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聿珩做了個被大石頭壓住的惡夢,夢中的他極力想翻身,卻因身上有顆大石頭而不能如願翻身,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想推開它,不知為何,怎麼推也推不動,他一身的仙法在夢中似乎也無用武之地,只能任那大石一壓再壓,無力還擊……
苻聿珩睜開了眼方知方才被大石壓的景況是夢境,他額冒冷汗,呆愣愣地望著視線前方,好一會兒才被胸口的重量壓回神智,他低頭一覷,只見身上真的壓了個大石──不,是人。
仙人向來不睡覺的,若非他先前被「蜷塵」傷得太重,導致幾乎入了定,否則苻聿珩幾乎忘了睡覺的滋味,雖不知是福是禍,但這一傷,對苻聿珩而言倒是得了個意外之喜──合眼睡覺的好處。
但也有壞處的。
壞處便是……
有個人,不,有條龍老壓在他身上,也莫怪乎他老會做這樣的夢了……苻聿珩萬分無奈的想推開身上的人,但那人一動也不動,手腳並用地圈著他,怎麼也不肯放手,而會樣巴他的只有一個。苻聿珩頭痛的想著。
他有認命之感地喚著:「黑龍。」
身上的人動了動,但沒醒,反而抱得更緊,苻聿珩歎口氣,「黑龍,醒醒。」
黑龍這回動得比較大力了,顯示它已經在清醒邊緣,然而抱著他的力道卻不肯稍鬆。
「黑龍,你再不起來,之後便不准你近我身兩尺。」苻聿珩的恫嚇十分收效。
只見黑龍火速鬆開他,籐般束著苻聿珩的手腳一下子全收了回去,還跪坐在他身邊,身上的白袍衣襟大敞,睡亂的烏黑髮披散,東翹西翹,青白的臉色與半合的金眸還有那隨著它打瞌睡的勢子一動一動的尖耳,都代表著它尚未睡醒。
苻聿珩見狀,確認它不會再貼身後,也不加以阻止它坐著打瞌睡的舉止,他一個翻身坐起,背對著黑龍,穿上擱於床邊的鞋,逕自走離,坐於銅鏡前將微亂的髮梳好,而後,他朝仍於床上跪坐著的黑龍招招手。
在打瞌睡的黑龍緩緩睜開金眸,見苻聿珩朝它招手,滿心歡喜的下床去想撲抱住苻聿珩,但在離他一尺之遙時猛地煞住勢子,亂髮下的金眸無辜帶點軟怯地偷望他,在見著他嘴角那微微上揚的弧度,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整個人撲抱住他,差點把他撞下椅子。
所幸苻聿珩早有心理準備,在椅子承受不住兩人重量傾倒時,他一個翻轉,即讓黑龍著地,發出「砰」的好大一聲。
黑龍只覺腦後一陣巨痛,眼冒金星地扶著後腦勺,坐於地板,口齒不清的喚著:「珩?」
「醒了麼?」低低柔柔的嗓音若水般滲入黑龍耳裡,教黑龍一陣心脾皆怡,舒服地閉上了眼眸,深吸口屬於苻聿珩的仙氣,然後睜眼之時,金眸猶帶睏倦,卻已是神清心明。
「珩!」黑龍朝苻聿珩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一點也未因苻聿珩拉他當墊背便生氣。
「醒了就起來罷!」苻聿珩自行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黑龍那張他至此仍未習慣的陌生俊顏。
黑龍一下子抽高長大了好多好多,原本那八九歲的孩童模樣,竟能在一霎那長成似他一般的青年。
他是永遠皆會如此,黑龍呢?它還會再長大嗎?難不成這便是黑龍遽長後的模樣?那黑龍可否聰穎了些?
苻聿珩好奇的審視黑龍,眸光澄透平靜如探不見底的深井,看得黑龍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它深吸口氣,金眸直直回視苻聿珩,「珩,我可以起來了麼?」
「當然。」苻聿珩稍回神,收斂方纔的心思,頷首。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對黑龍有所期盼?他又在期盼什麼?期盼黑龍能長大成人,頂天立地麼?
