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破舊的門裡還有一道門,上等的木料,光澤的顏色,一看就知道新做不久,是一扇十分結實的門。而往內看去,只見屋裡光潔如新,原本臆想的灰塵破爛全然沒有,上好的毛毯鋪滿一地,看起來暖意十足。中間放著一張琴桌,一把飄著暗香的古琴端放其中,看來價值菲輕,而旁邊軟榻略顯凌亂,顏色素雅的被料在斜射進門的陽光下反射著光芒,一看便知道這被料定是江南出色的綢緞,即便大富之家的自己也難用得上這麼好的用品,這銀髮男子分明是富可敵國的人物。
但搜索了腦裡全部印象,還是難找半人能與眼前男子有半分相符,難不這成寒星隨真的是神仙人物??元尚罄一時被這意想不到的景物嚇住,任由那扇破門在眼前合上,也沒絲毫反應。
「公子?公子……公子!回神啦!」元謙努力搖醒呆立一旁的元尚罄,發現由昨天開始,公子身上的靈敏機智全然消失,一定是這妖怪害的,他回家一定要稟報老爺,帶人來把這禍害除了!
只是這妖怪長得真不是普通的美啊!
「元謙,你喊個什麼勁?去,把這些雜物拉回家裡頭,我在這裡溜躂溜躂,傍晚就會回去了!」元尚罄回神一手捏住元謙把他推向家裡的方向,還沒等元謙完全反應過來,他已經把元謙塞進小馬車上,一拍馬屁股,把元謙趕走了。
「少爺……少爺你要早點回去啊!」元謙只來得及回頭大聲喊著,馬車已經快速出了元尚罄視線所及的範圍,輕歎一聲,終於解決掉一個小監視者了。
倚在破舊的房子旁,元尚罄靜靜地呆著,其實他心裡明白自己的反常,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從不會關心陌生人的衣食住行,人各有命,富貴由天,沒本事自當做個常人,庸碌一生便可,又怎能與日月爭輝,一朝飛黃騰達呢!
但這人不同,昨夜看他,一身落泊滿身冰霜,心裡翻騰猜想他定是受到不屈之事,落在荒野行避難之實,可如今看他屋裡件件珍寶,神態淡然視人無物,這又分明是高高在上深受別人侍奉的姿態,這寒星隨到底是個怎樣的謎呢!
猜謎高手的自己是否能看破這陣陣的迷霧,真正地看到那清澈無情眼中的陣陣激流!
緊握了一下拳頭,元尚罄明白他人生的第二件大事,已然出現!目標直指這神秘男子——寒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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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思潮中,不知何時,身旁竟有淡淡的琴聲隱約可聞,在無邊曠野間輕輕徘徊著,猶如失去伴侶的候鳥在啼鳴,在呼喚著那失去的半身……
悲哀,淒酸……不知不覺間,元尚罄完全被琴音所惑,淚水黯然流下,心中緒亂不堪,心臟似乎快要破胸而出,半跪於地緊緊摀住胸口,那悲鳴卻在此時突然一轉,成了戎馬相爭的激烈,手指不由被牽引而動,十幾年來所修的琴技在這天音中顯得多麼渺少,這猶如用心音彈奏的曲子,讓人心氣翻湧,最後只能將心頭鬱結的血氣噴出,人才稍稍清醒了點!
好可怕的琴音,好可怕的琴技!元尚罄緊抓衣襟,一手扶著門板而立,無力地拍打著門,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幹些什麼了,他腦裡只有剛剛所看到的那把放置在這門裡的木琴,那琴音會是寒星隨這樣冷冽的人所彈奏的嗎?
「再不走,你就不會只是噴一口血如此簡單!我會直接要了你條小命,你沒內力防身,受不了我所彈的琴音,及早離開,你的命還能保得住!」淡然的聲響止住了拍打的動作,元尚罄握了握拳,心裡的傲氣反而在這時候升起。
「不!我一定要看到你!我要親眼看到你彈琴!我要親眼辨明你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即使口裡鮮血開始慢慢滲出,元尚罄仍是頑強地依在門旁,無力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門,時辰過了多久他不知道,直至夕陽沉沒,夜幕降臨,天上出現了無數繁星,他才終於失去了力氣,斜斜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可手仍扶著門邊一角,不肯放棄!
