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潘朵拉在半睡半醒之間,似乎看見了藍鬍子,他不言不語,只是以一種略帶悲傷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約翰?」她眨眨眼睛,一時之間分不出是現實還是做夢。當雙眼適應了黑暗後,潘朵拉注意到房間內空無一人,根本沒有丈夫的蹤影,這才想起他和伽利加王子一行人去狩獵。至今還未返回。
正打算倒回床上繼續睡覺的時候,潘朵拉卻發現自己身上有種濕濕熱熱的感覺,她伸手觸摸,在胸前摸到一片涼意,於是起身點了燈,低頭一看時,差點尖叫出聲!
血!好多血,在自己白色的睡衣上染滿了腥紅的鮮血!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潘朵拉雙手發抖地檢查自己的身體,她並沒有受傷……那麼,這些鮮血是哪裡來的?!
潘朵拉以近乎慌亂的速度脫下身上的睡衣,然後用力將它扔到地上去!瞪視著地上那件觸目心驚的染血睡衣,她只能以雙手緊緊環住自己,身子不停地劇烈顫抖著。
為丹麼?她沒有受傷……那睡衣上的鮮血是怎麼來的?難道現在自己還在做夢嗎?潘朵拉用力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痛感很真實!所以這不是夢……而是現實!
「到底是誰的血?」潘朵拉開始思索這個問題,能進入這個房間,同時將血染在自己身上的,就只有一個人——她的丈夫藍鬍子!「約翰?約翰,是你嗎?你受傷了嗎?」
她剛才在半夢半醒間,確實看到丈夫的臉,會不會是他受傷回來,不小心將血沾上自己的睡衣,又怕她擔心所以躲著不肯出來?
「約翰?約翰你在哪裡?」潘朵拉又呼喚了好幾次。但不管她怎麼喊,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潘朵拉的心中充滿了疑慮,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思前想後,她將那件染血的睡衣包好,塞到了床鋪底下,然後換上一件新的睡衣,這才重新躺回床上,但此時的潘朵拉卻再也睡不著了,只是坐在那裡,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早晨終於來臨了,潘朵拉維持著鎮定的表情,在與平日相同的時間換上衣服,以女主人的姿態緩步來到大廳。
在她抵達大廳的時候,卻有些驚訝的發現王子妃殿下還有其他的貴婦人們,早已經全部都聚集在那裡了。
「早安,各位。」潘朵拉禮貌性地問好。
「魔鬼!」一群貴婦人之中,突然有人冒出這樣一句。
「你說什麼?」潘朵拉臉色一變。畢竟「魔鬼」並不像過去那樣只是嘲弄她的出生,而是一種惡意的污蔑。「這是什麼意思?」
「昨天晚上,芮秋夫人也不見了。」王子妃向來平靜的聲音,出現了一絲難得的緊繃。「你知道她到哪裡去了嗎?米爾頓夫人?」
「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裡?」潘朵拉啼笑皆非。她明明記得王子妃要大家回房早點睡覺.這關她什麼事。
「王子妃殿下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特別交代每個人的房間都要上鎖。」王子妃身邊的一名貴婦人大聲指責。「我們每個人都將自己房間的門上了鎖,在這堡壘之中除了你有鑰匙之外,誰還能自由進出所有的房間?!」
「我是掌管我丈夫的鑰匙沒錯,那又不能代表什麼。」潘朵拉搖頭。「再說我是這堡壘的女主人,原本就擁有這些鑰匙。」
「因為幾位夫人對你頗有微詞,所以你就利用夜裡潛入她們的房間教訓她們,是不是這樣?真看不出來你是這樣一個陰險的女人!」另外一名貴婦人冷哼。消失的芮秋、卡琳、妮娜三位夫人,平常三不五時會嘲笑潘朵拉,但也不能因此就傷害她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沒有!」潘朵拉氣得臉色發白,不敢相信她們居然拿這樣荒謬的事情指控自己。
「米爾頓夫人,在事情沒有太糟之前,你最好將幾位夫人放出來,否則你就別怪我採取什麼行動了。」王子妃維持著她的優雅,說出她們的結論。再怎麼說潘朵拉還是這裡的女主人,自己並不想讓對方太難看,只要潘朵拉願意立即釋放三位夫人,她可以考慮不再追究下去。
