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打扮輕便、一身青春的唐盛藍提著旅行袋走出禁區時,抬頭就望見一身整齊熨貼西裝、嘴角還帶著懶洋洋笑意的聶銘宇。
她瞠大了美眸,滿臉訝異。
「怎麼……會是你?」
「來吧,還你一個人情,謝謝你上次讓我搭便車。」瀟灑的聶銘宇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上的包包,還調侃:「行李就這樣?!沒有去逛街嗎?」
唐盛藍跟在那高大身影後面,訝異得說不出話來。一直到坐上聶銘宇的舒適德國房車,平穩上路之後,她還是一臉不可置信。
聶銘宇掌著方向盤,輕鬆笑問:「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你聶副總……」
唐盛藍睜大眼睛的模樣很可愛,她穿著簡單白色T恤和貼身牛仔褲,美好的曲線表露無遺,比起她在辦公室俐落專業的模樣要年輕上好幾歲。聶銘宇清楚感受到她的芳華正盛。
唐盛藍百思不解,聶銘宇又只是但笑不語,穩穩開著車。她瞪著那英俊剛硬卻又微微含笑的側面好半晌,突然靈光一閃:「我知道了!你想在明天上品世家的會議之前,先聽聽我的意見,對吧?」
聶銘宇不置可否。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
唐盛藍很直覺地開始報告:「是這樣的。明天的會議,我雖然會列席,可是關於工期,張秘書已經傳真過來香港給我看過,修改過的版本沒有問題了……」
聶銘字終於忍不住,嗤笑出聲:「是誰上次開車回台北的時候說上路談公事的話,會很累?我是不是該說,寧願你講笑話給我聽?」
才幾天之前的事,此刻兩人立場互換,聽他用自己的話調侃自己,唐盛藍的臉就是一紅。她有點尷尬地笑笑,安靜下來。
「要不要吃點東西?」聶銘字隨口問。「連開這麼多天會,也該累了。還是就送你回去?」
一向與她針鋒相對的聶銘宇會這樣溫和,唐盛藍實在不敢相信。
她覺得自己心跳一直緩不下來,耳根子老是麻麻癢癢的,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見她沒答話,粉臉暈紅,聶銘字只看她一眼,沒有多說。只是嘴角那帶點嘲諷的懶洋洋笑意也一直不褪。兩人就這樣沉默相對。
無形電流一直在空氣中流竄,就算沉默,也帶著奇異的曖昧。
「如果第五期的預算還有問題……」為了打破這古怪的緊張感,唐盛藍忍不住又提公事:「我想我們應該提出更詳細的估價程序……」
「我說不談公事,就不談公事。」聶銘宇懶懶開口,帶著令人無法反駁質疑的威嚴:「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會把你平安送到家門口。」
「你知道我住哪裡?」唐盛藍詫異。
聶銘宇只是扯起嘴角笑笑,沒答腔。
一直送到唐盛藍位於仁愛路的大廈附近,聶銘宇下車,把小行李袋提出來,交到已經站在家門口準備掏鑰匙的唐盛藍手上。
她接過,甜甜一笑:「不管是為什麼,我都謝謝你來接我。」
「別客氣。」聶銘宇說。炯炯的眼神閃爍著莫名的火焰,直視那嬌美容顏。
夜風輕輕,揚起衣角與秀髮。那帶著已經困擾聶銘宇好幾天的神秘幽香的髮絲飄起,有幾絲頑皮地在她臉畔翻飛。
聶銘宇終於做了他一直很想做的事情。
他伸手,幫她把髮絲順到耳後。
略帶薄繭的手指滑過柔膩雪白的小巧耳朵,雙方都是觸電一般的震了震。
「啊,我……」唐盛藍驚訝地瞪大明媚雙眸。
今天晚上的他簡直像是另一個人似的,魅惑的氣氛幾乎令她喘不過氣。
聶銘宇只是笑笑。他費力控制住自己,才沒有讓自己狂野的思緒露出馬腳。
此刻月夜下佳人當前,他雖然不能算是身經百戰,但也絕對算得上老手了,想做的事情絕對不只這樣,卻還是得硬生生收回自己的手,不動聲色地插在口袋裡。
「晚安。」他沉穩略啞的嗓音低低地說。彷彿情人在耳邊的呢喃,讓唐盛藍的臉蛋又是火辣辣地燒起來。
粉臉透著紅暈,大眼睛流轉驚訝與難得的慌亂,唐盛藍匆匆進門去了。聶銘宇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 ☆ ☆
