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極緩步伐隨著水無情後腳進入冷宮的水無痕,皺眉望著一大片竹林擋住了迎面而來的陽光,長年不見日與月的清冷靜默,實在是有點兒詭異得陰冷。
忽然,廊上吹過一陣颯颯冷風,揚起了年少帝王的衣,那頭飄飛的長髮微微遮去了他面上的笑容,而水無痕則很從容地跟隨著他的腳步踏入冷宮深處,沒有點遲疑。
待兩人找了一名女宮帶路之後,他們在一條長長的廊上緩慢走苦,要到盡頭的那間房間探望被打入冷宮的赫連蓉,只是他們慢慢走著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末見到一抹人影,令他們懷疑這條迴廊好像是沒有盡頭似的。
終於,在微弱亮光下,兩人照著女官的指示推開門板,在一房闊大內室中見到了呆滯坐在床沿的赫連蓉,牆邊的燭火將她的面龐照得很柔緩、很平和,以往她身上的華服完全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襲淡綠色衣衫,素顏、素發,非常簡樸。
天子立在赫連蓉眼前,不苟言笑的盯著她,輕喚:
「赫連蓉?」
沒有反應。
回頭的水無情與水無痕對望一眼後,沉默。
這次,水無情乾脆換個方式來問:「太后……是妳殺的。」這是一句肯定句。
一聽,赫連蓉遲疑地張眸回過頭來瞪住前方正與她說話的水無情,一個字又一個字的緩慢啟口:「我、不、是、凶、手……」語畢,她將眸光栘至一旁無言的水無痕,突然白床邊跳起來,「是你!人是你害死的!是你帶回來的那個人害死的!哈哈哈哈——」望著水無痕定定立於原瞅著自己,她像個瘋子似的忍不住大笑,「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呵呵呵呵……」瘋狂的笑得前俯後仰。
水無情抿唇,「那……令箭的事妳怎麼說?」
赫連蓉突然間將背脊一悚,僵硬四肢的止住大笑與瘋狂,慢慢回過頭,瞪著水無情的眸光有點恐懼。
「令箭……?那是什麼?」
水無情耐著性子解釋,「令箭可以叫我的人去暗殺水無痕,妳的皇叔。」
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赫連蓉笑了,她低頭自懷裡掏出一樣物事遞給水無情。
「是這個吧?」
望著赫連蓉遞至手上的那面令牌,水無情微撇著唇,回望著水無痕的愕視,繼續問:
「那個人叫妳偷這個做什麼?」
「呵呵……我不知道……呵呵呵……」赫連蓉笑著手舞足蹈。
「妳……是太后放在我身邊的暗棋吧?」
水無情的眼兒危險一瞇,瞄著手上那枚離著九龍的令箭喃喃道,沒想到,一旁的赫連蓉竟笑得一派天真的直點頭。
「是呀!是呀……呵呵呵呵……」
母后指示赫連蓉偷皇兄的令箭好下令派王兄的人去暗殺我,使我與王兄間能夠因此誤解,順利產生嫌隙,好讓我死心與王兄對立,助母后完成扶我一統的夢……這一切……
水無痕難以接受的奔至木柱邊,將頭埋於手臂,久久不語。
*
夜深,幽暗天牢裡既冷清又安靜,靜寂到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與水無情去冷宮探視赫連蓉回來後,水無痕將自己關在地清宮巾好半天,一個勁兒的沉默著,嗅聞著抹玉羲留下的幾無可聞的淺淡香氣,失神,而後擁著玉羲睡過的枕頭微微皺肩,痛苦的閉閉眼。
其實誤殺母后並非玉羲本意,我根本不能把錯完全怪到無辜的玉羲身上,只因我在母后被刺的那瞬間瞧見了玉羲的眼神黯淡無光,那震懾的模樣,還滯留在我的眼底……我不是在為玉羲脫罪,只是皇兄說過,就算玉羲不是真兇,他誤刺火奴奴國尊貴的太后一案還是要審下去,誤刺並不能當成一個好借口,何況,為了火奴奴國的面子著想,玉羲定會被處以極刑……不行!玉羲不能死!他是我很重要的人,玉羲是屬於我的,誰都不能跟找搶!
