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生上人在世時,除了收妖驅魔,也精於推算命盤,許多企業的負責人都慕名前來,談命論理之余,也和上人建立了不錯的交情。
「青元」貿易公司雖然規模不小,但在上人往來的各公司行號中,只算是小角色,今日得以登上各大媒體,托的依舊是上人唯一弟子的「福」——除靈結束後,南宮-語出驚人,說是「青元」大樓內埋著死人。
由於他精確地指出位置,董事長不能不信,於是通知警方,果然在會議室和幾間辦公室的牆內挖出屍塊,研判分屬於兩人。
「青元」這棟大樓落成只有三年,警方立即找來建商和所有相關人,查出一名有前科的工人涉嫌重大。他在大樓建築期間,發現妻子有了外遇,而後妻子偕同情夫失蹤,當時他向警方供稱兩人一同私奔。此時警方一查驗兩具遭到肢解的屍體,發現正是這名工人失蹤的妻子及其情夫。
一時間,「青元」聲名大噪,川流不息的記者、采訪車擠滿大樓外,而「南宮-」三字,也因為掛著「松生上人唯一弟子」的名號,迅速紅遍大街小巷。
尤其在「青元」董事長爆料南宮-開口索價一億兩千萬後,焦點完全由雙屍命案轉移到八卦上。記者們先是報導南宮-擁有一整條巷道的房屋,身價非凡,又查出他歷次為人做法事的價碼,即使是師父的朋友也從不給折扣。
當年和上人交好的企業家們接受訪問時,免不了談到上人是如何樂善好施、慈悲為懷,雖然沒明著指責南宮-缺乏上人的善心,也免不了流露出對他視錢如命的鄙夷。一位企業家更指出,南宮-從小就是如此,甚至會主動跟人索取報酬雲雲。
可當事人南宮-卻不做任何解釋,「茴香館」閉門不開,澧松道內的商家也很有默契地三緘其口,記者們什麼消息也挖不到,只能剪輯上人那些舊友的評論,在電視新聞上天天播送著對這條巷道的猜疑、指責、嘲罵……
在距離巷道還有數十公尺的地方,梁奕辰停下轎車,望著守在巷外的記者圍成的人牆,訝異道:「每天都這麼多人嗎?」他今晚有事要找南宮-,下了班順道和舒芹一起回來,沒想到會有這麼多記者守在這裡。
「沒錯,每天都這麼多。」天天被如此緊迫盯人,舒芹已經連歎氣都沒力了。「我們走捷徑吧。」
兩人下了車,避開記者,悄悄繞到巷口貓醫院的後門,舒芹取出鑰匙開門,兩人閃身入內。
若非被記者堵得沒辦法進入巷子,讓南宮-不得不告訴她進屋的其他方法,她還不會知道這巷道的規畫如此完善——地底下除了有大如棒球場的溫室,還有地道可以通往每棟房屋,簡直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私人小堡壘。
「都是那些記者,采訪不到就回去啊,干嘛一直守著?」走到「茴香館」的地道門前,舒芹沒好氣地用力推門。「害我天天鑽地洞,像老鼠似的……」手一碰到門把,觸電般的立即縮回。
「怎麼?」梁奕辰察覺她神情不對。
「沒事。」只是……腦子裡突然有個聲音響起,閃電似的打入她腦中,卻沒聽清楚是什麼聲音。
自從公司除靈那晚以來,藥物的副作用才開始出現,她開始感應得到一些人類以外的存在。
依南宮-的說法,應是那時大樓內強烈的靈氣磁場,加上藥物的作用,轉變了她的體質。
所幸除了那夜在會議室內看到那一團不明黑霧,後來她只是感覺得出附近有異常,並沒真正看到或聽到什麼。
而在這地下室的感應特別強,她明白這裡一定有什麼,但只要對方不來騷擾她,她也不予理會。
真正讓她擔心的,是南宮。
那晚最後由地靈出手,順利完成除靈,稍事休息後,南宮-的法力恢復了,右手的麻痺卻沒有恢復。依他解釋,這是因為壓抑在他體內的負面能量開始失控,侵蝕他的身體,不過他早已准備好藥,服藥就能緩解情況。
但服藥並沒有使他的情況好轉,麻痺逐漸擴散到整個手臂。他又說這是因為藥物發揮效果需要一段時間,可她總覺得他還隱瞞了什麼,讓她非常不安。
門一開,就見南宮-站在那扇桃花心木門前,正在鎖門。
舒芹皺眉,「你怎麼不待在房裡休息?」看到那扇門,她眉皺得更緊。這地下室若有古怪,必定是在那扇門後面。她每回經過那扇門前,總覺得門裡傳來詭異的存在感,貪婪地盯著她,每每教她悚然心驚。
「有點事,必須下來一趟。」抽出鑰匙,南宮-才側眼看她,順道瞥了她身後的梁奕辰一眼,神色疏冷。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幫你做就好了啊!」生病了,就要乖乖休息才對嘛。她提了提手裡的紙盒,「上樓吧,我今天買了壽司,我們三個一起吃……」
「恕我不能奉陪。」梁亦辰的聲音在她身後揚起。
舒芹愕然回頭,看著微笑的梁奕辰。「總經理?」
「以後你要叫別人總經理了。明天我就會向董事長遞出辭呈,離開『青元』。」他頓了頓,「我要去非洲。」
「非洲?!」
「她……辭掉記者的工作,去了非洲,協助某個基金會做環境調查。這件事她講了兩、三年,我一直沒當真,等到她要走了,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完全反應不過來,也阻止不了她。」從未告訴第三個人的感情事一說出口,帶來無與倫比的輕松,他續道——
