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應天晴離去前的那一番話給攪得心煩意亂,於是,玉羲便將隔日一早就要微服出宮的事情全給忘了,懊惱的槌著雪白額際,忍不住責怪自己竟把這樁大事硬生生給忘了。
瞥著窗外已然放亮的天際,玉羲懊喪的坐在床邊,抬手攏攏掉落頰邊的幾綹髮絲,抿著丹紅唇瓣,難以克制自己的思緒再度回到昨晚應天晴對他所說的那句話,那字、句中所潛藏的暗示,他不是不明白,而是他在那之前根本就沒想到應天晴會對他有……私人感情。
玉羲煩悶地垂著長睫、低著螓首,看來有幾分煩躁,臉龐上偶爾溜過的為難表情,很明顯的說出他的煩惱是來自於應天晴對他的感情的坦承。
我是風國的繼承者,是皇上!我的身與心都必須貢獻給風國……
這也就是為何皇上的任期是最少二十年的不成文規定了。
還記得玉羲與應天晴是二年前相遇在市集裡頭一個不起眼的算命攤,那時的他正忙著尋找宰相之位的候選人,並且在暗地裡追查一件轟動風國的案件。
玉羲早期雖然跟師父學過一點方術,但是此刻的他卻毫無頭緒,跑過京城、問了許多相關人物,一時之間依然找不到答案,卻正路過城外的一個算命攤時,應天晴只瞥了他一眼便向前攔下他,一語道破他正在忙著尋找的事情。
玉羲猶豫地瞅著應天晴臉龐上那抹溫文笑意,只花幾秒鐘便決定試他一試,因為他現在起碼需要一點線索,乾脆就把死馬當活馬醫吧!
這麼想著,玉羲向前坐了下來,擱下佩劍,向應天晴問了幾個問題,「你知道我想找的人或物在哪裡嗎?」一身紫袍飄然,玉羲啟口輕問。
應天晴瞅著玉羲那張疑惑又帶著不確定的表情,忍不住揚起笑,說:
「你真的願意就這樣相信我?」
「你不是叫住我了嗎?」
昂高下頷,玉羲很口中無人般的唇角一撇,沒料到對方見他態度如此強硬,竟呵呵笑了出來。
「呵呵……真是好個倔強尊者!」
應天晴瞥了瞥玉羲那張美麗小臉半晌,忽然說出這句話,教玉羲的眉心頓時打了個結。
「你說什麼?」玉羲蹙著眉頭反問。
「牡丹迎風曳生姿,莫料攀花折枝手……」應天晴瞥了眼玉羲那張微怒的俊逸小臉,忍不住吟出這句詩句來,使得玉羲對他更加反感,微瞪著應天晴,「呵呵,抱歉,你的身份……看來很是尊貴,應該是宮中之人……」
「廢話!」玉羲翻了翻白眼,只手扯扯自己華美衣袍,「窮人哪有錢穿這種料子的衣服啊?算命的,你是在唬弄我嗎?」
要不是看在我此刻沒有半點線索的份上,我才不會無聊到在這裡與一個算命師胡謅。
應天晴哈哈大笑,只是他接下來的話竟教玉羲好半天沒辦法順利啟口,「我說,皇上大人真是好大的脾氣呢……!」抿唇,微笑。
一聽,玉羲張大雙眸瞪著應天晴。
「怎麼?我說錯了?」應天晴看玉羲沒接腔,既好奇又失望的問。
不會吧……我的命相一向很準的,再說了,眼前這個美麗人兒的眉宇間的確有種帝王霸氣,難道是我看走眼了?
玉羲一邊微微托腮思考,一邊瞪住應天晴,瞧了半天之後才開口。
「喂……幫我測個字,找個人!」
應天晴這才露出微笑,「是,大人……」說著,給玉羲遞過一副紙筆,目不轉睛的看著玉羲在紙上寫出墨字。
是個『睛』字……
應天晴在玉羲瞥向他的質疑目光中接過這個字,撫著下頷思考了半晌,「『目』代表雙目,『青』嘛……唔……難道是指綠衣之人嗎?」
玉羲忍不住再度翻了個白眼,「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您要找的人就在您身邊……」應天晴呵呵笑道。
玉羲挑眉質疑,「哦?」撇著丹唇,驀然笑了,而當應天晴見著後,馬上呆了。
從沒見過男子也可以笑得如此好看,只怕眼前這名美麗男子是頭一個。
「你叫什麼?」玉羲揚唇輕笑,只於抄起佩劍。
應天晴跟著笑了,「應天晴,有求必應的『應』,天氣晴朗的『天晴』……」
聞言,玉羲不由一怔。
應天晴!