隔天,預算與工期會議異常冗長,會議室裡針鋒相對,嚴格控制預算的唐盛藍首當其衝,與營建部門的主管們不斷爭執,始終無法達成共識。
「副總!你倒是看看,這樣緊的編列,教我們怎麼做事?」已經跟聶銘字合作過無數案子的營建部門總監很不滿,他被唐盛藍抓出許多可議漏洞之後,只是轉頭找聶銘宇,完全不正面對唐盛藍作答:「多少案子都是這樣做,百分之十的彈性本
來就是慣例,到底還有什麼問題?」
人就在會議桌另一頭的唐盛藍,被這樣刻意忽視與矮化,雖然心中熊熊燒著怒火,卻依然嘗試理性溝通:「孫總監,我的意思是,這前四期的工期已經估計得很保守,預留的彈性……」
「我們幹嘛讓個沒經驗的黃毛丫頭管?她懂什麼!」副總監不高不低的咕噥聲卻讓全場都聽得清清楚楚,唐盛藍只覺得好像被人打了一個耳光那樣難堪。
更難堪的是,昨天晚上還風度翩翩地接送自己的聶銘宇,此刻只是高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頭,黝黑性格的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神炯炯,不發一言。
僵在那裡好一會兒,唐盛藍正壓抑住怒氣與委屈,要開口繼續勸說解釋時,聶銘字也開口了——
「唐特助,你的意見我們都知道了,我會跟孫總監一起重新看過預算與工期預估。」他嗓音低沉,帶著讓人無法駁斥的威嚴,一雙有神的眼睛更像是要燒穿她一樣直視:「不過,請唐小姐也要想到,我們已經完成過多少成功的案子,在這一點上面,我對孫總監有信心。工地現場的事情,我以他們的意見為意見。」
唐盛藍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同為管理階層,聶銘宇卻選擇站在下屬那一邊,讓她下不了台。
她氣得玉手都微微發抖,幾乎拿不穩手上的筆。
「我們重新評估後,會把報告送給唐小姐。」聶銘宇沉穩下令:「現在來談協商的部份。最後的四塊地都徵收完了吧?高鐵預定地的規定,查清楚了沒有?」
「我們還沒有講完預算……」唐盛藍衝口而出。
「我們已經講完了。」聶銘宇沉冷看她」眼,鋼鐵般篤定。然後他不再多說,只是揮手要秘書把文件送上來:「所有的徵收情況,簡報就如各位看到的……」
唐盛藍要深呼吸好幾口,才壓制住自己氣得幾乎掉眼淚的衝動。她的手在會議桌底下緊緊握拳,深怕自己控制不住,撲上去痛揍這一屋子傲慢又沙文的男人們!
尤其是那個一臉莫測高深,毫無表情的聶銘宇!
會議一直進行到傍晚才散。唐盛藍表面上風平浪靜,在全室男士各主管或不滿或無言的注視中離席。端莊嫻雅地走過長長走廊,搭電梯上樓到自己辦公室,一直到進門關上之後,才忍不住放聲尖叫。
她受夠了!受夠那個驕傲、霸道、完全把集團政策視為無物的男人!
把厚厚一疊會議紀錄都用力摔到門上,落下來之後在長毛地毯上散成一片混亂,唐盛藍喘息著在辦公桌前坐下,抱住自己的頭。
怎麼有那樣可惡的人!
而這人,明明就在昨天,還以露骨的注視、溫和的風度來迷惑她!!
可惡!太可惡了!
「叩叩」!
門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唐盛藍剛來得及坐正,來人開了門,是對門鄰居……的秘書,張茵。
「唐小姐,我們副總……」還來不及說話,張茵就被散落一地的文件給嚇了一跳。這一向整潔的辦公室就像被機關鎗掃射過一樣,亂七八糟。
辦公桌後面的唐盛藍,一雙明眸燃燒著怒火,不過很壓抑咬著櫻唇,一看就是正在氣頭上。
張茵差點笑出來。
對門那個自己的主子,開完會日辦公室,也是一臉山雨欲來的陰沉模樣,問什麼都愛理不理的。顯然剛剛開會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們副總要我送這份紀錄過來給唐小姐。」清清喉嚨,張茵正經八百地說,把一份文件呈上。
唐盛藍眼睛閃爍怒意,柔膩的雪白臉蛋上浮著若有似無的紅暈。張茵又暗暗歎口氣。連生氣都這麼搶眼、美麗,副總到底是瞎了哪只眼睛,不知道急起直追?