「三位夫人的失蹤和我無關!」潘朵拉再次大聲抗議,但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夜裡那件染血的睡衣突然自腦海中閃過,讓她的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看!表情變了!心虛了吧?」
「快把三位夫人交出來,否則等王子他們回來,你就死定了!」
潘朵拉慘白的臉色讓眾人找到攻擊的目標,再次將炮火對準了潘朵拉,強遠她得承認自己確實綁架了三位夫人。
就在潘朵拉百口莫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堡壘的主人藍鬍子低沉的聲音響起了。
「怎麼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藍鬍子注視著自己的妻子詢問道。
所有人回頭,看到藍鬍子領著王子和其他男性貴族們已經自狩獵場回返了。
「王子殿下,你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其中一名貴婦人把握機會,立刻將連續三天失蹤三位貴婦人的事情報告了一遍。
「等等!你們說的確實是芮秋、卡琳、妮娜三位夫人沒錯吧?」將整件事聽完後,拉斐爾王子有些困惑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然後轉頭對所有人說道:「剛剛我們要回堡壘的時候,看到一輛馬車從堡壘離開,裡面似乎坐了幾個人,雖然我不是很確定她們是誰,但我記得其中一位是妮娜夫人。」
「真的嗎?」王子妃質疑。
「應該沒錯,因為妮娜夫人那頭金髮很明顯,你們是不是也看到了?」拉斐爾王子轉頭詢問同伴的意見,只見所有人都表示贊同的點頭。
「我想她們應該是有什麼急事離開。」撒拉芬也開口表達意見。「老實說我們在這裡叨擾得夠久了,想必也讓主人添了不少麻煩,真是個好意思。」
「是啊!如果還讓主人蒙受不白之冤,那實在太過意不去了。」拉斐爾王子贊同的點頭。也作出了決定。「三位夫人匆忙離開的原因。只有等回國之後再問了,到時候我會讓她們親自登門解釋的,再怎麼說不告而別是十分失禮的。」
拉斐爾王子和其他人明顯傾向潘朵拉的說詞,讓王子妃和眾貴婦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但拉斐爾王子也不可能無端撒謊袒護對方。既然他們都看到了三位夫人今天早上離開了堡壘。
想必就是真的離開了。
「沒有的事,我想只是一場小誤會。」藍鬍子伸出手,和拉斐爾王子禮貌地道別。「只要誤會解開了就好,大家日後還是好朋友。」
「當然,我可不打算放棄你這個新交上的好朋友。」拉斐爾王子熱情地拍拍藍鬍子的肩頭,笑著保證。
就這樣,拉斐爾王子等一行人,於午後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當所有人全部離開以後,堡壘也恢復到最原先那種安靜祥和,潘朵拉像是從一場很長的噩夢中醒來似的,「咚」一聲跌坐在地上。
「潘朵拉,你還好吧?」藍鬍子彎身,溫柔地輕撫著潘朵拉的頭髮。
「他們都走了……真的都離開了嗎?」潘朵拉緊緊抓住藍鬍子的衣服,長達一個多月的壓力突然之間就消失了,讓她一時之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是啊!通通都回去了。」藍鬍子將潘朵拉一把抱起,踩著堅定的步伐抱著她往兩人的臥房走去。「你這陣子累壞了吧!什麼都別想,放心的休息,一切都過去了。」
藍鬍子堅定的心跳聲、溫柔的語調像是世間最美好的催眠曲,潘朵拉放心地將頭倚在丈夫的胸前,滿足的輕歎一口氣,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潘朵拉原本以為只要困擾自己的人離開了,就可以重新找回自己平靜的生活,但事實上不然,因為每當到了晚上,噩夢就開始來襲許多看不清楚表情的女人、面目猙獰的女人、張牙舞爪的女人,在她的夢中不停地吶喊咒罵著,她們的臉上、嘴裡、手上都是鮮血,以一種仇恨的眼光注視著自己,當她們伸長手想抓住自己的時候,潘朵拉清楚看見了藍鬍子,他一動也不動,只是以一種略帶憂傷的目光凝視著這一切。
「不!」每個晚上,潘朵拉都被噩夢驚醒.發現自己一身是冷汗的醒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夢代表什麼意義?為什麼自己每個晚上都會夢到那些女人?她們是誰?想要告訴自己什麼訊息?