低首望向紙上的那個『睛』字,再抬首盯著應天晴那張帶著淺笑的溫文臉龐,玉羲這才發覺一件事——或許他說的是真的!
和應天晴碰面之後,玉羲便決定在還沒有新發現之下先住進客棧,也好順便觀察一下這個奇怪的算命師,所以,他暫時離開了算命攤,縱使他的直覺認為這個應天晴會是他找到宰相的關鍵人物,但是,在他還沒分辨出對方是敵是友之際,他想,他還是離應天晴遠一點好些。
或許玉羲本人沒什麼自覺,但是,應天晴在與他談話時會在不意間露出幾抹諷笑,那抹倔傲神情彷彿是天際遨遊的一隻翔鷹,讓他不由起了一點戒慎恐懼。
看來這個名為『應天晴』的算命師似乎有點內容,如果加以磨練的話,將來一定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玉羲在踏進他要投宿的客棧前還在這麼想著。
豈知,玉羲住進客棧的當夜,竟遇上了一批沒見過的賊人來襲,就見他一個人獨自把這幾名大盜打得哀求、慘叫,卻沒料到在他即將要把這幾名大盜一起捆綁起來時,猛的覺一陣昏眩,跟著,一抹黑暗籠罩住了他的雙眼,而就在他暗叫不妙、倒下之前,他發覺門外竟闖進了一個令他覺得很面熟的人……
玉羲被暗中摻於燭火中的迷香給迷倒了,一覺睡到隔日一早。
據應天晴的解釋是說當玉羲離開算命攤之後,他因為發現玉羲的身後偷偷尾隨了幾名像是意圖不軌的男人,便悄悄跟了過去,在發覺他們的意圖後就一直等到他們開始行動,在最緊要關頭跳出來救他。
而當玉羲意識清醒後才發現,應天晴已經在他的床邊守了整整一夜,正閉眼、托腮坐在床邊,眼底下的兩圈黑影子明白的告訴玉羲所有他昏過去後的實情。
玉羲狐疑地瞥了熟睡中的應天晴一眼,這才發現他的手臂似乎是為了救他而被賊人所傷,那青衣上染著的幾抹暗紅血漬讓玉羲很是心驚,不過,不是因為應天晴這個文弱書生竟有辦法救他一命,而是玉羲想起了昨天應天晴對他所說的那句話:『您要找的人就在您身邊……』
還有那個『睛』字!
雙『目』又『青』……
猜疑不定的玉羲抿著唇瓣,一臉凝重。
如果要我就這樣相信應天晴就是我所要找的那個人的話,這未免太沒道理了!只是……他救了我,我不能不報這個恩情,況且,風國宰相之位也不能一直懸著。
把唇一咬,玉羲盯著應天晴疲憊的睡顏半天,決定賭賭看!
因此,到了最後,玉羲還是硬著頭皮把應天晴帶進宮中,讓應天晴跟在他身邊,並逐步教會他許多事情,準備在適時讓應天晴接任宰相。
應天晴是個聰明人,一個月後就習慣了宮中所有大、小事,也是在那幾天日過後,玉羲覺得應天晴自他身上所學的已經是以當他的左、右手,便選定在那一天下詔,封應天晴為宰相。
繫上衣袍的帶子,玉羲將頭一垂。
沒想到我們在每日的固定相處之下,天晴竟然對我產生了感覺,現在更因為這件事而使得我們之間有點齟齬……雖然我不排斥,只是,我根本沒想過有這種可能!
玉羲傷著腦筋,儘管他為應天晴的那句話而心動,但是,現下的他極需要應天晴在他出宮的日子裡替他看管宮中所有事情,他絕不能和應天晴撕破臉,至於未來的事,再考慮吧!