難不成,這便是做父親的心情?
苻聿珩在心底冷笑,仙人的情感向來淡泊,他說不清心裡流轉那迷霧般的情感是什麼,也不願意去多想。
「那你可以替我梳發麼?」
「長大了,就得自個兒梳發。」苻聿珩淡淡地拒絕。
之於黑龍一刻長大之事,苻聿珩仍在調適當中,因而不願與它太過接近,兩人之間那經過幾百年培養出的親密,也於一時半刻回復不過來。
黑龍心思倒單純,只認為它與苻聿珩還能似以往那般的親親密密,反覺苻聿珩這幾日的反應都十分怪異。
「珩,你病還沒好麼?」
「早好了。」苻聿珩喜歡黑龍那雙金眸,只有那雙眼眸裡還蘊含著他過去幾百年熟稔不已的情感。「唉,你坐好吧,我來替你梳頭。」
「好!」黑龍開心的笑了,一個翻身便由地上起身,坐於鏡前,正坐危襟,一動也不動地等著苻聿珩為它梳頭。
苻聿珩見了,也忍不住笑了,他捉起黑龍散落的發,利落的為它梳發,「你啊,也得好好的學著點吧?」
「我比較喜歡珩替我梳呀!」黑龍經由銅鏡望著苻聿珩,舒服地笑瞇了金眸,「珩。」
「嗯?」
「為什麼你叫珩呢?」金眸浮現兩個問號。
「那叫名字,我的名字叫苻聿珩。」
「那我呢?」
「什麼?」
「我叫什麼名字呢?」黑龍指指自己,銅鏡倒映著它的模樣,它竟一時間不知自己是何人。
「你終於發現你沒名字啦?」苻聿珩一臉訝然,這個長大的黑龍似乎變聰明了,跟它溝通,似乎不似先前那樣會肝火直冒了。
幾百年的相處,總算看到黑龍聰明一點了,這實在令人感到欣慰。
「珩,宮女也有名字,你也有名字,那我呢?」黑龍非常疑惑的偏頭。
「我也不知道。」苻聿珩向來都是黑龍、黑龍地叫,壓根兒心沒關心過它喚啥名。「你知道自己喚啥名麼?」
「同伴向來不喚我的名字呀……」黑龍想起過往無憂無慮的日子,它從未聽過同伴喚它的名,也未曾聽聞同伴的名字。
或者該說,它壓根兒便不知何為名,何為姓。
「我……我沒有名字……」黑龍回身捉著苻聿珩的衣袖擺,「我想要名字,我想要名字,珩你給我名字吧!」
苻聿珩見黑龍一臉呆滯的模樣,心下有底,也知它絕不知自己喚何名,但取名這等事非同小可,苻聿珩不願輕率了事,於是將黑龍梳好發後,帶著它去見黃河水神──惠麟。
☆
苻聿珩與黑龍在宮女的帶領下,穿過一彎又一彎的曲道,一邊隨意瀏覽水神殿的景觀。
「水神也有名麼?」黑龍望著那於水中游來游去的魚兒,問著。
「有啊。」
「水神也有名字呀……水神叫啥名呢?」黑龍好奇的問。
「惠麟。」
「惠麟?」黑龍咀嚼著這個名字,末了衝著苻聿珩直笑,「還是珩的名字好聽些。」
「這話你就當著惠麟的面說吧!」惠麟最愛的沒別的,就是他自己,從名字到腳趾,他無一不愛,要有批評,他頭一個變臉。
「我才不要咧!」黑龍拉著苻聿珩的袖擺,扮了個鬼臉,知曉黃河水神性格的他才不會自討苦吃。
苻聿珩笑笑不語。
「那……世間萬物都有名字嗎?」
「世間萬物都有名字。」苻聿珩回以肯定的答案。
黑龍的腳步一停,苻聿珩跟著停下來,回首笑望,等著黑龍開口。