「潘朵拉……」睡在一旁的丈夫在夢中依舊喊著妻子的名字。
「約翰。」潘朵拉看著自己心愛的丈夫,輕歎一口氣,彎身在他的嘴唇輕輕印上一個吻。
「嗯……」藍鬍子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翻身,剛好將赤裸的胸膛面向潘朵拉,也讓她注意到了他的頸項間多了一柄造型特殊的金色鑰匙。
金色鑰匙?之前藍鬍子的頸項並沒有配戴這把金色鑰匙,事實上,自從兩人結婚以來,藍鬍子幾乎將所有的鑰匙都交給自己保管了。
那麼這把金色鑰匙到底是什麼?可以開啟哪一個房間?潘朵拉心中雖然有疑惑,卻不想打擾丈夫的睡眠,這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改天想起再詢問就好了。
翌日,潘朵拉正想開口詢問丈夫有關金色鑰匙的事情時,卻發現他的頸項空無一物,昨晚看到的金色鑰匙居然不見了!
「怎麼了?」藍鬍子察覺出她的異樣,微笑問道。
「沒什麼,只是很久沒這樣靜靜地看著你,和你一起單獨相處了。」潘朵拉將話題帶開.只是將這個小小的疑問放在心中。
一天、兩天、三天,經過三天連續的觀察後,潘朵拉終於發現了丈夫的秘密,由於他向來晚睡早起,所以白天都會將頸項的金色鑰匙取下,放在衣服的最內層口袋,然後在睡覺的時候再重新戴上。
究竟那是什麼鑰匙,居然會讓丈夫如此神秘的隱藏著,潘朵拉發現自己無法將這件事拋諸腦後,甚至變得茶不思飯不想,滿腦子全部部足有關丈夫那把金色鑰匙,還有它所代表的秘密。
「約翰,前陣子如果不是因為你在我身邊,我一定撐不過去。」這天,潘朵拉靠在藍鬍子的胸前,主動開口道謝,感謝他前陣子願意傾聽自己的秘密,同時也接收了她所有的壓力。
「不客氣,我們是夫妻。」藍鬍子溫柔地笑了。
「既然我們是夫妻,那麼我也想對你有所回報。」潘朵拉試圖想將話題導人那把金色的鑰匙,試探性地詢問道:「那麼你呢?是不是心裡也有說不出口的事情,我是你的妻子,你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我。」
藍鬍子輕撫她秀髮的動作一頓,半晌後才微笑道:「我已經將一切都和你分享了,絲毫沒有隱藏.」
藍鬍子的話,讓潘朵拉明白了丈夫不會主動開口說出金色鑰匙的秘密。
將這件事反反覆覆考慮了七天之後,潘朵拉終於做出了決定,她一定要拿到那把金色鑰匙。弄清楚丈夫的秘密。畢竟,他是自己打算依靠終生的對象,她無法忍受藍鬍子擁有自己無法理解的部分,她必須弄個明白!