「送紀錄給我幹什麼?」唐盛藍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失態、不要尖叫,她任由張茵把文件放到桌上,不肯伸手去接:「事業二部有他們自己的做法,我一個小小特助能說什麼?以後請他們決定以後再撥冗通知我一聲就好。」
才說著,又是」個不速之客伸手敲敲半掩的木門,閃身進來。帶笑的爽朗嗓音調侃著怒火中燒的美女:「盛藍,你不是不講理的人嘛,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幹嘛為難人家張秘書?」
「牛副總好!」張茵打過招呼就要開溜,對門還有一隻獅子得安撫呢。
關上門,笑嘻嘻的牛世平走過來,上了一天班,還是眉眼開朗,一身整齊熨貼西裝,十分帥氣。他伸手拍拍表妹的肩:「有什麼好氣的?對事不對人,你別把會議室裡的情緒帶出來,要不然,氣都氣不完!!」
「你不懂就別亂說。」唐盛藍瞪他一眼。「你又不用管營建部門,這些你都不必沾手,自然可以說風涼話。」
牛世平被飆了依然完全不以為意:「幹什麼氣呼呼的?一點都不像你啦。看來不只老聶被你克,他同時也是你的剋星啊。」
「誰克得了他?那種冷冰冰的大鐵塊!」唐盛藍在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面前,完全不用掩飾或矜持,她扁著嘴,很不高興地埋怨著。「跟他開會,我氣都被他氣死!」
「人家他可是說過好幾次你是他的剋星呢,連你都管不動他,還有誰能管?」牛世平故意這樣說,笑嘻嘻的一臉無辜。
「誰是他的……」被這樣一說,唐盛藍莫名其妙地耳根就是一陣麻辣。不過看著牛世平毫無心機的爽朗笑臉,唐盛藍低頭,掩飾自已開始發燙的臉,對於猛然加速的心跳卻無能為力。
「好啦,我是順路經過,來問你要不要吃晚飯。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牛世平順手扯扯表妹的髮梢,好像回到小時候一樣。
「你要請我?」唐盛藍悻悻然嬌嗔。
「你的薪水搞不好比我高耶!還要我請你!」
兩人相偕出門,一路鬥嘴,唐盛藍放下在公司的端靜專業形象,和自己的表哥共進一頓輕鬆愜意的晚飯。
到付帳的時候,經理很客氣地過來告知,已經付過了。
「付過了?」牛世平有點訝異地挑起一邊濃眉。
「聶副總剛剛已經付過了。」經理低聲說,一面示立見他們看向餐廳另一邊。
果然,幽暗燈光下,遠處鋼琴附近的桌邊,正坐著聶銘宇。大概也是吃應酬飯吧,他還在跟幾個大老闆模樣的人沉穩交談著,炯炯的目光卻突然射向他們這邊,對他們微微點了點頭。
唐盛藍心就是猛地一跳。
燈光下,他還是好看得教人屏息。
可是想到下午冗長會議中的衝突不斷……
牛世平堅持要過去打個招呼,唐盛藍卻是推說累了,不肯過去。那些大老闆們看到她,要不是視若無睹,就是用那種黏黏的眼神上下打量,笑瞇瞇地讓人起雞皮疙瘩。她拎了皮包就先出了餐廳大門,在燈飾輝煌的門廊前等牛世平。
「我送你吧。牛副總跟高老闆他們還有得聊。」一個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時,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唐盛藍又被他來個措手不及,連反應都來不及反應,聶銘宇已經大方地扶著她的肘,輕輕往他的車子帶。
「你……」唐盛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是在應酬嗎?」
「結束了。」聶銘宇很簡潔地回答。「回公司還是回家?我送你。」