「我以為她對那塊陌生土地的感情遠勝過對我,於是說走就走,現在想起來,或許該說是我對她的感情不如她對我。在她試著和我溝通,探討我和她一起在那塊土地生活的可能性時,我竟一次也沒有認真思考過。」
他望著南宮-,「就如你說過的,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這樣的事情,才是事情改變的關鍵。我一直以為是她放棄我,其實是我不知不覺中放棄了她。所以,我想再試一次,也許還有挽回的機會。」
「能幫得上你,我很高興。」南宮-神色柔和了些,但仍是淡淡的。「不過,這種事沒必要特地跟我說。」
「我只是想當面感謝你。前陣子我很消沉,要芹秘書取消訂花,卻又天天買花進辦公室,最後又全丟給她處理,實在是麻煩她了。」這番話該是對舒芹說的,梁奕辰卻依舊看著南宮-,不放過那雙沉靜黑眸的任何變化。
「不!」舒芹連忙搖頭,笑道:「天天有花可拿,我也很高興呢!」
「我把私人情緒帶入工作,就是我的不對。那些花如果對你、或你身邊的人造成困擾,我很抱歉。」這樣解釋,應該夠了吧?
南宮-那雙沉靜黑眸終於有了一絲波動——某種冷硬的防備崩解了,泛起一層薄薄的柔和,在瞥向舒芹時無言地流露出微妙的情感,隨即又隱藏起來,恢復平淡無波的清冷。
粱奕辰將一切都看在眼底。不論他的秘書為何住進這個男人家裡,兩人之間又是什麼關系,他都不願自己造成他們之間任何可能的阻礙。看對方的態度,他的解釋顯然產生效用了,於是他又提出忠告——
「董事長明天就會把剩余報酬帶過來,但外面記者太多,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跟董事長說一聲,改為轉入你的銀行戶頭,免得到時候人多混亂。」
「多謝好意,但我需要現金。」南宮-並不領情。
「好吧。那我要走了。」最後看了南宮-一眼,他微笑道:「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你,我都很感謝你。我相信你和上人一樣,都有顆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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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耶!」坐在桌邊啃著壽司,舒芹終於發出疑問:「他不是說真的吧?那麼遠的地方……」
南宮-以左手取來茶杯,幫自己和她倒了花茶,坐在她對面。
「他平常連玩笑都不開,竟然會講那些話?」一向嚴肅的人,認真地說出那番話時,顯得格外動人呢。
「聽起來,你並不了解他?」他左手握著叉子,試著叉起壽司,可這簡單的動作由左手來做就是不夠靈活,壽司不斷從叉尖滑落。
「我是不了解。總經理是行動派的,平常沉默寡言,事情該做就去做,做好了也從不會掛在嘴上說,董事長很會看人,才會重用他。」雖然難以置信,她還是很感動,歎道:「我要是那位女記者,看到他千裡迢迢追來非洲,就算他當場求婚,我也一定馬上答應!」
「他去追前女友了,你失望嗎?」圓形壽司終於甘願停在叉子上,他斯文地咬了一口,壽司整個散落,米粒、餡料跌落盤中。
「干嘛失望?我從來就沒期望什麼啊。要說有什麼會讓我失望的,就是他們說不定會在非洲結婚,我可沒辦法飛過去參加婚禮。有情人終成眷屬,場面一定很感人……」她雙眼冒著浪漫泡泡,半晌才注意到南宮-情形有異,「你在干嘛?」
「沒什麼。」他試圖叉起散落的米粒,手忙腳亂。
「壽司可以直接用手拿啊,不必拿叉子嘛。」她就是考慮到他右手不方便,才捨棄鰻魚飯而買了壽司啊。盯著他持叉的左手,她問:「為什麼不用右手?」
「我想練習用左手。」他口吻平靜自然。
舒芹注視著他回避的神情,忽地將餐巾紙揉成一團,對准他擱在桌上的右手扔去。
餐巾紙直接砸到他的右手,滾動後靜止在桌上。
他右手完全沒有閃避,似是來不及反應。遲疑了幾秒,他放下叉子,以左手取過餐巾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寂靜中,舒芹首先打破沉默:「你的右手不能動了?」
「嗯。」下午,他在整理物品時不小心碰掉了書本,匆忙中想用右手去接,卻連手指也抬不起,才驚覺右手已完全失去了作用。
「左手不習慣,就不要勉強嘛。你就用手拿吧,我又不會笑你。」為了讓他安心,她放下筷子,開始用手直接拿壽司。
可她越裝作若無其事,他越覺難堪。「……我吃飽了。」索性起身,頭也不回地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他早就對自己早逝的可能做好心理准備,但他以為會是瞬間的結束,而非逐步失控。倘若身體是逐漸喪失機能,得拖上多久?一個月?一年?而他除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廢人,還能做什麼?
