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條吊橋,往前再走,要不了多久就到朱雀的地方了。」臨站在吊橋的這頭,遙望吊橋那頭,低語著。
雪方歇,吊橋上垂著一串串的冰珠,還有尚未融化的余雪覆於上頭,吊橋至中段早已被一大片霧氳壓著,一絲風也無的天氣卻無端端地覺得寒冷,讓人不由打著寒顫,也讓人感覺前方那教白霧繚繞的吊橋另一端有著莫大的壓迫感襲來。
「沒想到朱雀的居處竟會如此寒冷。」苻聿珩的手自雪絨綿織內裡的披風伸出,原本還稱得上暖的手,立時因感受到四周冰寒的空氣而有結凍之嫌,他一抖,將手縮回了披風裡,勉強維持著體溫。
「朱雀一生身受昧火之苦,若不居於這種地方,只怕近他身之人、物,盡皆燃毀,那並不是朱雀樂見的。」臨背上的柳隨風要臨屈膝好讓他下地,他小心踩踏著步伐,走近吊橋頭,臨一見,不由喚著:
「主子,當心。」
柳隨風回首一笑,「這吊橋我走過無數回,即便現下目不能視,也能確實知曉它的位置,你跟苻兄弟在這裡等著。」
苻聿珩聞言不由得對柳隨風投以驚奇的目光,低聲問臨:「柳兄弟不是……人類麼?」
「他是。」恢復人身的臨一雙眼全放在柳隨風身上,注意著他的動向,深怕他被石子還是樹根給-倒。
「那……」苻聿珩向來不喜探人隱私,但柳隨風的身份與他同臨之間的相處,總透露著些許怪異,讓他不由得去注目。
有時柳隨風壓根不似個瞎眼之人,有時臨又不像潛心服待柳隨風似的,這對主僕相處的模式,倒讓苻聿珩著實想念起與湛潯共處的那些年。
「主子身子是人類,靈魂卻不是。」臨眼見柳隨風恍然無覺地朝吊橋附近的一顆大石走去,眼看就要撞上,不禁出聲:「主子!」
柳隨風聞言,停下腳步,臨同時也飛奔至他身邊,將他拉離那只差一小步就撞上的大石。「還是讓我領著您走,您報路吧?」
「你還是一樣,總放不下心。」柳隨風伸出手讓臨握著,兩人的手一交握,似乎有什麼苻聿珩看不見的詭異氣氛散開。
這不是他該想的,他現在也沒多餘心力去理會其他事。苻聿珩別開眼,將視線放在吊橋上,隱約覺得吊橋那頭似乎多了什麼方才未曾覺查的東西,正自探看,耳邊即傳來柳隨風的呼喚。
「苻兄弟,快來,吊橋開了。」
「哦。」苻聿珩不再多想,跟上他們兩人,來到吊橋頭,卻只見原本教冰雪冰封的吊橋在柳隨風的手覆上繩索後,竟逕自著了火,不久,整座吊橋教柳隨風放的火給燒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座堅固無比,冰雕的橋。「這……」
冰橋一出現,四周的氣溫似乎更低了些,苻聿珩吐出的氣在鼻尖凝結成白霧,有些承受不住地拉緊披風。
「橋滑,你跟著我的腳步走。」柳隨風對苻聿珩說,他在臨的引領之下,緩步踏上冰橋,只見被柳隨風踏過的冰面,竟融成了個腳印的凹陷。
苻聿珩沒時間遲疑,他一凝心神,踩著柳隨風的腳印,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們兩人,緩緩地過橋。
好不容易過了那忒長的冰橋,橋的這頭竟自是另一番光景,與他們走來的那一頭相異的雪景,這頭反而是一片青蔥鬱綠,但溫度卻是比方才更低了些。
苻聿珩前腳才踏上土地,後腳還黏在冰橋上,冰橋卻已傳來斷裂的聲音,他微失重心,但終究是及時躍開,著地之時,方纔還見的冰橋,老早成塊疊疊層層地墜入那無底深谷中,久久不聞落地的聲響。
苻聿珩霎時出了神,這冰橋碎落的景象觸動他心底某個角落的恐懼,他一直隱忍不發的懼然,假若他救不了湛潯,該如何是好?假使這一切都不如他所策劃預期的,那該怎麼辦?苻聿珩深吸口氣,不想自己打擊自己,他應該心懷希望,相信湛潯一定會回到他身邊才是,哪怕他元靈俱滅,只要湛潯平安,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苻兄弟,快來。」臨一手拉著柳隨風炙熱不已的手,一手拉著苻聿珩冰冷不已的手,往那陡峻的山壁跑去,逕往山頭奔去。
不消多時,他們已站於山巔。
處於山巔,苻聿珩頓時感覺一股由內而生的寒意向外擴散,與外頭的冰冷漸漸融合,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由內而外,由外而內凍結了起來。
「苻兄弟,朱雀就在裡頭。」
苻聿珩勉強集中精神,往柳隨風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四周叢山峻嶺,將中間的一塊碗盆形狀的地給圍起來,這塊地雜草叢生,居中至低之處有個淤塞湖,湖面清澈如鏡,倒映著藍天白雲綠地,但若細觀,可於玄黑的湖心發現一抹忽現忽隱的紅光。
