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微光乍現的清晨,一匹黑色的駿馬宛如耀眼的閃電出現在草原之上,駕馭它的騎士,身影十分纖細,以一種完美的伏趴姿勢平貼在馬背上,與馬匹完全地結合在一起,在寬廣的草原盡情奔馳。
突然,黑色駿馬發撒開直直向前方的水泉邊奔去,眼看整匹馬就要衝入水裡的時候 ,馬背上的騎士也不勒緊韁繩喊停,反而以十分敏捷的速度從馬背上立起,同時順著這股向前衝的強大力道,整個人像是飛魚般先是高高跳起,而後沒入水泉之中。
黑馬似乎早已經習慣主人瘋狂的行徑,一點也不在意,反倒是低下頭啜飲泉水,黑色的尾巴還十分悠閒地甩動著。
「呼!」片刻後,一道人影從水裡竄出,讓原本恢復平靜的水面再次被激起陣陣漣漪。
冒出水面的,是一名渾身充滿活力、隱約可窺見柔媚曲線的少女,一頭烏黑的短髮濕淋淋地貼在臉頰上,露出一張俊麗偏中性的臉龐。當她見到自己的愛馬僅是悠閒地在水泉邊飲水時,不禁惱怒地蹙眉,一雙紫色的眼睛因為惱怒而閃耀著生動的火光。
「『閃電』,你這個叛徒,至少也要裝出一點在乎的樣子才對吧!」少女游到岸邊 ,忍不住用手潑水攻擊這匹絲毫不關心主人安危的黑馬。「要不然也該像其他的馬一樣 ,至少舉啼悲鳴幾聲,出個聲好讓人來救我這個落水的主人吧!」
「嘶∼∼」黑馬發出近似冷嗤的鄙夷聲,偏過頭吃草,擺出了不想和她計較的高傲表情。
「嘖!傲慢脾氣,就和那個人一模一樣。」少女有些苦澀地揚起唇角,自嘲道。「 艾亞荻,他只怕早就把你忘了。」
甩甩頭,她緩步上岸,十分自在地褪去身上的濕衣、將它披在樹上,而後從馬背上 取下早已經預備好的毛毯,將身體裹好之後,閉上雙眼,安靜地靠在樹下享受清晨的微 風。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五年……五年前,相依為命的幻縭姊被王族之人殺害,臨終前將自己托付給了鬼梟,雖然他點頭答應了,但亞荻明白,鬼梟之所以會答應的原因 很簡單,就是認定她還有利用價值,畢竟幻縭姊將最珍貴的青珀交給了鬼梟,而唯一能 呼喚青珀力量,完整使用這個傳說中神器的,就是自己,為了將來能一睹青珀的力量, 鬼梟當然不會輕易捨棄她!
在失去了幻縭之後,亞荻當時就在心中立誓,一定要用自己的雙手為幻縭姊報仇。 既然鬼梟需要她,那麼她同樣也該好好利用鬼梟這個守護者,於是她對鬼梟主動提出要求,她要鬼梟毫無保留地教導她,讓她變得強悍、成為一個有能力對抗王族的戰士。
「你還小,不需要將仇恨這種事背負在身上。」當她提出要求的時候,鬼梟以一種淡漠的語氣勸道。「我既然答應幻縭會照顧你,你就安心待在這裡,我會找人照顧你。 」
「我不需要被照顧。」亞荻堅定地搖頭。「我的族人、幻縭姊,他們就算有預言未來的能力又怎麼樣?這種只能預言其他人的未來,卻無法保護自己的能力我才不希罕!我要的是能夠獨立的能力,或許我還小,但我什麼都願意學,騎馬、射箭、打鬥,甚至 是偷竊我都不在乎!只要任何一種能讓我活下去的本領,我都願意學,我不要其他人的保護,我要自己保護自己!」
「就算你學會了一切,獨自一人還是無法對抗王族!」鬼梟望著她,有些詫異在她如此小的身軀裡,為何能夠不斷發出這種源源不斷的勇氣與毅力,嘴角微揚淡笑道。「 我確實可以栽培你,但若是最後你白白犧牲了,對我來說不划算。」
「你手上有青珀,但除了我之外,誰也不知道青珀神奇的能力到底是什麼!」眼看鬼梟不肯答應,亞荻腦筋一轉,改口威脅道。「想要知道『青珀』擁有什麼樣的能力嗎 ?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永遠也不會將青珀的秘密告訴你!」
「丫頭,你在威脅我?」鬼梟忍不住笑了。畢竟一生中,難得被一個身高甚至不及 自己胸膛的小鬼威脅。
「你笑什麼?我是很認真的!」亞荻怒瞪鬼梟一眼。「怎麼樣?給一個人魚吃不如 教他怎麼釣魚,雖然你是盜匪,但也聽過這個道理吧!這個交易雙方各取所需,誰也不吃虧!」