師父是因病過世的,那半年他隨侍床畔,親眼看著師父消瘦枯槁,但直到臨終之前,師父的神志始終維持清明,安詳地離開人世。
他以為自己也能走得有尊嚴,但那時師父身邊有他,而現在他的身邊有誰?誰來支持他面對死亡的恐怖?
星年無疑會在;秀和比當時的他更年輕,恐怕難以承受;至於青蓮,還有巷內的其他生物,他們雖仰賴他提供協助,在人類的世界生存,但對他們而言,他終究是人類,不是他們族類之一……而她,與他相識不到一個月的她,會有些感傷嗎?或者只是慶幸六千萬的債務就此一筆勾銷?
但就算身邊的人再多,他終究必須孤零零地踏上最終的旅途……也許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孤獨?
察覺自己陷溺於陰暗的思考,他輕吁口氣,很快地擺脫灰色思緒。
不論他的末日要如何來臨,該來的就是會來,何況他還有最後一道防御措施,前人跨不過三十歲大關,不見得他也不行。
他試著移動右手,依舊不能動,遲疑了下,還是取出換洗衣物,走到門邊。
門一開,就見一只白淨的拳頭懸在眼前,他微微一驚,後退一步。
「啊?我以為你睡著了,正想敲門呢!」舒芹尷尬地收回筆頭,遞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我發薪水了,這是兩萬六千元,請點收。」
「如果你手頭不方便,不必這麼急著給我。」他接過信封,詫異地看著她——非常清涼的打扮,灰色的無袖上衣加短褲,露出修長潔白的四肢,雖然秋季的白天還有些燥熱,可夜裡這麼穿就太冷了。
「不行不行,我們董事長努力調頭寸,明天就要把余款都付給你,老板以身作則,我這個小員工怎麼能賴帳?」她打量他手裡的換洗衣物。「你要洗澡?我幫你吧。」
「你?!」
「有問題嗎?」他驚愕的表情像是她打算壓著他、剝光他衣服似的。
舒芹忍住笑,嚴肅道:「你現在一只手不能用,要怎麼洗澡?我幫你洗頭發,其余的你自己解決。放心吧,奶奶昏迷時,我也常幫她擦澡,洗頭發只是小事,很快就好了。」
同住久了,早就摸清他的作息,他每晚這個時候一定會沐浴,長發也是天天洗,即使這幾天右手不方便,他還是堅持原則,因而一進浴室就是一個多小時,出來時,衣服常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濕痕,長發也是凌亂滴水,顯然單手洗澡相當不方便。
南宮-皺眉,似乎無法苟同這麼……親密的行為。「我不認為——」
「隨便你認為什麼啦,讓你一個人在浴室裡瞎搞,等一下你被自己的頭發纏住或絆倒,秀和又不在,還不是要我來救你?」她不由分說地把他往浴室拉,「走啦,我還特地換了這一身衣服,只是洗個頭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位在地下室的房間有獨立的衛浴設備,這回還是頭一次踏入二樓的浴室。裡頭的陳設主要是白色,架子上放著折疊整齊的毛巾,一旁可以躺兩個人的白色古典浴缸,乾淨得像從未使用過,地上的白瓷閃閃發亮,幾乎可以拿來當鏡子照,處處都顯示出這男人擁有非凡的潔癖。
舒芹觀察著,「我看,你就坐在浴缸旁,把頭發放到浴缸裡面,我就站在浴缸裡幫你洗吧。我來放水,你先脫衣……隨便你脫不脫,不過衣服要是弄濕了,可別怪我。」她光腳踩進浴缸內,扭開水龍頭,開始試水溫。
她的直率讓南宮-難以抵擋,明白她不會讓他拒絕她的「好意」,猶豫幾秒後,他認命地走近浴缸,背對著她在大理石砌的階梯上坐下來。