而惟一的方法,就只有趁著藍鬍子不注意的時候,偷出那把金色鑰匙,暗中調查丈夫的秘密了。
那天晚上,潘朵拉在晚餐時,以溫柔的笑容刻意多灌了藍鬍子好幾杯酒,等到丈夫踩著比平常緩慢的腳步上床後,她小心翼翼地解開了藍鬍子頸項間的金色項鏈。
在預備偷鑰匙的這個星期,她早已經將整座堡壘前前後後找了一遍,最後在地底的酒窖入口處,發現了一道幾乎可以吻合金色鑰匙的鎖頭,她可以確定,酒窖內隱藏的秘密,就是自己亟欲得知的丈夫的秘密。
潘朵拉緊緊握著那把金色鑰匙,不再猶豫地往酒窖走去……
終曲站在酒窖前面,潘朵拉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噗通噗通」的劇烈跳躍著,而被自己握在掌心的鑰匙也正微微發燙著。
潘朵拉將金色鑰匙插入鎖頭,隨即聽到「鏘」的一聲,鎖已經被打開了!
「呼!」她深吸一口氣,然後伸手用力將酒窖的門推了開來——
酒窖內漆黑一片,近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潘朵拉取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油燈將之點亮,踩著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入……
暈黃燭火所形成的光影在黑暗中跳躍著。潘朵拉只能憑借這微弱的光亮、試圖看清楚酒窖內的情況;這是一間非常寬闊的地窖,在人口的地方確實擺了一些私藏的美酒,但越往裡面走去,她就注意到堆放在地上的東西越來越少。
除了裡面不尋常的空曠外,空氣中,還有一種似曾相識、但自己一時之間無法辨識的氣味。
很顯然的,她的丈夫並沒有將這個地方當成真正的酒窖,因為自己能確定空氣中的味道並不是紅酒的味道,那麼,他在這個房間裡藏了什麼?!
突然之間,潘朵拉覺得腳底似乎踩到了水,她將油燈柱下移不經意地低頭看去。這一看之下嚇得她差點把手上的油燈都給打翻了腳底下的不是水,而是腥紅黏禍的血!
紅色的血綿延成一條宛如小河的細長水流,潘朵拉強忍住心中的反感,循著血液的痕跡繼續往裡面走去,越往裡面走、越能感覺到地勢明顯地變高了,空氣中那股讓人噁心想吐、幾乎要透不過氣的味道也更強烈了!
除了遍在地上的鮮血的范圓越來越廣之外,潘朵拉還聽到了類似水滴滴落地面所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似乎快要走到地窖的盡頭了,而手上拿的油燈的燈火也變得越來越弱,潘朵拉重新接上一枚燈蕊,瞬間,地窖內變得明亮許多。
潘朵拉重新舉高手上的油燈,想將這裡的環境看得更清楚一些,沒想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滿臉是鮮血、雙眼圍瞪的女人的臉!
「啊——」潘朵拉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手上的油燈「啪」的滑落,剎那間地窖內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呼呼!」黑暗中,潘朵拉只聽見了自己喊叫聲所造成的回音,除此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她鼓起勇氣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彎下身四處找尋油燈,花了好一番時間後才將它重新點上。
暈黃的燈光讓潘朵拉重新拾回了勇氣,她緩緩起身,強壓住心中的恐懼又一次將油燈舉起,同時也證實了方才自己心中的猶豫。
那張讓自己尖叫出聲、滿是鮮血的臉龐她很熟悉,正是在堡壘中第二個晚上失蹤的妮娜夫人,她身上穿著睡衣,脖子上懸掛了一條繩子,以一種怪異的方式被人懸吊在這裡。
「妮娜夫人……」潘朵拉喃喃自語,舉起油燈繼續尋找。如果說失蹤的妮娜夫人在這裡,那麼另外兩位卡琳夫人、芮秋夫人,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隱藏在這酒窖裡?
果然,潘朵拉在幾步遠的地方又發現了卡琳夫人還有芮秋夫人的屍體,她們同樣渾身是血,同樣穿著睡衣被人用繩子垂呆在這裡。
她心愛的丈夫藍鬍子所隱藏的金色鑰匙的秘密,居然就是三具女人的屍體,天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這種殘酷的秘密呢!