就在元尚罄倒落閉上雙眼之時,一隻手在最後那剎那拉住了下墜的身子,看著眼前眉宇間儘是固執的少年,寒星隨腦裡閃過一幕幕急如閃電的畫面,他抓不住畫面裡的人,卻明白那人對他極為重要,而那人也曾經像這樣固執地不肯認輸,直至倒落雪地!
單手一用力,把少年橫抱胸前,寒星隨透著這張俊秀中仍帶著稚氣的臉,眼睛似乎能捕捉到某個模糊的輪廓。
那人……也是一個少年!他也曾這樣抱起他,然後……
腦裡一陣劇痛襲來,那股疼意差點讓寒星隨把手裡的元尚罄飛出,努力聚集精神硬把疼痛壓下,他知道,如果沒辦法克服這疼痛,他永遠也找不到那顆失落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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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頭,位於郊外的元府一片寂靜,除了府中一處角落外,其餘房子已經熄火入睡,只有那處元府重地的書房,仍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透窗看去,只見坐在書房中央的正是元府最令人自豪的前丞相元明顏,一掃這幾日睡臥的病態,他精神抖擻,兩手激顫,像是為了什麼而激動,身旁的兒子元承琮也露出一絲笑容,對著前方不斷地說著話,看來這房裡除了這爺倆還有第三者存在!
「二皇子,您終於來了,真想不到老臣在有生之年還能再見您一面啊!」老淚縱橫的元明顏說著,在二皇子帶來的侍衛一陣治療下,一直無法發音的他總算找回了自己的嗓音。
老天有眼啊!他終於看到碧龍朝的一線光明了!
「元丞相,這次我冒險前來就是想明白現今朝庭情形,皇兄他……」依舊一派溫和,二皇子璨冀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旁邊分別坐著元明顏與一身穿藍衣、眉目俊朗的公子,樣子煞是陌生。
「皇上啊!一言難盡,雖然老臣已無力過問朝事,但也有耳語傳來,這些個天,皇上與鎮國公大肆更換先皇精心挑選的人才,不斷讓庸俗無能的人挑任重大官職,管理國庫、軍機等重事一併落在小人手裡,老臣是看著心痛啊!」
「放心吧,元丞相,我想皇兄還不至愚昧到敗送我家皇朝的!」雖是安慰,由璨冀口中說來,真誠無比,淡淡的自信笑容讓人信服於他話下。
「二皇子,這皇朝本該是你的啊!」嗚咽一聲,想到先皇的無端病逝,二皇子流落民間不知所向的傳言,元丞相又豈會不知這是當今皇上有著重大的嫌棄,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原以為大皇子登基後會有所轉變,結果……
「放心,元丞相,如果皇兄有些什麼地方做錯了!我這做皇弟的絕不會袖手旁觀!」
「那二皇子你不打算……」
「打算什麼?這次我回來只是探探故人,外面的天地還有許多我沒有探訪到的地方,我還要一一去查看呢!」璨冀笑得開懷,似乎並沒有臆想到元丞相話裡的暗示,他一拍身旁坐著的青年:「唐瀾,好生幫元丞相治治身子,可別遜了你這神醫徒弟之名啊!」
「這個當然!區區調理身子,又怎麼難得到我!」唐瀾自信十足地點頭,討來筆墨龍風飛舞地寫下藥方。
「按照這個方子,服用幾回,包管丞相福體安康啊!」
接過方子,元明顏雙手顫著,『神醫』,這唐瀾是『神醫』之徒,這碧龍朝有救啊!
低頭看了一下藥方,老眼頻頻灑淚,這方子不正是當年『月監國』為自己所開的方子嗎?
