螟蛉戲水(下) 第十二章 黑龍
    入冬的第一場雪初下時不過似霰霧般細細綿綿,雲層厚得透不出任何光亮,雪花一落地即溶化,弄得道路泥濘不堪,爾後一陣涼風吹來,雪便似斗大的冰雹般狂落,不一會兒,原本還稍稍得見泥濘的道路被白花花的雪給覆蓋結凍成冰,使得行走更加的困難。

    四周可見的景物一下子全教白銀的雪給佔領,就連伸手可見之處也全呈一片灰濛濛、白茫茫。

    「苻兄弟,我們休息一會兒吧!」臨背上駝著柳隨風跟在苻聿珩身後,因顧慮到這驟變的天氣會讓身弱體虛柳隨風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因而開口。

    苻聿珩停下腳步,點點頭,四下張望,指著不遠處的一處山壁,「那兒有個山洞,我們先過去避避風雪吧!你跟著我的腳步,別跟丟了。」

    說著,苻聿珩便往山壁走去,臨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不一會兒即到了苻聿珩所說的山洞,洞口教急驟而下的雪給封住,他施展法術,「砰」的一聲,雪壁即裂開,一股有別於洞外的暖意緩緩襲來。

    「臨,你快跟柳兄弟先進去。」苻聿珩在臨與柳隨風進入山洞後,立刻設下結界,以防風雪入侵。

    一進洞,臨安置好柳隨風後,即幻回人身,升起火來。

    柴火剝剝作響的聲音與洞外的狂風疾雪聲相較,倒有種緩和而溫暖的感覺。

    苻聿珩拿了根細柴,撥弄著火堆,臉色愈見青白的他邊說邊咳,原本是輕咳,可到後來止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最後更是咳出血來。

    「苻兄弟,你還好麼?」臨掌心輕覆於苻聿珩發黑的印堂,手泛光,光點柔和地滲入苻聿珩體內,苻聿珩這才稍稍止了咳。

    教泱濤所傷的傷處雖然已經癒合,可受傷的地方有股寒氣繚繞,那寒氣凶狠凌厲異常,仙人本來就不是極寒體質或是極熱體質,因此這種寒氣只會殘害苻聿珩,讓他飽受折磨。

    「嗯。」苻聿珩勉強笑了笑,深吸口氣,「咱們還有多久時間才會到朱雀居住的地方?」

    「約莫再兩日,就進入朱雀的勢力範圍了。」臨收回手,懷抱著沉沉入睡的柳隨風,一邊瞇起眼來打量苻聿珩,有些話想說出口,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有話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苻聿珩揚眸迎上臨的凝視,微微一笑道。

    「苻兄弟,你的傷很重,怎麼不調養好再來找朱雀呢?你這樣勉強自己,我實在……」臨能理解苻聿珩的心情,可每每見他發病,都十分不忍,他的能力只能暫時延緩寒氣的迸發,並無法讓其完全消失。

    「為了什麼,你不早就明白了?」苻聿珩說話的當口,胸口感到一陣鬱悶,不由得又乾咳了幾聲。

    臨只是望著苻聿珩漸次蒼白的臉色,默默地流淚,「若我早知事情會這樣,就跟著你們一道出去了。」

    苻聿珩笑出聲來,又引發一陣劇烈的重咳,「臨兄弟,你還想自責到何時?一切都只能說是天意吧……」

    他下意識地掄緊左掌心。

    「苻兄弟,你要我別自責,怎麼你卻自責了起來呢?」臨伸手握住苻聿珩掄起的左手,眼淚還是不停的掉。

    「你想笑我的話就笑吧……」苻聿珩低頭攤開掌心,望著掌心的鱗片,他左手掌心有塊黑色的鱗片附著,怎麼也摳不下來,每見它一次,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憶起湛潯被結界吸出去時的神情與長嘶,那隨時在提醒他,他的無能。

    他有時會想,那時他怎麼就不再抓緊些,那樣湛潯就不會飛出去了……

    「這並不好笑……」臨難過的落淚。

    他整張臉都是眼淚跟鼻涕,因為無法控制這為別人流淚的天性,所以大多時候他的眼睛看起來大多時候都是像哭完、或是快要哭的模樣。

    「你肯帶我至朱雀的居處已經是天大的援助了。」苻聿珩有些欣羨地望著臨那張涕淚縱橫的臉,若有所感地微斂眼眸。

    臨搖搖頭,「我還要幫你救出湛潯……」

    苻聿珩聞言一愣,不由苦笑道:「救湛潯的事你還是別插手的好。」

    「不行,你一個是救不出湛潯的。」臨無意貶低苻聿珩,可他不過是一介仙人,他們的先祖玄武尚且鬥不過黑龍了,他一人怎麼可能救得出湛潯?