「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交易。」鬼梟輕撫下巴,片刻後點點頭,忍不住伸手揉亂她的發笑道。「就照你的希望,讓我看看你能在我手上成長到什麼地步吧!倔強的小亞 荻。」
從那天起,艾亞荻成為了碧眼蒼鷹手下的一員,跟著集團的所有人在大陸上到處行走、盜竊,在這段期間,亞荻學會了要怎麼跟蹤、擺脫跟蹤,如何選定目標以及如何將到手的寶物脫手等等專業盜匪所需要的知識。
一年過後,鬼梟帶著亞荻來到一個人煙罕至,地勢險峻的山谷,指著裡面說:「有一個叫庫克-西恩的人住在這谷裡,他擁有無限的知識與本領,他是我的老師,至於你能在這裡學到什麼、學到什麼地步,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們不回去了嗎?」亞荻略微吃驚地問道。
「小亞荻,經過這一年的觀察,我必須讚美你是個天生的盜匪。」鬼梟咧嘴笑道。「你將該學的都學了,但那些不過是基本,帶你來這裡,不過是實踐我們之間的承諾,讓你有機會學會獨立的本事,不管你想學什麼,我相信西恩能滿足你旺盛的學習慾念的 。」
「你就這樣讓我一個人進去?」望著煙霧縹緲的山谷,亞荻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絲絲的不安。
「啊!小亞荻,你該不會是害怕了?」鬼梟綠色的眼眸閃過一絲戲誰,嘴角勾起弧度,像是逮到她什麼把柄似的笑了。
「誰怕了!」亞荻小臉一紅,紫眼再次變得晶亮。「我的意思是……我這樣莫名其妙的進去,那個叫什麼庫克的為什麼肯教我?」
「這點你無須擔心,騎著我的馬進去,庫克就會知道你是誰。」鬼梟翻身下馬,將自己騎慣的黑色駿馬交給亞荻說道。「從今以後『閃電』屬於你,就當是……這一年來我對你良好表現的獎勵。」
在交換彼此的坐騎之後,鬼梟俐落地重新翻身上馬後,他朝亞荻勾勾手,俊臉露出淡淡微笑說道:「小亞荻,好好保重,庫克是全大陸最好的老師,千萬不要局限自己,你能從他身上學到很多。」
亞荻眼眶一紅,緊咬著下唇只怕自己會脫口說出挽留的話語。心裡雖然明白鬼梟這一年來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他們先前的承諾,他為了青珀,自己為了報仇,但此刻即將分離,亞荻的心中依舊升起了依依不捨的情緒。
「呵!明明當了一整年的刺蝟,偏偏在分別的時候露出這種讓人捨不得的表情,小亞荻,你實在太狡猾了。」鬼梟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忍不住輕-一口氣,驅馬向前,突然彎身探手扣住亞荻的纖腰,一把將她整個人托起來,俯身在她光滑的額頭上輕輕印 下一個吻說道:「可愛的孩子,快點讓我看到你成長的樣子啊!」
亞荻還來不及反應,鬼梟已經重新將她放回地面,無視於她圓瞪紫眸、小臉脹紅的模樣,有趣地咧嘴微笑。
「鬼梟!你這個笨蛋!大色狼!」眨眨眼,亞荻回神過後放聲大吼。
「你放心,太過青澀的果子就算是送給我,我也沒興趣!再見啦!小亞荻!」鬼梟大笑出聲,頭也不回地策馬離去了。
就這樣,鬼梟將她一個人扔在山谷,而這一扔,就整整扔了四年之久……※※※
「喝!」就在亞荻閉上眼回憶過往的時候,突然有一種濕潤的東西舔上她的臉頰,亞荻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差點彈跳起來。
紫眸一睜開,見到的是超級放大、直逼眼前的馬頭,而剛才嚇了自己一跳的元-,就是它頑皮探出的舌頭。
「嘶嘶∼∼」「閃電」發出得意的嘶鳴聲,十分開心自己的計謀得逞。
「可惡的『閃電』!」亞荻唰地一聲站起身子,直覺地舉起拳頭想狠狠教訓「閃電 」一番,但她卻忘記了自己全身都裹在毛毯裡,才踏出一步就踩到了垂地的毯子一角,「砰」的一聲狼狽地跌倒在草地上。
「嘶嘶∼∼」「閃電」再次發出得意的鳴叫,像是在嘲笑主人的狼狽。
「可惡!我要宰了你當午餐!」摔倒在地的亞荻憤怒叫嚷著,再次爬起,不顧形象地將毛毯自小腿撩高,掄起拳頭追了過去!