「聽說元家出了一位奇才,大有與我好友宇文凌烈一較長短之勢,元家當真是人才備出不窮啊!」璨冀站起來拍拍元丞相的肩,「這國家,就要先靠丞相幫忙鎮住了!」
「臣明白,臣一定守著龍朝根基!只是提到宇文公子,老臣這才想起,宇文公子與平王似乎……」
「他們,過得比我還愜意,不用擔心他們!時候也不早了,有了這藥方,我相信丞相也能睡個安穩,我們就不便再打擾了!」璨冀一手打斷元明顏的話,唐瀾靜心聽了一會,向他搖搖頭,他才低聲附在元膽顏耳邊說下去。
「朝中丞相雖已沒了職位,但影響力還在,一些外圍的東西就要勞煩丞相幫忙了!凌烈今晚也跟平王去探防一些故人,往後,這皇朝還要靠著你們呢!」
「臣明白!我會安排好人手,把宮中的消息偷偷帶出來的!只是臣不知道二皇子蹤跡……」
「有什麼消息放到城郊的城隍廟裡,自然有人幫轉達給我們的!」
抬起頭,璨冀拍拍這一代老臣的肩,他還要再擔一陣子重擔啊!」
「臣要向二皇子懺悔,當初平王他……」
「我知道,你是不想看到國家大亂,所以拒絕平王的意見,平王心裡也懂這是你的一番好意,所以特地護送我親自來見你,把話好好地說個明白!這事別放在心上了,好好養病吧!」
璨冀戴上竹笠,與唐瀾大步出門,元承琮追上想相送,卻見唐瀾一手抱起璨冀,兩人飛過高牆,轉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父親!二皇子他……」
「當初真不該以為大皇子也能管理好皇朝而拒絕平王的提議,想來平王說得好,他讓不少有志之士都低頭掩埋鋒芒,即使皇上有意想找出支持二皇子的大臣也沒那麼容易,二皇子也能保存些實力!只有你的爹我自認沒人敢動,一味強出頭,哎,結果苦了你們!也苦了尚罄!」
「沒什麼好苦的,尚罄年紀還小,大把功名等著他,一時的失意又何妨!」扶著老父慢慢步入房中,元承琮這才想起,今日好像沒怎麼看過元尚罄出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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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烈!你看前面似乎有條人影正向元府而去!而且身法似乎異常快捷,我們是不是要去探一下!看是不是鎮國公等人派來的暗樁!」雋霖手握著寶劍,與宇文凌烈由探訪的一家大院奔出,可沒走上幾步,就被一條黑影奪去注意,在這夜半時分,實在讓人懷疑。
「我上去看看,你還是先回客棧看看璨冀有沒有安全回去!這裡有我就行了,我怕……」
一身黑衣的宇文凌烈握了握手中血劍,在一輪明月下,血劍顯得有些淡綠,更顯詭異。
「自己小心!」雋霖也不多說,宇文凌烈的實力他放心,兩人就此別過,宇文凌烈追著黑影而去,雋霖直奔客棧方面,畢竟這裡是敵人的據點,他們要多加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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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追著前方的黑影,宇文凌烈在幾個起伏後已經緊緊盯住那還在亂轉的身影,見他略略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查看左右有沒人影,然後就飛身進入位於這城郊的元府當中,看來這是一個挺熟悉元府形勢的人。
略微提氣躍至元府屋頂,宇文凌烈看著黑影偷進書房鬼祟一番,然後又飛出元府疾向郊外的樹林而去,看來,這人是偷得什麼東西了。
一路追去,卻見此人拐了好幾個彎後來到一處溪泉,剛到就雙手合拍三下,一棵大樹下也回應了三下掌聲,那人立刻奔過去,兩人就在樹下密談起來。
「……對,就是這些,那老鬼藏得密實,我天天去翻一轉,好不容易才發現那個地方的!」
「主人見了一定喜歡,這些全是那是那老鬼安排在朝裡的人手,再加上居然有皇宮的秘道圖,這回我們得有重賞了!」看來是接應另一人也不禁擦擦口中興奮而噴出的口水,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能向主人顯慇勤,這不,得趕快送去!
