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男季節 第八章
    「找到蜜雪兒沒有?」坦普爾.諾蘭問。

    「還沒有。」市長的問題讓賽克斯惱怒。如果找到蜜雪兒了,他怎麼會不告訴他呢?「我看他還要再躲一兩個星期,到時候他會以為那個妞的事情過去了,要不然,他也要坐立不安了,躲了這麼長時間,他急於出來找點樂子,以為不去他常去的地方就沒事。我都安排好了。他一出現,我五分鍾之內就會曉得。」

    「菲力浦斯先生脾氣不好。有個大買家等著這批小妞。現在他們又找到了另一家答應供貨的,我們的賺頭要沒了。菲力浦斯先生要蜜雪兒馬上死。」

    「他會死的。耐心一點。我要是打草驚蛇了,他會逃得叫兔子還快。」

    「菲力浦斯先生可沒有什麼耐心。這可是一筆大買賣。」

    賽克斯聳了聳肩。處女的起板價總是高一點,但有時候有人居然願意出天價來買。賽克斯想不通他們出那麼高的價錢,就只為了和處女做愛,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原因。他也不相信這裡面有什麼儀式化的程式,他在這一行混那麼久,看得太多,對有些人根本不抱希望。小妞運到後的事情和他無關,她們什麼都不是,貨物而已。

    「我說過,他會出現的,我一直在密切關注。」賽克斯好不容易才讓自己聽上去沒那麼厭煩。還要他說多少遍?蜜雪兒很好對付,交易該怎麼進行就怎麼進行。「下周二晚上,我們又有一批貨到,五個妞。我怕蜜雪兒告訴了外人,最好換個地方下貨。這也是我不想這麼快找到他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害怕了,他很可能跑到檢察官那兒去,以我們的名字來換得保護。你看還有什麼合適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保險。」

    市長苦惱地抓著後脖頸,眉頭緊皺。麻煩就麻煩在他們要找個偏僻的地方,但又不能太偏僻,要不然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鄉下人就他媽愛管閒事。要是他們看到不該有車燈的地方有了車燈,他們就會扛著把至少是A.22型的來福槍出來看動靜。鄰裡之間互相照應,本來是件好事,但如果你是外人,又不想讓別人發現,這就是個麻煩事了。通常交貨地點都在土路盡頭的那輛破房車裡。天氣干燥的時候,土路本身就是個很好的警報器,如果有什麼車子開過來,車身出現之前,路上就已經塵土飛揚了。

    「我來找,」他說。「要是沒有,我就租一輛運輸卡車。」

    以前,在沒辦法的時候,他們也租過運輸卡車。奇怪得很,倒是沒有引起什麼注意。只是女孩子們不能像在房車裡那樣洗澡——天曉得她們為什麼總是要洗澡——但是如果客戶要繼續把她們運走,環境也不會好到哪兒去,反正又不是安排她們去服侍客人。但是,租車子也有一點麻煩的地方,如果一直把車子停著,遲早會有工作人員來要錢,所以只能不停地開車在附近轉悠,直到客戶來接貨,再停下來,用很短的時間把交接手續辦完。因此,租車子也不是最好的選擇。

    市長的尋呼機響了。他把聲音按掉,看了看號碼。「我得走了,我會回來告訴你新的地點。你只要負責給我找到蜜雪兒,媽的,一定要找到!」

    *****

    黛西站在水牛夜總會緊閉的雙開門前,停了下來。考慮了很久,她決定去這一家。現在,是時候把她的新面貌展示出來了。她的尋友計畫正式開始。逛了一天的街,又在美發沙龍裡被折騰得筋疲力盡,但她仍舊興致高昂。逛完街回到家,她不聲不響地進門,沒有像平常那樣問候媽媽和姨媽。她們倆正在忙著做冬天吃的桃子罐頭。她媽媽向身邊掃了一眼,突然警惕地轉身,尖叫起來:「你是誰呀?」

    黛西咯咯笑了。另外兩個女人興奮地叫著,沖到她面前,仔細端詳她的金黃色頭發和時髦發型,贊不絕口。做桃子罐頭不能耽擱,於是,她們一邊裝罐,一邊看黛西把她的購物袋往車外搬,一樣一樣地展示,真是夠多的。