因此,玉羲決定先去找應天晴談談,讓他瞭解自己的心情。
玉羲在穿好衣物後便往門外踏,應天晴昨天深夜與他發生口角後,現在應該還沒回到宰相府邸,所以他要去宰相住的宣仁殿找人。
殿上坐著兩名男子,其中一個比較年輕,一臉溫文、面露微笑的人就是宰相應天晴,他正著帶抹犀利的眼與面前的中年男子對話,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麼,中年男子最後攢起了眉頭。
滿室的火藥味四處瀰漫著,中年男子臉上的那抹怒氣,說明了他已經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給惹火了,橫眉一豎地瞪向眼前正笑得有如一隻貓般的宰相人人,殿前侍衛長忍不住腹中怒火狂飆了起來。
難不成這個小伙子以為抓到我的把柄,以它來威脅我的這個計謀一定會得逞嗎?哼!我偏不如他的意!
「你到底是放不放人?」
侍衛長雲天冷著一張方正臉龐,沉聲喝問,臉色極度不悅,但是,依然坐得悠愜的宰相可沒被他的氣勢給嚇著,僅是慵懶著臉色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才放人……」語氣不急不徐。
「你——!」咬牙。
宰相呵呵笑了,「你知道的,雲大人,如果你沒按我的吩咐去做的話……」眼兒一瞟向氣得眼紅臉面的侍衛長,揚著唇角,「那麼,你的夫人是會有危險的喔……」
聞言,雲天氣得搥桌直立,一張臉扭曲得可以。
好果不是礙於夫人在這小子手中的話,我早就一拳飛過去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怎麼皇上就沒發現他一手帶起來的應天晴是這種猙獰鬼模樣啊?皇上一定是被他欺瞞了!
忿忿不平的雲天捏緊拳頭,要不是此刻的應天晴還被一層保護罩保護著,他早撕了應天晴的真面目,並且讓皇上一刀砍了應天晴的頭。
「答不答應?雲大人?」
搖著扇子,宰相一臉微笑,可那抹笑容卻有如獅子撲兔般的可怕駭人。
雲天把一雙牙關咬得咯吱直響,卻也只得僵身把頭一點,勉為其難的屈就,「好……好吧!」忿忿瞪向應天晴一瞼得意的樣子,侍衛長滿臉屈辱,恨不得把對方的骨頭全給拆了、燒了,「我答應你,參與你的計劃就是……」
我雲天是有名的傲骨將軍,從來不吃硬,沒想到這渾小子卻讓我破了例!
應天晴瞄了雲天一眼,「這才是嘛,識時務者為俊傑!雲大將軍真是聰明,那麼……」把頭一轉,「今日你就能見到你的夫人平安回府,但是……」突然露出的微笑令雲天心頭一個驚跳,「你也曉得,我能捉你夫人一次,就能再捉她第二次,請務必遵守你的諾言……」
一聽,雲天惡狠狠的瞪住應天晴。
應天晴呵呵直笑,正想說些什麼之際卻發現殿外侍衛的呼喊聲與一道拖迤的腳步聲。
「皇上萬安!」
宰相與侍衛長的臉色雙雙一變,應天晴看雲天一聽見來人是皇上時,一個撇頭,神情不安的轉身往外走去。
「你最好快些放了我夫人!」
應天晴還是淺笑。
「安心吧!」
走出殿外,雲天在門前與皇上擦身而過前,特地停下來對著玉羲恭敬彎腰輕呼:
「皇上萬安!」
當玉羲看到他的殿前侍衛竟在宣仁殿前,不免小小訝異了一下下,不疑有他的笑著輕問:「雲愛卿,你在這兒做什麼?」
雲天抬頭望著皇上一臉的笑,一時說不出話來,使得玉羲歪首不解的瞅著他半晌,笑容緩慢消逝後才聽得雲天說:
「微臣是來與宰相大人商討……」
玉羲將唇一撇,搶了雲天未盡的話,頑皮的對著雲天擠眼弄眉,「算命嗎?宰相對這個很在行喔!」
聞言,雲天只能乾笑,心想,總不能對皇上說宰相正覬覦著他的皇位、正準備密謀奪位吧?