「那……只有我沒有名字……我是誰?為什麼我沒有名字?」黑龍想得眉都皺在一起了,想哭,但有珩在場,他還是硬生生的強忍著淚。
「現在不就要替你取一個了麼?」苻聿珩朝黑龍伸手。
黑龍聞言,露出開心的笑容,上前握住苻聿珩的手,宮女在一旁見了,只覺黑龍這外表偉岸的男子行為卻十足的孩子氣,實在好笑,也沒多想,繼續執行她的任務。
轉盼間,他們來到了主殿,宮女請他們在門口稍候,前去通報惠麟,不一會兒又出來,領著他們進殿。
說起惠麟與苻聿珩的孽緣,該由天庭之時說起,苻聿珩與惠麟兩人是一同晉為仙人的修行人,然而兩人性格與嚴肅沉悶的天庭大相違,兩人雖同時晉為仙人,但其實只在面見天帝那天見過面,有次惠麟為了他的新衣裳,拔了馴獸司的異鳥的羽毛,當場被當值的苻聿珩逮到。
可苻聿珩並未將此事呈報天帝,反而助惠麟將異鳥的羽毛合數拔光,隨後兩人竟還烤了異鳥下肚,湮滅證據。
為此惠麟感念在心,只要有空,他便找上苻聿珩,好吃一頓是免不了的,還會替苻聿珩那身破爛衣裳換新裝,只不過惠麟的品味苻聿珩卻是不敢恭維,幾次下來,苻聿珩便要惠麟再插手他衣裝一事,這才沒讓他全身上下都似惠麟那樣顏色斑斕像只開屏孔雀。
之後苻聿珩先下了凡,過了不知幾百年,惠麟也下了凡,苻聿珩得知惠麟當上黃河水神,因此前來寄居,而這又該由一喚丘采的仙獸說起了。
時值惠麟剛上任未久,丘采就這麼要死不死地落根至水神殿。
惠麟與一干兵將哪見過此番陣仗,數次想將丘采連根拔起,卻怎麼樣也撼動不了其深植蔓延的根枝,非但如此,原本丘采根落水神殿屋頂,那也罷了,可偏就丘采看似植物,長著火紅的花朵,卻張口就食人,弄得黃河沿岸生靈塗炭。
就在惠麟面臨他上任後第一次的危機,正準備上書天庭,自請離職時,苻聿珩出現了。
苻聿珩不知用了何種方法,成功將丘采給捉住。
惠麟見友人來到,大喜,因此不論苻聿珩開口要求什麼全都給了他,就連苻聿珩煉仙丹缺材料,他也會想盡方子從天庭弄來。
對於苻聿珩窩藏黑龍一事,他更是有義氣的絕口不提。
苻聿珩與黑龍兩人一住就是兩百年,惠麟也毫不厭倦。
「名字?」惠麟居於上位,由宮女伺候得舒服,懶懶的問著坐於下位的苻聿珩與黑龍。「小黑龍,你沒名字的麼?我瞧聿珩都喚你黑龍黑龍的,難道那不是你的名呀?」
黑龍盯著苻聿珩瞧,壓根兒回答不出來惠麟的問話。
苻聿珩淡淡一笑,「當然不是,問它,它自己也沒回我過,久了,我也只是黑龍黑龍的喚著,倒忘了這回事,今兒個它自個兒提起,我才覺是該它起個名兒的時候了。」
「取名這事關重大,可不能輕忽啊!」惠麟招招手,殿內的宮女隨侍全都退下,然後他領著兩人到了殿後頭的辦公房,房裡有一大片書牆,牆上皆是書本。「這是上任水神留下的,全都是皆凡人文士所著的書,我這人你是知道的,除了愛衣保養之外,書我是不大愛碰,所以你們就自便唄!」
苻聿珩也知惠麟的習性,只點點頭,隨手抽了本「論語」下來看;黑龍有樣學樣,也跟著抽了本「唐詩集」出來,卻教書上沾染的灰塵嗆得頻頻咳嗽。
「黑龍,安靜。」苻聿珩埋首書中,頭也不抬的命令。
