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無意傷害她的,他只是要她離開而已,最好是離他遠遠地。
那張帶淚的容顏又再次浮現在倚時寒的眼前,她比較適應燦爛的笑靨,他也希望能再見到她的笑容。
倚時寒猛然驚覺自己心中的念頭,他……居然希望再見到聶書影的笑容?!
這太荒謬了,不可能!他怎麼會喜歡她的笑容?
一定是他在潛意識裡把她當成了多年不見的小妹——念荷,所以,才會有那種感覺,一定是的。
一個黃毛丫頭而已,崇拜偶像是難免的事,而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也許經過一件事之後,她不會再到店裡來,他也不會再和她見面了;只是……他卻沒由來得感到失落。
連續好幾個月聚看見聶書影到店裡點一杯柳橙汁,坐上一、兩個小時,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如果她不再出現的話,他大概會不太習慣吧!而且,「重要」的是店裡的收入會減少。
沒錯,只因為她是老顧客了,不會再有其他的原因,倚時寒試著說服自己相信。
他打開酒櫃,倒了一本威士忌,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一直沿著他的喉嚨灼燒到胃部。
有多久不曾嘗過烈酒了,半年?一年?或者更久?他已經記不得了。
倚時寒煩躁地爬了爬頭髮,而今天他居然為了個黃毛丫頭破例?!
「啪」的一聲,門被打開來。
倚時寒並沒有多大反應,仰頭一口氣喝完杯中的酒後,才道:「有事?」
「你猜猜看,誰來了?」風伊文暫時不計前嫌,神秘兮兮地說。
倚時寒並轉過身,「誰來了?」
「怎麼?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開口的人不是風伊文。
倚時寒聞聲,立刻轉過身來,「慕楓,你來啦!這幾個月你上哪去了?」
「我?」慕楓大咧咧地走到沙發前坐下,自在得彷彿這裡是他的地盤,「我什麼地方都沒去。」
一眨眼,風伊文已沖好三杯咖啡端了出來。
慕楓嗅了嗅,咧開嘴笑道:「真懷念伊文的咖啡。」他這人別的專長沒有,就是會拍馬屁。
「放心,我不收費的。」風伊文遞給他一杯咖啡聲明道,「既然你什麼地方都沒去,怎麼不到店裡來?」
「我在閉關修練。」
「練什麼?」風伊文詫異地問。
「練葵花寶典。」慕楓喝了口咖啡,順口胡謅道。
風伊文瞪了他一眼,啐道:「你少不正經了,真是狗嘴裡吐出不像牙來,小心我K你。」
慕楓不以為然地道:「嘖!嘖!這麼凶悍,小心將來嫁不出去。」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小弟弟——」風伊文特意把尾音拉得老長,她知道慕楓最討厭她叫他小弟弟,所以她就偏要叫,誰教他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伊文,我已經二十三歲,不小了。」
「是嗎?」她甜甜一笑,「可是,你在我們的眼裡還是一個小弟弟。」
慕楓看了倚時寒一眼,瞧他似乎沒有要拔刀相助的意思,也就只好認命了,誰教自己要自找麻煩呢?
「我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慕楓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這還差不多。」風伊文順手捶了慕楓一拳,「女人可不是弱者。」
「是,是。」慕楓只得對她的話迭聲的附和,難怪俗語說:「惹熊、惹虎,就是不要惹到恰某某。」果真是至理名言啊!現在慕楓的一張臉恐怕能苦出汁來了。
倚時寒只是嘴角略微往上揚了一下,「伊文,晚餐就麻煩你去張羅一下。」
「OK,我等會兒替你們端上來。」
「謝謝!」
等風伊文下樓去之後,慕楓才又開口抱怨道:「老哥,你真不夠意思,居然置我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不顧,枉費我們的交情匪淺。」
倚時寒瞄了他一眼,道:「誰教你要自討苦吃。」這是慕楓和風伊文之間戰爭,他沒興趣參一腳。
驀地,慕楓正色道:「都已經過好幾年了,難道你還不打算回家去嗎?」
回家?!是回台北的家呢?還是月夜島?
