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安全中土,」尼涅利婭回答,「可別認為這是胡說。」
「我不會這麼認為。」
「那咱們就開始審問吧,既然我給您提出了這個倡議。」
柯拉把臉轉向小官員,小官員馬上回答:
「對於一切有關並行世界的無稽之談,我一概不接受。不過。我感到困惑難解的是,我為什麼要講求順序,現在,我確信,我在無意中闖進了我們地球的某一個鄰居家。也許是闖進了德國人的家裡,也許是闖進了土耳其人的家。我說不清楚。」
「您是什麼時候出生的?」柯拉問。
小官員把衣服拽了拽,遮蓋了一下大肚子,繼續說:
「我有幸在農民解放的光輝日子裡在俄羅斯出生,也就是在1861年2月19日,耶酥復活節那天。」
小官員抬頭掃了大家一眼,柯拉從他的目光裡突然發現了他的傲慢:小官吏一生都把自己視為命中注定的神。
「接著說。」
「我接受洗禮後,被命名為弗拉斯,弗拉斯-福季耶維奇-茹爾巴,在1907年6月23日發生不幸之前,我是在國家管理部門效力,在馬吉列夫省巴比洛維奇市當警察局長,深得市民的愛戴和尊敬。」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柯拉發現小官員難過起來,於是,就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我們在雅爾塔療養地休養,住在一家名字叫『瑪麗安』的供給膳食的旅館裡。一天,我們決定去參觀拜達爾大門,在這個地方可以唱歌、飲酒,歡歡樂樂地看日出。我們帶上太太,雇了馬車……天哪,莫非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昨天剛剛發生?」
「到底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柯拉問。
尼涅利婭在做著記錄。她寫得很快,字寫得很小。她從牆跟下一垛膠合板中,扯了一塊墊在紙下面。很顯然,在這些外來人到來之前,這裡曾打算進行房屋維修。
「什麼時候?」茹爾巴問尼涅利婭,他試圖跟她套套近乎。
「我來了兩天之後,茹爾巴,我同你一起算過,也就是兩個星期之前。」
「這我可就不明白了,」茹爾巴固執地說,「我記得從拜達爾大門回來的時候,好像是誰說要領我們看看古堡壘。於是,我們就向堡壘爬去,我喝醉了酒,就在斷崖邊的欄杆上跳起舞來,你可知道我是怎麼喝的——就像上了發條一樣,不停地喝……我就像小鳥一樣在晴朗的天空中飛翔……」茹爾巴哽咽著,眼淚流了出來。
當茹爾巴擦去了眼淚,柯拉問:
「當你坐馬車,包括四輪馬車、轎式馬車……的時候,您不是一個人吧?」
「絕對不是!」警察局長說,「當時的雅爾塔市參議會的因諾肯季-伊拉裡奧諾維奇……」
他一下子中止了自己的話,目光裡流露出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回答完了問題的中學生精疲力竭的樣子。
「別費時間了,柯拉,」尼涅利婭說,「該下一個了,要不到晚飯的時候也弄不完。」
柯拉走到一位姑娘跟前。這姑娘蹲在地上,這種姿勢使得尼涅利婭認定這個姑娘是個東方女人。因為尼涅利婭充滿信心地說:
「該那個韃靼女人了。不過,這些人……他們同她談過,他們叫她帕拉。對了,她聽不懂俄語。」
「你叫帕拉?」柯拉問。
姑娘輕盈地站起身來,來到柯拉跟前。她是個黑皮膚黑頭髮的姑娘。她的頭髮烏黑發亮,披散著沒有梳理,一把骨頭梳子別在頭髮中。黝黑的皮膚,細線條的面容,低垂的眼睛,不知怎的,使她的面色顯得白一些,變得不惹人注意。濃密的黑髮遮蓋著她的面頰。姑娘十分年輕,她的雙手纖細柔弱,不由自主地垂在大腿兩側。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個細細的金戒指。柯拉一下了明白了,這個姑娘和她並不是一個時代的人。這個姑娘來自久遠的過去。也許,這個姑娘就是第一個化成鳥的那位古代公主。