「那麼,時候不早了,雲將軍也該執行你的任務了。」玉羲提醒道。
「是!微臣告退。」
「嗯!」玉羲點頭頷首望著雲天轉身離開,表情微微沉思著。
雲天將軍今日的表情看來很是古怪,難道……
轉頭望了門前橫樑上掛著一塊寫有『宣仁殿』三大字的扁額一眼,玉羲立在原地發怔。
雲天的怪異行為與天晴有關?
玉羲微微抿著丹紅薄唇,沉下一張臉,轉身瞥了殿內一眼後,眸光幾縷沉著說明了他臉上的那抹表情是種懷疑,但是,玉羲托著精巧的下頷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搖晃起螓首,不願意對救他一命的恩人有任何一絲疑心,僅管他的心頭爾爬上了一抹奇異感覺。
踏著遲疑的腳步走入宣仁殿,玉羲微微抿唇,有點無措的負著手,在望見應天晴那抹坐落在殿上的身影,玉羲卻不知道他該怎麼做才能與應天晴再度談和;玉羲打理軍事和治理國家的手腕是一流的,但若遇上了感情的問題,他就像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孩子般稚嫩,像是他與已經離開風國的胞兄——玉璇一樣,他們兄弟都不擅於處理自己的感情與感受。
玉羲望著應天晴那幽然瞪住他的眸光感到赧顏,丹唇啟了又闔,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天晴……我……」抿著唇,玉羲的雙手突然互相磨挲起來,咬住唇瓣思索著腦中的字句,急得泛紅雙頰,腳步來回在殿上踩著。
當玉羲一個緩緩抬首後,這才發現殿外的兩名衛侍還在,連忙出聲斥退他們。
「你們先下去!」等兩名衛侍通通離開後,玉羲再度望向殿上已然為他避嫌動作露出一抹無聲輕笑的應天晴,忍不住一咬唇、昂高首、端出皇上架子,負氣道:「應天晴,你笑什麼?」神情很是倔傲。
應天晴沒有回答,低首笑了,那笑容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喂!」
玉羲將唇一抿,斂起微笑的他看來是真的龍顏恚怒了,那突然止話的模樣使得應天晴抬起頭來覷向他,接著起身踱至他身邊,雙手掩上門板。
玉羲不疑有他的輕佻細眉,轉身對著應天晴靠在門板上的身影低問:「剛剛……雲天將軍跟你談了什麼?」瞄了瞄應天晴那平靜無波的臉面,玉羲輕言試探著,想套出一些他沒聽見的秘事。
奈何應天晴並沒有像他的外表那般老實溫厚,他斂起眸底的算計,彷彿是披上羊皮的狼,溫煦的笑了笑,「喔!雲天將軍來問我一些事……」頓言後,應天晴清楚瞥見了玉羲不信的眼神,卻也不緊張,笑問:「倒是您啊!皇上大人……」輕言間帶著一點風暴,玉羲察覺到了,因而一愣。
將玉羲困於臂膀與門板間的應天晴,露出了一抹縹緲微笑,慢慢將臉湊近玉羲那張帶有提防意味的小臉,輕輕蠕動唇,「您現在還敢來找我?我都說了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聞言,玉羲的面容變得十分的複雜,抬眼望著應天晴眸中的痛楚飄上,雙手攀上應天晴的雙臂,握緊,「但是我……只當你是朋友,天晴……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對我……」頓言,玉羲慨然垂首、撇過頭,不去發現應天晴因他這番話再度燃起的一抹希冀。
我……並不愛天晴,因為我的心底現在只有風國。
玉羲溫潤低垂的眸光散著些許誘惑,長睫來回輕眨、丹唇微啟的誘人模樣,使得應天晴一把擒起玉羲的下頷,在驚詫的目光下吻上玉羲的柔唇,反覆吸吮一次又一次,唇舌交纏的火熱教玉羲呼息不穩的靠進應天晴的懷中。
「唔……」眼睫輕抖的玉羲因愉悅而發出一聲呻吟,而這也使得他由慾望邊緣猛然回過神來,羞赧推開應天晴,只手掩住額際,輕呼,「拜託……我不是來跟你討論這種事的……」
應天晴為玉羲的毫不在意,失望地瞅住他。
「你……為什麼這樣肯定?」失望與忿怒一湧而上,應天晴咬緊牙關。怒火隨之飛揚,克制不住的伸出雙手去握住玉羲的肩猛搖晃,激動的大喝:「為什麼?為什麼?你說一個能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玉羲皺著眉,感覺一抹麻痛自肩膀爬上頸部,直衝腦門,這樣的疼痛讓他掙扎著想甩開應天晴的箝制,並在他使力掙脫的同時,一股被質問到很莫名其妙的火氣也隨著上來。
