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偷個情 第三章
    「姿勢錯了!重來!」

    後籐正剛皺著眉,精明的視線瞪著孫女混水摸魚的舉動冷聲道。

    後籐千穗很想聽從雙親回美國前的交代,盡量順從爺爺,畢竟他是長輩,又有心臟病;但天知道,為何日本人泡個茶要那麼麻煩,手續一堆,姿勢更多,差點把她逼瘋。

    她忍氣吞聲了兩天後,第一次開口反駁:「爺爺,泡個茶哪要那麼麻煩!太浪費時間了,照我的泡法,也不見得難喝呀!」

    「你說什麼!」老人對於她的頂嘴瞇起了眼。

    「我說,喝茶就喝茶,規矩那麼多做什麼!」千穗忍不住小聲嘀咕道。

    打從爹地和爺爺長談了一個半小時後,她——就被爹地出賣給爺爺了。

    她活像沒人要的小孤女,被雙親遺棄在日本,真是她事前始料未及的事。

    爹地走後的日子,她的生活完全改變。

    爺爺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想把她調教成日本的大家閨秀一樣,茶道、插花、一般禮儀、應對……樣樣來。

    其次,還命令姑姑買和服給她,硬是逼著她學習穿和服。

    光是穿個和服就動用了四個人,別說她要站著不動兩個小時的工夫,差點讓她抓狂。而且衣服多達十幾層,弄得她又熱又不舒服,所以她現在見到和服就頭疼。

    每天學一堆禮儀,讓她幾乎生不如死。

    這一留,真不知道何時能再回美國呢?她開始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為什麼在她年紀輕輕、花樣年華的時候,竟要被困在此地不得動彈?!

    「丫頭,茶道是日本一種教養及精神方面的訓練,甚至還有專門的茶道學校。規矩自有它的大道理,不只要泡得好喝,姿勢、時間及細節也都很重要。照你的泡法,太糟蹋那個茶了。」老人寒著臉糾正她的觀念。

    後籐千穗偷扮個鬼臉,嘀咕著:「才怪!分明是那些茶糟蹋了我!」

    日本人最怪了,不只有茶道學校、插花學校,烹調、歌舞伎……等等,甚至連新娘學校都有了,也算是日本的另一種奇跡吧。

    她鼓起信心,喝了一口自己泡的茶。振振有詞道:「不會呀,喝起來都一樣。」

    她從沒喝過茶葉,自然覺得大同小異,根本喝不出其他感想。

    「別反駁!重做聽到沒有!」

    後籐千穗微使性子地嘟著嘴:「爺爺,我將來又不會嫁給日本人,我學這些根本沒有用嘛!」

    才待了幾天,她已覺得度日如年,開始懷念起美國的自由作風了。

    若不是看在爺爺患有心臟病的分上,她還真想蹺家流浪去,但就怕把剛認的爺爺氣死,那未免太大逆不道。

    「你說什麼!」後籐正剛臉色愈來愈陰沉。

    「本來就是!我是很想照爹地和媽咪囑咐,聽您的話,但是我真的受不了!日本的規矩太多,等我真地學成了,都成了老姑婆一個。再說我只待一陣子,學了本來就沒用,回美國就忘記了。那麼我留在日本的期間,我們何不好好相處,別學那些有的沒有的東西,大家都樂得輕鬆!」

    「你真想氣死我嗎?叫你學禮儀,卻被你說成這樣!」老人氣得發顫。

    「爺爺,是你太古板了。社會一直在變,你卻一直守著舊傳統,那不是很糟糕嗎?學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還不如去學電腦來得實在些!」 「這哪裡不切實際了?你這個小丫頭,日本的傳統能一直傳承,自有它可取之處,否則我們怎麼可以立足於國際上呢!」 「這點我也一直覺得很奇怪,日本人某些觀念古板得要命,偏偏科技又不差,不知道跟民族上的固執有沒有關係?」她不解地望著他。

    「你……閉嘴!」後籐正剛氣呼呼地怒視著她。

    「我有講錯嗎?這不是事實嗎?像爺爺也很固執呀!不是嗎?」

    「我——」

    後籐奶奶看到老公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連忙過來打圓場:「千穗,你姑姑正在找你,快上樓去。」