「我繼續在城裡溜躂看有什麼詭異動靜!要不是這幾天半夜來探望那老鬼丞相的人多,我也真找不到他藏東西的地方呢!我已經把這幾天暗夜裡探視老鬼的名單全記上了!到時再看看有什麼漏網之魚沒有?」
「不過三號,你來得也真慢!是不是又用鬼混了?看你一身酒氣!下次再這樣,我就報告上頭……」等在樹下那人一陣嘮叨換來低低的陪笑聲,兩人似乎準備要散去了。
「站住!」宇文凌烈哪能讓他們就這樣離開,若不是他碰巧撞見這檔事,那元丞相跟那些忠心耿耿要幫助璨冀的人豈不都要身首異處!
「誰?是誰敢偷聽?」一副悠閒的兩人立刻拿出身上武器,四處張望著,一路以來他們根本察覺不了身旁有人在,這出聲的到底是人是鬼?聽說前不遠就有座山墳了,難道?
「今日撞著了我,你們也算是歹命了!」宇文凌烈由暗處慢慢步出,一身黑衣,手裡隱隱發著綠意的寶劍,讓兩人幾乎以為是黑夜的鬼魅做祟。
「你是人是鬼?」一陣冷風吹來,讓兩人身上的雞皮疙瘩全浮起,看著越步越近,滿身殺意的宇文凌烈,兩人對望一眼,「你是人!」
「當然,不過再不久,你們就是鬼了!」血劍隱隱發出鈴聲,隨著一聲暴漲,血劍已經出鞘,就在兩人驚覺喊到『你是血嘯狂凌』時,喉嚨已經一涼,血液噴射而出,眼睛睜得老大都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只知道他們已經……死了!
「沒用的東西!就只有輕功了得!看來鎮國公很會適才而用嘛,只可惜遇上了我!」拍拍身上染到的血液,宇文凌烈一臉厭惡,探手進兩人懷裡搜了一下,把懷裡所有的東西都掏了出來,除去一些紙張外,還有銀子火石之類的小東西,最後宇文凌烈挑起一個令牌,眼睛轉了又轉。
這令牌似乎有些古怪!漆黑的質地看不出是什麼做的,可是入手冰冷,隱隱有種氣流流動,似乎是生物一般的感覺!
「不管了,先回去再找唐瀾他們看看,或許他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一手抬起兩具屍體,宇文凌烈快速奔至城郊的亂葬崗,義莊裡沒人領的屍體都埋在此處,想必也沒什麼人來這裡的,剛好是藏屍之處!
費心挖了一坑埋好兩人,宇文凌烈厭惡的看著滿身的血跡跟泥土,這樣子回去不嚇壞璨冀他們才怪,而且半夜裡叫店家打水一定會被懷疑,這樣子……
思考再三,宇文凌烈再看看四周冷叟叟的空氣,這半夜晨分,最是寒冷,應該沒人出來了,他記得再往上的林子裡有條小溪,就將就一下到那裡沖洗吧!
下了決定,宇文凌烈飛身而去,幾個縱身已經來到小溪前,脫下衣服在溪邊沖洗了一下,再掛在樹梢上風乾。可一轉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飄散而來,這分明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宇文凌烈歎息一聲,看來想不下水也不行了。
把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血劍放在溪邊石頭上以防萬一,宇文凌烈慢慢涉入溪水裡,先為那寒意打了個顫,這才快速沖洗起身子來,在江湖闖蕩的日子裡,這些風餐露宿的苦早就嘗過,現在這冷冷的一溪水並不放在他眼裡。可是不知為何,
心裡今夜總隱隱起著波瀾,有點痛有點緊,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是胸口鬱悶得緊,可正事要緊,為了不讓他人看出自己的不對勁,宇文凌烈裝著若無其事,只有在現在,這無人的時分,他才緩緩舒出一口悶氣,暗歎一聲。
「不知不覺,已有三月,就不知道他的狀況可好?」默默嘮念著,宇文凌烈把頭埋向溪水裡,感覺那生生的流動,緩緩而過的水流似乎在撫慰著他,人也覺得清醒得多,伏在溪裡,宇文凌烈盡情的放鬆著,也只有這刻,他才能完完全全不在乎任何事,只想著一個人,只念著一個人!