「朱雀只有一隻?」苻聿珩望著那忽明忽暗的紅光,莫名地覺得燥熱。「我一直以為朱雀是一大群。」
「嚴格說來也算是一大群,只是朱雀是不會死的,九世方會浴火重生一次,屆時又是新的一番氣象。」臨化回原身,「苻兄弟,麻煩你將我家主子扶上我的背,你也一道上來。」
「為什麼?」苻聿珩聞言,扶助柳隨風的手頓了下,隨即感到自柳隨風的手心傳來的高溫溫暖了他因傷而冰冷的身軀,讓他倍感暖馨,一抬頭,又見柳隨風瞇著眼朝他直笑,他也不自覺地回以一笑,但一細想,又覺柳隨風的體溫似乎不似平常人,透著詭異的高熱。
「你不是要找朱雀?」臨久久未感到背上熟悉的重量,因而回頭看他們。
「是啊……」
「那還不上來由我帶你們下去?」臨的眸光落至柳隨風身上,微黯,待柳隨風與苻聿珩兩人皆坐上他的背,他方打起精神,低道:「捉穩了,苻兄弟,我家主子就交給你保護了。」
「嘎?」苻聿珩還不甚瞭解臨話裡的意思,柳隨風即笑道:
「臨就是愛操心……不過我的確需要你來幫我一把。」
「什麼意思?」
柳隨風握住了他的手,舒適地歎了口氣,「幫助我冷卻我體內的昧火。」
苻聿珩睜大了眼,直瞪著柳隨風說不出半個字,這當口,臨已加速飛奔,一躍入湖,湖內的高溫是苻聿珩生平僅見。臨張開了保護網,護他們周全,但苻聿珩仍能感受到湖裡的溫度直透過保護網襲向他們,尤其是柳隨風。
柳隨風就像顆大磁石,不斷地凝聚熱度,而他握苻聿珩的力道也愈來愈大,苻聿珩體內的冰冷卻因此而獲得平衡,使他感受到近日來最是舒暢的時候。
只是柳隨風的表情跟著他們愈靠近湖心,愈顯痛苦扭曲。
「柳兄弟,你還好吧?」
「嗯……」柳隨風試圖給苻聿珩一個笑,自咬緊的牙關逸出一聲回應。
「主子,您再忍忍,我們快到了。」臨似乎明白柳隨風強忍的痛苦,加快了腳步。
不一會兒,他們已穿越那炙人的湖水,通過那晦暗與紅光的交界,奇異地,一通過兩者的界線,原本感受到的熱度漸漸褪去,而柳隨風的體溫似乎也跟著調節,回復到原本的溫暖不燙人,至於苻聿珩,則感覺到為寒氣所苦的身體,不再那麼難受了。
原以為的紅色光芒,不過是錯覺,他們身處於一個被巧妙切割的地方,再行至不遠處隱隱仍有紅光一明一滅地閃著,而身後則是滾燙的湖水。
『……九尾……還有臨……你們……還來幹什麼?』斷續不明的聲音忽地自四面八方傳來。
臨緊張地將柳隨風與苻聿珩護於身後。
柳隨風則拍拍臨的手,仰著頭說道:「折旋,我們帶一個人來見你,你能否現身?」
四周陷入了一股奇異的沉寂,就在苻聿珩以為柳隨風口中的「折旋」其實並不存在時,一抹幽幽的藍影自紅光中閃現,爾後隨著藍影愈飛愈近,他也瞧見了那不是影子,而是一隻有著美麗藍羽大鳥,大鳥長得很像朱雀,但與傳說中描述的朱雀又不盡相似。
藍色大鳥於空中一個盤旋,最後選擇於離他們不遠處落地,著地的同時,大鳥也幻化為人形,只尾巴曳地的藍羽未隨著變成人形而隱起。
她……又或著該稱他,容貌絕麗,分不出是男是女,臉的半邊被繁麗的藍色圖騰佔據,他緊合著眼眸,姿態輕盈奪目。
苻聿珩覺得這樣的生物太過美麗,美麗到沒有文字能加以形容,反而覺得難以親近,正如他乍見臨時覺得臨是美麗又慈悲溫柔的生物,但也同樣有著難以親近的感覺。
他心中有一種強烈到無法以筆墨形容的感覺,只能感歎著:原來……這便是神族……
☆
湛潯被推入一個大廳,他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趴在冰地上,冰地的寒氣凍昏了他,不知過了多久,忽地冰水就這麼淋頭而下,湛潯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原本呆滯渙散的眸,也不由得縮成一條縫,他眼前的景物時明時暗,搖來晃去,有那麼一下子,他以為是他在晃,好一會兒他才看清造就眼前明明滅滅、東搖西晃的原凶是頭頂那盞不知是何物品製成的照明物。
與他們時常用的油燈火燭不同,似乎本來就發著光,但隨著人影在他跟前走來走去,它的光芒在湛潯眼裡也跟著一會兒亮著,一會兒又黯淡了。
他看見這是一個廣闊的大廳,廳的另一頭有個寶座,上頭坐了只穿著黑色戰甲的黑龍,那只黑龍的金眸冰冷無比,是他見過最無情的眼眸。
兀地,一雙與自己相同的金眸好近好近的湊了過來,湛潯因此一驚,眨巴著眼直瞅著眼前的人不放。