猛的,水無痕恍然大悟地拋開懷裡的枕頭,「副將!」朝外一聲高呼,水無痕冷瞠著眸。
來到地牢門外的水無痕,揮了揮汗,看著他剛才才打暈的幾名衛侍止一一躺在冰冷地上,不省人事;抹了抹臉,水無痕轉頭一瞥便見副將正畏縮又小心的牽著一匹馬兒朝他走來,一副警戒模樣。
「你在這裡等我,等會兒若看人出來了,就把馬交給他,聽見沒?」
「知道了,王爺!」副將抖音喃喃道。「這下子要是被王上知道,可是大罪一等啊!」
轉身欲走的水無痕,突然又想到什麼,回過頭來望著正打著哆嗦的副將。
「你讓人把城門打開?」
副將給這樣一嚇,瞠圓了眼,半晌發不出聲,「……我……喔!當然……」
水無痕奇怪的淡瞥副將一眼,轉身進入牢中,踏過一個又一個的鐵門,聽得幾名人犯莫名的淒厲哀嚎,整個心為之一悚。
不知玉羲在這兒怎麼樣了?
探視的眸光一一掃過每個牢籠,最後,水無痕便邊小跑步邊喊起玉羲的名字來。
「玉羲——?玉羲——?」
等到某個腳步磨擦聲震住了水無痕往前奔的步伐,停在一座牢籠前方,然後,他望見了玉羲就立在他眼前,瞠目結舌的瞪住他,依然那般美麗。
水無痕與玉羲對視良久,方才勉強移開目光,只手探入懷裡掏出一把搶來的鑰匙替玉羲打開牢門,跟著,水無痕很順利的推門進入牢裡。
「……你……我……」
潤潤唇,水無痕在進入牢籠後瞬間說不出話來,那副啞然模樣頓教面前矗立的玉羲由震驚轉為撇唇,笑了,而望著他燦笑如花的笑顏,水無痕竟於瞬間呆住了。
沒想到……沒想到他真的來了!這傢伙……
玉羲掩住臉,不讓水無痕瞧見漫於他眼底那抹名為希望與愛戀的光點,斂住笑,玉羲放下衣袖,看著水無痕走到他面來輕柔的擁住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的水無痕,忍不住一個重咳,轉而低首解開玉羲踝上的寒鐵再起身。
「玉羲……我……我知道你並非是故意殺了母后的……所以……」眸光一轉,「你走吧!」
不捨地輕撫著玉羲泛著淺香的長髮,水無痕忍耐著想出留下他的話,跟玉羲的性命比起來,他個人就顯得不太重要。
冷淡如昔的眸光一掠,玉羲眼底那抹震撼因為水無痕而瓦解,冰寒不再的眼底是如沐春風般的柔和,慨歎的閉起眼瞳,玉羲第一次反手攬上水無痕的背當成響應,感覺著對方微微一詫的拱背。
「喂,你這個傢伙真笨,你如果放走我,你會受到怎樣樣的待遇,你不在意嗎?你這是私放犯人……」
把玉羲摟得更緊,水無痕一閉眼,感受心頭因為玉羲第一次的和平響應而產生溫暖的喜悅。
「總之,我不能讓你死!」推開玉羲臉龐上那抹複雜情緒與溫暖身子,水無痕輕言……「你現在快走!外頭已經備了馬,城門我也命人打開了,快走!」
玉羲的沉默使得水無痕為之焦慮,「你可知道,若我回到風國,我便是風國皇上,是火奴奴的敵國君主,以後勢必會為你們帶來威脅,這樣你還願意?」抬眼,玉羲冷著瞳光逼視水無痕。
「總比你現在就死在這裡好!」水無痕痛苦的沉聲說道。
玉羲褪去冷肅,輕望著水無痕忍痛的模樣,心頭因為他的話而漫上一股溫暖。
我終於明白自己早就在盼望他會來,卻不敢對承認,因為我害伯他對我所說的話不過是欺騙與謊言,呵呵呵……
玉羲撫額笑了,在止笑的瞬間他說:「別了,此去無回,我沒有忘記你對我所做的侮辱,我定會在未來加倍奉還,水無痕!」放下手,玉羲優雅旋身,踱出鐵門。
水無痕皺緊粗眉,不回應的以他雙眸中的失落望著玉羲。
這是一條我們共同選擇的路,即使未來即將產生改變也無法再回頭……
背道而馳的兩人,到底會不會有再度交集的時候?
