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打從西澤爾不告而別之後,奇怪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先是席恩,跟著又是這個叫安琪的少女,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就算自己再怎麼急於找尋西澤爾,也不想被人這樣耍著玩!
方安琪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不過我沒時問和你玩遊戲,晚安。佟少華不悅地沉下臉,同時伸手拍拍前座對司機說道。「麻煩你停車,在前面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這樣就生氣啦?」安琪並不生氣,反而覺得對方的反應很有趣。
佟少華不語,雙手環胸不再理會安琪,甚至乾脆閉上了眼睛,擺明了「我只想下車,別再煩我」的表情。
安琪斂去笑容,冷聲吩咐道:「保羅,到西敏寺。」
這句話才一說完,開車的保羅就像是瞬間被賽車選手附身一般,手中的方向盤先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跟著將油門踩到底,「咻」一聲,再一次在倫敦的夜色中飛馳前進。
「喂!」坐在後座的佟少華被震得頭暈目眩,如果不是及時伸手握住車頂把手,恐怕整個人都要飛出去了!「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相對於佟少華的狼狽,安琪對這種車速似乎早已經習慣,神色泰然地坐在他的對面,還不忘對佟少華勾起冷笑說道:「在這裡我才是下命令的人,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
「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哇!」突然又一個大轉彎,讓佟少華連心臟都差點從胸口跳出來,他識相地閉緊嘴巴不再說話,只能以忿忿不平的目光瞪著安琪。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車子終於停下來的時候,佟少華發現自己已經背後一身冷汗,就連握緊車把手的手放下來時,都隱約感到陣陣疼痛。
安琪看也不看佟少華一眼,當保羅為她打開車門後,她逕自下了車。
「喂?」佟少華根本不知道這個古怪少女想幹什麼,抬頭看向車外,雖然是晚上,但依舊可以辨識出這楝相當特殊的建築物-西敏寺。
「這輛車已經裝了炸藥,再過五分鐘就要爆炸了。」突然,安琪回過頭,彎身對車內的佟少華說道。
「炸藥!你別開玩笑了。」佟少華嗤之以鼻。
「不然你以為我叫保羅拚了命地開快車,只是為了享受速度嗎?」安琪咧嘴,綠瞳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哇!」佟少華像是彈簧一樣跳起,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後座,同時伸手拉住安琪,焦急地喊道:「快!快找個地方躲起來!車子快要……」
「哈哈哈哈哈……」安琪靈巧地甩開佟少華的手,無法壓抑的笑聲自安琪兩片紅唇不斷逸出,她甚至完全不顧及淑女形象,彎腰抱著肚子狂笑不已。
佟少華面紅耳赤,瞬間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他脹紅著臉怒瞪著安琪,同時也看見司機保羅以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再見。」佟少華氣得冷哼一句,雖然氣得快爆炸了,依舊無法對少女大聲咒罵,只得憋著氣扭頭離開。
「喂!好心的少華,你別走啊!」安琪見他真的轉頭就走,立刻快步追了過去,一邊擦拭眼角的淚水,一邊解釋道:「別這樣,我只是和你開個小玩笑,你不要生我的氣嘛!」
好心的少華?事實上,佟少華是被這一句噁心的稱呼給喊住的。真不知這個古怪的少女又在打什麼主意,五分鐘前冷漠得像冰,現在又變成滿嘴蜜糖,居然稱呼他「好心的少華」?
「即使我們才初次見面,即使我這樣戲弄你,但是當你一聽到車子要爆炸時,
還是拉著我一起逃命,我真是太欣賞你了。」安琪熱情地勾住佟少華的手臂,同時踏起腳尖在佟少華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笑道:「你已經通過了我的測試,從現在起,我保證不和你隨便開玩笑。」
「剛才的是測試?什麼測試?」佟少華聽得似懂非懂,但對方怎麼說也是一名比自己小的少女,又見她軟聲認錯了,於是也不再緊繃著一張臉了。
「雖然我答應了要幫忙,可是總得測試你是怎麼樣的人。」安琪微笑解釋。「我可是不隨便幫別人的,但你放心,從現在起我一定會幫助你的。」
「呃……這麼說,你現在願意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佟少華認真詢問。
「只要是我知道的,絕對毫無保留。」安琪甜笑著保證,同時拉著佟少華,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來,那裡比較安靜,我們到那裡說話。」
銀月高掛、晚風清爽,一對對年輕男女漫步在西敏寺後方的綠色小徑上,週遭景色美得像是一幅畫。
「佟少華,你在大學讀的是『歐洲歷史』,不知道你對英國的歷史熟不熟悉?」安琪突然開口問道。
「嗯,還好,有修過一學期的課程。」
