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回後的衛宇翔已經傻了。他什麼人也不認得,只要一有人靠近,他就露出驚恐害怕的表情。
那表情並沒佈滿整個面孔,只是深刻在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後面。他不看來人,也不動,眼神呆滯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牆角,黑嗔嗔的瞳孔裡,找不到一點光芒。
給他上藥時,藥水滲入傷口,痛得他驀地瞪大了眼,全身都在顫抖。疼痛所引起的那一小簇光,在他仍然漂亮的眼睛裡只是一閃而過,然後就是認命,就是習慣,一切又歸為死寂。
季風痛心疾首,抱著他心愛的人小心地親吻,撫摸。輕聲安慰他,想讓他知道自己安全了,想讓他平靜下來……
可他的一切做法,只能帶給失去神智的男人更大的恐懼。失去正常功用的大腦裡,只有被殘酷折磨、被暴力侵犯的可怕記憶。他不敢叫,只是拚命在抖,嘴裡一直重複著不……
他那瘦得只餘一把骨頭的身子像要被生生抖散,臉白得跟死人一樣,把季風被嚇得只得鬆開了手。
只能眼睜睜看著情人受苦的季風,傷心得哽咽難抑。
萊斯克帶他們來的地方是一家秘密醫學研究所,是衛宇翔和萊斯克為了以防萬一,重金聘了幾個心理學家、醫生等一起組成的。
藥找不到,但是斷藥前、斷藥後被殺的屍體卻能找得到。這些研究人員就對著大腦切片努力。
他們的努力成果是,他能讓斷了藥的人不至於完全變傻,還能保持一定的智商。
治療的過程艱苦而漫長,被注射了各種藥物的衛宇翔常常痛得抱著頭大聲慘嚎,在床上激烈的翻滾。
痛苦過去,他就不叫也不動,只是靠在床上,靜靜地流淚。又是那種以為這一切都是他該得的,以為他生來就是讓人折磨的神情,乖乖地等著下一輪的痛苦來襲。
季風看著就要崩潰,可他束手無措。他沒辦法去告訴他的翔,告訴他,他們是在救他,是在愛護他。他只能輕輕地握著他的手,讓他慢慢習慣自己,給他一點點的溫暖。
這樣的治療化了近半年的時間。這期間,季風無時無刻不在陪著衛宇翔,萊斯克卻常常不在。
偶爾出現的他,也變得異樣的沉默寡言。他不是和醫生嘀咕,就是臉色蒼白地看著衛宇翔。季風有時會問他有關藥的進展如何,他也只是搖頭。
季風知道衛宇翔現在的樣子,不僅讓萊斯克心痛,也讓他害怕。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命運……就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半年過後,衛宇翔的智商慢慢回復了過來。這些研究人員還是成功地讓他的大腦沒被全部的摧毀,還停留在有可能被挽救的階段。現在就只能等萊斯克能把那藥弄回來,研究出解決辦法後,才能讓他恢復到原有的樣子。
於是,當初那個瀟灑性感的帥哥變成了一個五歲的親親可愛小寶寶。
他對外人的觸摸親吻也不再害怕了,他的小腦袋瓜子載不動那麼多的東西,那段可怕的日子在他的頭腦裡變得模糊而遙遠。
在季風和心理學家日復一日的安撫治療下,他只知道自己是個最招人疼的寶寶。他開始會笑了,會撒嬌,還會發點小脾氣,使點小性子……
季風對這樣的翔又心痛又喜愛,寶貝得不知道如何才好……
萊斯克也是。他不死心,還想和季風爭人。
治療一結束,他就強烈要求,要帶走衛宇翔。
除了因為他實在捨不得對衛宇翔放手外,還因為他不相信季風有耐心,能長期照料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他認為無論季風再怎麼愛衛宇翔,這種辛勞也會把愛給消磨掉。
季風走到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我愛他,我絕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包括你。我知道你想怎麼照顧翔。你會把他交給你高薪雇來的護士、管家照顧。在你外出回來後,會抱抱他,親親他,也許還會餵他吃幾口飯。」他走到衛宇翔身邊,擦了擦他因埋頭吃巧克力而髒了的嘴角,「我不會讓你那樣做。我會一點一滴的親手照顧他每一件事。我會讓他感覺到有人在愛他、在疼他。若他永遠也好不了,我也不在意,我會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季風的語氣很堅決,不容反對。
萊斯克被季風強硬的氣勢堵得無話可說,萬般不甘願地看著床上的漂亮寶寶。
衛宇翔把自己吃成一個大花臉後,就把手伸到季風面前:「手手。」
季風疼愛的刮刮他的鼻子:「小饞貓。」他用熱毛巾細心地為衛宇翔擦淨了手和臉。輕輕地吻了他的臉一下,「翔翔要睡覺了,是不是呀?」