*
騎著馬兒,一路連夜出城的玉羲,策馬狂奔出火奴奴國,一路上風馳電擎的玉羲,面無表情的猛踢馬腹,就是要快點離開火奴奴國的國境,而他肩上的披風是後來在他旋身出門後,水無痕轉頭追上他時給他輕柔披上的。
等到天色慢慢褪去黑幕,露出一點白光時,玉羲已然沿著阿恰子母河行走,望著天邊漸露曙光,大概已經接近日出時分,於是玉羲在河床邊的某一段停下來讓馬休息、喝水,這才軟下警戒,坐在大石上仰著纖頸,玉羲微著眼,抬頭望著天邊光芒。
這裡離風國還很遙遠……
伸手攏著長髮,玉羲望著口出,瞬間,耀眼的光束與溫暖的溫度正在他心頭緩緩爬升,想了想他在到火奴奴國一路上所受的折磨與忿怒,還不是如過眼煙雲隨著每日的日昇而消失。
哪些是還殘留下來的?恨嗎?怨嗎?怒火?還是……愛?
垂眼的玉羲看來有點兒失落,是的,失落,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情緒,自離開火奴奴國之後,他便覺得一切都不再對勁,煩亂的抓著發,想了半天仍舊沒古答案。
或許……我該再回頭去問問水無痕才是!
只是這個念頭才浮起,立刻便被他以一個誇張的搖首給搖掉。
難不成我是瘋了嗎?明明知道我一回去就會被處刑,我竟然還會想起這個可能,我又不是腦殼壞了,不管了!我既然離開了火奴奴國,就再沒回頭的道理!
揚頭,踏著倔傲的步伐,玉羲涉水而過地牽起水無痕留給他的馬。
猛的一跨上焰,玉羲始踢馬腹,馬蹄一揚,他喝斥著馬兒跑遠,與風同乘的玉羲,一頭長髮往後飄飛,而龐上帶著一抹迷離神色。
這是焰!焰的速度好快,騎著牠就彷彿是與水無痕共乘一般!
突然間,喝斥停蹄的玉羲,在風止的那一刻昂首,忍住眼內的淚,溫暖褪去的同時,馬上,他身前的那抹偉岸幻影也隨之消失,然後,低下螓首的玉羲額前隨著動作而覆下一片的瀏海,蓋住了他的雙眸,淚花滑落,紅唇微顫。
原來……我是真的貪戀著那個人的溫暖……
騎著馬兒狂奔,玉羲將晶淚揚灑於阿恰子母河,只見一點綠與那抹赤紅馬影狂飆於河床沿岸上,當白日慢慢定上最高點時,玉羲已經沿著岸線來到火奴奴國與風國的邊界,青龍巖一帶。
低首,聽著自己腹中傳來的聲響,玉羲忍不住一撇樁,心想,人都落難了,還得管吃、包住的,有點可笑,不過,只要一出這青龍巖山,下頭便是青龍集落,是屬於風國御風城管轄之地,一定有吃的!