    「你說過朱雀因記錄神族仙人凡人的一切事物行止,所以擁有全知之眼,對吧?」

    「嗯。」

    「我想請求朱雀讓我一看他手中那本載記萬事萬物的記錄冊。」

    「那是不可能的。」臨聞言,大搖其頭,「這對朱雀一族而言是最高的機密,只有他們與白虎能看,他怎可能讓你一介仙人看呢?」

    「那我就要賭他一賭。」苻聿珩眼前閃過一陣黑霧,胸口兀地一窒,他一口氣提不上來,猛咳不停。

    「你拿什麼跟他賭?」臨有股現下便拉著柳隨風與苻聿珩逃離的衝動。

    「你該知曉的……」咳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止咳的苻聿珩拉開個笑容,「我就賭他知不知曉黑龍一族背著他做什麼事……」

    臨感受到苻聿珩心頭縈繞著的念頭,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抖著手握住苻聿珩的,「你又何必如此大費周張?」

    苻聿珩想的不止是要救湛潯,他還想把黑龍一族滅掉,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只因於玄武一族毀滅之後,他們神族間即有共識,絕不再做這種滅族的惡事,即使他們都知道黑龍心懷不滿,可黑龍還是得遵守共識。  

    神族就算再孤高再強勢,但都有一種絕對守諾的性格,是以神族並不輕易許諾,一旦許諾再不願也得遵守。

    「若今天有人欺侮柳兄弟,你又會怎麼做?」苻聿珩嘿嘿一笑,掙開臨的握持,迎上他的眼眸,直問。

    他根本不想淌渾水,是黑龍一族逼他的。

    他也從不想拿湛潯的身世公諸於世,可是湛潯被抓走了,以他的能力,自保都有問題了,遑論去救湛潯?

    他要不把黑龍一族害慘,趁機引起四大神族內亂,再加上天庭出兵的混亂情勢,他怎麼可能救得了湛潯?

    當然,這其中想報仇的私心也是有的。

    臨望著苻聿珩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久久無語,懷中安睡的柳隨風突地動了下,他忙低頭觀看柳隨風的情況,發覺他不過是睡熟了想翻身,才安下心,撫著他的睡顏,癡看了好一會兒,才又抬頭看苻聿珩,好不容易找著話想開口,卻遭他打斷:

    「若是如此,我會施以百倍的報復……」

    「苻兄弟……這樣太危險了,你不知道其他神族怎麼想的……」

    「臨,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苻聿珩不答反問。

    「什麼事?」

    「為什麼湛潯會資質弩鈍?為什麼湛潯的角長不全?為什麼湛潯與其他的黑龍看起來是那樣的相似卻又有著完全不同的模樣?你是見過黑龍一族的,你能斷定這其中的差異麼?」

    臨為之怔愣,細細思索了好一會兒,想到一個令他為之憐憫的答案,他瞇起眼,不敢置信地望著苻聿珩,「苻兄弟,你是指湛潯他……」

    苻聿珩微頷首,卻不點明。

    臨想了想,沉吟道:「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哦?」

    「我小時候曾經聽族裡的長老說過玄武被滅之前,這個世界還是五大神族俱存時候的故事。他曾經提過那時候的黑龍一族並不是像現在這樣這麼封閉,五大神族之間的相處都還算平安,甚至會相互通婚,不過因為天生屬性的問題,黑龍與朱雀是沒辦法通婚的,白虎跟玄武沒辦法通婚,我們則是跟誰都沒辦法通婚……」

    「好複雜。」苻聿珩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關於五大神族並立時期的事。

    「是啊,我那時也不懂,不過後來就懂了,那就跟天敵的道理是有一點像的。因此這麼一來,黑龍與玄武就是最適合通婚的了,也才能繁衍後代……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異族通婚生下來的孩子出問題的比例佔多。」

    「出問題?」

    「嗯……」臨細細回想,「長老說,就像是有的人會缺角啦,明明是公的,可是長得像母的一樣,不然就是明明是母的可是長得跟公的一樣,還有就是特別笨,或是長得很醜,再不就是特別病弱……所以後來,五大神族就不怎麼通婚了,不過還是有一些零星的例子,像黑龍跟玄武他們的人數本來就不多了,所以還是維持通婚的慣例。但是到後來,反倒是白虎與朱雀人數變少……」