「沒有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應天晴!」玉羲搖首,陰眼怒目瞪住應天晴,「因為我是風國的皇上!我是青龍君認同的正統統治者!」咬牙忍耐的玉羲沉著聲,他已經被應天晴給晃得眼冒金星了。
應天晴被玉羲的沉然給嚇著了,鬆開雙手,抖聲輕問:
「難道因為這樣……就要犧牲我對你的心嗎?玉羲呀玉羲……你好狠……」
玉羲隔著衣服撫著被捏痛的雙肩,蹙眉望著應天晴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心裡也不好過,不由放軟聲調。
「抱歉,我……」
應天晴見玉羲軟化了,絕色麗容帶著一抹歉疚,於是奔了過去,扶住他的肩,彷彿臨天見到一抹曙光的笑了出來,再問:「如果……如果你今日不再是風國皇上呢?是不是會接受我?」睜著雙眼等待玉羲回答的應天晴的表情真像極了街邊棄犬,並且,那種極度信任讓玉羲震愕了。
這樣的感情……我要怎麼來響應?我不知道……
眼神因為思考而暫時渙散,玉羲點著螓首,失去方寸的丹唇微微蠕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字眼來說明此刻的心情,而他點首視同同意的動作則使得應天晴一把抱緊了他,把他壓於牆而上,溫熱的唇因為感動而再度熨貼上來。
「玉羲……」
「但是……我現在還是風國皇上……天晴……」
應天晴聽著,在玉羲那張認真的絕色麗容前瞪大雙眸。
應天晴早就明白玉羲不會因為他而真的放棄風國王位,陰沉雙目的他,像是換了一個人般的獨坐於殿上,想起剛才玉羲離開之前對他所說的一番話。
玉羲坐在與應天晴相對的一張椅子上,一身風儀灑落,臉色卻帶著一抹無奈的求助,雙眸緊緊瞅著應天晴,一副視他為救星的表情。
「天晴,你是我的宰相、是風國人民所倚靠的宰相,所以,在我前往邊界處理與火奴奴國的爭端的這個期間,宮中大小事都得暫時麻煩你來處置!」希冀的眸光瞟向應天晴的沉默,玉羲見他不語,便潤了潤唇,繼續說下去,「我想,你應該會讓我無後顧之憂的吧,天晴……」
話聽至這兒,應天晴一個抬眼望向玉羲一臉的求助,沒有答話,僅以沉寂雙眸傲然盯著玉羲瞧。
被看得有點不太自在的玉羲輕輕撇過頭去,輕言:
「我是相信你的能力,我才安心把政事暫時托交給你……」
看來玉羲的心底只有風國!
看著皇上那赧然撇首的模樣、那皺眉思考的模樣,應天晴真的覺得他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噬般,那麼不自在與萬分疼痛,因為玉羲的眼底只有他統治的風國而已!
我嫉爐呀……!
暗自咬牙,天晴將雙拳握得死緊,神情卻仍舊不變,等到玉羲再度回首時,他已經偽裝成很是為難且不太原意接受命令的模樣。
難道天晴還是不願意幫我嗎?我是信不過週遭人,但是天晴不一樣,我跟他相處了起碼二年多,已然深知他的為人,如果他現在不肯幫我,那麼,這趟微服便不能成行。
「天晴……」
應天晴依然是那副冷漠樣,沒辦法,玉羲只有咬唇、瞪眼,眸光犀利的對住應天晴的,在他那張無情緒的面龐下緩言、沉聲道:
「這是我的密令!應天晴聽命——」
一呼出聲,玉羲讓應天晴猛然瞠大雙眼,不敢置信玉羲竟然當場打破自己許下的要『我們私底下是朋友』的這個諾言,公然拿出皇帝架子來命令他,因而氣得咬緊牙關,緩慢在玉羲帶有歉疚的眸光下站起身來,「……是,皇、帝、陛、下」目光藏著憤怒。
「對不起,天晴……」先是軟言安撫的玉羲突然間又變了個臉色,斂起歉然表情的他望著應天晴在他面前緩緩折身,「朕命令你……代我暫時管理風國直到我微服回宮來為止……」肅然的語氣迴盪在冰冷的室內。
抬眸,應天晴的眸底帶著一抹責備與怨怪,玉羲發覺之後也只是撇頭不願看見,在應天晴帶著忿忿不平的眼光底下起身,一個人淡淡踱出殿外。
別怪我,天晴……我都是為了大局著想,因為璇兒在離開風國前就已經把風國的未來托付給我了!