那人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回頭往後叫著:『他回神了。』
湛潯恍如隔世地眨了眨眼,他從來沒想過,黑龍的根據地會是一個全無光明之地,這裡四處都是冰,連桌椅以及那居於上位的黑龍坐的寶座都是冰塊鑿成的……
『帶他上前。』那只黑龍開口了。
『是。』不知打哪裡冒出兩個人來把他推到寶座前,踢他的後膝,強迫他下跪,拉住他的頭髮,強迫他抬頭。
兩人視線相觸,那人一愣,喃念了句:『太像了……』
湛潯望著那人,視線定在他頭上那錯縱繁麗,完好無缺的角,久久不能自己。這個人的角……跟他自己的角比起來自是美麗許多,可湛潯不知怎麼的,看著那角,再想到自己的角,總是有股違和感茲生……
那人傾身望著湛潯,眸裡蘊含了無數種情緒,最後恢復冷靜,轉眸看向一旁伺立的泱濤,『他是啞巴麼?』
『稟族長,他只聽得懂共通語言。』
黑龍族長-溶微揚眉,背靠椅背,手肘靠著扶手上,支著下頷,「伊格。」
湛潯直盯著-溶,久久不語。
泱濤見湛潯似是又呆了,於是過來拽起湛潯,狠狠一個巴掌就甩了過來,力道之大,讓湛潯整個人差點飛了出去。
「醒了沒?」泱濤看湛潯似是又要陷入呆滯,便揚高手,隨時預備若是湛潯不回應,就再一巴掌過去。
湛潯點了點頭,撫上被打痛的頰,但即使他答了,泱濤的巴掌仍是落在他另一邊的臉頰。湛潯捂著兩頰,大叫一聲,凶性大發地想踢泱濤,但泱濤卻迅疾地抬腳一踹,這回把他整個人踹飛了起來,撞上牆,滑坐至地。
湛潯還來不及反應,頭髮就被狠狠扯住,他發出一聲痛吟,想反擊,所有的攻勢泱濤竟能以一手輕易抵擋,湛潯從不知這個一路押他回來的將軍這麼強。
最後湛潯的頭被壓在地上,背被踩住。
此時-溶說話了,『果然是伊格,弱得不像話,真不知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他盯著湛潯額上的圖騰,腦中浮現另一張面孔,那張臉孔比湛潯還老上幾歲,但他們額上的圖騰是相同的……-溶掄緊拳,將腦海裡的面孔趨離。
湛潯甩著頭,想掙開泱濤的壓制,可是天生力量的差異讓他壓根兒無法自泱濤手下逃脫。
『族長,這個伊格是硬骨頭,一路走來反抗心不減,十分難纏。』泱濤如實道出他觀察的結果。
『伊格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溶微微一笑,那笑容滲著嗜血的味道。『將他封入冰壁中,省得花力氣壓制他。』
『是。』
湛潯以為他會在泱濤掌下翻肚時,頭上的壓力突然輕了,他微皺起眉,搖了搖有些暈沉的頭,才想起身,他兩腋下插入一雙手臂,那雙手臂往上抬,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咦?」湛潯還沒站穩,雙手雙腳就被某種質地冰冷的東西纏住,那個東西往四個不同的方向拉,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四分五裂。
湛潯定睛一看,那纏縛他手腳的東西竟是自四面八方的冰壁衍生出來的冰柱,他整個人騰了空,著不了地,背因甩動的力量被甩貼上冰壁,寒氣一絲絲、一縷縷地穿過他的衣服,爬進他的麟片,浸入他的肉裡,將他原就低的體溫凍得更低,背心一直癒合不了的傷口也因寒氣的進逼而令湛潯痛苦萬分地低吟出聲:「嗚……」
好冷……好冷啊……即便是湛潯這與水親近的生物,也禁不起這般的寒冷,他冷到牙齒打架,「咯咯咯咯」止不停地作響。
為什麼……這些人明明都跟他長得很像……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待他?然而湛潯更想問的是為什麼珩忍心將他丟給這些人,無奈不論他怎麼在心裡發問,都會有個小小的聲音這樣回答他:因為珩不要你了……
因為珩不要他了,因此他身處於此,心卻恍似留在珩身上未曾帶走一般,只能承受著珩不要他這個事實帶給他的打擊與痛苦-
溶看著被冰封的湛潯,走下王座,來到他面前,「伊格,我問你,你若照實回答,冰柱便會一點一點地融化,若你不肯老實回答,冰柱就會沿著你的手腳逐漸將你冰封,這樣,你明白了麼?」
「不……不懂……」背後不斷遞傳而來的寒冷幾乎凍結了湛潯所有的感知,連-溶問他的話,他還都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自兀自打顫的齒縫間吐出。
此話一出,引起了大廳裡其他人的私語討論,湛潯依稀能聽見,「啊,這就是伊格……」、「原來伊格真的這麼笨……」、「族長說的沒錯,伊格會讓我們黑龍變弱……」之類的話語。