    「我以為這是同族通婚才會有的。」苻聿珩知道血緣相近的生物通婚都會有一些不妥。

    「這我就不明瞭了,因為我出生的時候,麒麟就很少跟外族聯絡,我們不住在土地之上,是住在海上的。」

    「那黑龍跟玄武生下的小孩子後來呢?」

    「長老說過,在玄武被滅之前,五大神族會定期舉辦宴會,就像現在一樣。那時不好看的黑龍數目還不少,幾乎佔了黑龍一族的一半,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舉行宴會的時候,黑龍一族裡那種長得不好看的黑龍數目都會減少。」

    「後來愈來愈少,少到只剩下現在我們看到的那種看起來很正常的黑龍?」

    「減少的量不是很多,但是在玄武被滅,天庭崛起,訂下規約後,黑龍一族閉鎖,他們才整個壯大起來,那不好看的黑龍也都沒有了。」

    「難道是因為沒跟玄武通婚的緣故?」

    「長老說黑龍一族在滅掉玄武後,有發生過好幾次內戰,後來擔任族長的就是打敗其他人的黑龍,叫什麼……呃……湍什麼的……他本身就不是正常的黑龍。」

    「那族長還活著麼?」苻聿珩沒看過黑龍族長,每回會議來的都是將軍輩的。

    「沒有,後來族長被他兒子-溶殺了-溶就是現任的族長。」

    「你知道他們叫那些不好看的黑龍叫什麼麼?」苻聿珩聽到這兒,心中的臆測已經成了定見。

    「不知道,黑龍語又怪又難學,神族裡只有朱雀有那個功夫去學其他族的語言,我們現在說話都是用共通語言了。」

    「看來我心中的疑惑只有朱雀能解答了……」苻聿珩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麼,他起身走至洞口,望著外頭不知何時加大的風雪,久久,臨才聽見他自語似的話語:「我只希望……」

    接續的話語臨聽不真切,他只感應到苻聿珩紛亂不已的心緒,糟糟雜雜的程度不亞外頭交織的風雪。

    臨微斂眼睫,擦擦眼淚,不僅擔心眼前的苻聿珩,也很擔心被抓走的湛潯,只想著:不知湛潯現下情況如何?

    ☆  

    『吃飯!』黑龍士兵把一碗奇怪的東西丟到湛潯身上,湛潯被碗打中,碗裡那黏稠的液體噴濺得他一頭都是。

    湛潯瞪他一眼,一把抓下碗,往他砸過去,但那士兵經這些日子的相處,早知道他會反擊,他一個閃身避過碗,反過來就是一踹,湛潯躲不開,被踹中肚子,他只是縮起身子,一聲不吭,窩在樹幹旁。

    『哎呀,你小心踹大太力留下傷痕,到時將軍追究。』旁邊休息的三兩士兵,帶著調笑的口氣說著。

    『哼,要不是族長下令要見活的伊格,我澎大海第一個砍死他,臭伊格!』澎大海嘖聲,對湛潯吐口水。

    湛潯身子縮了下,更往樹幹偎去。

    『澎大海,我告訴你,族長一定是想給伊格更嚴厲的處罰,才會要我們把他帶回去的,所以你也不用那麼忿慨啦!』

    『要不是他身邊那個仙人踹我一腳,我現在會淪落到餵他吃飯麼?』澎大海愈說愈氣忿,扯著圈在湛潯脖子的鐵煉,把他拉離樹幹,趁他想要爬起之時,狠狠的揍了他一頓。

    湛潯抓住縛著他脖子的鐵煉,用力拉扯,澎大海一時不防,反踉蹌倒地,他捉緊時間起身,但才起身,他又被踹倒在地。

    原來是方才在旁邊觀望的士兵見澎大海被-倒,出手相助。

    他們一共好幾雙腳全招呼在湛潯身上,踹踢得湛潯一點反擊能力也沒有,直到泱濤發現,出聲喝止,他們才住手。

    『哼!讓你知道我們的厲害!』幾名士兵啐著,意猶未盡地又踹了他幾腳才肯離開。

    湛潯趴在地上,動不了也不想動,反正這些日子他每天吃不飽,還得充當這些士兵閒暇時的玩物,一天三餐外加宵夜點心的打罵,他也快習慣了……

    可是他不想習慣啊!他一直在等珩來救他啊!可是日子過去好久好久,他十根手指都數不完了,珩還是沒有出現!