被他這樣若無其事的篤定給激起脾氣,唐盛藍微微使力掙脫他溫暖大手,瞪圓一雙明麗美眸:「不勞你的大駕,我自己可以回去。」
聶銘宇站住,似笑非笑看著那張明顯升起怒氣的雪{口臉蛋,半晌,才懶洋洋地問:「還在生氣?卞班了就不要講公事,我只是想迭你回家。」
「我自己可以回去!」
「別鬧脾氣了,來吧。」聶銘宇的口氣彷彿在跟一個使性子的小女孩講話,他嘴角一直掛著那略帶嘲諷的笑意。
她氣鼓鼓的模樣,比起那一貫的端壯大方面貌,實在要有趣太多了!聶銘宇暗暗想著。
從開完會就一直想跟她說說話,卻很懊惱地找不到機會。傲氣逼人的聶銘字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想去安撫唐盛藍,不過看她在會議室的表現,一個女孩子力戰一群不論年齡資歷都比她老上一截的男士們……
無論如何,聶銘宇已經無法忽視自己日益升高的欣賞之意。
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把一堆熟人都丟給牛世平接手應酬,他毫不猶豫地出來找唐盛藍。牛世平給他一個瞭然於胸的眼光,在他走過時還低聲拋下一句:「她火起來會很可怕,祝你好運!」
一直到坐上聶銘宇的寬敞房車,唐盛藍還在生氣。她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氣誰。是那個一副風平浪靜、輕描淡寫地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聶銘宇,還是毫無骨氣讓他送卻一路彆扭著不肯開口的自己,
多幼稚,多像個撒著嬌的小女孩!
車到大廈附近,剛停穩,唐盛藍就要下車。氣嘟嘟的她略翹著紅唇,什麼都沒打算講。
「不跟我道聲謝?」聶銘宇忍不住又要逗她。
「謝謝!」唐盛藍冷著嗓子說。她轉身,伸手要去開車門。
「別氣了。」她的腕突然被有力的大手握住,正詫異地要回頭時,一個溫熱的輕吻就落在她柔嫩頰邊。低沉魅惑的嗓音隨後在耳際響起:「無論你到底有什麼不愉快,睡一覺起來就忘光吧。晚安。」
☆ ☆ ☆
唐盛藍真的快被聶銘宇搞瘋了!
每天在公司見面,每天都為了大大小小的決策事項爭執或辯論。
主管會報上呢,針鋒相對;專案會議上誰也不讓誰,儼然鬥智大會一樣,天天都絞盡腦汁在與對方過招,絲毫不留情面。常常爭執到要其他人出來打圓場、叫中場暫停。
老想把主子跟唐小姐拉在一起的張茵非常著急,暗忖著這兩人,怎麼老是不對盤哪!
然而,下了班之後,不管唐盛藍加班到多晚,那個鬼魅似的聶銘宇都會出現,然後——送她回家!!
一開始唐盛藍還試圖跟聶銘宇在車上把白天未竟的爭論,以理性的方式平心靜氣討論討論。不過很快地她就發現,聶銘字下班不談公事就是不談公事,任她多麼努力也沒用,他就是掛著涼涼的笑意,怎樣都不回應,好像他唯一關心的,只是送她回家這件事而已。
白天晚上,上班下班,判若兩人。
一樣英俊逼人,一樣慵懶自信,可是完全的兩種面貌。
晚上的他,總是用一種閃爍而有深意的眼神靜靜看著她,每次都讓唐盛藍一張雪白臉蛋很快浮起淺淺紅暈。
那麼瀟灑的男人,聽多了他的「豐功偉業」,面對著她,聶銘宇卻一直很守禮。最多最多就是一個輕吻跟她道晚安,客氣禮貌到讓唐盛藍芳心總是混亂。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在追求自己嗎?
不像,別說鮮花糖果、燭光晚餐或情話綿綿了,兩人都忙到天昏地暗,根本沒時間一起吃飯,有時聶銘宇送她回去之後,還得回公司繼續挑燈夜戰。這樣,算哪門子的追求?
