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去一天,我已經消瘦不堪,骨頭凸出的指關節,明顯的鎖骨,都在預示著我離死亡不遠矣!由於前一晚的激烈運動,已經消耗了我全部的體力,我已經根本沒有力氣坐起來了,只能如死屍般的躺在床上,我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慘白的天花板!本以為我還能撐幾天,可是卻沒想到……
「楊,我回來了!」圖斯坦特去外面買了些東西,他剛回來就立即直奔我的房間,「楊,你怎麼不起來?」
我沒有說話,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天花板。
「楊,你怎麼了?」圖斯坦特此時才發現我的異狀,「我去拿些水給你!」他慌慌張張地去給我倒水。
沒過多久他就捧著一杯水出現在我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扶我起來,端著杯子給我餵水。乾裂的嘴唇渴望著這清涼的水,可是虛弱的我連張嘴吸水的力氣都沒有,清水順著我的嘴角往下流淌。
「楊,你到底是怎麼了?」圖斯坦特著急地在我身旁詢問,似乎他此刻才意識到什麼,那擔憂的神情早已佈滿整張俊臉,「我餵你!」
他自己喝了口水,接著以口渡口的方式餵我水喝。但是乾澀的口腔抗拒水的進入,一旦水進入口中,馬上就想吐出來,可是圖斯坦特堵著的嘴讓我根本無法吐出,
我幾乎因此而差點窒息。
「咳……咳∼∼」等圖斯坦特發現我難受的表情之後,立即放開了堵著的嘴唇,我被頓時進入肺部的空氣而嗆住了,咳個不停,口中的水全部吐在了圖斯坦特的身上,整個人虛弱不堪。
「楊,你這是怎麼了?」圖斯坦特完全被我的樣子嚇住了,看著咳得氣都喘不上、臉色慘白的我吃了一驚,「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他的口吻中充滿了恐懼。
我默默無言,只是覺得身體越來越虛弱,視線也根本無法集中。
「楊,你別離開我!」圖斯坦特已經意識到了我的生命在走向盡頭,他不停地晃動我的肩膀,企圖喚回我的意識,拉回我無焦距的眼神。
可是我覺得自己的氣息還是在一點一點在減弱。
「不∼∼」圖斯坦特瘋狂的喊聲已經沒有辦法震動我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他喃喃自語。
「我會讓你醒過來的,我會讓你活過來的!」他如同在念著咒語一邊企圖挽回些什麼,「楊,你感覺到了嗎?我們結合在一起了!我在你體內你能感覺到嗎?楊!」
他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環繞。
「楊,你能感覺到嗎?我在為你發狂!」他的執著讓我害怕,就是這種執著才使我想離開他。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在受意識所控制了,我幾乎無法感覺到圖斯坦特的存在,如果不是他的聲音,我幾乎相信我已經徹底擺脫他了。
「楊!你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嗎?你不是會和我一起為此發狂嗎?「無論是我的身體,還是我的思維都無法回應他,可是他不在乎!