不過他們都是說黑龍語,而湛潯除了聽得懂伊格之外,其他沒一個字懂的。
他們大多都未見過活生生的伊格,他們見過的伊格都是蛋的狀態,在蛋的狀態被判定為伊格的黑龍,是不會出生的,他們有人專門處理伊格,讓黑龍一族得以強大。
「我現在讓你見一個人,你若認得他,就點點頭。」-溶輕頷首,又有一個人隨即被帶進了大廳。
湛潯打量那人,視線轉回-溶身上。
「你識不識得他?」-溶輕問。
很奇怪,-溶明明是笑著說話,可是湛潯卻覺得-溶好可怕好可怕。
他搖了搖頭。
「你肯定?」
「嗯。」湛潯第一次見到的同類,就是泱濤那群人,再之前若他有見過,他也不會記得,只因他的人生是自遇見苻聿珩才真正開始-
溶聞言微微一笑,點了下頭,轉向地上跪伏著的人,『海瀾,算你走運,這伊格並無你的記憶。』
『族……族長,小的……小的真不知……為什麼他會活下來……』海瀾全身都在發抖,十分害怕。
『我並無責怪你之意。』-溶微瞇金眸,眸光流轉至湛潯身上,打量著他,『不過你身為伊格爾,職責便是處理所有的伊格,不能有漏網之魚,然而如今事實是你怠乎了職守,因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海瀾但憑族長您處置!』海瀾一聽,猛磕頭,深怕磕得不夠虔心,惹怒了族長,落得人頭落地的下場。
『嗯。』-溶偏頭想了想,笑容加深,『就判你受拔鱗之刑吧!』
海瀾一聽,呆坐於地,面如槁木。
『怎麼,你不服?』
『不,海……海瀾遵命……』
『即刻行刑。』
『是!』海瀾身邊有兩名士兵,兩人一左一右拖著腳軟的海瀾出去。
片刻,隱隱約約自廳外飄來淡淡的血腥味,還有海瀾痛苦的吼聲,聽進湛潯耳裡,萬分不舒暢。他雖然聽不懂他們講的話,但感覺得出來-溶似乎對那個人下了很重的刑罰。
之後,-溶譴退了廳裡所有的人,與湛潯獨處。
湛潯不自在極了,他並不喜歡-溶,即使方才打他的泱濤他都沒這麼害怕。
「你要做什麼?」湛潯深吸口氣,望著-溶,警戒地問。
「我很好奇你怎麼活下來的。」-溶始終是笑笑的,可那雙金眸卻又冰冷刺人。
「就這樣活。」湛潯並不很明瞭他的問題。
「啊……我忘了你身邊有個仙人,聽說你們成親了是吧?」
「不關你事。」湛潯防備的說。「你們抓我做什麼?」
「你本來就是黑龍,本該回到黑龍這裡來,怎麼說抓呢?」-溶浮在半空,與湛潯平視,湛潯清楚看見他眼底流轉的恨意。
「你……你想幹嘛……」湛潯畏懼的想躲開,無奈他雙手雙腳被封住,無法自由行動-
溶的手指滑過湛潯的臉頰,微瞇起眼,「我父親也跟你一樣是伊格,但是幸好,我不是。」
湛潯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恐懼慢慢地吃掉他,他吞了吞口水,抖著唇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傷害伊格呢?」
「因為伊格是沒有用的東西,當然要處理掉,只是你被遺漏了……」-溶捏住湛潯的下巴,不讓他別開臉,「而且你還活過發情期,長得這麼像……」
他爹。事實上,只要是伊格,-溶都覺得像他爹──那個他引以為恥的血液。
「像誰?」湛潯即使心中害怕,還是開口問了。「你……你知道生我的爹娘是誰麼?」
「我們族裡已經好些年沒有活的伊格了,我怎麼會知道你爹娘是誰呢?」-溶揚眉好笑的反問。
族裡的伊格尚未出生就被處理掉了,而且他們並不會公佈生出伊格的父母名單,這是為了確保眾人的隱私,因此出了這麼個活伊格,讓黑龍一族裡眾說紛雲,議論不歇。
「哦……」湛潯難掩失落地垂下眼。
如果-溶知道,他多想求他讓他見見他們,他好想問他們為什麼把他生成這樣……
「你今年幾歲了?」-溶突然問。
「我、我不知道……」湛潯由於生長遲緩,因此不能由外貌判定年齡。「你是族長,難道不能知道是誰生我的麼?」-
溶似乎被湛潯的問話激怒了,他揚手打了湛潯一巴掌。「放肆,我是族長,你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湛潯被打的莫名其妙,他也沒說什麼,不是麼?不過他已經習慣黑龍一族這奇異的習性──動不動就拳打腳踢。
「那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抓我呢?」湛潯真的搞不清楚他哪裡惹到他們了,他本來同珩在一起好好的,為什麼就是被硬生生拆散呢?