「可是……珩……咳咳咳……這些灰塵,好嗆人啊……」黑龍又連聲咳了幾下才止住,見苻聿珩未加回應,也不敢造次的拂開書本上頭積的塵,好玩地翻著。
苻聿珩教過它識字,不過打它將書本給吃了幾本,習字習得丑後,苻聿珩寧可教它說人話也不願再教它識字,是以至今,它大字不識得幾個,至多也只認得「苻聿珩」三字,還有一些簡單的字,看著這些陌生的圖樣型文字,對黑龍而言等於是最佳的入眠曲。
未久,只見黑龍打了個哈欠,抱著「唐詩集」,頭一點一點地入了睡。
苻聿珩看完整本「論語」,又拿了本「宋詞選」,翻開正欲讀,不經意往黑龍的方向望去,見它抱著書呼呼大睡,不由得搖搖頭,上前拿走它懷裡抱著的「唐詩集」。
他往黑龍翻的那頁瞧去,那是唐朝詩人杜甫的一首詩,裡頭有句:城府開青旭,松筠起碧潯。
「潯……」苻聿珩輕吟著這句詩句,指尖撫上「潯」字,「有水邊之意,予你可合適?」
他對著沉睡的黑龍自語著,並不盼它能回應。
苻聿珩搖首笑了笑,將揣在懷裡的「宋詞選」放在攤開的「唐詩集」上,翻到蘇軾的一首詞,又在其中見著:一葉輕舟,雙槳鴻驚。水天清,影湛波平。
「湛……湛有清澈之意,倒挺適合你的。」苻聿珩蹲在黑龍跟前,望著它的睡臉,忍不住朝它的尖鼻捏去,黑龍睡得倒熟了,只將苻聿珩的手撥開,皺了皺鼻子,繼續睡它的。「湛潯、湛潯,喚你湛潯可好?」
生平首次,苻聿珩的心底有種奇異的快感油然而生,那是像道悶雷打下,突如其來的感覺。苻聿珩在成為仙人如此久的時間裡,他並不明瞭,或者該說是忘了這種感情的名字。
他捂著不知為何隱隱泛疼的心口,深吸口氣,隨意地彈下手指,便將書給歸位,然後他搖醒黑龍,拉著黑龍往外走去。
「珩,我的名字找到了麼?」黑龍揉著眼,一邊問。
苻聿珩的腳步輒然頓止,回過身來,黑龍一個沒注意,就這麼撞進了他懷裡,「你呀,總是這般冒失。」
「對不起嘛!」黑龍拉著苻聿珩的袖擺,露出個笑容,「我的名字有了麼?」
「有。」苻聿珩微瞇起眼,摸摸黑龍的頭。
「叫什麼?叫什麼?我的名字是什麼?」黑龍雀躍不已的問。
「湛潯。」
「湛潯?」黑龍完全不知這兩個字有什麼意義。「我不懂,兩個字長什麼樣子?」
苻聿珩抬手伸指於半空中寫下「湛潯」二字,他使用法術讓手指冒出白煙,書完兩字的同時,也讓黑龍看見個這屬於它的名字。
「湛潯……那就是我的名字麼?」黑龍滿心歡喜地將那兩個字吞入了口,苻聿珩見了額冒青筋,它毫所覺地搖頭晃腦的念著:「湛潯……湛潯……珩,這是什麼意思呢?」
「笨蛋的意思。」苻聿珩無力的撫撫額,眼前的黑龍活脫脫是個青年,但它的行為止卻仍是以前那個笨黑龍。
看來要黑龍行止符合他的外表,還得等上一陣子。
「笨蛋?」黑龍皺起眉,「我不要笨蛋當名字。」
「我說啥你信啥,哪天被我賣了還替我數銀子呢!」苻聿珩戳戳黑龍的頭,黑龍頭被戳紅了,忙捂著頭,鼓起腮幫子不讓苻聿珩再戳。
「才不會呢!珩才不會把我給賣了!我一輩子都要黏著珩不放!」黑龍似乎被苻聿珩的戲言嚇到了,眼眶泛紅的吼著。