清靜的水泉邊,一人一馬開始了一場追逐與嬉鬧……將水泉邊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的,是站在不遠處的清瘦男子,一頭淡金色的發在升起的陽光下發出光暈,斯文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痕。
他正是山谷裡的主人庫克-西恩,斯文俊雅是他給人的第一眼印象,淡灰色的眼瞳時常閃耀著智慧的光芒,所有人都以為他一出生就住在這裡,是個不喜歡人群的天生隱士,就連唯一的弟子鬼梟、亞荻都如此認為,但事實上他曾經同時擁有富貴與權力,但是為了只有自己明白的原因,他不惜捨棄一切,選擇了這個平常人無法進入的山谷隱居 ,遵守著對故人的承諾,將年幼的鬼梟逐漸教導成為一名優秀、可以獨當一面的戰士。
從富貴歸於平淡,從奢華轉為儉樸,這種急進互換的生活也讓他改變了對人事物的看法;所謂的找尋真相、歸根究柢、或許就是報仇雪恨,卻未必能讓一個人快樂,在領悟了這一點之後,他讓鬼梟出山谷,讓他成為一隻無拘無束的鷹,在大陸上自由自在地 翱翔。
原以為這種平靜,就是他和鬼梟最終的命運了!沒想到就在鬼梟出山谷多年,甚至成為大陸上傳奇人物碧眼蒼鷹之後,命運之神再次擺動雙手,讓塞斐斯族的亞荻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艾亞荻,聰明又坦率的紫眼少女,這些年來,她像是海綿一樣吸收著自己傳授的知識和技能,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管對人、對事物的看法都日趨成熟,她的個性依舊直率坦白,但卻圓滑了許多,可以冷靜地接受任何來自於他的考驗,並活用自己所學的技能來解決難題。
若說亞荻還有哪裡不夠完美的地方,那就是她心中始終念念不忘族人被王族屠殺的仇恨了;他記得亞荻剛來這裡的時候,偶爾會在夜裡被噩夢所驚醒,在深夜裡發出讓人心碎的哭聲,但或許因為她強迫自己堅強,再加上山谷裡的寧靜急速地撫平她的不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亞荻已經可以完全接受這裡的環境,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學習著一切 ,而他明白,隱藏在她體內、永遠鞭策著她前進的力量,來自於她對王族那股強大的恨意。
擁有如此一雙燃燒著火焰般眼神的人,是永遠不會屈服於命運的!望著亞荻的雙眼 ,庫克明白了這」點,更明白自己無法阻止她,於是他反過來傾盡心力傳授亞荻自己所知的一切,命運既是無常,那麼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亞荻在挑戰命運之前,先做好萬全的準備。
沈思之際,空中飛翔的一隻小獵鷹嗚叫出聲,喚回了庫克的注意力,他仰頭伸出手臂,讓小獵鷹停在前臂,熟練地解下鷹腳上綁的小紙條。
攤開信,庫克認出這是一封由鬼梟發出的信,提及在旅程中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必須來到山谷尋求答案。
望著眼前依舊與馬匹嬉戲的亞荻,庫克知道眼前所有的和平寧靜,再也維持不了多久了。將手中紙條捏緊,他輕輕-了一口氣,命運的齒輪在不知不覺中運轉著,早該明白,該來的再怎麼逃避都避不開,那麼只得迎接它了……
※※※
「耶?庫克師傅,你說什麼?咳咳……」在晨騎過後,亞荻依照慣例來到小木屋與庫克用早餐。在乍然聽到鬼梟幾日後即將來山谷的時候,她紫眸瞪圓,喉嚨被剛吞下的麵包卡個正著。
只見亞荻急忙抓起桌上的杯子,毫無淑女形象地將杯裡的水一飲而盡,這才免除了被麵包噎死的危機。