「黑龍一族不能有伊格,伊格不能活下來,你是特例。」-溶頓了頓,「而且你竟然被仙人養,這是我們絕不能容忍的事。」
「珩是我的夫,我們是夫妻……嗚……」湛潯忍不住又糾正起-溶來,但他話沒說完,脖子就被-溶掐住了。
「照理說,你不能活著。」-溶笑容擴大,陰沉古怪得緊。
湛潯呼吸一窒,仰高頭,覺得無法呼吸。「呃……」
「伊格活著只是浪費糧食罷了,所以你也不能活著!」-溶加重力道,湛潯翻白眼,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珩……珩……」湛潯無意識地喚著珩的名,向珩求救,即使他先前多所埋怨,可面臨生死關頭,他最親近、最想依靠的仍是苻聿珩-
溶聞言力道一鬆,放過湛潯。
湛潯一能呼吸,便不停地劇烈咳嗽,咳到他覺得要把五勝六腑吐出來。
「我改變主意了。」-溶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冷冷地笑了,柔聲問著:「你愛那個仙人麼?」
湛潯邊咳邊瞪他,不知道他打著什麼主意。
「黑龍一族因為負責管理生前做過壞事的靈魂,因此有很多刑罰是你無法想像的,其中有一種喚『奪魂大法』,你知道那是什麼麼?」
湛潯怕的說不出話來了,這什麼勞什子的「奪魂大法」聽起來就很不好玩。
「不怕,很好玩的……」-溶的臉愈靠愈近,湛潯忍不住別開了臉,可他還是籠罩在-溶的氣息之下。
然後,不知怎麼地,他覺得全身發軟,眼前的一切開始覆上一層白霧,白霧愈濃愈累,他漸漸地被封進冰壁中,隨著身體與意識的冰封,最後殘留於他腦海的影像,竟還是苻聿珩的面容。
☆
「折旋。」柳隨風輕喚著。「你可安好?」
『好與不好,都已與你無干。』折旋唇未動,但苻聿珩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像是直接響於他的腦中,好似傳遞心音。『你說的人……是他吧?帶著黑龍的仙人。』
「是的。」折旋明明沒張眼,可苻聿珩卻覺他正在瞧自己,他深吸口氣,抬高頭,迎向折旋。
『仙人,本你來此,已是犯了神族與天庭之間的規條,但是是九尾與臨帶你來的,我姑且聽聽你有什麼話要說。』折旋面無表情,但聲音卻鏗鏘有力,字字清晰,句句威迫地遞進了苻聿珩的腦裡。
苻聿珩聞言,看向臨,後者頷首道:「他便是現任的朱雀。」
『黑龍已歸回黑龍一族,已經不屬於你的轄屬。你來,所為何事?』折旋在苻聿珩未開口前先問了。
「我聽說朱雀有全知之眼,但不知是否天下事事皆-不過你。」折旋會知道湛潯的事,苻聿珩並不訝異,他亦知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會被朱雀所記錄,好讓白虎依此行事。
苻聿珩並不在乎他在朱雀筆下會是個什麼樣的仙人,他在乎的是朱雀是否知曉黑龍一族所做的事。
『神族間的是是非非,與天庭無關,你帶著黑龍,已是違返規約。』折旋冷道,『九尾、臨,你們為何要幫助仙人?難道你們忘了你們亦為神族麼?』
「與他們無關,是我要求他們帶我來找你的。」苻聿珩接口,「你尚未回答我的話。」
『我沒必要回答你。』折旋面無表情,但臉上的圖騰顏色卻由藍稍稍染紅。
「折旋,雖然我答應過你不再插手朱雀一族的事務,但苻兄弟要說的事情,與黑龍一族有關,也與朱雀數千年來一直引以為疑的事有關,請你……靜心聽聽好麼?」柳隨風溫言勸著。
折旋未語,柳隨風見狀再勸:「難道你不想成為歷任朱雀中建功最多的一任麼?你不想補足歷任朱雀在黑龍一族閉鎖之後便再無法寫齊的黑龍卷麼?」
折旋依舊未語,但面具般的冷面略為動搖。
「柳兄弟,我也有不對,我不該如此無禮。」苻聿珩態度先行軟化,「朱雀,但請你聽我一言。」
「折旋,我也求你了,聽聽苻兄弟要說的話,好不?」臨也開口了。
折旋這才鬆口,『說吧!』
苻聿珩與臨互看一眼,才脫去披風,趨前走至折旋面前,「朱雀,請你看看我,瞧瞧我吧!」
折旋皺起眉頭,揚起右手,張開右手掌,於苻聿珩的胸前一指之遙處停住,苻聿珩登時感覺到有股氣流自折旋手心襲來,侵入他的身體,探索著,雖感不適,但苻聿珩仍站得挺直讓折旋好生「看」他。
不一會兒,折旋右手掄拳,皺起眉頭,『你很傷心。』