「好,這樣我解釋起來就容易多了。」安琪頷首,繼續說道:「一六四九年一月三十日,英國議會以叛國罪處死當時的查理一世,那是英格蘭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弒君事件。在那之後,議會開始獨立統治英格蘭長達十一年,一直到從法國迎回查理二世之後,英格蘭才結束第一次革命,這段歷史你熟悉嗎?」
「有點印象。」佟少華點頭,記憶中好像學過,但現在幾乎忘得差不多了。
「查理二世繼位後,因為理念的不同,因而出現了新的政黨,維護皇族與議會的「皇黨」還斗有反對在奢華、教宗制序、國王權力擴張的「鄉村黨」,其中有一段時間,鄉村黨的勢力擴展得太快,這使得查理二世聯想起自己父親被處死的事情,也讓他變得疑心重重,對任何人都無法放心。」安琪說到這裡,轉頭看向佟少華,等候他的意見。
佟少華勉強忍住打呵欠的衝動,一臉無辜的看著安琪。事實上,當初在課堂上他對這些都沒興趣,就算現在是美麗的安琪在解說,但內容依舊沉悶得讓他想打呵欠。
「呃……我不是故意想打岔,但是我們一定得現在上歷史課嗎?」佟少華勉強擠出微笑。
「你再忍耐一下,我就快要說到主題了。」安琪並不生氣,畢竟這對任何人來說,都只是一件沉悶的歷史事件。
「查理二世為了鞏固王權和地位,秘密成立了只效中心於國王的『暗殺集團』
他們的工作表面上是為國王鞏固王室地位,但是暗地裡,則是秘密為國王搜集情報,如果有需要,也會接受命令直接為國王剷除心腹大患。」安琪說到這裡,方才純真表情已經不復見,俏麗的臉上反而有一種不合年齡的世故與幹練。
「呃……查理二世的暗殺集團和你要告訴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佟少華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這種暗殺、權謀的事情在陰森的夜裡聽起來,有種讓人不舒服的奇異感覺。
「你不是想知道西澤爾在哪裡嗎?」安琪露出淡淡的微笑。「剛才我說的就是答案,此刻的西澤爾,和暗殺集團的人在一起。」
修少華嘴巴微張,像是被人強迫塞了一個雞蛋的呆滯模樣。
「到底是你有妄想症,還是我的耳朵有問題?」好半晌後,佟少華才找回力氣開口。「查理二世和他的暗殺集團?!哈!就算真的有什麼暗殺集團,那也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你要編故事,至少也編得合理一點吧!」
「你不相信我?」安琪被他的反應惹惱了,挑高了一道眉表示不悅。
「暗殺集團成立於一六七○年左右,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延續了下來,他們只對在位者效忠,一直秘密存在於英格蘭,就連現任國王愛德華七世,也和暗殺集團保持良好的關係。」安琪下結語。「這不是故事,也不是幻想,而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就算你說的故事是真的,為什麼暗殺集團的人要找西澤爾?」佟少華雙手環胸,一點也沒有被說服。
「關於這點我目前沒辦法告訴你。」安琪搖搖頭。「但只要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原因。」
「哈哈!很精彩的故事!」佟少華乾笑一聲,刻意以誇張的動作抬手看著手錶。「哇!現在已經十點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送我回旅館睡覺了嗎?」
「你不能再回去那裡,既然我已經從安貝爾夜總會把你救走,當然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之中。」安琪以認真的口吻回答道。
「危險?你該不會說我的房間也被放了炸彈吧?」佟少華聳肩。唉!都怪自已心太軟,一時相信安琪會有西澤爾的消息,但如今看來,他只是遇上一名有妄想症的怪人。
「喂!就算你不相信我的故事,難道你不打算救西澤爾了嗎?」
「救?怎麼救?如果你說的故事確實是真的,那我要怎麼救西澤爾?就*一雙手打敗成立了已經兩百多年的暗殺集團,還是買一把手槍衝進去救人?,」佟少華嗤之以鼻,指了指自己,嘲弄道:「不好意思破壞了你的幻想,我連手槍都不會用。」
「但你有我。」安琪努力遊說。
「是啊!抵得了千軍萬馬的女強人,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和你一起衝入暗殺集團救人了呢!」佟少華連說笑話都覺得累了。「算了,我自己招輛車回飯店好了,晚安,安琪小姐。」
「你不能走。」安琪沒想到佟少華完全不相信自己,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雙手平展說道;「你真的不相信我?」
「不相信。」佟少華十分坦白。
「那麼,如果我可以證明我說的是真的呢?」安琪試圖以另外一種方式說明。「你得再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沒有說謊,到時候你就會相信我了。」
「一定要現在嗎?,」佟少華疲倦地輕歎一口氣。現在是晚上十點,與其要和一個有妄想症的女人耗在這裡,還不如找一間旅館睡覺比較實際。
「今天確實有點晚了……」安琪咬著下唇沉思,半晌後說道:「我先帶你到另外一家飯店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再出發,就這麼說定了。」
佟少華瞪著她,開始考慮是要拔腿就跑、徹底遠離這個瘋子,還是要先虛與委蛇,住進那間飯店後再趁半夜逃走。
「怎麼樣?明天你就會知道我沒有撒謊了。」安琪保證道。
「好,就等明天。」佟少華點點頭。現在他只想立刻找一間舒服的房間躺下,其餘的,就等明天再說了!