鬼梟!鬼梟要來!在離開了整整四年以後!終於要來這裡了嗎?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像是風暴般在亞荻的腦海中瘋狂地轉動著,一張臉又紅又青,呈現出一種十分怪異的表情,從庫克的眼神中,亞荻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來一定很蠢,但就是沒有辦法控制 胸口那顆狂亂騷動的心。
「亞荻,你現在的表情是高興還是難過?」支著下巴,庫克以一種有趣的目光注視著亞荻不尋常的反應。
原本以為唯有王族的事情能引起亞荻不尋常的反應,沒想到鬼梟也擁有相同的能耐!看來這些年連自己都被亞荻這個小丫頭給唬住了,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一旦提到鬼梟的時候,亞荻的臉上都露出了那種「鬼梟那個不負責任的人太可惡了,隨便把我扔在這 裡了」!或是「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那個盜匪的事情」的嫌惡表情。
但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庫克師傅,你的笑容看起來真讓人討厭。」順了順喉嚨,亞荻比比自己的臉說道 。「看清楚,我臉上的表情既不是高興也不是難過,而是錯愕!畢竟這山谷裡四年來就 只有我和你,加上一匹不會說話的『閃電』,間都快悶死了,現在突然聽說有人要來山谷,我當然會驚訝!但這既不是高興也不是難過,和鬼梟也絕對無關,事實上就算是今天來了一隻會說話的驢子,我臉上也會是這種表情的。」
「好、好,我全明白。」庫克因為她奇怪的比喻笑出聲,搖搖頭說道。「離他來山谷還有幾天的時間,你可以現在開始調適重逢的心情。」
「誰……誰需要調適的時間啊?」亞荻不自在地站起,沒想到才一起身,手肘就撞倒了桌上的盤子與杯子,發出「鏘」一聲極為刺耳的聲響。
庫克什麼也沒說,只是嘴角含笑地望著脹紅了臉的亞荻。
「我……我早上從馬上掉下來,所以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亞荻乾笑幾聲,已經困窘地想在地上鑽個洞躲起來了。
「既然如此,那麼你先下去休息好了。」庫克十分有風度地維持臉部正常的表情,以再平穩不過的聲音說道。
「嗯……那我先出去了,庫克師傅。」像是後面有野獸在追趕似的,亞荻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小木屋。
一直等到亞荻跑遠,再也聽不到的時候,庫克才敢放聲大笑。看來這場四年後的重逢,應該不會太無聊才是……※※※
心臟,就像是要躍出胸口那樣激烈地跳動著,不僅是臉頰,就連四肢都在微微發燙著!她到底是怎麼了?一路奔到水泉邊、將整張燙紅的臉浸到泉水裡的亞荻,在心中不停地反覆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鬼梟要來山谷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嗎?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
抬起頭,任由水滴順著臉頰滴落,在水泉模糊的倒影下,亞荻隱約可以看見伴隨著自己十九年的臉蛋,向來白皙的臉頰此刻脹得通紅,眉毛不夠秀氣,鼻子不夠秀氣,嘴唇也不夠紅艷,嚴格說起來,除了身體抽高之外,自己和四年前沒有絲毫的不同。
雖然早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變成幻縭姊那樣,擁有讓人呼吸一室、屏息凝望的絕色美麗,但至少,她也希望變得再像女人一點,但奈何自己的身體好像存心要唱反調似的,手腳細長得和少年一樣,就連女人胸前該擁有的豐盈,也不夠偉大,如果在胸前隨便纏個布條什麼的,她相信所有人還是會將自己當成男孩子一樣看待吧!
鬼梟若是看到這樣的自己,一定也會很失望吧!