「您聽得懂我說的話了嗎?」柯拉用希臘語問。柯拉因為迷戀古希臘神話,曾學習了一段時間的希臘語。這還是在孤兒島時的事情。
帕拉抬起了眼睛,她的眼睛是深棕色的,而她的面孔則在一瞬間閃現出一種真正的、含蓄的美。隨即,姑娘的睫毛又垂下了。帕拉什麼話也沒有回答。
「她是哥特人的公主,」卡爾寧說。這個人不僅見多識廣,而且,還知道一些似乎不該知道的東西,「哥特人,是個很少有人知道的民族,這裡指的是克里米亞哥特人。俄羅斯古代名著《伊戈爾公軍隊的故事》的作者,在這本書裡提到過哥特人。」
「她也是不久前才到這裡的嗎?」柯拉問。
「她不可能早就來到這裡,我已經跟您說過了。」戴著厚厚的眼鏡的人回答。「當加爾布依的裝置開始積極運行時,所有的人就掉到這裡了。而這個裝置就開始把所有在兩個世界接觸點上死亡或失蹤的人都弄到了這裡。」
「那樣的話,這姑娘多大歲數了?」
「大概五百多歲了。」
當帕拉明白人們在談論她時,她對柯拉說了一串話。她的語音很美,也很響亮。但柯拉沒有全聽明白。
「那你就記下來,」柯拉說,「是哥特人公主。」
「我已經寫下來了,」尼涅利婭回答,「還應該說的是,這個女公民與波克列夫斯基有關係。」
「在這之前的事情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柯拉問。
柯拉還不知道,在場的人中,誰是波克列夫斯基。現在,只剩下一個臉上帶有可怕的傷疤的年輕人。
「我們應該掌握一切情況。」尼涅利婭說,「我和您就是國外同胞管理委員會。我們同志的道德水準應該保持在高層次上。要知道S我們不是呆在一個無人的地方,而是處在一個充滿敵意的社會的眼皮底下。當我們返回家園後,人們會問我們:你們表現如何?有沒有損害俄羅斯人的尊嚴?」
柯拉本想開口回答這個思想不變質的美人的問題,但她還是忍住了。她的職責是:觀察、記住並搞明白發生了什麼。而至於誰同誰爭論,誰關照過誰,這些事情與她無關。
「哪位是波克列夫斯基先生?」柯拉問,並且,還微微一笑,似乎她已經站在波克列夫斯基一邊,認為波克列夫斯基完全有權力同任何一位哥特公主友好交往。
「我就是,」臉上帶有可怕的傷疤的年輕人說。他依舊瞇縫著眼睛,岔開穿著靴子的兩腳,躺在地上未動彈。
「我不喜歡這個人,」尼涅利婭說,「欠揍的壞蛋。」
「我也不喜歡你,小姐,」年輕人回答,「因為你是一個骯髒女人。」
「聽聽,你聽聽!」
「請給我們講講你的情況吧,」柯拉請求說,「就講你認為需要講的。」
「我認為什麼都不需要講。」年輕人回答。可當尼涅利婭大喊大叫起來時,年輕人顯然覺得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他睜開了右眼。「只是你別碰我,」年輕人說,「否則的話,我會採取行動的。」
「我可以動他嗎?」尼涅利婭問,她對自己缺乏信心,她已經承認柯拉的領導地位。當自己處於人們關注的中心時,尼涅利婭認為最好是扮演一個服從的角色。
「住手!」柯拉大喊一聲。
「是,住手,」尼涅利婭馬上服從。
「請講講你的情況。」柯拉請求說。
「我正在做夢,這個夢怎麼也擺脫不掉,」波克列夫斯基說,「我不知道別人怎樣看,對於我來說,發生的這一切,就是死亡和死亡後的事了。我甚至認為,在天堂和地獄之間的煉獄這個地方,混雜了各種不同的靈魂。比如說,我們聚集在這個地方的,既有犧牲品,也有劊子手。既有昨天的,也有明天的。假如我是一個信教的人,我就會躲到一個角落裡祈禱,祈求寬恕自己的罪惡,並請求離開這裡,離開這些惡魔的權力。」說著,波克列夫斯基用手比劃了一下所有在場的人。
「好,」柯拉贊同地說。「我們現在都別爭論——我們要明白我們的處境……
「管它這是煉獄還是地獄。」卡爾宋插話說。