因此,玉羲騎在馬背上,一臉悠然的準備下山去,卻沒想到他路經青龍巖的斷崖時,發現山腳下隱約聚有一群軍隊,沒錯,是軍隊!那隨風飄揚的海面旗幟都繪行青龍圖樣,而且旗面的大部份顏色還是風國的代表色,綠色。
不可思議的,玉羲微微驚嚇的把馬一勒,安撫地撫觸著牠的鬃毛,忍不住傾身往下一瞧,一列軍士自他的底下經過,帶頭的人竟是他所認識的人,御林軍雲天將軍的徒兒范天將軍,他正領著一小隊人馬往插有主旗的主帳大營緩慢走去。
按理說,范天將軍應該是在雲天將軍的身邊隨伴著,為何會與人軍同到青龍巖來?還有,這隊人軍又是誰領來的?是天晴?雲天?還是另有其人?為什麼這隊軍人會在火奴奴國與風國的交界上?到底他們想要做什麼?看來,我回風國的事情得暫時擱下了!
望著范天與後頭軍人們皆一腳隨著一腳踏入主帳裡,玉羲揚著眉,眼瞳底部閃過一抹利芒俯首睨著眾人。
夜深,埋伏在青龍巖等待夜探時間的玉羲,踏著刻意隱藏的腳步聲,混入黑夜的草叢裡,以眼窺探若四周的篝火。
小心避過幾個巡邏兵士,玉羲滾入一間專門放置武器的帳裡,聽著偶爾巡視的衛兵們小聲交談。
「聽說這次宰相大人要親征火奴奴國啊!」
「是啊!不過,皇上到底是上哪去啦?難道他不知道他現在的王位已經不保了嗎?」
「就是說,大神官似乎已經跟宰相……不,是皇上提了要擁他為王的事。」
「大神官要叛變?」
「也不是這麼說啦,我看搞不好是宰相想篡位哩!」
玉羲震愕的抿著唇,腦中正在消化剛聽來的風聲,額上冒著汗,眼看兩個小兵就要走過帳外,玉羲微微掀開帳角,再一把竄出帳,跟在兩個小兵身後,抬手狠狠一擊,順利擊昏兩名衛兵,接著,在沒人發現之下把兩人拖進剛才所在的帳帷裡,解下其中一名兵十的兵衣、搶過他手上的茅,偽裝成一般兵士混入軍營。
我要去查個清楚!
正大光明來到主帥帳前,玉羲忍不住仰首望著帳頂的旗幟隨風飄搖,原本想要動手揭簾的他,因為聽得裡頭傅出一些細微交談聲音而頓住。
「宰……皇上……」范天憂慮的眸緊鎖住眼前端坐大位的應天晴,「您真的要越過青龍巖去攻打火奴奴國?您為什麼想在這種敏感時期這麼做?」
應天晴哂笑,「怎麼你還在問這種問題?范將軍,這是軍令,也是皇命!況且,大神官也同意此項的決定。」
「但……現在攻軍的話……」范天為難的皺起眉眼,「我們很難勝利。」
被說中痛處,應天晴斂住微笑,眼神凌利瞥向范天,「有我在,你們還怕打不贏嗎?別忘了我可是御筆欽點的宰相……」笑了,臉色一凜,「但我現在是風國的皇上!你最好跟你師父一樣,不要多問,只管做你的將軍替我打仗!」應天晴揚起唇角,笑意摻了點不為人知的意圖,讓撩帳的玉羲當場見著一愣了。
這是天晴?不、不是的……我一定看錯了,這樣的天晴不是我眼裡那溫和有禮、知進退的模樣……范天的師父……難道雲天將軍跟天晴之間有什麼協議嗎?