    「喔。」千穗應了聲,早巴不得走人,連忙起身。

    「站住!我還沒說完……」後籐正剛站起身就要阻止。

    「快去!」後籐奶奶催促著心愛的孫女。

    「你在做什麼!」老人冷聲地問另一半。

    「你也別太苛求千穗了,她這幾天一直試著去學習,但畢竟她不是受日本教育,而是美式教育,你也該對她寬鬆一些。」

    「就是因為她受那些洋鬼子的教導,才沒有半點淑女之態,再不趕快教她,那還得了!」

    「還不是你當初和健一鬧成那個樣子,不然,健一怎麼會決定去美國工作?」

    「反正她現在回來了,就得照我的話做!」老人很堅持。

    「你這樣只會讓她討厭你而已!」

    「我又沒要她喜歡我,女孩子家規矩還是學一點比較重要。」他才不在乎。

    後籐千穗上樓後,忍不住抱著電話跟雙親抱怨:「媽咪,你有沒有打算再生一個給爺爺玩——」她快被玩死了啦!

    ※  ※  ※

    美國紐約 四方行動分部

    今夜,組織內顯得很不平靜,已是凌晨一點,頂樓的會議室卻依然燈火通明,氣氛顯得十分凝重。

    圓形的桌子旁,首座是四方行動的執行總裁「總司令」——龍又玲,陪在一旁的是組織內最有份量的六位大老們和一個超級大笨蛋——海神明。

    就是因為他一通電話,害得眾人半夜從床上被挖起來處理這件事,使在場七位極有份量的長者,臉色是一個比一個難看。

    海神明極委屈地扁著嘴。

    大家幹嘛瞪他,他又不是故意在半夜打擾他們的長眠……呃,更正,是睡眠。

    沒事看到一堆老人的老臉,他也不開心呀!又不養眼咩!

    龍又玲瞥了在場的人一眼:「大家都知道前因後果了,今夜特地請您們來一趟,是要討論出到底這只『追妻令』究竟該算南令主——龍在天的賬,或是由誤接此令的北令主海神明來執行。」