時間在靜緩的溜走著,夜色雖然慢慢變透明,可霧氣更重,由遠處山上飄散而來的濃霧讓空氣變得稠密,宇文凌烈難受地跳起來,坐在溪水中,這溪水是由遠遠的山頭那邊大潭裡流過來的,水並不算淺,幾有半人深,他就這樣坐著,濃霧浮在半空,竟能岌岌掩住他的身影,在夜色裡,想發現溪裡有人,難上加難!
真是的!這樣坐下去,水都變暖了!好一會,宇文凌烈才站起來,該回客棧了,不然璨冀不擔心死才怪!
起水上岸,宇文凌烈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壓在衣服上的血劍不知何時已經失蹤,溪石上就只有整齊的衣服,抓起外衣迅速著裝,宇文凌烈還沒來得及繫上腰帶,一件利器就抵著他的腰,那滲入骨裡的鋒利讓宇文凌烈一窒,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是誰?竟敢偷拿了『血嘯狂鈴』?」帶著質問的話意依然沒有半點音律起伏,冷冰冰的,就如來者身上所散發的寒意,熟得讓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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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不住全身的顫抖,血液像全湧上頭頂一般,讓耳朵一片轟鳴,良久都無法思考,宇文凌烈就這樣直直站著,一聲不哼地站著。
「說!你到底是何人?雪山之顛並不是那麼容易上去的,你到底由哪裡盜取這把寶劍?」寒星隨看著被血劍抵住卻仍一聲不吭的男人,月光灑在密緻的蜜色肌膚上,在溪水的折射下閃著粼粼亮光,腦裡竟有種莫名的感覺,讓他想伸手觸摸一下感受一下那身肌膚。
瘋了!自己是傻了不成?一甩頭重新掌回思緒,可就在這分神的剎那,宇文凌烈身形一縮,竟如泥鰍一般閃了開去,再抓已是遲一步,無法制人。
虎瞪著眼前急速穿起衣服的宇文凌烈,寒星隨無意上前抓人,只是一手握劍,等待那人把衣服整理好,心裡完全沒有平日心裡常湧起的浮燥,似乎等待這個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一直在想我們如果能見面,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卻沒料到你居然把我給忘了!我該賞你一拳嗎?」
整身以對,宇文凌烈神情鎮定,話意雲淡風輕,似乎這只是老朋友之間的對話,抱怨著對方的忘卻,可是誰又知道就在這話背後,宇文凌烈雙手已經絞得死緊,手指已經隱隱泛白了。
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寒星隨……把他忘了!他居然把自己忘了!!
「你認識我?」雖是疑問,寒星隨心裡卻確定,這人,與自己的以前絕對有莫大的關係!『血嘯狂鈴』在自己手裡沒有了靈性,手裡傳來隱隱地嘯吟,似乎在掙扎著要回真正主人身邊。
這不是月洛的劍嗎?難道連有著月洛半身血緣的他也無法操縱此劍嗎?
「當然!把血劍還我!我才是它的主人!」深呼吸一下,宇文凌烈聲音鎮定如常,寒星隨能這麼冷漠,他也能!敢忘了自己?他倒要看看這冷冰的心還有沒有藏著對自己的半分深情!這人難道就只會記著那個『月洛』?
「我沒見過你!月洛也沒有跟我談起過你的存在!我一直以為『血嘯狂鈴』是放在雪山之顛的!」困惑地皺著眉,不知道為何,他相當不悅眼前男子與他隔開的屏障,那語氣那距離,都讓他心裡像被什麼堵著似的,讓他恨不得狠狠捶碎心中的奇異。
「寒……」細若無聲地低喊了一聲,宇文凌烈突然走向前接過他手裡的劍,手指輕輕抹平眉宇間不覺擾起的皺折,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寒星隨相當情緒化的一面,有點孩子氣的鬱悶,或許這次失憶對寒星隨是一件好事!