潘朵拉流下悲痛的淚水,但許多事情卻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那天自己被卡琳、芮秋夫人嘲笑關於「藍血」這件事的時候,藍鬍子就站在門外,他當時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想必將房內的一切都聽得一清二楚了!這麼說……約翰之所以殺害她們,全都是因為她們曾經羞辱過自己?
還有,當自己發現身上穿著染血睡衣的那個晚上,她明明記得自己看到約翰了,但等自己真正睜開眼睛的時候,約翰卻不見了!這麼說來,他那個晚上確實回到了堡壘殺害了芮秋夫人,或許他在離開前想看自己一眼。所以不小心將血留在自己的睡衣上面了!
許多原本想不通的事情,此刻一經分析就變得一清二楚了!她的丈夫殺了懲罰那些羞辱自己的貴婦人,將她們一個一個殺掉了!
潘朵拉只覺得腦海中一片混亂,明明……她能明白丈夫是為了自己才犯下殺人的罪行……但是,這可是殺人啊!她的丈夫……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的身份,居然是一個殺人狂!
「不!這樣子是不對的!」潘朵拉甩甩頭。不行!她沒有辦法在這個地方思考。她必須先找一個地方,好好冷靜一下、慢慢地思考應該怎麼做!
潘朵拉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地逃出地窖,才剛奔出地窖,就一頭撞上一具堅實的胸膛。
「啊!」潘朵拉痛呼三餐抬起頭,意外發現自己居然撞到了馬蒙——三個月前為自己和約翰證婚的神父!
「馬蒙!謝天謝地你在這裡!」在慌亂不安的情況下,潘朵拉根本沒有時間細想為什麼神父會出現在這裡,只最以一種絕望者看到一線生機的姿態緊緊抓住了馬蒙的白袍。
「潘朵拉,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顯得如此害怕?」馬蒙充滿溫柔的詢問。「來,別怕,一切有我。」
「好可怕……好可怕……我真的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但是……」潘朵拉已經語無倫次了,甚至無法將方纔在地窖看到的事情轉述一遍。
「親愛的孩子,別怕。」馬蒙伸出手,在潘朵拉的額頭上輕輕一拍,果然讓她平靜了下來。「現在慢慢說。」
「約翰……約翰地殺人了!」潘朵拉必須找人宣洩自己的恐懼,於是將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還有剛才的發現全部告訴了馬蒙。
「你確定是約翰嗎?」馬蒙輕輕蹙起了眉頭。
「我知道你是他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但是這是真的!他真的殺了人!」潘朵拉將自己分析過的環節都說了一次。「他是為了我!為我殺了那些人的!」
「那麼現在你想怎麼做?」馬蒙聽完後,以一種冷靜的態度詢問。
「我……我不知道,我愛他,但是他殺人了!」潘朵拉喃喃自語。
「但你說過約翰是為了你而殺人的,不是嗎?」馬蒙反問。「這種愛情並不是人人都遇得到的,他真的愛你。甚至願意克你殺人。」
「但殺人是不對的!」潘朵拉只覺得心中一片亂。
「……婚姻乃是真愛的試煉,不管遭遇什麼事情,都不可背棄神聖婚姻中的另外一半,如有一方違背,靈魂將墜落地獄火湖,接受永恆地獄之火的燃燒……」馬蒙突然緩緩說出潘朵拉曾經簽下的婚約書條款。「還記得這些嗎?這可是你親自簽下的諾言。」
「我記得,你是什麼意思?要我假裝不知道這些事情嗎?」潘朵拉驚訝問道。
「那個男人肯為你殺人哪!」馬蒙俯身,以溫柔低沉的聲音說道:「如果你也愛他,不過就是假裝一切都不知道,不是這麼難的。」
「不!我做不到!我絕對無法維持這種虛假的婚姻!」潘朵拉清楚說道。
「那麼你想怎麼樣?」馬蒙再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藍鬍子的呼喚聲。「潘朵拉!你在哪裡?」
