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失憶症──這是醫生對她的失憶所下的結論。就算動手術,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十,萬一手術失敗了恐怕忘得更多,甚至連原有的記憶可能都會喪失。
聽到這個消息已過了三天,湘蘋無時無刻不思考著這個結果,她沒有太震驚,只是有一點失望,原本抱著希望來台灣找回失去的記憶,然而結果卻不如她所預想的。
然而很奇怪的,她雖失望但並不認命,思考了三天,她決定了一件事,那便是──離開這裡;既然醫生宣佈無望,她便要用自己的方式找回過去。
簡單地收拾了行李,回望這陌生的一切,雖然離開這裡也許下一步就要過著三餐不繼的日子,但是她有強烈的預感,離開這裡自力更生,反而說不定有機會可以復原。
既然心意已決,不告而別是最佳的離開方式,但她萬萬沒想到,當她提著簡單的行李打開房門時,雷霆洛竟然如同鬼魅般地出現在她眼前,她著實吃了一驚,無法置信地瞪著他。
不可能!他現在不是應該去了香港嗎?
「你要去哪裡?」雷霆洛龐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冷斂的晦光鎖住她驚愕的容顏。
「你不是──」
「去香港是嗎?很可惜讓你失望了,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
「原因在你,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心虛地退後。「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不懂,我卻明白你的心思。為什麼要離開?」托起她的臉,他的眸子精銳得不容許她含糊。
果然被他看穿了,她咬著下唇。「我已經無法恢復記憶了,留在這裡也沒用。」
「為什麼沒用?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照顧,我還會繼續找國外最優秀的醫生治好你,答應我,留下來。」他低啞著央求道。
「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但是……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回記憶,請你放我走。」
「不行。」他一口否決,並關上門,態度堅決。
「你不能阻止我,就算我今天不走,改天我還是會離開。」
「不准你再提離開二字。」他低吼,拉住她的手往房內走去。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她從背後攻擊他想脫身,但是雷霆洛早有防範,輕易地鉗制住她,並將她一把扛在肩上。
「別忘記你不是我的對手。」
「放我下來!」她努力掙扎著,忘了他是個霸氣的男人,絕不容許有誰違背他的意思。
雷霆洛將她丟在床上,沒給她起身的機會利用身體壓住她,同時抓住她兩隻手定在上方,兩個人就這麼貼合著,純男性的氣息籠罩住她。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離開我,過去一年讓思念日夜啃蝕著心的感覺,你是無法體會的,如果要再失去你一次,我寧可不擇手段。」
她心跳劇烈,明白他話中的涵義,兩人的鼻息只在咫尺之間,如果他要她,那麼她是絕對無法阻止的,這情況對她很不利,她吞嚥著口水。「我不會離開了。」
「確定?」
「是的。」
那對眸子隱藏的慾火直瞪得她呼吸困難,她太低估了他。
雷霆洛輕輕撥開她額前有些亂的髮絲,愛戀地撫觸她嫩若凝脂的面頰,如中了魔法般烙下不由自主的吻,兩唇相接便點燃了熾熱的慾望火苗,他早想好好嘗她的味道,衝動帶點霸氣的強吻只為了慰藉一年來的相思之苦。
畏懼於他的力量,她努力冷靜自己,確定掙扎只會換來更霸氣的掠奪後,她展現了怯懦的一面。
「別這樣,洛──求你──」
她難得展現的柔弱成功制止了他的狂欲,雷霆洛暗斥一聲,忍下想要她的衝動,低啞道:「答應我,別再有離開的念頭。」
擁緊懷中的身子,深深的歎息中低語著她的名字。
※ ※ ※
朱美莉氣得不輕。雷大哥什麼時候有了女人,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讓開!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
「朱小姐,很抱歉,洛哥交代過,沒他的允許不可以進去。」負責湘蘋安全的守衛,在大門口為難地解釋著。
「洛哥的地方我一向來去自如,從沒人敢擋我,你好大膽,相不相信我向爹地告狀?」
「很抱歉,我們一向只聽洛哥的命令。」
「神秘兮兮的,難道這房子裡頭藏了什麼秘密?我偏要進去。」
朱美莉二話不說,立即出手和守衛人員鬥了起來,不過她那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是這些守衛的對手,才闖關到客廳沒兩三下便被制伏。
「好痛呀!」她哀叫抗議。
「朱小姐,請回吧!」
硬攻不是辦法,她賊溜溜的大眼一轉,突地撕破自己的衣裳驚叫,守衛們被她突來的舉動怔愕住,幾個大男人趕忙放開了手。
「好啊,你們存心佔我便宜,我要跟爹地說,叫他把你們的手全砍下來!」
大夥兒全變了臉,惹火了朱超,可是不得了的事。「朱小姐,你何苦為難我們?」
「怕事就讓開!」
「發生了什麼事?」被樓下的騷動聲驚擾到的湘蘋,緩緩走下樓。
朱美莉一見她,大為吃驚。「是你!」
「你是……」
「你是那個酒家女!你不是失蹤了嗎?怎麼又出現了?」朱美莉難掩憤恨不平地瞪著她,原來心上人最近不見蹤影是因為這個女人!