    她好不容易把所有的物件都抬上樓,搬進自己的房間。把衣服一件一件掛進衣櫃的時候,她忍不住想把它們再試穿一遍。她已經很累了,但還是挑了一條簡潔的短裙,套上那件經典的白色無袖衫,再配上褐色高跟鞋。站在鏡子前,她興奮異常。那個時髦漂亮的女人真的是她嗎?她並不是那種艷光四射的女人,她沒有那個天資。但簡潔干淨的發型把她最獨特的氣質發揮到了極致,讓她顯得……含蓄,而不是平庸。陶德說的對,戴在她右腳踝上閃閃發光的腳鏈性感十足。

    浪費了這個形象太可惜了。她可能再也打扮不出這麼好的效果。所以,她已經決定……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狠下決心:

    今晚不去就永遠別去了!

    於是,此刻她已經站在水牛夜總會的門口。水牛夜總會是一家占地很大的鄉村音樂夜總會,橫跨麥迪森邊境。它有現場演奏的樂團和寬敞的舞池,頗有名氣。這裡偶爾也會有打架和斗毆事件發生,但還沒有多到女士們不願意來的地步。它的另一個優點是入場費便宜,只收兩美元,花了一天的鈔票,省錢是明智之舉。

    如果再多加思考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打退堂鼓,所以干脆昂首闊步往前走。她從小包裡面拿出了兩元硬幣。這個折疊式的皮包小巧玲瓏,背帶細長,搭在肩上一晃一晃的。而她平時上班用的皮包大得可以裝下一個月的干糧,是陶德堅持要她拎個小巧優雅一點的包。「出去的時候,不要帶太多東西,」他指導她。「放一點現金,夠用就行了,一包紙巾,一支唇膏,再把一張信用卡塞在胸罩裡。」這個建議不錯,這也是她說服自己買一個小手提包的惟一理由。

    站在門口收錢的是一個身著藍色牛仔褲,黑色T恤衫,腳蹬皮靴的壯漢。他接過黛西的硬幣,放她進去。沒走幾步,她已經置身於彩燈、嘈雜的音樂和比音樂更加嘈雜的人聲當中了。說話聲和音樂較勁,為了讓彼此聽得見,人們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舞廳裡擁擠不堪,她被後面的人擠了一下,撞向前面一個留著滿頭紅發的高個子女人,紅發女人生氣地瞪了她一眼。

    黛西剛想咕噥一聲「對不起」,轉念又想起她再也不要低聲下氣了。況且,這麼輕的聲音,根本沒人聽得見。「對不起,」她清楚又大聲地對紅發女人喊,然後昂著頭走AM7。想到自己的頭發比紅發女人的漂亮,她心裡又泛起了些許興奮。以前,她從來不敢拿自己的頭發跟別人的比,更別說什麼優越感了。

    她好不容易擠到了一個相對安穩的角落,以便仔細觀察一下這裡。方形的寬大吧台周邊放著一圈高腳凳,裡三層外三層全都站滿了人。樂隊的主唱正在哼唱一首舒緩的情歌,情侶們在舞池中搖擺身體,彩色的光束在他們的身上晃動。樂隊全部坐在由細鐵絲網圍住的小舞台上。

    看到鐵絲網圍欄,她有些擔心。難道水牛夜總會比她聽說的還要亂?

    舞池周圍零散地放著許多圓桌,但都坐滿了人。地上到處都是木屑和花生殼,身穿牛仔衣的女服務生熟練地托著盤子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穿梭。

    黛西覺得自己穿得太講究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穿牛仔服的居多。時不時,她還看到穿超短裙和吊帶背心、腳蹬牛仔靴的女孩。如果陶德在這裡,他一定會嗤之以鼻,把他們全都歸入邋遢之流。