    「喂,你吃吧,大人說在回族裡之前不能就讓你死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他感覺自己被拎了起來,他睜開迷濛的金眸,對上那人的注視。

    拎著他的是泱濤身邊的一個小廝,小廝把一塊奇怪的餅塞到他手心,他無力的手幾乎抓不住餅,可對食物的渴望讓他下意識地捏緊餅,不想把餅丟了,可這麼一來卻用力過猛把餅捏爛了。

    「你叫什麼名字?」小廝會說共通話語。

    因此他是整支軍隊裡除了泱濤之外唯一能和湛潯溝通的人,雖然小廝對他也稱不上太好,可至少小廝不會對他拳打腳踢。

    湛潯有些恍惚地看著小廝。

    他凝凍了似的意識裡,那些人鼓躁似的話語不停地飄蕩在他耳邊,不停地擊打著他不知陷落在何方的神智。  

    他不想聽,可聲音停不了,等到他想聽了,聲音卻又輒然靜止。

    不過罷了,反正他也聽不懂這些人說的話,也不想懂。他寧可就這麼發癡、發呆下去,不去管自己會被帶到哪裡,也不想去理會眼前這些長得跟他很像但又不是那麼像的人到底是為什麼要虐待他……

    「湛潯……」湛潯兩隻手抓著他不小心捏爛的餅,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斗大的淚水就這麼無預警的滑出眼眶,滾落頰邊。

    珩一直沒有出現,他一直都沒來找他……

    他所感所知,只殘留著珩將他推開時的寒冷,那份寒氣,像揮之不去的蜘蛛絲,黏膩纏上他跳動的心,他愈想珩,就纏得愈緊,想不去想珩,偏偏又放不下,痛到最後,湛潯也分不清楚心頭的痛楚是原先就存在,抑或是珩無情的推卻之後才加諸的。

    他不想認清事實,他說服自己,珩沒來找他,那時鬆開了手是有原因的。

    所以他要等,他要乖乖的等珩來接他……

    所以他好努力、好努力的每到一處就留下一些記號,可是不知道是他太笨還是珩沒看懂他的記號,總之珩都沒出現……

    他忘不了臨別時珩的笑容,忘不了他鬆開自己求援的手時露出的笑容,更無法忘卻的是自己在被拉出結界後,任憑十隻爪子都用上了,也無法回到結界內的無助與恐懼……

    他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可是他好恨!恨珩就這樣輕易丟下他,恨珩棄他於不顧,恨他讓自己被這些怪物帶回來……他好恨……好恨啊……

    明明……明明他們都成親了……是夫妻了……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

    「湛潯?這是什麼怪名字啊?」小廝皺起眉,「伊格你不僅長得醜,連名字都娘娘腔。」

    「我的名字有什麼不對?」湛潯可不准別人笑他的名字,他們可以笑他長得醜,笑他笨,可是不能笑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珩取的,誰也不能笑。

    「黑龍裡沒有人取這種名字,這種名字是女人在用的。」小廝忍不住笑了。

    「名字就名字,還有分男人女人?」湛潯見小廝沒什麼惡意,加上他是整個軍隊裡唯一肯跟他說話的人,方纔的怒意也就消散了。

    「當然有啊,男人的名字就一定要愈威猛愈好!像泱濤大人會這麼強也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名字呢!」小廝一說到泱濤眸裡就滿滿的是崇拜,「還有族長的名字也很威猛啊……唉,伊格,有湛潯這種名字的你,是不會瞭解的啦!」

    湛潯啃完餅,睜著金眸聽著小廝口沫橫飛的說著黑龍一族的事跡,聽他解說名字的重要性,但他有聽沒有懂,最後他問出一個他想很久都想不通的問題:

    「為什麼你叫我伊格?我的名字明明是湛潯啊……」

    「什麼?你不知道伊格是什麼?」小廝瞪大眼,用看妖怪的目光看他。

    「不知道……」珩沒教過他。想到珩,湛潯垂下視線,盯著自己髒兮兮的雙手,想到他已經好久沒洗澡,好久沒親近水了。

    這些黑龍不知道是不近水還是怎麼樣的,他們走的路都很偏僻而且大多都是冷得要命,打從被抓,他再沒見過綠意,放眼望去全是靄靄白雪沒有生機的景象。

    像他現在靠的這顆樹,葉子全掉光了,只剩下樹幹而已。

    「伊格指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小廝將湛潯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像我這樣的人?」湛潯還是不明白。

    「像你缺角啦,長得太像女人,發期情圖騰長得不一樣,太笨啦,身體太虛弱……反正有缺陷的都叫伊格。」小廝揮了揮手,有耐心的解釋。

    湛潯聞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角還有額頭,再看看小廝頭上的角,低斂金眸,「你們很討厭伊格麼?」