雖然倚時寒這幾年流浪在外,但是,這並不表示他不關心家裡發生的事,他知道大哥倚廷洛娶妻生子了,也知道倚念荷嫁給紀右司;不過,短時間內他暫時不打算回去。
最近家中似乎興起一股結婚熱,而且歷久不退,他可不希望老爸和老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
「過些時候再說吧!」倚時寒是打算終身不娶了。
「換一句台詞吧!」慕楓扮了個鬼臉,「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那你就問點新鮮的吧!」
「近來店裡的生意如何?」
「還過得去。」倚時寒臉上還是沒有多餘的表情。
恐怕天塌下來也砸不掉他臉上沒有表情的表情!慕楓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他這個該死的個性什麼時候才會改呢?
不過,他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聽說……聽說……」話才說到一半,慕楓便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稍早在他上樓來之際,風伊文已經把近日來發生的事全都說上一遍了,而且還擬了個計謀。
哈!哈!沒想到居然還有女孩子不被老哥的冷酷逼退,嗯!好現象,慕楓在心中想著。
「你牙齒白嗎?」倚時寒直直地盯著他瞧。
「我聽說最近店裡出現了一位勇敢的少女,居然試圖融化寒冷的冰塊。」慕楓不顧一切地把話說完,即使倚時寒那銳利的目光像是在他的身上挖出兩個洞來,他仍是無所畏懼。
倚時寒搖搖頭,放棄再繼續瞪視慕楓,因為他知道,算他把眼珠子瞪得凸出來,慕楓那小子也不會少塊肉,那他又何必呢?
「你想,勇敢少女能夠融化寒冰嗎?」慕楓不怕死地又問。
毫無疑問地,慕楓口中的勇敢少女就是聶書影,而那寒冰理所當然就是倚時寒了。
「我不知道。」倚時寒刻意冷淡地道,他才不會讓那臭小子知道,他的心居然因為這番話而起了波濤。
她……真的能夠改變他嗎?不可能的。
這時,慕楓卻又不知死活地在虎口裡拔牙,「不過,這位勇敢的少女倒是很對我的胃口,也許她會喜歡我也說不定,明天教伊文替我介紹一下。」他像是在自言自語,音量卻正好可以讓一旁的倚時寒聽得一清二楚。
慕楓要追聶書影?這個念頭一竄進倚時寒的腦海中,卻令他沒由來得感到不悅,至於不悅些什麼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慕楓偷偷地了他一眼,克制不住心中的竊喜漸漸泛開來,原來寒冰也會動心!
這會兒,門外突然傳來風伊文求救的聲音。
「裡面的人趕快替我開門,我的手快斷了。」
聞言慕楓趕緊快步走去開了門,。
風伊文端了三份餐點站在門外,一見到慕楓立刻把手上的東西悉數轉移到他的手上,「端進去。」
「遵命。」慕楓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
倚時寒一臉凝重地望著窗外,就連風伊文的大吼大叫他也沒聽見。
風伊文和慕楓相視一眼,兩人賊兮兮地交換了一抹微笑,彷彿有種不為人知的陰謀正在進行中。
「伊文,你一定要幫我一個忙。」慕楓已經逕自動手、動口了。
倚時寒面前的食物卻絲毫不未動。
「什麼忙?」風伊文故作不解地問。
他們倆特地加大音量,以免倚時寒沒有聽見。
倚時寒凝視仔細地聽著慕楓和風伊文的對話,難道慕楓真的要展開追求?