黯著臉龐,玉羲踏著迤邐步伐、踩著一地落葉黯然離去。
殿內,應天晴在玉羲離開宣仁殿、看不見他的背影之後,臉色凝結般走向前,輕輕闔上門板,不多時後便自門板裡頭傳出一陣摔、踢東西的巨大聲響……
*
隔日,陰冷的天際飛過幾隻鳥兒,冷風刮過身畔,滿室涼意泛滿全身,應天晴忍不住顫身一個人獨坐在宣仁殿上,幾盞落地燭火將殿裡、外照得燈火通明。
他正在等待著某人。
時間就在應天晴的無言與一室冷清、沉默間悄悄流逝,不多時,宣仁殿外走進一個高大的壯碩身影,腰間繫了把寶劍,步履踏實的朝著宣仁殿走進門,而他正是風國皇室的禁宮侍衛長——雲天。
應天晴遠遠就發現雲天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忍不住唇角泛出一抹笑意,待雲天走進門、反手闔上門板之後,那張方正臉龐更是不掩萬分嫌惡的對上應天晴那張燦爛笑容。
「有什麼事就快說!我可不想在這裡待太久,給人什麼聯想!」
望著氣忿坐上椅子裡的雲天,應天晴斂住笑,「雲天將軍真是言重了!這並非是種聯想,而是如假包換的事實啊!」抬眼瞄了雲天因為話中的涵意而黑了半張臉色的吃鱉表情,應天晴暗笑。
「你——!」氣不過被應天晴那無禮的言詞給侮蔑,雲天漲紅臉,把眼一瞪。
呵呵掩笑的應天晴沒有接話,只是一忍笑,終於,他曉得玉羲老愛在別人的口頭上佔便宜的心態了。
斂住笑容,回過神來的應天晴,忙不迭的啟口:
「我想請雲天將軍派人保護已經離宮的皇上,然後再把他的動向告訴我……」
原來應天晴是要說這檔事啊!
雲天一撇嘴,大剌剌道:「你放心!我早派人跟著皇上馬後去了!」抬眼瞥了一下應天晴,狐疑,「你不是一直想要奪取皇位?那麼……皇上的生死又與你何干?宰相大人?」
聞言,應天晴但笑不語。
雲天望著應天晴直皺眉,「我是不曉得你們文人的腦袋裡頭在想些什麼啦,但是好歹現在我們是坐同一條船上的人,難道這點還怕我這個大老粗知道嗎?」
應滅晴抿唇望了雲天好一會兒才抬首瞪住他。
「你不必知道這麼多!雲將軍……」
雲天一愣,攏起粗眉,抓頭,「我是不知道你跟皇上又怎麼了,但是我一直不太相信你會背叛那個人……」眸光精銳的瞪向心虛撇過頭去的應天晴,半晌之後再收回,「你一向是忠心耿耿的不是嗎?宰相……」頓言,「再說,皇上待你也不薄,你根本沒理由策劃奪位之事。」
應天晴眉尖一蹙,眼神茫然,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但是要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就必須跨越「皇位」這個藩籬,他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後果是人神共棄,但是他只要求一件事情。
抬眸覷向雲天,應天晴為此繼續武裝自己,眸底恢復些許精銳光點,緩言:「總而言之,雲天將軍,你只要遵照我的命令去做,我保證不會傷害你與你的妻子一根毫毛……」眼底銳芒一放,應天晴的威脅教雲天回以一個瞪眸。
沉默瞠目的雲天,在過了不久之後便自椅子上起身,「不可理喻!」然後氣忿拂袖而去。
殿內的應天晴陰著一張臉,沉著的眼神訴說著他的堅持!
我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