「小傻瓜,說笑罷了,何必這麼認真?」苻聿珩好笑的繼續戳黑龍的頭。
「哪有!珩每次都要把我丟掉,省得麻煩……我會好努力好努力不給你惹事兒的,你要讓我待在你身邊啊……我才不要離開你!」
「即使如此,等你找到你的家人,你還是該離開的。」這是苻聿珩一直給黑龍灌輸的觀念,但即便是這樣,黑龍仍一本初衷地回著:「我不要!我不要走!」
說罷還變回原身,整條纏住苻聿珩,苻聿珩支撐不住,整個人應聲倒地,他倒了不打緊,重點是黑龍長大後尺寸更長更壯了,這一倒,「砰」的一聲,辦公房的那一大片書牆全跟著倒下。
霎時,漫天的灰自辦公房漫出,蒙住了整個水神殿。
水神殿經歷了自丘采以來最大的災難。
「唉……」苻聿珩摸摸那巴住自己,怎麼也不放,差點沒把他給纏死的黑龍,那長不全的龍角,「你怎麼一點長大的自覺也沒有啊……」
所幸他傷已痊癒,不然怎麼堪黑龍這一撲啊……
「為什麼……」黑龍略帶哭聲的出聲,「為什麼珩會跌倒呢?」
以前它怎麼撲,珩都能站穩的,為什麼現在不行呢?
「因為以前你還是個小鬼,現在變成大鬼了……」苻聿珩也不急著起身。
反正他們被壓在書下,一時半刻是起不來的,只得有一句沒一句的與黑龍閒聊。
「我想當小鬼,我不想撲倒珩,我想被珩撲倒……」黑龍金眸泛滿淚水,好想好想回去以前的生活,可以纏在苻聿珩身上的生活。
「你回不去了。」苻聿珩見黑龍長大,倒樂得輕鬆,省得它一天到晚纏在他身上。
「那你還要我麼?」黑龍最怕的就是苻聿珩把它丟掉。
「不要你又何必為你取名呢?」苻聿珩用臉撞了下黑龍的頭。
黑龍這才破涕為笑,「那珩叫我笨蛋也沒關係了……」
「笨蛋,湛潯不是笨蛋的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呢?」
「湛有清澈之意,潯指的是水邊,清澈的水邊,我希望你像兩個字的意義一般,長成一個真誠無偽,又知足常樂的……嗯……龍。」苻聿珩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眼底卻對黑龍充滿了疼愛。
黑龍全身泛起一道白光,覆蓋它的全身,苻聿珩訝然地望著那道白光,才伸手想摸,白光卻已隱入黑龍的身體裡,而它也變成人形,苻聿珩霎時覺得身上輕了不少。(注)
「珩。」黑龍……不,湛潯雙手環抱著苻聿珩,愛嬌地蹭著他的臉,輕喚著他的名。
「唉……」苻聿珩打個哈欠,又輕歎口氣,「你抱夠了吧?可以放開我了麼?」
「反正出不去了嘛,就讓我多抱一會兒呀!」湛潯更加用力的抱緊苻聿珩,心滿意足地說著。
「隨便你吧。」苻聿珩酣然地應了聲,便合上眼睡了。
而湛潯也因這一日來變身太多次而疲累的窩在苻聿珩身上睡去。
直至惠麟指揮手下眾兵將將兩人自書堆中挖出,見兩人睡得沉,看似無大礙,也就命人將他們送至寢宮,讓他們睡個夠。
☆
幾日後,惠麟將苻聿珩與黑龍……現在該喚作湛潯,兩人送走──因為湛潯一個不小心衝破水結界造成水神殿大淹水,惠麟一氣之下「請」兩人離開,還附上黃河的特產──黃泥沙當伴手禮。