湘蘋審視她的臉,努力搜尋著記憶。「我認識你嗎?」
「少裝蒜!你不是拒絕了洛哥,為何又跑回來?哦!我懂了,你是貪圖洛哥的權勢吧!酒家女就是酒家女,妄想用美色來誘惑我的洛哥!」
「朱小姐你請回吧!」所有守衛一擁而上,這次不管她用什麼理由都不能再任她撒野,否則一旦讓洛哥知道,他們可要吃不完兜著走。
在一陣拉扯之間,楚湘蘋開口:「讓她上來吧!」
「可是……楚小姐……」守衛們面有難色。
「她的衣服破了,總不能就這樣讓她回去。上來吧,我拿件衣服給你換上。」
朱美莉氣焰十足地甩開這些臭男人的手,隨她上了樓,一路上不停地張望這看來價值不菲的房子內部裝潢,等到她看到了房間的擺設更是有氣,擺明了「金屋藏嬌」,可看出洛哥對這女人的重視。
楚湘蘋倒了杯水給她。「先喝杯涼的,消消火氣。」
「不用,少在這兒假好心,說!你接近洛哥到底有什麼目的?」
楚湘蘋沉吟了會兒,不答反問:「你剛才說我拒絕了他,是什麼意思?」
「拒絕就是拒絕,還有什麼意思?你自己也說過只把洛哥當客人,一點情意也沒有,現在卻厚臉皮的住在這裡,別以為洛哥喜歡你,你就可以隨意玩弄他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不是一對恩愛的情人?」
「你腦袋有問題啊!明明說過自己有心上人,對洛哥一點意思也沒有,現在還來跟我朱美莉搶男人。警告你,我是絕不會把他讓給你的!」
事情不太對勁,眼前這個叫朱美莉的女人所說的話,竟然和雷霆洛告訴她的不同,很明顯的朱美莉並不知道她失去記憶,因此無意間透露了實情,也就是說雷霆洛騙了她。
她跟雷霆洛其實並不是一對戀人,他欺騙她只因為要得到她,她很肯定雷霆洛對自己隱瞞了一些事。
她心中頓時湧上一股怒氣。「喂!你說話啊,別以為當啞巴就可以敷衍了事。」朱美莉不客氣地推她一把,卻被反應靈敏的湘蘋閃了開,撲了空的她差點跌倒,頓時惱羞成怒和她交手起來,不過她並不是湘蘋的對手,湘蘋輕易地制住她。
「放開啦!你敢對我無禮,我要爹地教訓你!」
「你這蠻橫的丫頭需要教訓教訓。」
「你想幹什麼?」
「只好委屈你暫時當我的替身了。」
朱美莉瞪著大眼,還來不及抗議,便覺頸背一陣痛楚,昏厥了過去。
雷霆洛在傍晚時分就趕回家,一顆心始終懸在佳人身上。
「她人呢?」問向其中一名負責大廳安全的手下。
「楚小姐在房內休息,不過──」手下有些遲疑。
「說!」他命令。
「是,今天上午朱小姐有來過。」
雷霆洛瞇起不悅的眸子。「她來做什麼?」
「來這兒小鬧了一下,不過後來哭著跑了。」
那個丫頭,實在該好好教訓她一頓!