    「當然討厭,族長說就是伊格讓我們黑龍一族沒辦法凌駕於其他神族之上,我們黑龍一族才該是神族裡的霸主,而不是受到規約的限制只能做把人的靈魂關起來這種事,所有的人類應該都是我們的食物才對,所以我們一直都在致力掃除伊格。」小廝說到後來,堅定的握拳,看來奉族長的話為圭臬,「不過……你很奇怪,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活的伊格,而且還是活過發情期的伊格,你真的好奇怪……」

    「我才不奇怪。」你們才奇怪,什麼伊格……湛潯接續的話含在嘴裡,沒說清楚。

    原來他是不被需要的……所以才會被丟在人界……而不是跟他們一樣生活在北方。只是他不懂,既然他不被需要,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直接了結他的生命?何苦讓他在人界出生、成長,若是他不被需要,又為什麼不讓他待在珩身邊,要將他強行帶走?

    『況,你在跟他說什麼?』泱濤走了過來,眼神凌厲地盯著他們。

    『稟大人,小的只是照您的吩咐拿餅給他吃。』小廝一見泱濤,立刻起身,背挺得老直,畢恭畢敬地回答。

    『嗯,去做你的事吧!』泱濤一揮手,小廝立刻一溜煙的跑走。

    泱濤俯視湛潯,金眸流轉著深思,湛潯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躲著他的注視。

    「伊格,你怎麼會同那仙人在一起,被他養的?」泱濤淡淡的問,口吻包含著高傲與蔑視。

    湛潯裝作沒聽見,他現在不想談珩的事,那會讓他覺得好難過又好生氣。

    「我話向來不問第二次,不想吃苦就照實答。」泱濤連日來的觀察,也知湛潯是個硬骨頭,不過,不知是他太笨還是他骨頭真的很硬,不論他被揍幾次,就是學不會乖順,每次被打,他一定反抗到底。

    「珩跟我是夫妻,我們已經成親了。」湛潯很認真的糾正泱濤。

    泱濤聞言,挑高眉,覺得可笑,「黑龍跟仙人勢不兩立,你不知曉麼?」

    「那是你們跟仙人的事,不關我跟珩的事。」

    「嗯,伊格果然比較笨。」

    「我笨關你什麼事啊!」湛潯鼓起腮幫子,這叫泱濤的人好討厭。

    「那叫珩的仙人如果真如你說的跟你是夫妻,怎麼不見他來救你?」泱濤似笑非笑地問。

    他當然知道苻聿珩為什麼不來救湛潯,被他的槍刺了兩次,不死也半條命,尤其是被槍所傷的傷口會殘留寒氣,仙人根本抵受不住寒氣的侵襲,若苻聿珩不幸沒死透,也會被寒氣凍死。

    雖然殺了仙人滅口,可是說不定仙人已經將伊格的存在傳到天庭去,因此他希望在回到族裡之前問出一些什麼來。

    湛潯聞言一愣,刷白了臉,氣勢弱了下來,「我不知道……」他沉默了好一會,才不是很肯定的說:「珩一定是因為不知道我在哪裡才沒辦法來救我的!」

    「哦……所以你半夜不睡都在做記號?」湛潯的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因此泱濤十分明白湛潯都在做些什麼。

    湛潯青白的臉微微泛紫,「你……你怎麼都知道?」

    「不過不是沒有用麼?你口中的珩還是沒出現來救你啊……伊格本來就是不被需要的,他們沒有資格降生在這個世上,所以瞧,連你口中的珩也不要你了……」

    這話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由他人口中說出,便覺難以忍受,偏生湛潯找不到話來反駁泱濤,只惱羞成怒地說:「我不相信你說的話……珩不會不要我的……我們有月老公公的紅線,不會分開的……」  

    「仙人個個卑劣又無恥,那個仙人養你一定有目的,你有沒有想過?」泱濤輕聲細語地在湛潯心中種下無數顆懷疑的種子。

    「我不想知道,你們都好奇怪……」湛潯摀住耳朵,不想再聽。

    「你不聽也無妨,反正等到我們回到族裡,多的是方法讓你吐實。」泱濤笑了笑,起身離去。

    獨留湛潯在原地,不停地否認泱濤的說法。

    然而一旦心生懷疑,便止不住思緒往負面想去,湛潯縮成一團,不斷地喃念著苻聿珩的名字,希冀他會出現,否決泱濤的話……

    他愈想愈絕望,最後他崩潰了,淚水止不住地猛掉,心也愈往黑暗深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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