衛宇翔像個小貓似地縮到季風的懷裡:「風抱翔翔睡覺覺。」
智商只餘五歲程度的衛宇翔對季風有異於常人的依賴和信任。
當他的大腦一從混亂中上升到幼兒水平,他就喜歡上了季風,整天都要和他在一起,死死地粘著他,一步也不要分開。他最常說的話就是:「翔翔最喜歡風了。」
雖然衛宇翔對萊斯克也很親,但他最粘的還是季風。萊斯克只能感歎愛情的力量真的是巨大,他無可奈何。
「我一旦發現你對裡諾厭煩了,我就會把他帶走。」他很認真地對季風說,「如果你覺得太累,想放棄,也請告訴我。」
季風也很認真地回答:「你不會有這種機會的。」
分手的日子來得很快。
萊斯克在一個早上接到了一通電話後,神情變得凝重。他把衛宇翔抱在懷裡整整一個上午,親了又親,摸了又摸。中午,他紅著眼,獨自離開。
「成功與否就在此一舉了。」萊斯克臨走的時候說,「也許這次我回不來了,裡諾就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了。」
「不會吧!」季風驚得瞪大眼。
萊斯克看到季風驚嚇的樣子,噗哧一笑,「緊張成這樣幹什麼,我們做的是會掉腦袋的事,當然隨時都有可能送命,我早習慣了,只是隨便說說。」
看到季風的臉色好些了,萊斯克才再開口:「不過,這次真是最關鍵的時候。真的配方放在哪裡,當初裡諾已經有些眉目了。前段日子,我一直想去盜,可是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這次老溫斯特先生的小女兒結婚,老溫斯特先生為她舉辦一個盛大的結婚舞會。這次機會抓不住,就沒下次了。」
「他發現配方不見了,一定會採取行動的,你能不被懷疑嗎?」
「如果我被殺掉,那你不是很開心?少了一個大情敵,你可以獨佔可愛漂亮的寶寶……」萊斯克自以為是的笑話太冷,季風擔心的神色裡加上了惱怒。
萊斯克尷尬地摸摸鼻子,「你放心,我會做到不露痕跡的,讓他們不知道有人動過配方。」
兩人半天沒有說話。
最後,萊斯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如果成功了,有個要求。治病的時候,我要單獨和裡諾在一起。」
他沒有看季風,「你別管我做什麼。但無論有沒有治好裡諾,我都會把他還給你。」 他說著眼就紅了。
看著這個樂天的大男孩難過的樣子,季風說不出拒絕的話,只是目送著他離去。
隨後,季風也離開了那個研究所。他帶著他那傻掉了的情人,秘密回到了自己的國家。
****************
半年後……
季節在上班的時候忽然接到了他哥的一通電話,說翔翔回來了。他哥大概忙於久別勝新婚的樂事,沒有再跟他多說一句就掛了電話。
季節呆呆地看著話筒--老哥也真是的,多說一句會死呀!
也不說清傻子現在還傻嗎?萊斯克弄來的配方,幫助他恢復智力了嗎?真讓他著急。
想到傻子也許不再是傻子,季節心裡忽然覺得空蕩蕩的很難受。想到原來那個天真可愛的小豹子,那個老是笑咪咪地跑到他面前叫他:「小節……」的傻寶寶會不復存在……季節鼻子一酸。畢竟自己也養了他這麼久了,真是捨不得。
他心裡忽然湧起了一股罪惡感--他當初對翔翔太不好了,以後一定要對他非常非常好……
於是季節下班後買了一堆衛宇翔喜歡吃的水果點心,準備回家巴結嫂子。老哥的寶貝傻情人終於回家了,以後他就是一家人了,要搞好關係。
現在他的父母也接受了兒子有個男的外加傻的情人的現實。前段時間季風的痛苦讓他們明白,兒子對他那個情人的執著,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無論如何,算是幸福大團圓的結局,季節心情愉快的想。
回到家,父母都不在,季節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向他哥的房間走去。
還沒到呢,他就聽到他哥房間裡傳出的一陣笑聲。
季節趴在門縫中偷看……
他看到他哥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把坐在他兩腿之間衛宇翔整個人圈在懷裡,一手鑽進人家的衣服裡,正上下大吃豆腐。而衛宇翔雙手摟著季風的脖子,笑嘻嘻地吃著季風遞到嘴邊來的蛋糕。
季風每喂情人一口蛋糕,就會呵呵笑著親他的臉,甚至是舔去他嘴角的奶油痕跡,衣服裡的手更是忙個不停。衛宇翔幾乎笑倒在季風的懷裡,一直用臉蹭著季風的脖子……
季節匆匆看了一眼,趕緊躲開,心裡五味雜陳:他還是沒有好啊!真是可憐……可是,他仍然是那個可愛的寶寶,招人疼的翔翔。
季節露出寵愛的笑容。
****************
季節在房間裡聽到他哥下了樓,猶豫了半天,終於決定去看看那一直被他欺負……未遂的傻子。他準備好好地向傻寶寶道歉,向他保證以後一定會對他很好、再也不會欺負他了!
