一陣眩暈。  

    「你說對了,我是在跟你開玩笑。」玉蒼艾聲音中帶著一絲戲謔。  

    玲瓏噗嗤一聲樂出聲來,看著海滄浪窘迫的樣子發笑。  

    海滄浪也跟著笑,雖然覺得有些被耍的微惱,卻著實在心底舒了一口氣,他抱一抱拳說:「既然玲瓏姑娘已經安全,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了。」  

    「海兄再見,多謝大力相助。」玉蒼艾也還之以禮。  

    「後會有期。」  

    ※  ※  ※  ※  

    天色已近正午,海滄浪先在洛陽城內的餐館隨便吃了點午飯,然後準備去拜訪一位父親的故交玉良謙,這也是他此來洛陽的目的。  

    根據母親的介紹,這位叔父如今官拜正三品,乃大唐的太常卿,居住在洛陽,在長安亦有一所府邸。  

    海滄浪此次前來,先經過洛陽,便來這裡拜訪,也不知他在不在家。  

    不過,海滄浪倒不在乎他在不在家,他的任務很簡單。  

    一路問,一路走,到達玉府時,日頭已經偏西。  

    玉府建立在洛陽城東南角,是一座十分寬敞豪華的山莊,其規格品級之高,令杭州城首富之子的海滄浪也不禁為之驚歎。  

    遠望漆紅大門緊閉,門外漢白玉的獅子猶如對他的譏嘲,他不禁蹙起了眉。  

    敲開門,報上姓名,看門人很是冷漠地瞅著他:「你找玉大人何事?」  

    海滄浪的怒火蹭蹭蹭地飛昇,卻硬吞下口氣笑著說:「玉大人和家父乃故交,在下有一事需親自面見玉大人,勞煩小哥代為通傳一聲。」  

    「玉大人不在家,你改天再來吧。」看門人嘴角帶著冷笑,似乎懷疑他的身份,每天來攀親認故的人不少,看門人早就看得膩煩了。  

    海滄浪開始收起了笑容:「那見玉夫人也可。」  

    「玉夫人也不在。」  

    「他們何時才能回來?」  

    「少則兩三天,多則十天半個月吧,得得得,你有完沒完啊?走吧走吧!」  

    「那——我要見玉小姐。」海滄浪絕對不是個輕易罷休的主,再說,來一趟洛陽不容易,他更不想在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久留。  

    「你找打是不是?」看門人開始發火了,橫鼻子豎眼的掄起胳膊,「我們小姐乃千金之體,豈是你一個楞頭青小子說見就見的?滾開滾開!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海滄浪不怒反笑了,行走了不少地方,各色人等也見了不少,惟獨不曉得達觀貴人的奴僕卻原來如此缺乏教養:「你去通傳,否則——」  

    他的手伸出去,還未等看門人曉得怎麼回事,一條胳膊便酸麻起來,然後就是錐心的疼,看門人像殺豬一樣嚎叫起來:「放肆!來人哪!來人哪!」  

    海滄浪乾脆一掌擊昏了這個傢伙,逕自朝門內走去。  

    另外的僕人驚慌失措地跑入內廳,海滄浪冷笑連連,這個世道,真是壞了,到處都是欺軟怕硬的傢伙。  

    在客廳中落座,有個伶俐的小丫頭送上來一杯茶:「公子您稍侯,我們少爺馬上就來。」  

    「你們小姐呢?」  

    「小姐出門了,有事請跟我們少爺講吧,現在是我們少爺管事。」  

    「哎喲,這是誰說的啊?你們少爺管事?嘖嘖,我怎麼不知道啊?」隨著一陣香風襲來,搖曳生姿地走進來的是一個華衣麗服的女子,女子大約剛三十幾許,面容嫵媚,風韻尤存。  

    「二娘,您來了。」小丫頭的臉色一白,隨即匆匆退出去,「我去給您沏茶。」  

    「這位公子是?」女子上下打量著海滄浪,眼角的風情隨著香氣飄向他。  

    海滄浪皺了皺眉,這個府邸還真是……  

    「在下姓海,海滄浪。」海滄浪儘管心底一陣陣地歎息,卻還是站起來施了一禮。  

    「原來是海公子,奴家姓柳,柳依依。哎呀,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我們家的那位姑爺嗎?怎麼?相思不盡前來相會了?」  

    柳依依言談舉止中的輕佻讓海滄浪鎖眉,身在富裕之家,又生性倜儻,雖年方十七,海滄浪已識得風月情事,柳依依的模樣極像青樓女子,這種感覺讓海滄浪皺眉,而柳依依讒貓見了老鼠一樣的目光,更是讓他不爽。  