在山谷的這四年裡,雖然嘴裡不承認,但她總會偷偷想著鬼梟這個人,就算明白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繫僅是利益交換,但是在他們相處的那一年間,鬼梟確實遵守了承諾,將她當成普通人一般看待,不是他口中最麻煩的女人、也不是甩不掉的小鬼,更不是什 麼不得不承受的包袱,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夥伴!讓她隨性地生活著,享受自由自在的日子。
除了這些之外,亞荻始終無法忘記的,就是在幻縭姊剛死去的那段日子裡,她像是魂魄被抽離軀體的人偶娃娃,不吃不喝不睡也不掉淚,是鬼梟將食物強灌到她口中,甚至將她強壓在自己的胸膛前入睡,那個時候的她即使不言不語,但對外界的一切還是有感受。她記得鬼梟在自己耳邊咆哮、要她振作的吼聲,也記得深夜時分,鬼梟以那種彷-要將自己全身都揉碎的力道擁著她,反覆低訴著不准放棄自己,不准放棄生命的溫柔 話語,當初就是他以這種超乎常人的耐心守了自己七天七夜,這才讓她重新撿回了一條命。
但是她從來沒有開口對鬼梟說過一聲謝謝。
「艾亞荻,你現在已經不是他口中的小鬼,這次見面,一定要開口對他道謝,不能讓人覺得我們塞斐斯族的人不識大體,對不對!」亞荻忍不住對水泉中的倒影喃喃自語 。
經過一番認真的回憶之後,亞荻在心中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自己之所以會這麼惦記著鬼梟,必定是因為她一向討厭欠別人恩情,五年前既然接受了鬼梟的照顧,卻始終沒有報答,所以才會特別將鬼梟記在心中,一定是這樣的!
「嗯,事情就是這樣,這次見到他只要當面認真地道謝,心裡就不會覺得這麼-扭了。」亞荻對自己的倒影微笑,同時打氣道。「沒什麼困難的,我一定會讓他見到一個既高貴又成熟的塞斐斯戰士!」
※※※
但命運似乎決定和亞荻作對到底。
兩天後,一向平靜的山谷突然下了一場大雷雨,原本在山谷裡狩獵的亞荻被淋了一身濕,正當她驅策「閃電」欲回小木屋避雨的時候,胯下的「閃電」卻突然興奮了起來 ,完全不理會她的命令與喝叱,以一種發了狂的速度向水泉邊疾奔而去!
「『閃電』!你幹什麼?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一手拉著韁繩,亞荻提氣在雷雨聲中喝叱著。「笨馬!你要是再不回頭,我這次真要宰了你當晚餐!」
雷聲隆隆,豆大的雨點更是不要命地打在身上,黑色的駿馬對亞荻的警告甩也不甩 ,依舊發蹄狂奔,同時興奮地揚起頭嘶鳴著。
亞荻一方面要保持平衡,另一方面還要空出手抹去打在臉上的雨珠,模樣十分狼狽 ,眼看「閃電」轉瞬間已經奔到了每天早上必經的水泉邊,她心中不禁一陣著惱,真是 一匹笨馬,他們早就全身濕透了,還需要特地跑來水泉邊洗澡嗎?
就在腦海中閃過這種念頭的時候,「閃電」卻突然改變以往直直衝向水邊的習慣, 反倒是高高揚起了前蹄,讓馬背上毫無提防的亞荻「砰」的一聲跌了下來!
所幸地面被豪雨沖刷得已經變得鬆軟,要不然這一跌肯定會摔斷好幾根骨頭,但是就算保住了小命,亞荻渾身上下卻沾滿了污泥,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泥人」了!
「『閃電』……你好樣的……居然敢把我甩下來……」摔得七暈八素的亞荻,覺得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要移位了,一時之間沒有力氣爬起,只能像一團爛泥般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任由大雨打在自己的身上。
「嘶嘶∼∼」即使雷聲雨聲磅磚,依舊掩蓋不住「閃電」興奮的嘶鳴聲。
「小丫頭,怎麼『閃電』常常把你摔下馬嗎?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馴服不了它。」就在亞荻昏昏欲睡的時候,她突然聽見了一陣十分熟悉的聲音。
亞荻猛然睜開眼,赫然發現眼前出現了一雙漆黑的皮靴。這麼說,剛才的聲音不是幻覺,是真的有人在和她說話!
睜大的紫眸眨了又眨,像是努力要將眼前的靴子眨掉似的。不會的……這種低醇的 嗓音……這種充滿戲諂的語調……世上唯一能讓「閃電」不理會自己的命令的……就只 有那個人了!
嗚……不會的!自已絕對不會這麼倒楣,什麼時候都可以,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情況下和鬼梟重逢?
就在亞荻心中哀悼-息的時候,下一秒,她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拉起,下巴被捏著、臉蛋也被迫高高仰起,絲毫沒有抗拒餘地的,她被迫與那個擁有碧綠晶瑩、璀璨迷人的眼瞳主人面對面凝望了——「嘖!看來青澀的果子還來不及成熟,就已經跌落爛泥巴堆變得髒兮兮了。」綠瞳的主人緩緩勾起嘴角,咧出了揶揄的弧度。
亞荻瞪大紫眸,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是全大陸命運最悲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