苻聿珩一愣,隨即苦笑,「朱雀,我希望你探索的並不是我的情緒問題。」
折旋沉吟好一會兒,似在摸索什麼,不一會兒,他收回手,改執起苻聿珩的左手,眼未張,但苻聿珩感覺得到他正在端詳他掌心的鱗片,之後,他退開一步,不願再靠近苻聿珩,他抖著唇,好一會兒才傳來心音:『鱗片的主人,正在受苦……好冷……好冰……伊……伊格……伊格……鱗片的主人是……伊格……伊格要被殲滅……應該被殲滅……』
折旋摀住胸口,一臉難受。
「伊格是什麼?」臨一頭霧水的問。
『伊格……』折旋重覆這個名詞,卻搖了搖頭,不明其意。
「那應該是黑龍語。」柳隨風猜想。
「朱雀,你現在應該知道黑龍一族背著大家在做什麼了吧?」苻聿珩不禁揪緊了衣襟,試圖忘卻方才朱雀說的話。
『你沒聽到……鱗片主人發出的求助聲麼?』折旋臉色蒼白,似乎承受不住那樣的悲傷似地,不停地微微顫抖著。
苻聿珩搖頭,甩開心頭的愁緒,他得做好他要做的事,「伊格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我們很久很久都看不見黑龍在做什麼事了……』這也是朱雀一族這幾千年來困擾的問題。
「折旋,你查查……」柳隨風念出一串不知名的話語,「許這卷會有載記黑龍一族的語言。」
折旋聞言,只點下頭,左手一翻,即出現一根火紅的羽毛,他的右手覆上羽毛,須臾,輕聲吐出:『伊格於黑龍一族指的是……』
折旋如同柳隨風一般說出一串不知名的話語,聽起來像唱歌,但卻無人能懂。
「柳兄弟?」苻聿珩看向柳隨風,指望他能代為翻譯。
柳隨風聞言,沉默半晌。
「柳兄弟?」苻聿珩有些急躁的再喚。
「伊格的意思,翻成我們的話,大抵上指的是身有殘疾之人,不過這種人大多都是因為通婚的關係……」柳隨風略為遲疑的說著,話一出,他忙補述,「不過那是經過朱雀的語言再次譯過,也許……也許會有出入。」
苻聿珩聞言,陷入一陣長靜,他輕咳幾聲,嘗試聆聽折旋所說的求助聲,然而無論他如何用心,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此刻,他不禁希望自己是朱雀,能聽到湛潯的聲音。
「那是指……」臨何等瞭解柳隨風,一聽他說著欲蓋彌彰的解釋,便明瞭事態不若他們想的那樣簡單。
『還有伊格爾……意思是……』折旋說完,左手的羽毛也跟著消失不見。
苻聿珩望著柳隨風,等著他的翻譯。
柳隨風輕歎口氣,道:「伊格爾的意思,大概是指……」他逸去話尾,咬了咬牙,不知方說不方說。
「指什麼?」苻聿珩追問。
「苻兄弟,你真想知道?」柳隨風並不以為說出來對現在的苻聿珩會有任何益處。
「真的。」苻聿珩毫不遲疑的點頭,「我請你們帶我來找朱雀,為的就是證實我內心的猜想,若為此而死,因此遭受責罰,我並不埋怨。」
柳隨風聞言,含蓄道:「伊格爾指的是處理伊格的人,也就是負責把伊格銷毀的人。」
一旁的臨一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原本臨以為苻聿珩先前的臆想並不可能存在,如今經由折旋,他不得不開始相信黑龍背著他們所有的人做了一些違背神族與天庭間規條的事。
神族雖處於超然的地位,然而由於稟性的緣故,族與族間相互不怎麼往來,像白虎生於沙漠,也好於沙漠草原間走動、朱雀一出生身便帶昧火,性格又孤離僻靜,因此長居於這冰山之間、黑龍已經好幾萬年都居於極北的冰原地,而他們麒麟住在海上……
由於族與族間往來互動並不頻繁,各做各的事,加之朱雀雖負責記錄一切,擁有的全知之眼,卻也不真的全知,如此,黑龍背地裡在做什麼,才會無人知曉。
臨這一瞬間已閃過許多想法,但他只撿情節輕微的說:「也許湛潯不過是黑龍一族遺落在外的特例……」
苻聿珩呵地一笑,「臨,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麼?」
臨為之語塞,為事情的發生感到無力且難過。
「沒想到黑龍竟膽大妄為,不顧我們的協約,做出這種事情來……」臨難過得不知如何自處。
『黑龍想做什麼本來就不是我們可以干涉的範疇,何況他並不是對蒼生亦不是對神族有所傷害,他傷害的是他的族類,於協約來看,黑龍並未觸法。』折旋皺著眉頭,顯然亦不贊同黑龍做這樣的事,但他說的不無道理。