「我的履歷,」波克列夫斯基說,「在人事檔案裡也就兩行字全概括了:1915年,在梯弗裡斯近衛軍裡服役,曾兩次負傷,後以陸軍中尉的軍銜轉入科爾尼洛夫將軍的部隊服役,跟隨將軍參加了冰上大行軍。將軍去世後,加入到德羅茲多夫的部隊。沒有得到陞遷——又負傷了……」說到這裡,波克列夫斯基用手摸了摸傷疤。一後來,我又患了斑疹傷寒……戰爭結束時,軍銜升至騎兵大尉,指揮一個騎兵連。當布爾什維克進入克里米亞後,我們陷入埋伏,我逃走了,從斷崖上跳了下去……就到了這裡。很可惜我的那匹戰馬,這匹馬多次救過我的命……而至於說到這位姑娘,她是很不幸、很孤獨的,我請那些骯髒的手不要伸進她的心裡。」
「我們會考慮你的意見,」尼涅利婭說,她的話音是那樣的狠毒,以至於連空氣都有苦味。
「這麼說,這是1920年發生的事?是秋天的時候吧?」
「是11月。」騎兵大尉回答。
「你記下來了嗎?柯拉問。
「記下來了。」
下一個輪到工程師托伊了,他正伸著長腿坐在地上。
「你什麼都知道,」工程師對柯拉說。
「請講吧,」柯拉要求說,「講講都知道什麼,好讓大家也都知道。」
「那好吧。我叫弗謝沃洛德-尼古拉耶維奇-托伊。是個工程師。2094年,在一次乘坐撲翼機飛行過程中,失事掉到這裡。還沒有全搞清楚……」
「請原諒,是哪一年?」聽得出,這是卡爾寧的聲音。「我們好像聽說過這個日期。」
「他說得對,」柯拉說,「我是在他之後第二天來到這裡的。」
「這是不可能的!」突然,富有戰鬥精神的尼涅利婭大聲嚷起來,「你的工程師在這裡已經是第二個星期了,他是緊隨著我之後來的。」
「這沒什麼特別的,」戴著厚厚的眼鏡的男人說,「在兩個世界之間的時空隧道裡,起作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時空連續統定律。至於是誰、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這並不那麼重要。當加爾布依的那個裝且開始運行時,你們就開始往這裡跌落了。這個裝置是從空間點裡往這裡拉入,而不是從時間點裡往這裡拉入。為什麼工程師早一天還是晚一天來到這裡的問題讓你們那麼操心,而對帕拉公主顯然是在五百多年前離開地球卻和我們一起來到這裡的問題,你們一點也不感到驚奇呢?而尊敬的弗拉斯-福季耶維奇從『A』點飛到『B』點可是在我之前半個世紀。」
柯拉耐心地等待卡爾寧一講完,馬上向他提出了一個標準的問題:
「現在,請您講講自己的事情。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您是幹什麼的?」
「我叫愛德華-奧斯卡羅維奇,」他回答說,「我是物理學家,理論物理學家。1949年10月,我休假沒有回去,就來到了這裡。原因並不完全跟你們的一樣,但很相似。」
「愛德華-奧斯卡羅維奇,您的姓!」突然,柯拉那位好戰的女助手提出了要求,她似乎有點不愛聽物理這個詞。
「我的姓是卡爾寧,」這位戴眼鏡的人平靜地回答,「不過,這對您來說,一點也說明不了問題。」
「這會告訴我一切的,」好戰的女助手說,「我還關心的是,您是不是那位卡爾寧-奧斯卡爾師長的親戚?他因為國防工業軍事破壞分子的案件,於1938年月10月受過56次審問。」
「您怎麼知道的?」
「這些問題我知道。」好戰的女助手說。這時,柯拉忽然擔心起來,她的女助手篡權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因此,柯拉決定打掉女助手的傲氣。
「來,讓我看看,你都記了些什麼。」柯拉說。
「我的字寫得不好。」
「快給她,快給她看吧,都跟你說了,」警察局長站出來支持柯拉,「應該核對一下。」
她寫的幾行字歪歪斜斜,並且,還有許多明顯的錯誤。
「待會兒我重新抄一遍,」尼涅利婭說,她覺得,柯拉的沉默就是對她的責備,「請您不要著急,我會把一切都搞好的。」
「你看,」柯拉嚴厲地說,忽然,她發現卡爾寧在微笑。似乎他一切都明白了,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呢?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已經完全稱得上是個老頭兒了。