可是,就因為唐盛藍很清楚雙方忙碌的程度,她也知道,像這樣每天硬要撥出半小時送她,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絕對不順便,絕對沒有什麼好處——除了兩人可以單獨相處,這樣而已。
不是沒被追求過,不過這樣撲朔迷離,白天晚上判若兩人的態度,還是第一次遇見。所以搞得唐盛藍簡直是筋疲力竭,一向俐落果斷的她頭都昏了,表面上還得硬撐出個冷靜端壯模樣,真是累死人。
最氣人的是,她偏偏像被制約了一樣,每天棄名車不開,早上乖乖去搭捷運,以便讓那老是帶著莫測高深表情的英俊男人能送她回家……
「盛藍啊,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週末被召去她姑丈——也就是董事長家吃飯時,姑姑拉著一身輕便打扮的唐盛藍,很不同意地聲聲責問著:「你就一個人在台灣,茶啊水的都沒人照顧,怎麼過得好?為什麼不搬來姑姑家住?你看看,忙得這樣,整個人瘦一圈,下巴都尖了!」
唐盛藍無言只是甜甜地對著姑姑陪笑臉。她表哥連其遠過來解圍:「盛藍哪有瘦,還是一樣漂亮啦。」
「你還說,就是你們父子倆,當人家老闆當上癮了,連自己家人都這樣操,教我怎麼跟盛藍她爸一父代?一個女兒交到我們手上,給折磨成這樣!」
「媽,你別誇張好不好?盛藍做得很好,她自己也很喜歡這工作啊!」連其遠失笑,正在打領帶整裝準備出門的他,一面溫言安撫自己母親:「何況,大家都喜歡盛藍,我們升她做集團發言人之後……」
連夫人可不管發言人不發言人,她只耳尖聽見她想聽的關鍵句——大家都喜歡盛藍。她連忙抓住兒子追問:「噯噯,說到這個,有沒有人追盛藍呀?她也回國這麼段時間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姑姑,我人就在這兒,你怎麼問表哥嘛?」唐盛藍啼笑皆非。
「問你?你老推說沒有沒有,姑姑才不信。」連夫人才不是省油的燈,她一手還是拉著侄女,另一手抓住連其遠的衣袖:「你說啊,其遠,你上次不是說,有人在追盛藍?」
「哪有?」唐盛藍詫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望向連其遠。
一貫溫文儒雅的連其遠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他推了推無框眼鏡,很含蓄地說:「媽,這你還是直接問盛藍好了,免得說我在她背後說閒話。」
這不說還好,一說之下,變成唐盛藍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她跺腳:「表哥,你不能這樣造謠,我要求澄清!」
「我們大名鼎鼎的聶副總,每天送誰回家,你要不要說說?」連其遠只是微笑,輕描淡寫丟下一句,就拎著西裝外套瀟瀟灑灑出門去了。
「聶副總?!聶銘宇?」姑姑皺起柳眉。保養得光致秀麗的臉龐頓時顯得有些煩惱起來:「這個聶副總,不是聽說很風流嗎?你們在交往?」
唐盛藍被問得心頭怦怦亂跳,伶牙俐齒的她居然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在姑姑期待又擔憂的詢問眼神中,很尷尬地回答:「沒有呀,誰說的?」
「你表哥說……」說到一半,連夫人自己很有警覺心地改口,諄諄交代:「盛藍,姑姑跟你說,如果有交往對象,一定要帶回來讓我們看看,聽到沒有?你呀,從小就是這樣,不愛聽大人的話,嫌我們嘮叨。這會吃虧的啦。像那個『全勝』的劉太太啊,每次都說要幫你介紹,你都……」
說她不愛聽還真是不愛聽,唐盛藍又要笑又要皺眉,為難得要命:「我……我自己會看嘛……」
「男人,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花心。」姑姑慎重地一再叮嚀:「像那種長得不錯的男人,加上職位又高,最花了,根本信不得。你寧願找個規規矩矩、安安靜靜,心也很定的男人……」
如此這般,姑姑交代個沒完。週末雖是自家人吃飯,也讓唐盛藍吃得如坐針氈。就她們姑侄二人,飯桌上姑姑就問了好幾次她跟聶銘宇,唐盛藍都只能閃爍其詞,不願正面作答,讓她姑姑很不滿意。
能怎麼答呢?
他們,到底算什麼?
☆ ☆ ☆
當聶銘宇又拎著車鑰匙,鬼魅般在晚上九點、整楝大樓已經九成人員都下班的時刻出現在她辦公室門口時,唐盛藍終於按捺不住。
「還有事?」她已經整理好準備下班了,提起公事包,故立息冷淡地問。
方才一級主管會報開完,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在會議室裡想動手殺人的衝動,一面走一面不斷深呼吸,才順利回到自己辦公室。
當時兩人唇槍舌劍到勞動牛世平出來打圓場!「好了,我們集團還要繼續營運,大家都不想在此刻看見兩位一級主管把對方殺死。拜託拜託,各讓一步。」
一句都不讓、一步都不肯退的他,現在又來幹什麼?