「可是……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不該任由其再發生,這樣是不對的……」臨說著說著,不由得眼眶泛紅,閃著淚光。「世間萬物都有生的權利,怎麼可以過濾、傷害呢?就算是身帶殘疾,可其他人也沒有權利殺害啊……」
『你說的也對……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論是什麼樣的生物,都有生的權利,所以我們之間的規約才明令不得無故殘殺。』折旋也自另一個角度來解釋,他的話語隱含的意思十分明顯。
若天庭想開戰,能引用的只有這條規約,而斷定黑龍是否違反約定的準則,是由朱雀與白虎共同商議釋疑後方能認定是否違約。
折旋這一番話,說明了「朱雀」的立場。
「湛潯被抓回去,不知是否會被殺害……」苻聿珩倒顯得冷靜地說,只笑容看來慘怛不已。
他不能再拖了,他得上天庭去告知天帝這件事,讓天帝出兵,製造戰亂,這樣他才能趁亂救出湛潯,晚了,就來不及了……
想著,苻聿珩胸口一痛,忍不住咳了起來。
折旋不語,好一會兒才逕對柳隨風道:『九尾,你真是帶這個仙人來找黑龍的?』
「當然,當日我們下的誓言,我仍然記得,今日前來,真只是帶苻兄弟來見你,來告訴你,幾任朱雀窮盡全知之眼也載見不到之事。」柳隨風說完話,禁不住地打了個顫抖,臨連忙攬抱住他。
「主子,您感覺怎麼樣?」
「不礙事。」柳隨風笑了笑,「折旋,請你幫助苻兄弟,幫了他,也等於給你幫了個大忙。」
『不用你說,我自然也知道。』折旋冷笑,從他身上拔下一根藍羽,遞給苻聿珩,『帶著它,它會舒緩你遭受寒氣侵襲的痛苦,同時讓你聽見鱗片主人的一切聲音。當然,這羽毛不是平白給你,而是有目的的,希望你好好善用,我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苻聿珩遲遲未接過,看了柳隨風與臨一眼。
「苻兄弟,羽毛等同折旋的分身,他能藉此看見我們所看見的一切。」柳隨風料想苻聿珩心存疑慮,因此解釋。
「全知之眼麼?」苻聿珩低喃,接過羽毛的當口,耳裡湧進如潮如浪的慘厲叫聲,他頭一暈,跌坐在地,好一會兒才自那彷-無邊無境的聲音迷霧中抽離。
「苻兄弟,你沒事吧?」臨可忙了,一手扶著柳隨風,一手又要攙起苻聿珩。
「沒、沒事……」苻聿珩感覺胸口一陣氣血翻騰,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他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羽毛,頓時一股暖暖潮流,遞次傳浸入了他的體內,舒緩了寒氣帶來的疼痛,他卻又出奇的想念那份疼痛。
仙人,這話我只說給你一人聽。你的小黑龍也許已然凶多吉少,黑龍一族整人的刑罰不少,若他有幸還活著,也許你再見他時,他會不認得你,若認得你,便是你的不幸……折旋悄然傳音給苻聿珩。
什麼意思?苻聿珩不解。
黑龍一族有個刑罰喚『奪魂大法』,那是一種折磨人精神的刑罰,若你的小黑龍熬不過,他會發瘋,然後攻擊任何他認識的人。我言盡於此,相信聰明如你,該知道結果如何。
苻聿珩無語,他怕的不是被攻擊,而是心疼湛潯所受的折磨。
這算是你為我帶羽毛的一點回報,你好自為之。折旋說完這話,也化為原本的藍色大鳥,飛躍回更深處。
苻聿珩望著折旋離去的身影,思忖著他如此說,是否是因他已用「全知之眼」看見湛潯受苦?他想問,可惜他很明白折旋是不會告訴他的。
「我們走吧。」臨駝起兩人,一如來時,張開保護網,離開。
苻聿珩一路心事重重,折旋的話不停地在他心裡盤旋,「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麼……」
「苻兄弟怎麼突然這麼說?」柳隨風不若來時那般的痛苦,神情顯然輕鬆許多。
「為什麼仙人會存在呢?為什麼會有天庭跟神族的存在呢?」苻聿珩不答反慨歎似地說著。「我以前一直以為成了仙人,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過我想要的日子,誰知成了仙,還是受到命運的擺弄……」