「是約翰,一定是半夜醒來看不到你。所以特別出來找你的。」馬蒙說道,跟著有些遺憾地看著潘朵拉說道:「如果讓他看到你這身狼狽的模樣,你也不必隱藏什麼,到時候一切就會結束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約翰會殺我滅口?」潘朵拉心中一陣悲涼。
「為什麼不?因為你窺探到了他的秘密,有些時候……秘密只要不說破,反而能得到幸福喔!」馬蒙微笑說道。
「怎麼辦?你快點想想辦法,千萬不能讓約翰看到我!」潘朵拉抓住馬蒙的白袍,懇請他救自己一命。「你是神父,不會見死不救吧!」
「潘朵拉,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自救。」馬蒙從白袍內拿出一把匕首。「你不想死吧!那就先下手為強!」
「你……你要我殺了約翰?」潘朵拉嚇得花容失色。
「我是神父,不能拿刀,但如果你是為了自保而殺死約翰,我可以某你做見證,法官只要看到地窖裡的屍體,也會利你無罪的!」馬蒙說出方法,低下頭、以一種無法抗拒的聲音說道:「他就要來了,機會只有一次,要生、要死,就看你自已了!」
話說完之後,馬蒙身子一閃,就躲到陰暗的角落去了。
潘朵拉雙手握著匕首不斷發抖,耳邊只聽見約翰的呼喚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接近自己了。
你願意成為我的新娘嗎?潘朵拉.史密斯?
為什麼向你求婚?因為你的眼神有種特別的東西吸引了我。
我們會幸福的,因為我們彼此找到了對方,我愛你。
所有約翰說過的話,都在自己腦海中徘徊不去,她真的下得了手嗎?他是絢翰、自己的丈夫,為了愛她不惜殺人的丈夫……
機會只有一大,要生,還是要死,你自己選擇!
「潘朵拉?!」約翰走下樓,隱約在黑暗中看到了潘朵拉縴細的身子。
「我……我在這裡。」潘朵拉淚流滿面的回答,朝著自己的丈夫飛奔而去。
「為什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我——」藍鬍子話還沒說完,只覺得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他困惑地低下頭,看見了在心口的位置多了一把匕首,而握住刀柄的雪白小手……是潘朵拉的手!
「為什麼?」約翰嘔出一口鮮血,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妻子。
「你殺了她們!我看見屍體了!」潘朵拉哭喊出聲。「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但是我無法忍受殺人犯作我的丈夫!」
「潘……」約翰口唇蠕動了一下,試圖想說些什麼,但是他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就軟軟地倒下了。
潘朵拉害怕地後退,發出了淒厲的哭喊聲。
就在這個時候,夜空之中原本被烏雲遮蓋的月亮此刻冒出來了,皎潔的銀色光輝投射到躺在地上的約翰身上,同時將他滲著鮮血的胸口……染成一種近乎是藍色的詭異色澤。
「藍血……」潘朵拉喃喃自語。在月光下。鮮血是藍色的!真的是藍色的!
「這一幕景像你應該很熟悉才是。」馬蒙不知何時從陰暗處走出,他來到潘朵拉的身邊。嘴角揚起淡淡的笑痕。
「我……我不知道!」潘朵拉只覺得頭痛欲裂,某些畫面突然在腦海中閃了過去。
「啊!她想幹什麼?」
「殺死你!」
「啊~~~~~~」
「看!我說得沒有錯吧!在月光下每個人的血都會變成藍色的喔!所以我是貴族……我真的是貴族……」
突然之間,腦海中的畫面全部都變得再清晰不過了。她拿著刀進入女人的房間,手中的匕首準確的刺人對方的胸口,濕熱黏膩的血噴了她一臉,但是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著魔似的看著鮮血從女人的身上噴出,在月光的照射下轉變成一種藍色的美麗光澤……
「啊!」潘朵拉再次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只不過這一次的慘叫,是因為發現了真相!
殺人鬼不是約翰,而是她自己!