「送你吧。」沒有徵詢,只是這樣擅自決定,偏偏語氣中又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唐盛藍火大起來。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走到門邊,繃著一張嬌美的鵝蛋臉,順手關燈,就要視若無睹地從他身旁經過。
還沒走出門口,有力的溫厚大手就按住她的肩,伴隨低低哂笑:「又在生氣了?告訴過你多少次,下了班就別管公事。」
「抱歉,聶副總,我不是你,辦不到!」她抿著豐潤櫻唇,很不愉快地頂回去。「不勞你聶副總的大駕,我們這種無足輕重、無法參與決策的小角色,要回自己家還難不倒……」
大掌一使勁,唐盛藍就被攬在寬厚健朗的胸前。一股男人清爽好聞的氣息包圍住她,讓唐盛藍就是一陣暈眩。
「氣嘟嘟的幹什麼?這可不像精明能幹的唐特助啦。」
那低沉魅惑的嗓音響在她耳際,讓她從耳根辣上來,粉臉開始浮起淺淺的紅暈。
然而她還是不甘。
把情況弄得這樣撲朔迷離幹什麼?在公眾面前那麼凶、那麼冷淡,現在又來這樣招惹她!討厭!
「精明能幹不敢當,至少,我一點都想不通,你扮雙面人,人前人後兩個樣,有什麼意義?」唐盛藍掙脫那溫暖堅實的懷抱,戒備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定定望著黑暗裡依然帶著淺淺嘲諷笑立息的聶銘宇。
有什麼意義?
聶銘宇自己也失笑。
天知道他要多麼壓抑與努力,才能讓自己勉強做到公私分明!多少次在會議室裡,看她面對眾多挑釁與爭執還強自鎮定的模樣,就想擁她入懷好好安撫疼惜?
多少次,看她咬住唇,控制自己不發脾氣的樣子,就想俯過身去,用自己的唇愛寵那幾乎被她自己咬破的紅潤櫻唇?
這一切,能說出口嗎?說了,不會嚇跑她嗎?不會讓她以專心工作為由,開始避他避得遠遠的嗎?
有什麼意義?她還問?
無奈地歎口無聲的氣,聶銘宇伸手去把幾縷散落的髮絲掠到她耳後,然後,黝黑的修長手指就在她粉頰流連,貪戀那絲緞般的光滑柔膩。
又來了,又來了!唐盛藍好生氣,氣自己,也氣面前這個英俊挺拔、慵懶中帶著霸氣的男人。
他憑什麼用這樣熾熱的眼光直盯著她?他憑什麼用這麼溫柔的方式輕薄她的臉蛋?他憑什麼!
偏偏,自己的腳彷彿生了根一樣,動都不能動!
「你不能……」唐盛藍氣急敗壞地跺腳,眼眸裡燃燒著不滿。
還沒說完,一個火熱的吻就落下來。他的手靈活地沿著那白玉般的頸側溜到腦後,輕輕一使力,讓她的唇毫無辦法地被他覆蓋。
輾轉纏綿,溫醇似酒,恍惚間,她聽見自己輕輕抗議著,帶著鼻音,甜得像在撒嬌。
哪個男人會接受這樣的抗議?不當作鼓勵就不錯了。
聶銘宇的吻更深了,笑意在他嘴角蔓延。
好不容易分開時,唐盛藍氣息紊亂,臉蛋浮著嬌嫩的紅暈。她明亮的大眼睛盛著流轉醉意,和一絲迷惘。
「這……算什麼?」軟軟的嗓音,微微顫抖,唐盛藍幾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你說算什麼,就算什麼。」低沉性感的嗓音還帶著絲絲笑意,懶洋洋回答。
闃暗的十九樓辦公室裡,只透進夜空點點微弱星光,和走廊上的柔和燈光。
黑暗裡,兩雙眼睛都燃燒著熾熱情火,明亮異常,只是定定望著對方。
壓抑這麼久、觀望這麼久,終於,還是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