「如果沒事的話你就先下去吧!」
范天望了應天晴一眼後便識趣轉身,帳外的玉羲見他們要退帳了,立刻忙不迭轉頭避到一旁,目送范天領著一小群兵士出帳,待那群人離開後又回到原處,心頭而覆上一抹一抹烏雲,終於,立在帳外的他動手掀開了帳帷,腳步不慌不忙的進入主帳。
「……天晴……」玉羲對著案前那正抬手揮著筆的應天晴一呼。
聞聲覺得很是熟悉,應天晴忽然瞠目結舌一抬頭,看見了已經摘下軍帽的玉羲露出一頭長髮與那張絕美臉蛋,就站在他前方不遠處,萬分震懾,「你是……玉羲!」抖著手震開筆,應天晴滿臉愕然。
我最後得到玉羲的消息是他消失在邊界了啊,怎麼會……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急急踱下台階,應天晴還差點被階子絆倒,踉蹌立到玉羲面前,望見玉羲正朝著他微笑,只不過身形行點狼狽就是。
「是我,天晴……」
淺笑淡淡揚起,玉羲的眼眸閃著柔光,讓應天晴一把撲過來摟住了他,「你……去哪裡了?」哽咽的應天晴把手一緊。
「啊!」玉羲受創的左臂因這力道而疼痛,伸出右臂微微推開應天晴,下意識撫住左臂,「等等,小力點……」
應天晴微愕地瞪住玉羲扶著左臂的動作,一臉狐疑,對此,玉羲囁嚅著無法完整陳述出一句話來。
撇首,不願正面回答的玉羲輕聲說:
「沒、沒有什麼……」
但是,應天晴一見玉羲如此心虛模樣,便知他有所隱瞞,把眼一沉,對住玉羲那張似在隱瞞什麼的臉,問:
「你到底……是去了哪裡,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麼事?」
淺淡又帶有威脅感的清冷嗓音,低低傳入玉羲耳裡,引得他忍不住因為微詫而回過頭去,結果便望見了應天晴那張距離只有咫尺的陰晦臉龐,感覺自己的肩被他的大掌箝住而無法動彈,那力道似是要把他的肩骨給捏碎般的大。
玉羲感覺危機逼近而惱羞成怒,「朕不必樣樣都予你稟報,快放開朕!」望著應天晴毫不放棄地朝他步步近逼,忍不住往後退了幾小步,接著跌坐進一張圈椅內,昂高了不服輸的下顎。
被激怒了的應天晴呵呵笑了,「放開?呵呵……」那張向來俊朗的面孔競現出了一抹陰笑,傾身把臉對住玉羲的,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玉羲呀玉羲,你別忘記我現在才是風國的君主!該是你坦白從寬於我吧?」眼角瞄著玉羲緊扯的左臂。
玉羲當然不從,撇嘴,好戰心又被挑起了,「你沒有風國的傳國玉璽,誰會信你的話呢?宰相?」玉羲忽然輕笑起來,但是他的笑卻在應天晴自懷底掏出那枚印章後而硬生生被打落於地。
「您說的是這個嗎?呵呵……」
應天晴拿著那枚印記,囂張地在玉羲眼前示威性的晃來晃去,一怒之下,玉羲伸出手來想騰空抓拿,卻讓應天晴一一閃避過而無法如意,震驚的眸底掠過了一抹不敢置信,怒問:「你去翻過我的書房?」
應天晴哈哈大笑,「不止呢!我還翻過你的桌案與奏章還有某些密函,不能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喔……」
玉羲惱怒的揚起右手,欲掌摑眼前變了的那張熟悉臉龐,可應天晴卻馬上擒住他的腕,一手撕開玉羲一直護住的左臂一瞧,其上原有的青龍君的紋章已經被一條細長鞭痕所取代。
玉羲眼兒一瞠,趕緊撥開應天晴的手,以雙腳踢開應天晴靠近的身驅,像只受傷的猛虎般瞪視著眼前敵人,右手不忘掩住左臂那道醜陋痕跡;被震離幾人步的應天晴,在與玉羲對視了幾秒後便快意哈哈大笑。
真的是天助我也!玉羲沒了那枚青龍章,就等於失去了青龍君的佑護,也就代表他的身份已經作廢了!