離別前,惠麟還是盡了友人的義務同苻聿珩道:「這樣不是辦法,你得將湛潯送走才成。」
「他一人孤伶伶的,你教他上哪兒去?」苻聿珩拂拂身上的沙塵,輕道,一邊望向拉著兩匹馬站在不遠處的湛潯。
湛潯不時摸摸那兩匹馬,馬兒對湛潯手中的紅蘿蔔很感興趣,不時地舔弄著他的紅蘿蔔,逗得他咯咯笑個不停,「珩,珩,你快來啊,這喚馬的生物好可愛啊!」
「你再等等。」苻聿珩揚聲回他,背過身去遮住惠麟的視線,「你到底想說什麼?」
「聿珩,你明知私帶黑龍於傍身是違反天條的。」惠麟當他是朋友才出口相勸,「你還是早早送走他吧!」
「違反條天又如何?天帝劈了我麼?」苻聿珩不在意的笑了,「不過沒想到你會為我擔心,真令人訝異呀!」
「拜託你,你是唯一一個懂得欣賞我的穿衣藝術的人,我不當你是朋友,當狗是朋友啊!」惠麟也是天庭有名的怪人,行事作風十分引人側目,卻是那種教人啼笑皆非的側目。「所以,聽我一句,快將湛潯送回天庭,讓天庭送回去黑龍一族吧!」
「湛潯跟在我身邊好端端的,什麼事也沒出過,你安心吧!」
「你又不是不知天帝對黑龍一族的想法,而且你此次下凡是為天庭捉仙獸,有個神族在身邊多麻煩啊!」
「你哪只眼看得出湛潯是神族呀?除卻那金眸、青白的臉色與尖耳,誰看得出他是黑龍一族?尤其是他那副笨笨呆呆的樣子,像黑龍那族的麼?」苻聿珩這一串的反詰倒問倒了惠麟。
惠麟是見過黑龍一族的,那時正好是天庭千年一次的盛宴,四方神族都來參加,黑龍一族當然也不例外,只是他們一出現不是著戎服便是盔甲,看起來活像是前來打仗的,他們裡頭隨便一名伙頭兵都比湛潯看起來像黑龍,一雙眼精亮的活似鏡子,殺氣騰騰的;而湛潯除了角長不全,連資質也駑鈍,壓根兒不似黑龍一族那般的聰穎得可怕。
思及此,惠麟忍不住笑了,「這倒是……」
「所以你就別擔心我了,我同湛潯不會有事的。」
「你呀……」惠麟搖搖頭,沒好氣的。
「怎?」
「真不知該說你是天生膽大呢還是天生叛逆?連天帝的命令你都敢違抗,明明能當個星君的,卻自甘情願到馴獸司去當差。」
「當仙嘛,到哪兒不都一樣?」苻聿珩灑脫一笑。
「珩!」湛潯的叫聲又傳來了。
「我們走了,再見。」苻聿珩拍拍惠麟的肩,轉身前去與湛潯會合。
惠麟憂心地望著兩人一同上馬,共馳而去的背影。
「聿珩,若有事別忘了找我,天塌下來,我同你一道頂!」惠麟對著那遠去的身影大吼。
「知道了!」苻聿珩回頭也是一喊。
惠麟還能見黑龍回頭稚氣地直朝自己揮手。
「聿珩,我真希望你是對的。」惠麟拍拍衣角沾上的黃塵,召來待從,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入了黃河。
註:黑龍取名後,會成長至與其名相符的性格,但時間長短不一。黑龍一族取名大多勇猛,此為其族擁有雄厚戰力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