雷霆洛直驅二樓來到閨房,只見到佳人側躺在床上的背影,他靜靜來到她身旁坐下,撥開佳人擋住臉部的長髮,原本柔情的俊眸在看清佳人的相貌後,瞬間轉為震怒。
躺在床上的女人不是楚湘蘋,而是昏迷不醒的朱美莉!雷霆洛的怒吼震懾了所有手下,在知道自己失職之後,手下們全冒出了冷汗,洛哥的脾氣沒有人惹得起。
「傳令下去,盡快找到她,如果她有什麼不測,就用你們的命來抵,快滾!」
「是……是!洛哥!」沒有人敢再耽擱一秒,飛也似地奪門出去。
她的不告而別讓雷霆洛失去了耐性,狠狠地打斷了門板。她這一離開,等於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該死的!他必須在別人取她性命之前找到她!
※ ※ ※
位於郊區的一家傳統小超市,近來生意不錯,老闆娘前幾天僱用了一位女孩,做起事來勤快有效率,漂亮的臉蛋使她非常得客人的緣,許多街坊鄰居全衝著她來光顧生意。
「湘蘋啊,幫我把這姜切小一點。」一名老伯道。
「大叔,姜切開就不能長保新鮮了,不如就買這大塊的好。」
「太大吃不完啦!」
「除了用來炒菜,也可以拿去煮薑湯喝,對身體很好呢,而且我還可以算你便宜點哦!」
「既然這樣,就幫我包起來吧!」
湘蘋甜甜的笑容和親切俐落的做生意態度,讓許多大嬸大伯很喜歡跟她買東西。
老伯又繼續問著:「湘蘋啊,你看今天要做什麼菜比較好吃?」
「嗯……讓我想想……」
「喂,老伯,不要藉故和年輕女孩聊天,人家很忙的哩!」住隔壁的大嬸取笑著,說得老伯一臉不好意思。
湘蘋笑道:「做個「姜絲炒絲瓜」吧!夏天吃很清淡,如果要豐富一點,配上蛤蜊味道更鮮美哦!今天的蛤蜊肉很肥呢,順便買回去吧!」
「既然這樣,就幫我包一斤吧!」
她的能言善道,讓原本這家生意平平的小超市,業績增加不少,老闆娘也樂得給她加薪資。
她之所以選擇這種不起眼的傳統超市,除了相信可以躲避雷霆洛的眼線之外,日領薪資的方式對她急用現金的生活很有幫助。
和往常一樣,湘蘋忙到晚上,清洗好店裡內外之後便可結束一天的工作,坐在收銀機前的老闆娘則清點著今天的營業額。
湘蘋一面從倉庫走出一面說著:「老闆娘,倉庫也打掃好了,剩下的菜可以讓我帶回──」講了一半的話霎時中止於眼前的景象,一名流氓拿著開山刀,正威脅老闆娘將錢交出來,在看到從倉庫走出的湘蘋後,威喝道:「過來!別大叫!誰叫我就往誰身上砍下去!」
一旁的老闆娘早嚇得刷白了臉,呆呆站著不敢動,任搶匪拿走桌上的鈔票,湘蘋照著搶匪的命令緩緩來到老闆娘身邊。
「錢……拿去……不要殺我們……」老闆娘顫抖著哀求。
搶劫這種沒有監視錄影器又膽小怕事的小商家,是最容易的了,男子貪心不足,發現收銀機下面還有個抽屜是鎖著的,喝道:「把抽屜打開!」
「是!是!」但老闆娘太過緊張,卻讓鑰匙掉到地上,搶匪罵了一聲,改對湘蘋命令道:「你撿起來打開!」
輕敵的搶匪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女子,湘蘋作勢蹲下身,以突襲之勢攫住男子的褲管猛地一拉,搶匪頓時失去平衡摔得四腳朝天,她則乘勢奪去刀子抵住他的頸子,才一晃眼的光景,情勢便完全逆轉過來。
「你不敢傷我的。」男子惡狠狠地瞪著她。
「你試試看,信不信我一刀刺進你的……然後謊稱是自我防衛,這不犯法的,而你卻得一輩子遺憾,還得坐上好幾年的牢。」她拿著刀在他重要部位前揮了揮,冷靜如冰的架勢唬住了搶匪,他緊張得不敢妄動。
湘蘋喝道:「將他銬起來帶回去!」
「用……用什麼銬他?」瑟縮的老闆娘六神無主地問。
湘蘋愣了會兒,奇怪自己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突地油然而生,這場景好像曾經在哪兒發生過;甩了甩頭,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她改口道:「拿繩子過來,打電話報警。」
原本以為是一般的流氓搶匪,想不到抓到的是目前刑事局通緝的重犯,犯人被送至警察局後,消息立即回傳到總局,丁旭任一接獲自己追緝多月的犯人已落網的消息,立刻從總局趕來。
分局警員一見到他,立刻舉手恭敬地敬禮。
「犯人呢?」他問。
「在房間裡,正等您來盤問。」
「是哪位警員抓到的?」
「其實……犯人是被一名女子制伏的。」
「女的?」他頗訝異。
「是的,犯人原本打算搶劫超市籌跑路費,卻被女店員給制伏。」