「楊∼唔……」他的聲音哽咽住了,他緊緊地抱住了我,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能感覺到他在哭,那滾燙的淚水幾乎要灼傷我的皮膚,這個殺人從不眨一下眼睛的惡魔在我胸前哭得像個孩子,身體瑟瑟發抖,那深深的悲鳴幾乎在震撼我脆弱的心臟。
「砰∼」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好像是房門被人撞開的聲音。
「警察!請把手舉起來!離開人質,站到牆角去!」是個陌生人的聲音,「假如你還不束手就擒那麼我們要開槍了!」
圖斯坦特根本沒有移動,他還是緊緊抱著我。
「圖斯坦特-布萊爾,請舉起手來!」這是最後通牒。
「不,我不會離開他的!」圖斯坦特聲音已經恢復平靜。
之後似乎一切混亂,我只看到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動,接著是槍聲,還有廝打搏鬥的聲音,之後我感覺到有人把圖斯坦特從我身邊強行帶走了。
「我的上帝!他快要死了!」又是陌生人的聲音,他在說我嗎?是的,我是快死了,一切如我所料,「請快去派救護車來!」
「不,他不會死的,我會讓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來救活他的!」圖斯坦特痛苦的喊叫聲迴盪在這座不祥的別墅之中。
「把他帶走!」有人命令道。
「楊,我知道你聽得見,假如你死了,我會和你一起死的,我不會放手的!我發誓即使死,我也不會放手的!」雖然圖斯坦特的聲音在遠去,但是那執著的聲音,瘋狂的誓言還是讓我有一絲絲害怕。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希望我們還來得及!」陌生的聲音。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可是又太遲了,我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在慢慢離開這個飽受折磨的軀體,我好像看到了死去的父母,看到了母親溫柔的笑容,看到了父親慈祥的目光,這一刻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噩夢終於結束了。
我在一片白茫茫的霧中摸索前進,一切都是那麼模糊,那麼捉摸不定,突然手臂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頓時身體似乎被一下子拉到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快去叫大夫,楊先生醒了!」耳邊頓時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難以置信,他終於擺脫危險期了!」怎麼?是在說我嗎?我努力睜開沉重的雙眼,頓時進入眼簾的又是一個白茫茫的世界。
「你醒了?」眼前有個陌生、和藹的老人在晃動,「你已經昏迷四天了,一直都沒有擺脫危險期!」
「我………」喉嚨乾澀的無法開口說話。
「什麼也別說,你還要好好調養才行!」老人制止了我拚命想開口的慾望。
我認命地躺在病床上,看著周圍為了我忙碌的人們,看著護士小姐為我打點滴,原來夢中手臂上的刺痛是因為點滴的針頭;不停地有醫生為我做檢查,深怕我有個什麼閃失。
我不知道活著對我意味著什麼,是新生活的開始還是噩夢的延續。
*
經過兩天的修養,我已經感覺好了很多,我現在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也可以坐在床上了,但是下床走動以我目前的狀況而言還是有些困難,而且現在我還只能吃流質的食物。
「不知道圖斯坦特怎麼樣了?」我心裡一陣苦澀,想不到我此時此刻還會想到那個造成我不幸的罪魁禍首。
「您好!」好聽的男中音打斷了我思路,「對不起,打攪到你了!還記得我嗎?」
「你是……」望著出現在眼前與我一樣擁有黑眼睛黃皮膚的亞洲人頓時倍感親切,那堅定而又自信的眼神喚起了我沉睡的記憶,「你是那個管道工!」一個決不簡單的管道工!
「你真得還記得我啊∼」他似乎很高興我沒有把他忘記,「我自我介紹一下,蘭蒂-福斯坦,×××警察局的偵探。」
原來他也是個警察啊!
「你能活過來真是個奇跡!」他拖了張椅子坐在了我身邊。
「是啊!我以為我已經死了………」我默默地念道著。
「圖斯坦特-布萊爾竟然為你請來了全美國最好的醫生,呵呵呵,還真是不簡單啊!」福斯坦尖銳的眼睛不放過我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圖斯坦特∼」嘴裡喃喃得念著這個如同噩夢般的名字,「他還是不願放手啊!」
「你大概還不知道圖斯坦特-布萊爾的真正身份吧!」我搖了搖頭,看來他早就猜到我其實對圖斯坦特一無所知,「他父親是英國貴族,而母親則是美國傳媒大亨的獨生女,他的全名是圖斯坦特-布萊爾-馮-德羅,難以置信吧,這個殺人狂竟然有這樣顯赫的背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請動全美國最好的醫生,才能僱傭全美國最成功的律師之一為他辯護。」
蘭蒂-福斯坦所說的一切全是我不瞭解的事實,這一切既讓我震驚也讓我感到心悸,一個本該幸福的人竟然變成了現在這種樣子。
「圖斯坦特……他怎麼樣?」雖然一直不想問可是卻很想知道他的近況。
「他已經被起訴了,被控謀殺罪和……」他說到一半,突然看了看我,「同性強姦罪!」
「強姦罪」這三個字讓我窒息,我低垂著頭,看著交握著、顫顫發抖的雙手,是的,這是個事實。
「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蘭蒂-福斯坦注意到了我的異狀,他突然握住了我瑟瑟發抖的雙手,頓時溫暖的感覺包圍了我,「別擔心,我會讓壞人繩之以法的!不過還得多虧了他,媒體才沒有多加報導。」
「咦?」我完全不明白他的話。
「由於他外祖父是傳媒大亨的緣故,才沒能把你這位剛出名的小說家和貴族殺人狂的糾葛被新聞媒體抄得沸沸揚揚!」他盡可能找尋溫和的詞解釋我心中的疑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此時我才發現我對圖斯坦特的感情是複雜的,我不知道是愛他還是恨他,當我瞭解他的處境後我竟然會有一絲不忍。
「你是怎麼會懷疑他的?」在我完全絕望的時候,我卻得救了。
「由於迪迪安的失蹤,我們派了警察去調查和她有過接觸的人,你也包括在內,可是我們派去的警察神秘失蹤了,只是在空地上發現了他的警車,然後我們查看了失蹤警察的記錄,對出事警察生前去過的幾處調查人家進行了秘密探訪,結果在你別墅的草地上發現了血跡,我偷偷採集了點樣本拿回警署做化驗,確定是失蹤警察的血跡後我們就立刻採取行動。」他黑色的眼眸在陽光中閃著自信的光芒。
「原來是這樣!」可是他並不知道他差點就要失敗了,一個屢屢成功作案的殺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你們抓住呢!