    黛西穿的是高跟鞋,卡其布短裙配白色無袖襯衫,襯衫最上面的兩粒扣子沒有扣。金色的腳鏈令她纖細光潔的雙腿顯得分外迷人。她看上去沉靜而典雅,不像是水牛夜總會的常客。

    「哈,你好!」一只結實的男性手臂攬住了她的腰,把她的身體轉了過來。她的面前站著一個黑發男子,面露微笑地看著她,手裡還握著個啤酒瓶。

    「你好,」黛西回應道。為了讓對方聽見,她簡直在扯著嗓子叫。

    「有人和你一起來嗎?」他彎下腰,湊著她的耳邊問。

    為什麼這樣問?他想和我調情?她有點興奮了。這是個機會啊!一個男人想要結識她了。

    「和幾個朋友,」她撒了謊,如此回答是出於謹慎。畢竟,她不認識他。

    「你的朋友介意你和我跳舞嗎?」他問。

    看著他微笑的臉和友好的眼神,她說:「一點兒也不。」他咧嘴笑了,放下啤酒,攙著她的手,把她領進舞池。

    我的天啊,這麼容易!黛西眩暈地想著,人已經滑人男人的臂彎裡了。他摟緊她,但並沒有緊到令她不安的程度。一開始,她還擔心她的舞技不佳,讓自己下不了台,畢竟她練得很少。但他的步伐很穩,她發現如果不多想,她的腳步完全可以跟得上他。

    「我叫傑夫,」他自我介紹,又一次把嘴唇貼近她的耳朵。

    「黛西,」她也告訴了他。

    「你以前來過這裡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相信我,如果你來過,我一定認得出來。」

    她搖搖頭,只是為了體會一下頭發甩動又恢復如初的感覺。「第一次。」

    「千萬別是最後一次一」話沒說完,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生氣地盯著那個人。

    「我能打斷一下嗎?」

    「不行,」傑夫粗暴地回答他。「你他媽的以為這是什麼地宙啊?班級舞會?走開,我先看到她的。」

    另一個男人很瘦,金色頭發,毫不例外地穿著牛仔褲和T恤衫。他咧嘴笑著。「哎呀,傑夫,不要那麼小氣嘛。」他麻利地從傑夫那裡搶過黛西的手,把她從他的身邊轉走了。

    黛西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回頭看著傑夫,傑夫笑著聳聳肩,走回了他坐的小圓桌。

    「你們是朋友?」她問金發男人。

    「是啊,我們是同事。哦,我叫丹尼。」

    「黛西。」她第二次介紹自己。

    情歌結束了。緊接著,樂隊奏起了一支歡快的頓足爵士舞曲。人們站成了好幾排,丹尼把黛西也推了進去。「等一下!」她大聲推辭。「我不會跳這個!」

    「很簡單,」他也沖著她叫。「跟著我跳就行了。」

    集體頓足舞包括大家一起頓足和旋轉的動作。頓足和旋轉的時候她盡量不讓自己比別人慢得太多。她時而會碰到丹尼。她覺得自己打扮得可笑,一身千金小姐的經典打扮,而她周圍到處都是牛仔褲和圓領衫。但這一切真有意思。她進來還不到十分鍾,已經有兩個男人來找她了,她獲得的關注比……哦,比三十四年來加起來的還多。

    集體舞跳完,樂隊繼續演奏另一支抒情歌曲,讓大家放松一下。丹尼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摟住黛西的腰,另一個男子就插進來了,丹尼無可奈何地把她讓給了這個人。眼前的這個男人年紀大些,約摸五十來歲,留著灰褐色的胡須,個頭也不比她高多少。但他舞跳得很好。他沖她笑,一邊自我介紹:「我叫霍華德」,一邊老練地讓黛西轉圈。黛西大聲笑著,在他的手臂下興奮歡快地旋轉著,他把她拽回他的懷抱時,她已經頭暈眼花了。

    霍華德樂於炫耀自己的舞技,黛西也就趁機把自己生疏了好多年的技術好好地溫習提高一下。她覺得自己跳得還不錯。雖然她肯定沒有他跳得嫻熟,但至少她不會絆跤,也不會踩到他的腳。

    霍華德下面是史蒂文,史蒂文之後是一個叫蜜雪兒的男人,他有一雙棕色的大眼睛,臉上帶著靦腆的笑容。這時候,黛西已經省得喘不過氣來了,熱得難受。「這一支我不跳了,讓我休息一下。」她大口吸著氣,用手給自己扇風。