「生由何來,死又何去?人死了還有靈魂,神族死了尚有元靈,靈魂死去,元靈毀滅之後,還留有什麼呢?」柳隨風笑了笑,從懷裡掏出個小酒壺,打開啜了一口,遞給苻聿珩,「來,喝吧,是打鬼子。」
「打鬼子?」苻聿珩也跟著喝了一口,瞬時只覺這酒嗆得似辣椒,火燒喉兒似的,可入了腹卻有一股-涼的酒香慢慢地散開。「好酒。」
「噓,臨不許我喝酒,我上回偷釀這打鬼子,被他發現,整壇都被他倒了,只留下這一小壺,要是被他發現,就沒得喝了。」
敢情柳隨風是趁臨正全神貫注帶他們安全離開,不會發現才敢拿出來的吧!苻聿珩好笑地又喝了口打鬼子,將酒壺遞回給柳隨風,「多謝。」
柳隨風接過酒壺,塞住壺口藏回懷裡,「所以,你別再獨自一人傷心了……」
苻聿珩聞言一笑,哽著聲道:「多謝。」
「主子,苻兄弟,坐穩了,我要躍過山淵。」臨這一說,他們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出了湖面,來到斷橋面前。
臨輕輕一躍,飛過大半山淵,一個輕踏,即安然著地。
苻聿珩踏地的同時,也聽見那不絕於耳的慘叫聲──那是經由羽毛遞傳到他腦裡的湛潯的慘叫。
一瞬,苻聿珩眼前一花,身子一晃,若不是臨及時的攙扶,恐怕他人已滾落山淵。
「苻兄弟,你還好吧?」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苻聿珩眼前一片白茫茫,唯有耳裡聽見的叫聲不斷,好一會兒他才聽見臨的問話,反應遲緩地轉動脖子看望臨,臨在他眼裡忽而遠忽而近,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待過片刻方才找回知覺。
「不……我沒事……」耳邊的尖叫倏地變大聲,苻聿珩額上也跟著冒出斗大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真沒事?你臉色不太好……」
「我臉色何時好過?」苻聿珩壓抑想跟著尖叫的衝動,唇泛苦笑,假裝輕鬆的反問。
「你別這樣,我會擔心的……」臨沒有一刻不痛恨自己的無能,若他現在還是麒麟的話,也許能減輕苻聿珩的痛苦。
「別擔心我,你們帶我找到朱雀,我已經很感激了。」苻聿珩深吸口氣,抬手抹去額角不斷冒出的冷汗。「接下來,由我獨自一人即可。」
「苻兄弟,你說這話,就是不把我們當成你的朋友。」柳隨風走了過來,笑容微凝。
「我不是不把你們當朋友,而是不願將你們捲入這個大麻煩。」苻聿珩心裡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願意將毫不相干的他們扯入。
「你想救湛潯吧?」臨問。
苻聿珩未語,半晌,才頷首:「嗯。」
「湛潯是因為我跟主子才被捉走的,我們盡一份力也是應當的。」
「也好。不過你們不能干涉我的做法。」苻聿珩心裡的念頭十分危險,稍不注意,便極可能賠上一條命,他的命他已不在乎,但卻不能不顧及柳隨風與臨。
「苻兄弟,你放手去做吧!」柳隨風表達他的全力支持。
「主子的話就是我的話。」
雖然早料到他們兩人的答案,苻聿珩還是十分感謝他們的仗義襄助,他朝他們深深一拱手。
「那麼,我們上天庭去吧!」
☆
隨後,天界史上第二巨大的戰爭開始了。
朱雀於史籍中,由於篇輻過長,因此始擇簡道之:
天庭與黑龍嫌隙已深,天庭以黑龍殘殺生靈為由出兵,其餘神族亦因黑龍違約而旁觀不加插手,然而大多暗助天庭。
黑龍一族驍勇,初時大挫天庭軍,然時日一久,黑龍一族因彈盡援絕而於黃河一役教天庭軍大敗,天庭軍經這一役,有若天助,連連敗黑龍一族,將黑龍一族逼回北冰原,黑龍一族於熬戰百年後求和。
天庭與黑龍一族訂立和約,黑龍一族交出族長-溶處死,且不得再私殺生靈,更不得再殘殺同族伊格一類之人。
同時,神族聯同天庭,重新訂定規約。
此規約使天界和平至今……
而黑龍一族選出新任族長是為將軍泱濤,自此,黑龍一族走入另一個統治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