柯拉把名單還給她的女助手,尼涅利婭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不會有組織的處分結論和責罵了。
「請告訴我們,您是什麼人?」柯拉轉身問米沙-霍夫曼。
米沙一撥楞腦袋,就像是要把耳朵裡灌進的水甩出來似的。
「他們懲罰了他,」尼涅利婭說,「他們懷疑他從事間諜活動,就把他給打傷了。」
柯拉感覺到,尼涅利婭最喜歡站在那些能夠整頓秩序的人的一邊。
「您不能講話?」柯拉問,她想幫他擺脫窘境。
「夠了!」尼涅利婭生氣了。「別人都報告了,而這個人卻游手好閒?不行,去他媽的!」
尼涅利婭高顴骨,瞇縫眼,是烏果爾人的面型。這樣的面型需要有小巧的翹鼻子相配,但尼涅利婭的鼻子不知為什麼卻長得很大,並緊緊地靠到了上嘴唇上。平緩的額頭前捲曲的頭髮,沒有好好地梳理,就像一串串冰溜兒一樣掛在兩耳邊。
「我不反對談談,」米沙急忙回答,「我會回答問題的。連他們提出的問題,我都回答了。我是譜寫歌曲的,你們明白嗎,我只會寫曲子,對你們所說的什麼敵人不明白!』,」
「米沙,」柯拉向他跟前走去,「別著急,我是理解你的,誰也不會欺負你。」
「柯拉,親愛的,」工程師說,「當地的當權者就在欺負他。按照我的理解,他們有能力對我們在兩個世界接觸點的行動進行觀察,他們已經看到了米沙,也看到了你,還有我……但是,他們懷疑米沙並不是他自稱的那種人……」
「我只是個寫歌曲的!」米沙-霍夫曼喊道,「你們想讓我給你們寫首歌嗎?我可以寫一首歡樂的、生活快樂的歌……」
「不必了,」柯拉說,「得了,審問結束。當然了,這裡也沒有別的來自地球的人了。」
「這裡沒有了,」弗謝沃洛德說,「我們在這裡呆兩個星期了,要有的話早就認出來了。」
「下面,」柯拉說著,把手伸了過去,而善解人意的尼涅利婭馬上把記錄的紙片遞到柯拉的手心裡,「讓我們來總結一下本來就很清楚的東西。噢,這裡記下了這麼多的名字。我們總共是8個人,我說的對嗎?」
「是的,卡爾寧肯定地說,「我們這裡就8個人。」
「我們都想回家。」柯拉說。
「我不知道。」波克列夫斯基回答。
「怎麼會這樣呢?」柯拉感到很吃驚。
「我怎麼能回家呢,」騎兵大尉波克列夫斯基說,「紅軍正在追趕馬赫諾匪徒,他們也會用馬刀把我給劈了,就像兩個星期以前那樣。當時,我差一點兒就被刀劈了,而這一次我又沒有了戰馬……」
「從大多數情況來看,他是對的,」尼涅利婭支持騎兵大尉的說法,「要知道,我也在被人追殺。要知道,寧願死在這裡,也比回去受拷打強。」
「可我想回家,」米沙-霍夫曼童聲童氣地說,「他們把我整得好痛啊……」
這一下,誰也不說話了,這是令人難堪的沉默。柯拉覺得,正是想回家這個念頭,像鴻溝一樣把大家給隔開了。
「我最好留在這裡,」波克列夫斯基說,「帕拉回去後也沒有什麼可做的。」
帕拉抬頭循著喊出自己名字的方向望去,她羞怯地對著騎兵大尉笑了笑。於是,柯拉明白了,尼涅利婭剛才誹謗騎兵大尉的話,並非無中生有。
柯拉轉身對卡爾宋說:
「我一點也不明白,」柯拉說,「也許,你作為一位物理學家,能夠給我們解釋一下,我們還能不能返回家園?如果說,我們能夠返回,那麼,我們應該往哪裡走?」
「還沒有聽說有誰回去了。」教授說,「我指的是人……」
「難道任何試驗都沒有做過?比如說,拿鳥兒和昆蟲做個試驗呢?」
「有這麼一種設想,」卡爾寧小心謹慎地說。「為此,我們應該設想一下時間,時間也是一個物理現實……」
不過,教授還不能當場就展開自己的思路。一個女護士穿過灑滿傍晚溫暖陽光的草地,走了過來。
「這裡誰是柯拉-奧爾瓦特?」護士問。
「我是。
「到克列裡醫生那裡去檢查。」護士命令說。
柯拉不由自主地轉向在場者,想尋求他們的支持。但是,誰也沒有出來保護她。
「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工程師說,「大家都檢查過了,就是這種規矩。」
「就是這種規矩……」尼涅利婭重複著弗謝沃洛德的話,「您能把那張紙給我留下嗎?」
「不,我需要它。」
※※※