「我想認識那位勇敢的少女,希望你居中替我們介紹,可以嗎?」慕楓表面上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其實在心中他早笑翻了。
難得有這機會可以整整老哥,沒有人會輕易放過的,包括他——慕楓。
雖然倚時寒的俊臉上沒有表情,但是,慕楓卻注意到他的身體微微一僵。
風伊文沉吟道:「好啊!明天是星期六,你早點過來,我再介紹你和她認識。」
「OK!」慕楓比了個手勢,「不過,先告訴我她的名字,可以嗎?」
也許是搞錯了,倚時寒仍存著一絲渺茫的希望,也許那位少女並不是聶書影。
風伊文爽快地道:「她叫聶書影。」
霎時,倚時寒的一顆心立即往下沉,慕楓顯然是打定主意要追聶書影了,這樣不正合他的意嗎?聶書影不會再有時間來煩他,可是,他卻一點也不感到高興,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風伊文假裝這時才發現倚時寒一直沒有進食的事實,她喳呼道:「時寒,你幹麼不吃飯?」事實上,她一直都仔細地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沒什麼。」倚時寒心不在焉地把東西往口中塞,他大概連自己吃了些什麼東西也不清楚。
這個冷漠的面具他已經戴得夠久了,也許聶書影會是那個能令他卸下冷漠,重拾笑顏的女孩!慕楓和風伊文都如此期待著。
慕楓遇上風伊文的眼神,會意道:「伊文,你想那聶書影會喜歡我嗎?」
風伊文一板一眼地打量起他來,演什麼就要像什麼,不是嗎?「你長得一表人才,而且年紀又與書影相近,你的機會很大。」
「太棒了。」慕楓硬著頭皮說,因為他已被倚時寒盯得頭皮發麻,頭髮也差點一根一根地豎起來。
倚時寒歎了口氣,罷了,慕楓的確和聶書影很登對,他是該衷心祝福他們的。
深夜,倚時寒獨自走在無人的街道,漆黑的夜晚沒有了繁華,顯得冷冷清清,偶爾急駛而過的車子為寧靜的夜增添一些聲音。
他再一次想起聶書影那張哭泣的臉,更覺得自己是罪大惡極,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風伊文說得沒錯,他是沒有權利去傷害她;可是,他真的傷了她,毫不留情地傷害一個年輕的女孩。
驀地,一陣震耳欲襲的引擎聲傳來,像是平地一聲雷,擾人清夢,也破壞了夜晚的寧靜。
倚時寒馬上就見又是一群在外遊蕩的少年,鎮日無所事事地騎著車子四處閒蕩,在街道上猖狂地飆著車玩命。
甚至有些少年還手執開山刀,無緣無故地砍傷路人,草菅人命,他們這麼做為的是什麼?
兩三輛機車自他的身邊呼嘯而過,倚時寒冷冷地瞥了一眼,卻對上了其中一名年輕男孩凶狠的目光,他別開臉,不屑再看,因為他們會令他想起害死梅兒的那些人,讓他有股想殺人的衝動。
不過,他終究是忍住了,畢竟他們並不同傷害梅兒的那一群流氓。
可是,那一陣震耳欲襲的引擎聲又自遠而近,顯然那一群人又去而復返了。
倚時寒無意惹是生非,但是,若是有人挑釁的話,他也絕不會忍氣吞聲,那不是他的處事原則。
一轉眼,那三輛重型機車又繞了回來,圍著他不停地繞圈子。
倚時寒連眼皮也不抬一下,根本就當他們三輛車六個人不存在似的。
「你剛剛在看什麼?」他們其中一人氣焰高漲地問,現在他們可是有六個人,而對方只有一個人,不論怎麼著,他們都是佔上風的。
倚時寒抿著唇不打算回答。
車子繞行的圈子愈來愈小,車子上的少年全都興奮地「哦哦」胡叫一通,看來,他們是打算卯上他了。
而倚時寒仍是文風不動。
「唷!長得這麼漂亮,說不定他是個女人呢!」先前說話的那個少年又再度開口。
「狗仔,我們乾脆脫了他的衣服證明一下。」另一個少年嘿嘿地笑道。
「好啦!」
「脫他衣服。」
「脫啊!」
「他一定是嚇呆了!」
其餘四人也大聲地嚷嚷,彷彿此際對手已無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們隨意宰割了。
倚時寒抬起眼,淡淡地掃了最先開口說話,像是帶頭的少年一眼,碧綠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裡透射出兩道陰森、冷然的光芒。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一向是倚時寒處事的準則,若是有人犯了他呢?他鐵定會加倍奉還,然後再補上兩腳。
那叫狗仔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他不敢再直視倚時寒的眼睛,那銳利的眼神彷彿能透視人心似的;漂亮得不可思議的臉就像戴了個面具似的沒有表情,他不由得心生怯意。
有個不知死活的人一馬當先地伸出手去,「我先摸摸……」看話還來不及出口,就這一眨眼的時間,倚時寒已經捉住他的手,一使力將他遠遠摔了出去。
「砰」的一聲,那個人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
其餘五人全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剛才所看見的一切,很顯然的,他們這一回是踢到鐵板了。
倚時寒面不改色,仍是那一派漠然,從容得彷彿剛剛出手的人不是他。
「你們還有誰想試一試?」他緩緩地環視其餘五人,一副傲視群倫的模樣。
如果他們識相快滾的話,他也不打算為難他們,這件事也就此作罷;但,如果他們還打算鬥下去,那麼他會打趴他們,反正他正愁無處出氣呢!