「楊,可以這麼叫你嗎?」在看到我認可的點了點頭之後,他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能出庭作證,指控這個兇手!」
「我?」我十分猶豫,我不敢也不想在法庭上面對圖斯坦特。
「你必須這樣做!我懷疑迪迪安也是他殺的,對嗎?因此他才會要把前來調查的警察殺害。」他緊抓著我的肩膀,堅定的眼神注視著我,似乎想把他的意念灌輸給我,「難道你想看著這個已經殺了兩個人的罪犯逍遙法外?楊,你想想那些死去的人,你想想啊!」
蘭蒂的每一個字如同鐵錘敲打著我的心臟,他讓我想起了渾身血淋淋的迪迪安,還有那個腦殼被石頭擊個粉碎的警察,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拚命想忘卻的噩夢。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發瘋一般地對著他喊叫,腦袋如同要裂開了一般疼痛,我捧著腦袋不停地搖晃。
「楊,我知道格林一家也是他殺的,我是當時負責調查這個案子的警察,我比對過他其他作案的記錄,我發現完全是同一個人所為。」他不停地在我耳邊訴說著,如同在念著咒語,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不,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想回憶那如同地獄般的往事,時時刻刻擔心自己被他瘋狂的愛毀滅的那一天,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不,楊,你什麼都知道,你比我清楚,所有這些案子都是他做的,我現在只差證據,而你就是最好的證人!」他不願放過,他把我救出了一個地獄又要把我推進一個火坑,他不知道我根本沒有面對圖斯坦特的勇氣,更沒有對著大眾回憶我那不堪的往事,難道要對著所有的人大聲宣佈:「我被圖斯坦特-布萊爾侵犯過!」嗎?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吵鬧聲吸引來了醫院裡的醫生。
「偵探先生,請您快出去,病人情緒很不穩定!」我的主治大夫很嚴厲地要求蘭蒂-福斯坦離開這個病房。
雖然蘭蒂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他被另兩個男護士很不情願的請出了病房。
「楊,你知道我為捉住他花了多大的代價嗎?」他站在病房門口對著將要注射鎮靜劑的我默默地說道,身影中充滿了不甘。
「不……」我不想知道,因為你也不知道我是多麼想遺忘這些——你渴望我回憶的東西!