「潘朵拉,現在全部都想起來了吧!」馬蒙以悠然的語氣說道:「約翰並沒有背叛你們神聖的婚姻,他知道你殺人,卻不忍心讓你痛苦,所以每當你殺完一個女人,他都會幫你將睡衣換掉、同時將屍體搬到地窖收藏。他為了幫你脫罪,甚至找了女僕假扮那三個死去的女人。」
「不!」潘朵拉蒙著臉痛哭失聲。
「我剛才不是警告過你了嗎?想要窺探秘密的結果反而會失去幸福喔!」馬蒙帶笑踱步到潘朵拉面前,緩緩做出結論:「背叛了這樁神聖婚姻的——是你。」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麼?」潘朵拉跪倒在約翰面前,抱住他已經逐漸失溫的身體,無聲地倘著淚水。
「自卑衍生了驕傲,驕傲衍生出殺意,你原本得到真愛,但最後卻是你親手將真愛毀滅……人類確實是有趣的生物啊!」馬蒙淡淡一笑,伸手輕輕一揮,隨著他的這個動作,他和潘朵拉之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牆。
「這一次的比賽,究竟誰輸誰贏呢?」馬蒙喃喃自語,身上的白袍轉瞬間褪去變成黑色。背後也伸出漆黑發亮的翅膀。
兩道光自馬蒙身後閃過,化成了兩個身型高大、容貌完美的美麗天使。
「拉斐爾、撒拉芬,沒想到這最後一場戰役,居然是我們對上。」馬蒙頭也不回。卻準確喊出身後兩名天使的身份。
「彼此彼此,黃金公爵。」金髮的拉斐爾天使冷冷一笑。
「這一次你們天上界的人應該無話可說了吧?」馬蒙轉過身,似笑非笑地斜睨兩個天使一眼說道:「衝著這是最後一場比賽,所以我可是完全遵守和你們的協議,以公平、公開的方式進行比賽,一點法術都沒使用,所以你們應該輸得心甘情願了吧!潘朵拉最終無法消除她的驕傲之心吶!」
「墮天使最厲害的並不是法術,而是那三寸不爛的舌頭。」撒拉芬天使蹙眉。「你是怎麼誘惑藍鬍子和你簽下契約,又是怎麼誘惑潘朵拉舉刀殺人,我們在旁邊都看得一清二楚。」
「自由意願——上神最喜歡的字眼了不是嗎?藍鬍子長年以來只希望找到一位能夠真心愛上自己的女人,我不就幫他找到潘朵拉了嗎?只不過要他簽上名保證,為了得到這分真實的愛情,就算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馬蒙露出得音一的笑。「至於潘朵拉就更冤枉了.你們既然一直躲在旁邊就應該聽得清清楚楚.我可是勸告過她,藍鬍子有多愛她。是她自己不能接受丈夫是殺人者,又怎麼能怪我呢?所以這場比賽的勝利者……」
「別急,黃金公爵,不如你自己睜大眼睛看清楚吧!」拉斐爾天使指向潘朵拉,冷淡說道。
馬蒙轉過頭,隔著空間看到潘朵拉倚著藍鬍子的屍體,胸口正淌著鮮血,原來她不知何時已經拔下了藍鬍子胸前的匕首、將它也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背棄了你我之間愛情的人是我,如果我能夠再堅強一點、誠實一點,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潘朵拉抱著丈夫的屍體道歉。自卑與驕傲兩種情緒在心中拔河,在無法取得平衡的情況自己才會出現人格異常,在夜裡潛入客房殺人,最後導致了丈夫的死亡,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而現在,她願意以自裁的方式來向她的藍鬍子贖罪!