    海滄浪有著令女人著迷的雄姿,並且繼承了母系家族的偉麗儀容,集文韜武略、雍容華貴於一身,是餘杭郡屈指可數的佳公子,自然也容易招惹一些花花草草。  

    柳依依的青眼相加,非但不能讓海滄浪有些微的興奮,反而對玉府的反感越發加深。  

    「不知海公子大架光臨所為何事啊?」柳依依緊挨著海滄浪坐下,輕柔地問。  

    「沒什麼大事。」海滄浪懶得搭理她,便舉起茶碗喝茶,待一杯茶快喝盡了,才聽到門外一聲清亮的笑聲。  

    「我當是哪位海公子,原來是海兄您啊!」已經換了一身月白長衫的玉蒼艾微笑著走進來。  

    「是你?」海滄浪也有些吃驚,隨即想起玉蒼艾也姓玉,倒是自己疏忽了。  

    「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分都分不開,海兄,你說是不是?」玉蒼艾笑得好不可愛,眼角瞟了一眼柳依依,卻裝做未見,不予理會。  

    「玉兄又開玩笑了。」海滄浪冷眼旁觀,能覺察柳依依與玉蒼艾之間的冷戰,柳依依臉上的笑容成了僵硬的石蠟,嘴角挑著一縷陰狠之氣。  

    玉蒼艾身上的衫子有些寬大,看起來愈加弱不禁風,臉蛋兒也比上午所見蒼白,看起來身體不太好的樣子:「玉兄身體違和?」  

    「從小就是這樣子,不礙的。」玉蒼艾搖搖頭,全不在乎的模樣。  

    「哎喲,我們的大少爺玉體珍貴,如果老爺知道奴家又勞煩您,老爺回來還不知道如何責怪奴家呢,我說小艾啊,你還是回房歇著吧,累壞了您,奴家可擔待不起。」  

    「二娘,我自個的身子自己擔待,不會連累您的,您可真客氣了。」玉蒼艾笑得純真,卻寸步不讓,他回頭看向海滄浪,「不知海兄所為何來?」  

    海滄浪看看兩人,不知當不當說,但是回想自己千里迢迢的辛苦,便沉聲說道:「我是來退親的。」  

    「哦?」玉蒼艾眉毛一挑。  

    「啊?哈哈……哦喲喲,怎麼會這樣?」柳依依笑得無法抑制,去又要裝做一副關切的樣子,很是滑稽。  

    海滄浪從懷裡掏出玉珮放在桌子上:「這是定親的信物,我原璧歸趙,還望玉兄查看一下。」  

    「你對未過門的妻子有何不滿?」玉蒼艾收斂起了笑容,秋水無波地看著他問。  

    「素昧平生,何來不滿之說?但,無人可決定我的終身大事。」  

    「僅是如此?」笑意漸漸爬上玉蒼艾的嘴角。  

    「僅是如此。」  

    「你可知道對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而言,這是很大的羞辱?」玉蒼艾直逼著海滄浪的眼睛說。  

    「羞辱來自他人的閒言碎語,可一旦婚嫁就是一輩子的事了,孰輕孰重你會明白吧?」  

    「你又怎知你不愛她呢?又怎知和她一起不幸福呢?」  

    「我說過,我只是不允許別人操縱我的一生!」  

    「即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行?」  

    「不行。」  

    「萬一你日後發現你愛上了她呢?」  

    「我再追求。」  

    「哈哈……」玉蒼艾放聲大笑,從不離手的扇子搖了再搖,「海兄,你真真有趣。」  

    「你應允了?」  

    「不!」玉蒼艾臉色一沉,站起身來,俯視著海滄浪說:「我姐姐會答應的,但是我不應。」  

    「你?!」海滄浪驚怒,「為什麼?」  

    「因為我也很討厭別人隨便決定一個人的一生。」他站直身,「你的心裡只有你自己,你可曾為我姐姐著想?一個女兒家,未婚便被退親,是怎樣的羞辱?日後即使還能嫁給別人,也會飽受別人的白眼,你可知?你可曾想?」  

    「哎喲喲,這話是怎麼說的,海公子呀,我家小姐乃是千金之軀,你可要好好考慮了。」柳依依不疼不癢地說著話,「不過小艾啊,俗話說強扭的瓜兒不甜,如果海公子真的不樂意,勉強了也沒什麼意思呀。」  

    「你真的要退親?」玉蒼艾掃了她一眼,繼續盯著海滄浪問。  

    海滄浪點點頭:「真的要退。」  

    「那好,這親也不是不能退,只要你能通過我一個條件。」  

    「什麼?」  

    玉蒼艾打開折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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