    「當然要算龍在天的啦,這本來就是他的『追妻令』。」海神明立即表明態度,捍衛自己的權利。

    「誰教你笨到替他接了,不然不就沒你的事。」雷老潑他一盆冷水。

    「看你平日聰明,想不到也有踢到鐵板的一天哪!」閻老對海神明直搖頭。

    「乾脆就算你的好了!反正龍在天也跑了。」東方老摸著白鬍鬚輕鬆說道。

    「這倒是。」李老沒好氣地彈彈手上熱呼呼的傳真。

    他們剛才收到龍在天從今天起決定休息兩個月的FAX,理由是天王寺哲曾說過他贏的賭債隨時可以兌現,所以龍在天丟下一切公事閃人去了。

    海神明的事,加上這張傳真,讓他們看清楚龍在天對今天的事早有預謀;也看穿了他利用他們平日對他的信任,竟躲過了從沒失誤過的「追妻令」。

    想必以後大家都會記取教訓,絕不敢再大意了。

    不過,他們真的沒有想到會有令主敢挑釁組織的威信,龍在天算是讓大家開了眼界,也讓他們瞭解長久以來組織內結構鬆懈之處。

    「怎麼可以!我抗議!我未滿三十,並不符合規定。這只『追妻令』還是應算在龍在天的頭上才是,對不對!姑姑?」海神明努力尋求支持者,他才不當龍在天的替死鬼呢。

    龍又玲從緊閉的齒縫逼出話來: 「這事由大老們決定,我不會干涉。」

    「姑姑,你偏心!都不幫我,雖然龍在天是你真正的侄子……」

    「跟那沒關係!我向來是公事公辦。」海神明的話使龍又玲更加火大。

    被別的令主公然地反抗也就算了,偏偏這個人還是她的親侄子,讓她一張老臉都不知要往哪兒放。

    「好嘛!人家只是說說而已,你不要生氣嘛!」海神明小小聲地抗議。

    「閉嘴!再吵就算你的分好了。」

    海神明連忙伸手封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說一個字。

    嗚……姑姑好凶喲!大概是半夜被人吵醒心情不好,不過,也可能是到了更年期的關係。

    經過半個小時的討論,六位大老總算達成共識,一致同意把結果交給龍又玲決定,就各自回家補眠去。

    龍又玲推推眼鏡,隱隱的青筋又浮現出來,雙眼怒瞪著早趴在桌上不知道睡到哪邊去的海神明。

    他每回開會都必睡無疑。

    對海神明她只有一句評語——狗改不了吃屎。

    她毫不留情的拿起公文夾用力打下去,海神明立即跳了起來:「可惡!是誰偷襲我?」

    「我。」龍又玲雙手抱胸,高傲地俯視他。

    「咦——是姑姑喔!」海神明揉了揉被打痛的地方之後,總算清醒了些。

    他看向一旁,發現會議室內除了他跟姑姑外,大老們已經全走光了。

    不好!他又不小心給他睡死了,只好尷尬地對她笑了笑。突然間,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了,你們會開的怎麼樣?」

    龍又玲歎了口氣,說: 「結論是——這回的『追妻令』仍是算南令主龍在天的……」

    「耶!姑姑英明!大老英明!」海神明大聲歡呼,只差沒親她一下了。

    龍又玲冷冷地瞟他一眼:「但是由於你——北令主海神明也接令了,所以這事也和你脫不了關係。簡單地說,只要你能在明年的『結婚令』發出前說服龍在天接回自己的『追妻令』,那你誤接這事就當做沒發生過。

    「反之呢!若你說服不了龍在天,那很不幸的,這只『追妻令』就算是你的了,因為是你替他接下的。而你之前欠天王寺哲的賭債——相親兩個月一事也就作罷,算是組織給你的小小補償。」

    「哇!不公平啦!他怎麼可能會接回去嘛!你們分明在欺負我嘛!」姑姑的意思是說只要龍在天在「結婚令」發出前,抵死不承認那只「追妻令」的話,那今年反倒成了自己的追妻年。

    大老們好壞心眼喲!把賬賴在他身上!

    再說組織真是太沒誠意、太小氣了,就那麼小的補償,不要也罷!

    「希望你能盡快處理這件事,否則明年我們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龍又玲撂下話。

    「姑姑,人家不接受啦……」海神明撇撇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本來就不干他的事,他只是被人設計了,怎麼能算在他頭上呢!

    真是太不公平啦!

    「抗議無效!」她二話不說地反駁,走向門外。她也要回去補眠了!

    海神明不禁大吼著:「嗚……該死的龍在天!你人死到哪裡去了,趕快把你的『追妻令』拿走啦!我不要當替死鬼啦——」

    遠在天邊的龍在天,總突然覺得耳朵好癢,像是有人不時地詛咒他似的……

    ※  ※  ※

    日本東京

    落霞殘照,黑夜蓋去原來的色彩,點點星光從黑幕中露臉。

    「這是我家。」後籐弘義轉頭對著身後的人道。

    「嗯。」後面的男子以一貫的口吻,淡淡地應了聲。

    「爺爺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後籐弘義露出愉快的神情。

    男子沒有回答,踏著沉穩的腳步步入庭院,俊朗出色的面孔,態度從容,雖只是穿著輕鬆自在的休閒衣著,舉止間卻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尊貴和優雅氣勢。

    吵鬧的咆哮聲自不遠處的屋內傳來,後籐弘義和男子不約而同地揚起了眉。

    「怎麼回事?」前者不解地開口。

    家裡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家可真熱鬧呢!」男子靜靜地啟口,目光往上一瞥。

    「抱歉!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後籐弘義不好意思的道歉,在看到男子無所謂地聳肩後,便踏入屋內。

    樓上人聲嘈雜,突然二樓的門窗大力被推開,一條人影回頭氣鼓鼓地道:「我不玩了!再見!」

    一抹人影直接跳下,惹得眾人尖叫連連。

    女子以為草地上根本沒人,但她躍下時才發現錯了,一雙如星子般冷魅迷人的視線對上她,她本能地嚷著:「喂,你——閃開啦!」

    男子是很想閃開,但由於距離太近,他想閃也沒時間閃,只好伸出手將她抱個滿懷。

    女子原本想漂亮地著地,沒想到莫名其妙出現一個人,只有摔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中。