「那名女子呢?」
「正在做筆錄。」
丁旭任頗感意外,區區一名女店員竟然如此勇敢,必須好好謝謝她。指示警員帶他引見那名英勇的女子,於是他們一同進入了辦公室。
「這位小姐,我們總局的丁組長想親自謝謝你的英勇。」警員客氣地對湘蘋說道。
她站起身,緩緩轉過頭,迎上一對原本沉穩卻瞬間轉為驚疑的眸子。
「你──」丁旭任激動地抓住她,無法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女子;她就是他朝思暮想、始終無法忘懷的女友。
面對他突然的舉動,湘蘋疑惑地審視他,很肯定的是這男子似乎也認識自己。
「請問你是……」
「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向來冷靜自持的他難掩情緒波動,只因為他見到了珍愛的女人。
在其他警員的提醒下,他倒還能克制住自己的衝動,目前的場合不適宜兩人談話,於是他交代屬下處理重犯事宜,他則帶著湘蘋到另一個房間,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
門才關上,他便迫不及待拉她入懷緊緊擁抱她。
老實說,她真的很意外,這個陌生男子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她想知道。
「對不起,你弄疼了我。」她輕道。
丁旭任強迫自己將兩人隔開些許距離,激動地低啞著。「為什麼失蹤了一年?為什麼沒跟我連絡?為什麼──」太多的疑問要問、太多的思念要傾訴,可是一見到她,便只想緊緊擁住她不放。
「因為我失去了記憶。」她回答。
丁旭任怔愣了一會兒,愕然道:「你說什麼?」
「我說得很明白了,從你的態度可想而知,我當了很久的失蹤人口,既然你是警察,又認得我,那麼請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 ※ ※
原來,她是刑警。在和丁旭任長談之後,真相終於大白;在失去記憶前,她正執行一項秘密任務,丁旭任只知道她的任務和毒梟組織有關,但詳細情形只有派她出任務的局長才知道。
「難怪我有槍,也會功夫,是因為職務的關係。」她恍然大悟。
「做我們這一行,為了辦案,常常處於危險之中,你的身手是女警中最好的一個,因此局裡很器重你。」
湘蘋思考了下,問道:「這麼說來,你也不知道我失去記憶的原因?」
他搖頭。「你在最後一次執行任務時,因為奉命要保密,並沒有告訴我執行的是什麼任務,這要問局長才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會竭盡所能讓你恢復記憶。」望著她的目光盈滿溫柔,他很自然地輕拍著她的肩膀。
這體貼曖昧的小動作不由得讓她疑惑,想起適才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激動地抱著她,於是好奇地輕問:「你和我是同事關係嗎?」
突然被這麼問,面對那雙視他為陌生人的美眸,丁旭任不由得臉紅,不管他辦案多麼神勇、出生入死毫無畏懼之色,卻在每每面對她時,總有不知所措的靦腆,雖然他們是一對戀人,但他是如此珍視她,從來不敢有逾越的行為,畢竟他們只正式交往一個月,她便被派去出秘密任務了。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說道:「明天一早,我先帶你去見局長,見了他你會瞭解很多事,當然也包括我們之間的事。總之,雖然對現在的你來說,我是個陌生人,但是對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這麼說你應該……懂吧?如果不懂,明天可以問局長。」
他的臉紅和靦腆,說明了他倆的關係,一個昂然挺立的大男人竟如此地正直,讓她也連帶受了影響,兩頰不禁起了淡淡的紅潮。
他看起來是個很可靠的人,給人一種值得信任的安全感。
「走吧,我送你回家。」牽起她的手緊握著,丁旭任領著她向前邁進。
湘蘋就這樣隨他而去,跟在後頭的她望著他寬闊挺拔的背影,以及隱約可見的羞澀,不知怎的,雖然第一次見面,她卻有種懷念的感覺。
丁旭任……他和她有著什麼樣的過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