「喂!你們太狡猾了吧!故意纏著我說話,眼睜睜地看著潘朵拉自盡。太沒同情心了吧!」馬蒙看著潘朵拉慢慢斷氣,嘴角帶著微笑倒入丈夫的懷中。
「她犯了錯,為自己贖罪並沒有錯,何需阻止?」撤拉芬天使有些得意的開口。「很抱歉哩!看來最後潘朵拉還是自願捨棄了驕傲之心,以生命來證明自己的悔恨。」
「很遺憾,潘朵拉的靈魂不能給你們!」馬蒙咧嘴微笑,手一抖,讓一張羊皮紙卷攤在兩名天使的面前。「喏!合約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只要她背叛了神聖的婚姻和兩人之間的愛情,她的靈魂就是屬於地獄的!」
「卑鄙!」拉斐爾天使等人臉色一變。人類只要心甘情願在具有魔王盧西弗法力的紙捲上簽名,就算是天使們也無能為力!
三名天使交談的同時,由驕傲之心幻化出來的第七位座天使也緩緩浮現在他們眼前。
「這……這是?」
「為什麼會這樣?」
「哈哈哈哈哈哈!」
拉斐爾和撒拉芬的臉色一變,而馬蒙則是捧腹大笑。
雖然潘朵拉主動捨棄了驕傲之心,但她在生前卻早已和惡魔訂下了靈魂所屬的契約。所以這第七位座天使……一片翅膀是黑、一片翅膀是白,中間那一片翅膀卻是一半黑一半白,既不是天上界的純潔天使,更不是地獄的墮天使!
「哈哈哈!這種座天使我無法帶回去交差.你們天上界如果要就帶回去吧!」馬蒙笑得樂不可支,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們天上界是不可能容忍任何不完美的事物!」拉斐爾抽出長劍,只見銀色光暈一閃,瞬間將第七名座天使當場格殺了!
馬蒙吹了一記口哨。乖乖……不虧是拉斐爾,好狠的心!
「最後一場比賽不算,就維持三勝、三敗的紀錄,你們地獄墮天使別想占任何便宜。」拉斐爾以冰冷的語氣說道。揮劍殺死第七名座天使,不過是不想讓他墜入裡暗受到魔王的利用。
「黃金公爵,下次再見面就是戰場了!」撒拉芬在離開前也扔下挑戰書。
「隨時奉陪。」馬蒙咧嘴而笑。
兩道銀光一閃,完全地消失不見了。
「哎!與眾不同並不等於不完美啊……」馬蒙彎下身,有些可惜地拾起座天使被砍殺後遺留下的最後一片、一半黑一半白的奇特羽毛。「如果能將你帶回萬魔殿,陛下一定會很高興的。」
馬蒙將這片奇特的羽毛收好。最後恭敬地拱起雙手說道:「偉大的盧西弗陛下,想必您已經透過我的雙眼將過程看得清清楚楚了.天上界的人和我們最終打成平手,這一場比賽誰也沒得到好處。」
「有沒有好處,問你黃金公爵最清楚了。」盧西弗優雅、渥不經心的嗓音淡淡飄蕩在空氣中。
馬蒙抬起頭,雙眼看到了盧西弗陛下那張超越凡塵、妖魅異常的絕色容顏,也忍不住笑了。「不虧是陛下,總是能一眼看出我的想法。」
「對佈置萬魔殿的人才來說,你的品味是不差。」盧西弗陛下難得稱讚。「將你看中意的東西全部都帶回來!重新佈置我的萬魔殿吧!黃金公爵。」
「屬下遵命。」馬蒙恭敬地回答。
「啪」的一聲,盧西弗陛下的聲音和影像都消失了。
馬蒙露出得意的笑靨,第七場戰役中刻意將藍鬍子扯入比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藍鬍子擁有世間一等一的收藏品,而他打算將這也一收藏品全部都帶回萬魔殿去!
「嘿嘿……一樣一樣挑太麻煩了,不如全部都帶走吧!」馬蒙手一揮,剎那間整棟堡壘不見了。安穩地平放在他的手掌之中。
連續七場天使與墮天使之間的比賽結束了,天上界得到三名座天使,地獄也獲得三名墮落座天使,而這場比賽額外的收穫是,地獄得到了足以重新裝潢萬魔殿的堡壘,所以真正贏家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