他哥的房間裡沒人,季節想了一下,上了三樓天台。
果然,季節一上天台,就看到了衛宇翔正倚在欄杆上,看著遠處的風景。
衛宇翔穿著墨藍色微寬的直筒牛仔褲,一雙黑色的皮鞋,更顯得體形修長;白色的襯衫隨意地放在褲子外面,上面只扣了兩三個扣子,形骸略脫。風吹來,衣襟微擺。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
可他身上發出的氣勢竟讓季節一時不敢上前。那麼可愛的親親小寶寶怎麼會有凜然深沉的氣質呢?不可能!季節安慰自己是受老哥故事的影響太深。
他走上前,很親熱地叫道:「翔翔,沒把小節忘了吧?」他把翔翔寶寶摟住,伸手在他的頭髮上揉了幾把,又順勢在那嫩嫩的臉上捏了兩下……嗯,真嫩,再捏捏。
「翔翔還是這麼漂亮可愛呀!小節可想你了。」
衛宇翔像是愣了一下。但他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翔翔也想小節。」他一把緊緊抱住季節,「想怎樣給小節一個見面禮!」
見面禮?翔翔還懂得什麼是見面禮。不知道是季風教的還是他的智力有了一點進步,也許他現在是九歲了。
「見面禮就不用了,小節看到翔翔平安就很開心了。」季節拍拍漂亮寶寶的臉。
「見面禮還是要的……」 寶寶的語氣有點怪。
可季節還來不及細想,忽覺自己身體一空,一個天地大旋轉,他就已經倒吊在天台的外面了……
「啊~~~~~~」
季節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完蛋了~~~~~~他掉下去了~~~~~季節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嚇得一直慘叫。可他並沒有掉下去,因為在跌下的那一霎那,他的腳踝被人牢牢抓住。
季節就在三樓的空中頭朝下懸著,看著天地顛倒地在他眼前晃啊晃……
這時他再笨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傻子不傻了,他想起自己被欺負的事,現在正在對他實行報復。
季節哭喪著臉,叫不出來了。
「這個見面禮好不好呀,小節?」衛宇翔一手抓住他的腳,微笑地看著他。「小子,竟敢找人來玩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那時是太過份了,你原諒我吧。」季節可憐兮兮地哀求,「我都已經被你打了一頓了,你也夠本了。」
「是差不多了,再把你從這裡扔下去,就夠本了。」衛宇翔仍是笑得燦爛。
「不會吧?這是三樓呢,你想謀~~~~殺啊!」季節嚇得快要哭出來了。這摔下去,死是死不了,但斷條腿斷條手是一定的了。說不定還會外加損失兩顆牙、把腦袋摔成白癡。
「不要啊~~~~~」季節臉色從白到青、再從青到紅……赤橙黃綠青藍紫,「哥、哥,救命啊~~~~」
「他出去了,救不了你。」衛宇翔悠哉悠哉地說,「讓你嘗嘗飛翔在空中的感覺吧!」
他手一鬆,季節長聲慘叫,帶著哇哇大哭聲,從三樓直跌了下去……
……
啊~~啊~~~啊~~~~~摔死我了、摔死我了~~~~~
季節閉著眼死命叫死命叫……
「吵死人的傢伙,你叫得有完沒完呀?」
英語?我家哪有人講英語?季節在努力慘叫中開始思索。
「你哪摔著了?叫得這麼慘絕人寰的。」
我哪摔著了?我……
好像是沒有摔著呢,沒有痛痛的感覺嘛!
季節總算停止了慘叫,把嘴合上,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咦?離地還有段距離。?
這邊……
襯衫、胸膛……人?
我沒有摔到地上去,摔到了一個人的懷裡!
季節抬頭:金髮帥哥!
我家什麼時候有個金髮帥哥?嘩,還好高,比我哥還高,肯定上一米九了--季節在心裡數數。
「裡諾,這個漂亮的中國娃娃好像被嚇傻了嘛。」金髮帥哥在笑。
裡諾?
季節恍然大悟,這就是老哥說的那個「病毒」萊斯克!
他怎麼也來了?季節還在思索。
「來,讓我這個白馬王子來喚醒美麗的公主。」什麼意思?熱愛思考的季節納悶。
眼前一暗,帥臉迅速放大,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落在了他的嘴上。?
他親我?
啊~~~~~這個該死的色狼在親我~~~~
季節兩腳亂蹬,雙手狂舞,激烈掙扎。我不要被男人親~~~~
「味道不錯嘛。季風搶走了我的裡諾,借弟弟給我親一親,他不會有意見吧?」帥哥鬆了嘴,在自言自語。
季節剛有空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張嘴再叫,色狼的嘴又一次落下。這次因季節的張嘴,讓色狼的舌頭長驅直入,在他的口中攪動。
啊~~~~
太可怕了~~~~~~
我不要被男人親~~我不是同性戀~~~我擔負著季家傳宗接代的大任、我是季家的唯一傳人~~~~
在肚中拚命慘叫的季節聽到樓上傳來衛宇翔的大笑聲。
嗚~~~
還是傻寶寶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