    蜜雪兒的手滑到她肘下。「我去給你買些喝的,」他說。「啤酒還是紅酒?」

    「水就行了,我現在就想喝水。」她走出舞池,想找個位置坐下來,可是小圓桌邊全都坐滿了人,和她剛進來的時候一樣。

    「啊呀,來嘛,喝點酒嘛。」蜜雪兒哄她。

    「一會兒再說。我現在真的很渴,就想喝水。」而且,呆會兒她還得開車回家呢。

    「那就來杯可樂怎麼樣?」

    他的棕色大眼睛告訴她他是真心誠意想請她喝東西,而她對水的堅持,讓他很失望。她讓步了。「好吧,一杯可樂。」

    他羞澀的笑容綻開了。「就在這裡等我。」他說,隨即走進擁擠的人群。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停移動的人群不時把她推到這裡,又擠向那裡,五分鍾不到,她已經離剛才站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了。她望向吧台,想把他從攢動的人頭中找出來,但她和他還沒有熟悉到輕而易舉就能從人堆裡認出來的地步。況目,他買飲料可能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新買的鞋子雖然非常合腳,但它們畢竟是新的,她跳了五支曲子之後,腳已經有點痛了。她想坐下來休息。她踮著腳尖,四處張望有沒有空位置。

    「找地方坐嗎?」一個粗壯的男人朝她喊了一聲,不由分說地用肌肉發達的手臂一把抱住她的腰。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拽到他的腿上了。

    她一陣驚慌,第一反應就是想從他身上跳下來。他哈哈大笑,手臂夾得更緊了,把她往自己身上拽。出於本能,她伸出手往下按,想支撐住自己。誰知道,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褲襠上,而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這只按下去的手上。

    他慘叫一聲,音量甚至高過了樂隊和人聲的喧囂。突然之間,黛西意識到自己的手放在什麼地方了,也感覺到手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她尖叫起來,拼命想再次跳起。她又往下一按,那家伙叫喚得更加淒慘了。這次幾乎是高聲尖叫了,人們紛紛把頭轉向黛西這一邊。

    她的臉火燒火燎的,她拼命地掙扎著,但怎麼也找不到平衡;不管她把手放在哪裡,似乎都不是地方。她覺得手指下面有什麼軟乎乎的東西被捏碎了似的,而那粗壯的男人已經面色發紫了。

    老天,真是難以想像,事態進一步升級。大概是因為聽到男人的嘶鳴而分了心,一個男人不小心撞到一個女人,她手裡的飲料灑了她一裙子。她尖叫起來,她的男友則朝撞人者揮起了拳頭。椅子翻了,桌子被推來推去,還傳來玻璃杯砸碎的聲音。人群開始疏散。其實是,有些人散開了,而另一些人則似乎急不可耐地想加入愈演愈烈的沖突當中。

    混亂的人群如潮水般向她湧來,她根本無法起身躲閃。

    突然,一個鐵鉗般有力的東西挾住她的腰,把她從那個可憐家伙的腿上提了起來。那家伙栽倒在地,喘著粗氣,雙手捂著自己的下身。黛西驚叫著抓緊「鉗子」,吃驚地發現那是肌肉,是人的手臂,但再想掙脫出來已經不可能了。滿屋子都是混亂的人群和揮舞著的拳頭,那鉗子挾著她在人流中穿行,她的雙腳甚至都沒有碰到地面。門口的保鏢開始向裡面挪了,他們對著人群左敲一下,右打一拳,粗暴地維持著秩序。但是黛西還來不及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挾著她的保鏢就迅速地帶她離開了人群。在他們面前,人群就好像水一樣流動著,而他只要用另一只胳膊擋著,就能輕而易舉地走出一條路。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挾出門外。砰的一聲,她被放到了地面上。

    真丟人啊!她第一次去夜總會就被驅逐出來了。

    她的臉又燙了起來,轉身想道歉,卻發現自己盯著拉索警長。道歉的話在舌尖打住了。

    裡面傳出越來越多砸碎玻璃的聲音,一時間,一股人潮湧出門口,人們都想趁著方便時候離開。警長抓住黛西的手腕,把她拽到一邊,給別人讓路。打出夜總會名稱的黃色霓虹燈光直射在他們身上,不給黛西一點躲藏的空間。可能他不會把她認出來,黛西慌張地想。就是她的母親也沒有立刻認出她來——

    「哎喲,這不是黛西小姐嗎?」他一字一頓地說,故意學出南方人的腔調。她指望他認不出她來的希望破滅了。「你常來這裡啊?」

    「沒有,第一次來。我可以向您解釋。」她趕緊強調,臉紅得厲害。

    他瞇起眼睛打量她。「我還真想聽聽呢。一眨眼的工夫,你閹了個男人,挑起了一場斗毆。第一次來就這樣,不簡單呀。你下次再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一定呆在家裡不出來。」