醫生的心情很好,很顯然,他實際上是想對柯拉進行研究。但他的舉動卻令柯拉大吃一驚:這裡有一套綜合診斷系統,可對柯拉進行檢查並做出一切必要的結論。但克列裡並沒有啟動這套系統,而是親自動手對她進行檢查。看來,他借口對病人進行檢查,乘機動手動腳討便宜。柯拉是個直性子,她問醫生:
「您是對所有的婦女都這樣檢查呢,還是只對年輕的婦女這樣?」
「我不明白,」醫生憤怒地說,「我不明白,什麼使你難為情了?我是按照標準的計劃對你進行檢查的。即使現在你是一個老頭兒,我也會這樣進行檢查的。」
「你想幹什麼?柯拉顫抖著聲音問。柯拉接受過21世紀醫學的人道主義傳統教育。21世紀的醫學認為,『不動刀切割』的原則,是最重要的原則。現在,柯拉麵對的是落後的並行世界的醫學,這一世界的醫生要對柯拉進行切割。」
「把你的一個手指頭給我,不要大聲喊叫。就連托兒所裡的孩子,都不害怕。」醫生對柯拉呵斥一聲。
柯拉恐懼地服從醫生命令,把一隻手伸了過去。醫生緊緊地抓住了柯拉的無名指,柯拉開始經受一生中最可怕的考驗:醫生用小剃刀在柯拉的手指上一割,寶貴的鮮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為什麼要進行這種折磨?」
「為了給您化驗血。」醫生回答。
「可難道為此就給人開刀?」
「我還沒給您開刀呢。」醫生說。說著,他開始用手擠傷指,一滴一滴地提取女病人的血液。
這位醫生並不滿足於對柯拉的手指頭進行摧殘,他又在柯拉的臂彎處紮了一根可怕的針,他解釋說,需要從靜脈裡采血。還真的是這樣!後來……柯拉看見了折磨她的工具,名字叫「注射器」。
「在與我們相鄰的世界裡正流行霍亂病,」醫生說,「我們要給所有的人接種疫苗。」
柯拉英勇地承受了這一切。她在書裡讀到過,在電影裡也看到過英雄和秘密間諜是怎樣經受拷打和死刑的。現在,輪到她了。
「今天就到這裡了,」醫生在對她進行一番折磨後說,「明天繼續。」
「只求別再這樣了!」柯拉說。
「下一步給我做什麼?」當痛楚過去後,柯拉問。
「您在我這裡呆一會兒,休息一下,恢復一下。」克列裡吩咐說,「然後,給您檢查一下心臟。」
「那我現在可以自由活動了?」
「這不可能!」克列裡反對說,「您現在還處於檢疫期間,您帶有一種很危險的桿菌。」
「那我是不是要長期呆在這間監獄裡?」
「嗨!」醫生生氣了。「難道這是監獄嗎?您在這裡同您的朋友們在一起,您會感到很有趣的。」
「您對待我就像對待白癡一樣!」
「我們可是要讓所有的人都滿意。」克列裡反駁說。
說著,他伏到桌子上翻閱他剛才給柯拉進行檢查時所做的記錄。他的姿態有點裝模作樣,就像是為了創作一幅歷史畫卷——一位統帥伏在地圖上,正在決定向哪個方向實施決定性的突擊。
兩名穿著肉鋪裡賣肉的常用的漆布圍裙的護士,走進醫生的辦公室。她們顯然是根據醫生的召喚進來的,但柯拉卻沒有發覺醫生是怎麼發出信號的。
「處理一下,」克列裡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吩咐說,「把她領到8號房間去。」
兩位護士熟練地抓住柯拉的胳膊肘,就像防備她反抗似的,把她帶出了辦公室。在走廊裡,她們推著她向一道開了一點縫隙的門走去。過了這道門,他們來到一段狹窄的、攔著一張辦公桌的過道。從這裡望去,遠處黑乎乎的。辦公桌的後面坐著一個醫生模樣的人,他也紮著一條柯拉已經習慣了的圍裙。這個人的兩側擺放著好長的兩排木頭架了,上面放著一些箱子、盒子、瓶子和其他物品。
這個人在等柯拉,一見到柯拉來了,他就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這個人的背有些駝,只有一隻眼睛。他本呆呆地打量了一下柯拉,嚷道:
「我到哪裡去給她找合適的衣服?規格44,身高6英尺。」
說著,他就走進過道裡,把架子上的盒子搬到地上,在裡面翻找起來。
「鞋子要多大號的?」他問柯拉。他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我有鞋子,」柯拉試探著說,「我不需要鞋子了。」