「那你記得什麼了?月洛又跟你說了什麼?」
「……」看著越來越近的宇文凌烈,寒星隨抓下那只在臉上遊走的手,緊緊地握住,似乎想證實些什麼又想得到些什麼,「我什麼都忘了,我只知道我睜眼第一刻,看到的就是女子告訴我,她叫做月洛!」
「可是你知道血劍的存在!月洛不會主動告訴你,它的存在的!」
敏銳地立刻發現不妥,宇文凌烈睜大雙眼看著寒星隨,既然他連月洛也忘了,為什麼他會知道血劍呢?如果月洛跟他說了血劍的事情,他又為什麼不知道這劍是他給自己的呢?而且他不相信月洛會主動告訴寒星隨自己的一切事情,包括『血嘯狂鈴』這把與自己惜惜相關的劍!
「我只知道有一把劍叫做『血嘯狂凌』!問月洛,月洛告訴我,劍!在雪山之顛!」也不知道為什麼,只一睜眼,看到紅色的東西,他腦裡立刻就浮現這四個字,似乎他已經注意這四個字很久很久了,久得心都在圍著這四個字在動。所以迫不及待地問了,可惜月洛告訴自己劍在雪山之顛,而忘卻一切的自己連武藝也要重新想起,根本沒這個力氣爬上那高峰去觀望血劍!
『血嘯狂凌』這四個字感覺真的很不同!寒星隨慢慢默念著,心裡如被火烤般溫暖,臉上的表情越發柔和起來,不知為何,他想跟眼前這個人分享這種溫暖,嘴唇蠕動著,心裡話差點脫口而出,可下一瞬,寒星隨臉上又再次恢復冷淡,今天他與這個人已經說了太多話,自下山以來,他所有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今晚的多!
這人,對自己的影響好大!
「為什麼不笑呢?你剛剛的表情好美……」被那溫和的表情完全迷惑住,宇文凌烈也沒理會寒星隨剛剛那百折千回的念頭,失控地伸手摟緊寒星隨的腰,他想把這個刻到骨裡去的情人抱個滿懷好感應他真實的存在!
手才碰到衣服,頸邊就一陣寒意襲來,涼冰冰的手不知何時竟牢牢抓住了他的脖子:「我討厭別人對我影響太大!更討厭別人胡亂親近我身!」
「你是在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你自己聽?而且,你捨得下手嗎?」沒有掙扎,宇文凌烈笑著,似乎咬定寒星隨無法再用力半分,他的手仍是緊緊摟住那失去近一年的溫暖軀體,天知道,他有多懷念現在這種感覺!牢牢地,他恨不得就這樣抱著寒星隨一生一世!
「你……」說不出聲,寒星隨試圖催力到手,可是手就是軟綿綿地,只搭在宇文凌烈的頸邊,用不上力氣來。
「寒星隨,你捨不得,你永遠也捨不得傷害我的!」一看便知道寒星隨的掙扎,宇文凌烈歡心地笑著,堅定的聲音似乎在說明些什麼,也似乎在暗示些什麼,寒星隨聽得不由有些失神,這人跟自己應該有著莫大的關係吧……
張口詢問,可喉頭還沒哼出半聲,一陣強風便突然襲來,綻起溪邊冰冷的水花,捲起郊外細細的沙土,不及防備的他被一陣細沙蒙面,只一下,手裡已經失去了脖子的脈動及溫暖,腰身也沒了那只讓人依戀的大手。
「想起我……想起我你就能得到答案了……」躍動的聲響慢慢消失在黑霧中,寒星隨知道先前就在他懷裡的人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一個淡淡的餘溫給他,還有一個有關他過去的謎團,他跟自己……
關係會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