    可是,他不應該把責任全部推到她身上,她憤憤不平地想。「那不是我的錯。那個男人抓著我不放,我只是把手放下來,想支撐住自己。我……」她的聲音變輕了,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詞語來描述事情的經過。

    「捏到了他的蛋蛋,把它們往椅子上按扁了,」拉索警長幫她說完了。「我本來想插手來幫你,但聽到他發出淒慘的尖叫,我想你大概已經把他搞定了。」

    「我不是故意的!這是個意外。」

    他忽然開心地笑了。「不管它了。下次他抱陌生女人之前,一定會三思而後行的。走吧,我陪你去拿車。」

    她還不想被人陪著去拿車。她根本不想離開。她依然滿懷希望地看著夜總會的大門。「我還不想——」

    「不行,你今晚的跳舞到此結束,小舞蹈家。你必須在縣治安警察到達之前離開這裡。」

    她歎了口氣,她剛才是多麼的快活呀(當然是在無意閹了那個壯漢之前),但她也覺得警長說的有道理。治安警察可能會把所有的人帶到警局,直到最後把事情弄清楚。她都可以想像得出她被抓起來之後別人的閒話。他拽起她的手臂,強迫她向停車場走。「你的車在哪裡?」

    她又歎了口氣。「在那兒。」她咯瞪咯瞪地走在停車場的石子路上,拉索警長走在一旁,強有力的手緊緊抓著她的肘部,沒有絲毫的放松,仿佛她是個隨時可能逃跑的罪犯。他沒有給她戴上手銬就是萬幸了。

    車子一輛接一輛地駛出停車場,向各個方向開去。他們倆不得不在車流裡穿來穿去。走到她的車旁,他終於松開了她的手臂。她從包裡拿出車鑰匙,開了車鎖。警長為她開門,黛西滑進了駕駛座。「你喝過什麼東西嗎?」他突然問道。

    「沒有,連一杯可樂都沒有。」她回答,悲慘地想起那棕色眼睛的男人還沒有來得及回來找她。她現在真渴啊!發動一場斗毆和跳舞一樣累人。

    他一只手搭在車門上,另一只扶著車頂,彎下腰,借著屋頂的霓虹燈光,仔細打量她。「你還真厲害啊,」他瞇著眼睛端詳了半天,終於開口了。他好像一直盯著她敞開的領口。「平時都穿土得掉渣的老女人衣服,深藏不露嘛。」

    警長也覺得她從前穿衣服沒有品味,黛西想。太沒面子了!「我要開始全新的生活了。」她向他解釋。

    他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站直了,向後退,讓她關上車門。她發動了車子,猶豫了一下,又搖下車窗。「謝謝你把我從裡面帶出來。」她說。

    「這可是明智的選擇。你再捏下去,那個可憐的家伙就要被你給卸了。」他抬起頭,仔細聽著什麼。「我好像聽見警車的聲音了。趁著治安警察還沒有來,快回家。」

    她還在猶豫。「你呢?」

    「我要幫助他們清理現場。」

    沒錯,他不需要擔心被捕。她正想提醒他不要告訴別人她來過這裡,突然又意識到自己沒有必要為來夜總會找借口,他能來,她也能來。況且,她反而想要別人知道她來過水牛夜總會。這樣肯定會改變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她要讓所有的男人知道她是可親近、可追求的。而這光靠改變形象是辦不到的。

    「我需要去錄口供嗎?」她問。

    他惱火了,不耐煩地朝她吼道:「除非你還在這裡轉悠。現在給我滾蛋,在你還能滾的時候快點滾蛋!」

    好!黛西一聲不吭地猛踩油門,輪胎邊的石子往外飛濺,車尾晃動著離開了停車場,劇烈的摩擦讓輪胎尖嘯起來。她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轉動著方向盤,好一會兒才想起把腳從油門踏板上挪開。車子安穩地開在公路上了,輪胎也停止了尖嘯,她終於鎮靜下來。自己開車還從來沒有讓輪胎叫過。噢,天啊,警長會不會被石子砸到了?她想掉頭,去道歉,但通過後視鏡,她看到了警車閃爍的燈光。最終,她還是決定以滾蛋為上策,就像他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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