「好,明天再說。」安琪重新恢復了笑容,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會讓你心服口服,讓你把今晚說過的侮辱人的話全都吞回去。」
重新坐上車的佟少華,在安琪的安排下,住進了倫敦市區一家不起眼的飯店,雖說外觀有些老舊,但內部卻相當乾淨整潔。
疲倦的佟少華什麼意見也沒表示,只是拿了鑰匙回房問,迅速地梳洗一番後「咚」一聲躺下,同時不可思議地搖頭歎息,撇除安琪最後荒謬的言論不算,今晚也算是一個驚險刺激的夜晚!
「西澤爾和暗殺集團的人在一起?哈哈!」佟少華乾笑兩聲,最後閉上眼睛,
為這一整天畫下了句點。
「叩、叩、叩……」早晨九點鐘,房間外傳來了規律而持續的敲門聲。
「混帳……」睡得迷迷糊糊的佟少華被敲門聲吵醒,臭著一張臉下床,十分不耐煩地打開了房門。
「嗨,早安,少華。」門外站的是昨晚初次見面的安琪,她換上了中規中矩的女裝,金色長髮優雅地結成髮辮盤在頭上,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都是標準優雅的倫敦淑女。
「早。」佟少華悶悶地道了早安。就算外表有九十分,但一想到妄想症和纏人的功夫,瞬間就扣掉了六十分。
「昨晚睡得好嗎?我來接你去吃早餐。」安琪笑靨如花,以欣賞的目光看著佟少華睡眼惺忪的迷糊模樣。
「早餐?」佟少華呆呆的重複。「我們有約吃早餐嗎?」
「早餐很重要,如果不吃飽要怎麼應付接下來的正經事呢?」安琪微笑,戴著白手套的雙手朝佟少華胸口輕輕一推,催促道:「快點梳洗一下,我在樓下的咖啡廳等你。」
安琪說完後,「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瞪著那扇已經關起的門好半晌,佟少華這才逐漸清醒了過來,看來,安琪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堅持許多。
但,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怕的,反正多個人陪、多了個可以說話閒聊的人在身邊也不賴,至少可以幫忙消耗在倫敦的無聊時光。
和安琪坐在咖啡廳裡,用了兩片麵包、一杯熱咖啡過後,佟少華的起床氣也褪得差不多了。
「少華,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安琪突然開口。
「嗯,你問。」佟少華輕啜著咖啡,漫不經心地應著。「你從一出生就是同性戀嗎?」
「咳……咳咳……」完全沒有料到是這種問題的佟少華,被剛要喝下的咖啡給嗆到,差點將滿口中的咖啡吐了出來。「你……你在說什麼?」
「你別害羞啊!我對這種事情沒有偏見的。」安琪一派自然。「我只是好奇,在你求學的那段期間,明明和很多女孩子交往過,但從來沒有看你和誰認真交往過,所以我在猜,或許你很早就發現自己是同性戀了,而那些女人只不過是你欺瞞世人的幌子。」
「我不是同性戀!」好不容易止咳了,佟少華脹紅著臉,低聲為自己辯解。「你所謂的那些女人才不是幌子,我們確實『親密』交往過。」
為了證明,佟少華還不忘強調「親密」兩字。
「你不是同性戀?那這麼說,你和西澤爾只是玩玩嘍?」安琪下了結論,同時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看不出你看起來單純,卻是一個玩弄感情的騙子。」
「喂!你越說越離譜了,我才不是感情騙子。」佟少華辯解。
「那你和西澤爾之問到底是什麼?」安琪露出了十分有興趣的笑臉。「你不是同性戀,卻願意和西澤爾在一起,這表示什麼?你們之問真心相愛,所以你願意為了他成為同性戀,是這樣子嗎?,」
「我拒絕和你討論這件事。」佟少華連耳朵都紅了。「為什麼叩」安琪追問。「我是真的想知道。」
「因為這不是可以在公開場合和淑女討論的話題。」佟少華怒瞪她一眼,搶在她想開口說話之前繼續說道:「私下場合也不行,永遠都不行!」
「是嗎?既然你不想聊,那我也不勉強。」安琪聳肩,決定暫時放過修少華,於是主動轉移話題說道。「但你放心,未來如果你和西澤爾遇到了感情上的困難,
絕對不要害羞,我任何時候都願意傾聽的。」
「咳!」佟少華假裝沒聽見,輕咳幾聲後說道:「可以出發了,你不是要證明暗殺集團的存在,以及你並不是在編故事嗎?」
只要能夠轉移現在這個尷尬的話題,他一點也不介意討論暗殺集團這種虛幻的故事。
「沒問題,我們出發吧!」安琪露出微笑,意有所指地保證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