「揍他。」狗仔一聲令下,其餘四人全都自車上拿起鐵棍一起攻過來。
倚時寒冷靜地盤算著該如何用最短的時間來擺平他們,一邊動作利落地避開當頭打下的那一棍,一個漂亮的迴旋踢,狠狠地踢中了某個人的臉。
嗯!只剩下四個。
倚時寒左閃右躲,游刃有餘地穿梭在他們四個人之間,鐵棍漫天飛舞,卻連他的一片衣角也碰不著,真不愧是人狼一族,有著過人的運動神經。
不一會兒,他已將所有的人打趴在地上了,就讓他們在大街上過一夜吧!或許明天早上,他們會「冷靜」一些。
倚時寒拍拍身上的衣服,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才剛幹完一架的人。
那些少年們怎麼也想不到他這斯文的人打起架來也這麼乾淨利落而且高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光看他的外表,誰猜得到他竟是個打架高手。
對於他們,倚時寒已經盡量放輕力道了,若不是看在他們年紀尚小的份上,他會打得他們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
縑I縑I縑I下課鍾再度響起。
紀知雁收拾好書包,立刻朝聶書影奔去,口中直叫道:「書影,你今天去不去傷心酒店?」
「為什麼不去?」聶書影低頭整理桌上雜七雜八的東西邊回答。
「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一下而已。」
「是嗎?」
「嗯!」紀知雁頓了一下,才又道:「你不打算放棄嗎?」她指的是倚時寒——傷心酒店的老闆。
「怎麼?你希望我放棄?」聶書影背起書包,拉著紀知雁就走。
「不,不,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一些。」紀知雁知道她已經陷進去了。
可是她們都不瞭解倚時寒,天知道他有沒有怪僻?例如:虐待狂、同性戀、暴力傾向……等。
紀知雁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太危險了。
感到她的顫抖,聶書影一臉莫名其妙地停下腳步,張大眼睛瞪著紀知雁,「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紀知雁尷尬地笑了笑,要是讓聶書影知道她把倚時寒想成虐待狂、同性戀的話,她鐵定吃不完兜著走。
「真的沒事?」聶書影想再確定一下。
「嗯!」紀知雁用力地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聶書影沒再追問,她在思考著待會兒見到倚時寒之後,她該跟他說些什麼?他會不會不理她?「小紀,你老實說……我長得怎麼樣?」
走在一旁的紀知雁聞言差點往前跌了出去,幸好聶書影伸手拉住了她。
「怎麼突然這麼問?」紀知雁一臉的茫然。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紀知雁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你很漂亮。」
「是嗎?」聶書影伸手摸摸臉頰,如果她長得很漂亮的話,那倚時寒為什麼一點也不為她動心?
「當然鴃I」紀知雁理所當然地說,「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男孩子追你。」
聶書影倏地垮下雙肩,偏偏她要的不是他們,他們都不能讓她有那種來電的感覺。
可是,讓她感到很悲慘的一點是,倚時寒的長相居然比身為女孩子的她還要美,難怪他不為所動,在這個世界上,若要找出比倚時寒還美的女人,恐怕是比登天還難了。
可是,除非他有自戀狂,否則,她還是有希望的。
「啊——」聶書影突如其來的大叫一聲。
紀知雁首當其衝地嚇了一大跳,她撫著心口,驚魂甫定地埋怨道,「你想嚇死我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聶書影滿是愧疚地道歉,「我只是在抒發一下心中的壓力。」
「下一次要大叫之前,請先通知我。」
「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