「可以。」一個護士說。
說話間,這位倉庫管理員把一條藍色的長褂、一摞囚服和一雙纏繞在紙板上的長襪扔到了桌子上,要求說:
「奧爾瓦特,在這裡簽字。在這裡,還有這裡。」
管理員把發給柯拉的這些囚徒用的東西,統統裝進一個蓋著淡紫色印章的灰色袋子裡,遞給柯拉,同時,隨手把柯拉簽過字的登記冊塞進了抽屜。而兩個護士重新抓住柯拉的胳膊肘,領著她沿著走廊向前走去。
「哎,我自己能走!」柯拉氣憤不已。
「不行,不可以,」一個護士說,一您是病人,是去治療的。」
「治什麼病?」柯拉問。
護士沒有回答。她們三人沿著樓梯下到地下一層。又是一段走廊。這裡的窗戶開在天棚上,上面安裝著欄杆。在走廊的另一側有一些門。她們來到8號房前。
「鑰匙在哪兒?」一個護士問。
「鑰匙在哪兒?」另一個護士嗓門更高。
鑰匙原來插在門上。
從現在起屬於柯拉的這個房間並不大。有3米長,2米寬,正好放下一張床。床上鋪著被子,被子上繡著一隻長著角的老虎的圖案。也許,這裡飼養著這種叫不出名字的動物。另外,房間裡還有一個抽水馬桶,旁邊是一個洗手盆。其餘的地方顯然可以用來散步活動。
「這個是老虎嗎?」柯拉問,一這裡現在還養著呢,還是你們已經把它們都殺光了?」
「這個東西,」一個護士回答說,「在偏僻的地方還有。不過,那些地方離這裡很遠。所以,您大可不必擔心。」
「你們的話真讓我高興,」柯拉說,「要不的話,我還不敢出去散步呢。」
兩護士轉身就往外走,在門口碰撞著飛快地出去了。
根據種種情況,柯拉認為,這個並行世界要落後地球一百多年。可這個世界裡的人為什麼把人往他們這裡拉,而不是反過來,他們到地球上去呢?
房門猛地被推開了,一個身材高大魁偉、長著一副小臉盤、留著小鬍子的人出現在門口。原來是上校拉伊—賴伊。柯拉覺得,上校有點像彼得一世,只是他高大一些、愚蠢一些。
「把衣服換了,」上校站在門口說,「我要對你進行審問,而你卻穿著老百姓的衣服。」
「我不喜歡你們的大褂,」柯拉回答,「上面的肥皂味太難聞了。」
「我也有許多不喜歡的東西。」上校說,上校的手指頭上戴著許多個金戒指和寶石戒指。
「請您出去,在外面呆一會兒。」柯拉說,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換衣服時有別的男人在場,更何況我還不願意換呢。」
「你又蠢又幼稚,姑娘,」上校說,「您覺得您的身體能夠引起我的某種興趣,這是胡鬧!我有自己的情人,我同她在一起很幸福。只要她的姑媽不再阻攔,不排除我會娶她。」說到這裡,上校怒不可遏,顯然,他是衝著她的情人的姑媽去的。只見他從刀鞘裡拔出馬刀,但他並沒有劈柯拉的腦袋,而是辟哩叭拉地猛擊自己的膝蓋。
「您別擔心,我這是假腿,」上校自豪地說著,坐到了床沿上,「脫吧,柯拉,脫吧,我還有好多事,需要對您的衣服縫隙進行檢查。」
「什麼衣服縫?」
「萬一那個在飛鳥堡上觀察大海的老太太在您的衣服縫裡縫進了書信什麼的怎麼辦。」
柯拉心裡想,他們知道的太多了,真的是太多了!
「那我只要求一個條件,」柯拉說,「我要留下自己的內衣,我不能什麼都脫下來。」
「胡說八道,」上校說,「你的褲頭穿多久了?你要在睡覺前把它洗乾淨,並在屋子裡晾乾。在這段時間裡,面對強姦者你是毫無遮攔的。」
真是活見鬼了!柯拉開始脫衣服,她在心裡努力地安慰自己說,在這個房間裡誰也沒有。上校忙碌起來,柯拉脫下一件,他就抓過一件,揉啊、搓啊,還用鼻子聞一聞,然後,再展平,疊好,放到床沿上,然後,等柯拉脫下的下一件。
脫得只剩下一條褲衩了,柯拉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上校的確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衣服上,上校是一位有責任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