「你笑什麼?」玉羲怒氣勃發著。
應天晴不怒,反而面帶笑容的坐了下來,「你現在已經有名無實,當然我就不必大費周章再去做什麼攻打火奴奴國的笨事就能得到你了!呵呵呵……」
玉羲怒攏著眉,「你到底在說什麼?」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你才想篡位呢?」頰邊泛出一抹無奈的笑,應天晴瞥了一眼玉羲像只刺蝟般劍拔弩張的模樣,一改之前的笑,露出了一臉哀戚,「因為我知道你會為了風國而犧牲我的感情,我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你在失去風國後才能專心接受我,那麼我就先毀了風國……」
震懾地聽著應天晴的告白,玉羲止住了忿怒,愕然呆在原地久久不語。
我從不知道天晴對我的用心……
抬起首來,應天晴在瞬間抹去他之前的哀聲,唇角一揚,「如果……你答應成為我的人的話,我就把王位還給你,並且仍然繼續效忠你,為你保守失去青龍紋的秘密。」
聞言,玉羲黯然咬唇,垂下眼,並且放下右手緊撫住的左臂。
*
鳥兒啁啾的颳風早晨,水無情一頭紫冠,將長髮高高束起,面容幽暗地在自己的寢宮裡踏步來回走著,凌亂的步伐讓人看出他正在擔憂某事。
殿裡放了五張椅子,抬眸瞪向坐在離殿門口不遠的圈椅上的人影,水無情負手走來踱去,又看到水無痕一副面無表情,氣在心底的他,忍不住咬牙道:
「呵呵!你倒好,坐在那邊涼涼的看我替你想辦法,你為什麼可以這樣不在意?」水無情眼角一瞥,甩袖,「你放走的那個人可是火奴奴的罪人!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為何在行動之前不跟我商量?」
水無痕仍舊不吭氣,任由水無情一句一字罵著,反之,水無情見他如此頹喪,也就止住到口即出的話,重重一撇首,歎息,「你為什麼這麼魯莽?如果你來找我的話……」抿唇深思,水無情的這句話教水無痕為之一顫。
「你不會幫的……」水無痕冷淡啟口,看著水無情回過頭來看他,繼續說:「你是個好君主,所以你不會……」
水無情先是楞了半晌,然後垂眼,掩住落寞,「你錯了!除了國家外,我還有其它更重要的東西……」抬首直勾勾瞅著不太明白的水無痕,接著,似乎在逃避什麼的回過頭去,「比如你……」
水無痕愕然睜眼,而水無情則是不太習慣別人如此直率的注目禮,因而撇頭,想要遮掩他的不自在,「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雖然我們是不同一個母親所生,但是我們擁有同一個父親,這個血緣還是一直存在的。」
「……皇……兄……」
水無痕艱澀的喊出聲來,把第一次如此真心與充滿對兄長的敬愛給喊了出來。
聞言,撫額的水無情突然咧唇無聲的笑了,「呵呵呵……」
水無痕不明白水無情的笑容代表了什麼,正欲問出門之時卻被水無情搶先發問:「他對你來說真那麼重要?」詢問的眉眼泛著憂慮,水無情皺眉。
「……是。」
水無情望著自己向來直言的皇弟水無痕,傷透了腦筋,「那麼……你應該知道風國大軍的主帥,那個人已經在二天前下戰帖給火奴奴國了,你有什麼看法?」
「……皇兄,請讓我去吧!」水無痕如此說道,神情轉為堅決。
水無情見水無痕說得一臉毅然,狹長眸中迅速掠過一抹光點,只聽得水無痕繼續道:「我……和他之間必須做個了斷!」水無痕垂首,想起了玉羲臨別的在天牢底對他所說的那句話。
『別了,此去無回,我沒有忘記你對我所做的侮辱,我定會在未來加倍奉還,水無痕!』
如果玉羲要找我復仇的話,那就來吧!我不會當一個畏縮不前的懦夫!
水無情定定瞅著水無痕,卻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如果母后沒有死,你還會自命請纓嗎?」似乎是夾雜著什麼玄機的話語般,水無情問得小心翼翼。
水無痕在水無情那閃著希冀的眼底看見以往自己看不見的光芒,點頭道:
「我會!」
未了,撇去眸底竄上的可惜與同情,水無情歎息。
「好吧!就讓你將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