*
自從那天以後,醫生已經禁止讓蘭蒂來探望我,但是每當我打開病房的窗戶始終能看見他在樓下定定地看著我這裡的窗戶,他會一直守候在那裡,而每當我們視線交融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自信和堅定讓我感到心虛,可是我始終沒有勇氣去面對他,面對圖斯坦特,面對那些死去的人,不是我不想幫助他,而是沒有這個勇氣。
我內心的不安使得我每晚都做相同的噩夢,夢見血淋淋的迪迪安,面目可憎的無辜警察,夢見他們質問我的懦弱,還夢見圖斯坦特,所有的這一切都讓我夜夜無法安睡。
「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太好?」我的主治醫生為我檢查身體的時候,突然問我。
「啊……有時會吧!」我缺乏睡眠的大腦似乎反應有些遲鈍。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還有食慾也不振,你看你,簡直根本沒把自己的病養好!」醫生不停地責怪我,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花了這麼多精力在我身上,可是似乎效果不是很大,「年輕人,別想太多,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假如需要,我可以幫你請個心理醫生。」他說話的口氣就像是我的爸爸。
「不用了,多謝您的好意!」我拒絕了,也許是脆弱而不想讓任何人接觸我的心靈深處。
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護士關照了幾句就離開了我的病房。
我悄悄地拉開窗簾,也許蘭蒂-福斯坦放棄了吧,今天沒有看見他的影子。
「想看電視嗎?」護士小姐好心地問我。
「哦,好啊!」有些聲音可以讓病房有點生氣。
「我們將全程報導對圖斯坦特-布萊爾-馮-德羅審判的全過程……」護士小姐沒有想到一開電視就是這樣的節目。
「對不起,我這就換台!」護士慌忙地向我道歉。
「不,沒關係,讓我看看吧!」畢竟是牽涉到我的案子,無論如何總是想看一下。
「好,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嗎?」護士小姐似乎擔心我會出什麼事。
「不用了,謝謝,您去忙吧!」
「好的!」說完她就無聲地離開了病房。
原來今天是開庭審判的日子,難怪福斯坦偵探沒有來!
整個審判的過程只有兩小時,由於證據不足,圖斯坦特的律師幾乎輕易地把每一個對圖斯坦特的指控都一一駁回了。
「法官大人,圖斯坦特-布萊爾曾經對一名年輕男子進行無數次的性侵犯,而且把他囚禁起來,如果不是警察的解救,那個受害者早已被他虐待致死……」起訴律師所說的受害者就是我自己,一個第三者在訴說我的苦難經歷。
「由於某種原因,這名被害者不願出庭作證,但是我們對他做了身體檢查,他的病歷都已記錄在案了!」
我根本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時候做過什麼檢查,可是一旦想到自己曾被這樣細緻地進行過全身檢查心裡就很不舒服,似乎我像實驗室裡的小白鼠那樣沒有隱私。
「法官大人,那名所謂的受害者其實是我當事人的戀人,他們之間是情侶關係,他們之間所做的全是雙方心甘情願的,根本不存在對方律師所說的侵犯,也根本不存在什麼囚禁,那全是無稽之談。」辯護律師立即反駁道。
「那麼請問警察在剛進入房間所看到的又是什麼呢?法官大人,我請求讓蘭蒂-福斯坦偵探出庭作證。」
法官恩准了他的請求,我知道蘭蒂-福斯坦將要陳述的事實是什麼。
蘭蒂如我所料的陳述著那不堪的事實,訴說著圖斯坦特對我所做的一切,雖然不是全部,但已經足夠了。
「那麼,請問福斯坦偵探,你看見受害者反抗嗎?」辯護律師向蘭蒂提問。
「沒有。」
「那麼你憑什麼判斷他們不是兩情相悅呢?憑什麼認為我的當事人是在虐待他呢?」
「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可是那個禽獸還在侵犯他……」
我靜靜聽著這場無休止的爭論,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再看下去了,可是我此時渾身無力,根本無法拿起遙控器。
「可是那名所謂的受害者並沒有表示反抗!據我的當事人所述,他的戀人不知為何停止進食,等到我的當事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所以才會出現福斯坦偵探所見的那一幕……」
「不!!」我突然發了瘋地對著電視機狂喊,圖斯坦特說的不是事實,我們根本不是戀人,我們在一起根本不快樂,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迫的,一切全是謊言!
我拿著椅子瘋狂地向電視機砸去,我不想看圖斯坦特得意的嘴臉,我不想看蘭蒂-福斯坦失望的神情,不想看陪審團以及群眾迷惑的臉孔,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他們是怎麼看待我的,我心裡全知道!
我的身體完全不受我自己所控制,我似乎是別人,通過另一雙眼睛看著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護士帶了兩個男護士衝進了我的房間,已經發瘋的我完全無法控制,他們把我緊緊地按在了地上,用特製布條把我捆了起來,護士小姐趕緊幫我打了鎮靜劑,我的主治醫生也已經趕到病房查看我的狀況。
當藥效起作用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那麼的疲乏,我需要長久、舒適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