    她纖細的身子被他牢牢地摟住,依附著他,她的小手不自覺地圈住男子的頸子,像情人間親密的摟抱,伴隨著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耳際,她心跳莫名地加速了起來。

    男子對於她的投懷送抱一點都不高興,反倒有些不耐地悶哼一聲:「好重。」

    這句話像迷咒般讓她頓時清醒,俏臉窘困又微慍地瞪著他:「喂!是你自己要杵在這裡,我又沒要你幫忙。」

    「我本來就沒有意思幫忙,我是來不及閃開。」龍在天淡然地開口並爽快地抽回手。本來就是她挑他頭頂上跳,若不是怕她壓死自己,他才懶得出手。

    後籐千穗沒料到他說放就放,整個人跌到地上,吃痛地慘叫。

    好痛!

    她揉著屁股,聽了他的話後大感不快。

    這男子好沒禮貌,杵在這裡阻礙她的路也就算了,還一副冷傲的模樣,看得她一肚子火,咬牙切齒道:「讓你接住本姑娘,算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知不知道?」

    「不知道。」龍在天冷冷地打量了她一記。

    雖然一張小臉氣得通紅,但那靈動的雙眸和嬌俏的臉龐,別有一番可愛之處。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雙手叉腰氣呼呼的模樣,配上精美的日本和服,實在很不搭軋。

    日本女人不是一向溫柔賢淑,怎麼今天一見,真是天壤之別,看來傳言還真是信不得呢!

    「你……」後籐千穗才準備好好訓訓他時,一陣咆哮從樓上發出。

    「丫頭!你搞什麼鬼!」洪亮的嗓音,是被她氣得發顫。

    後籐正剛看到她跳下時,覺得自己的心臟無力,差點又發病。

    後籐千穗被爺爺的嗓音嚇了一跳,沒好氣地回吼:「我拒絕當洋娃娃了!我要離家出走!」

    「你真是要氣死我了!來人呀!快抓住她!」老人趕緊指使旁人道。

    她扮著鬼臉,才發現不對勁,她應該趕快逃走才是,否則又要被爺爺指使來指使去的。

    她突然回頭瞪了陌生男子一眼,皺皺可愛的鼻頭:「哼!下回再找你算賬!」

    龍在天意外地挑挑眉,他竟然被威脅,且對方還是個女人。

    「千穗!你怎麼在這裡?」後籐弘義聽到樓下有聲音,又連忙衝回院子裡,看到她反倒嚇了一跳。

    她何時站在這裡的?

    「堂哥,不多說了,再見。」後籐千穗那骨碌碌的水眸,正忙著找尋逃亡路線。

    「弘義!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抓住那丫頭!」老人在樓梯中,瞥見孫子連忙吼道。

    「咦?」弘義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堂妹的背影。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真是一頭霧水。

    「把她抓回來就沒錯。」龍在天眼中閃過一抹壞心眼,故作好心地指示他一條明路。

    「好。」弘義決定聽他的話,連忙奔了過去。

    「喂!我跟你有仇嗎?你幹麼阻礙我!」後籐千穗心中暗叫不妙。被弘義阻擋住去路,自然也聽到那個可惡男子說的話,沒好氣地對他又是一吼。

    龍在天似笑非笑道:「沒有。」

    「千穗!回去吧!」弘義好心地勸阻。

    「堂哥,別攔我!我受不了,我一定要離開!」她這陣子下來已經很喜歡這個沒有架子的堂哥了,但是要她回去,她才不依呢!

    「不行。」弘義不免皺起了眉。

    「那就別怪我了!」千穗沒好氣地出手。

    弘義連忙還手,從小他曾受過訓練,打起來自然還有三兩下功夫。

    千穗礙於和服,腳沒辦法靈活運用,不一會兒就居於下風。

    一轉眼,其他人也追上來了。

    「抓回去!」後籐正剛臉色發青地下令。

    「都是你們害的啦!」後籐千穗把過錯全怪在那名陌生人和弘義身上,尤其是前者,若不是他一開始就阻礙了她走上康莊大道,她也不會逃跑失敗。

    「抱歉!」弘義無奈地望著千穗。

    嗚……可惡的和服,可惡的男人!

    她要蹺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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