舒芹將他一頭長發撈進浴缸,打濕後,從架上的瓶瓶罐罐找出洗發精,注意到這些全是店裡在賣的商品。「你拿店裡的產品來用?」
「自己做的東西,如果連自己都不願意用,要怎麼賣給別人?」他略略拉開衣領,小心揪住,以免弄濕。
「也對,客人看到你的頭發,一定認為效果很好。」這麼長的頭發,還真不知從哪裡下手才好。考慮了三秒,她將洗發精倒上他的頭,慢慢搓揉出泡沫,「你為什麼留這麼長的頭發?」
「當然是有目的的。」
「啥目的?」她隨口猜測:「例如編成辮子,可以自己玩跳繩嗎?」
他失笑,「當然不是。」知道她會追問,他決定透露一點點,「是為了其他特別的用途。有沒有效果,最近就會知道。」
「好吧,不說就拉倒。」她嘟囔著:「你老是這樣神神秘秘的,在想什麼都不說,如果我問你為什麼堅持要跟董事長收現金,我猜你也不會解釋吧?」
董事長本以為可以利用和松生上人的交情進行殺價,沒料到南宮-完全不理會人情關系這一套,而且他開出價碼時,在場的公司主管們也都聽到了,董事長無法推托,只得咬牙籌錢。
這就是舒芹不解之處。南宮-並不像缺錢花用,為什麼要放一堆紙鈔在身邊?存在銀行裡不是穩當得多?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他不能說,只能自嘲道:「我是俗人,不親眼看到報酬,沒有真實感。」
「所以你都把錢放在身邊?萬一哪天火災或遭小偷,不就損失大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了就算了。」
「聽你這語氣像老頭子似的。」她開始往下清洗長發,小心不要扯痛了他,嘀咕著:「你真矛盾,一方面收價高得讓人吐血,一方面又這麼不在意錢,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也許我只是在享受日進斗金的快意,至於錢留不留得住,不在我考慮的范圍內。」聽她清脆的聲音吱喳閒談,恍然有種悠閒平和的感覺,他黑眸微瞇,放松地靠在浴缸邊緣。
「你知道你說這種話聽起來有多欠揍嗎?」可惡,她一輩子也沒這種賺錢的本事,可以說這種猖狂的話!
「你要動手打我?」玩味著她又悶又酸的口氣,他抿起淺笑。
「怎麼可能?你是我的債主,我討好你都來不及了,哪會打你?」雖然很想假裝手滑,把泡沫塗得他滿臉都是,卻還是乖乖地按摩他的頭皮,以甜膩到自己都覺得咽心的聲音問:「力道會不會太重?除了洗頭發之外,我還會做很多事喲,你想怎麼使喚我都可以。」
「這樣就夠了……」忽覺她的手往肩膀滑下,他霎時一僵。
「別緊張,我只是要幫你按摩。上美容院的時候,洗頭的小妹不也都會幫客人按摩嗎?我的技術可是試過的都說好喲,絕對能紆解你一天的疲勞。」
「我不累。」他不習慣讓人碰觸自己,雖然她的手指相當柔軟,撫過皮膚卻帶來異樣的酥麻感受,令他不太自在。
「沒關系,你就放輕松,享受一下嘛。」事實上,她指力極強,被她「抓龍」的人都從頭哀叫到尾,分不清究竟是痛還是舒服。
哼哼,報復於無形,才是最高的手段呀!用力掐、使勁掐、掐給他死……
可按捏了幾分鍾,不聞他哀叫,倒是她自己手先酸了。看來文弱的他,沒想到身體結實得很。
她不肯放棄,咬牙問:「舒服嗎?」
「……還可以。」他聲音和身體一樣緊繃,僵直地任她擺布。
他好像很緊張。她盯著指下的男性軀體,除了被她掐得泛紅的部位,從鎖骨、頸項、臉頰到耳朵,白皙的膚色都染上一層淡紅,掌下的溫度也攀升不少。
他在害羞?
對了,他練童子功,說不定活到這把年紀連女人的手也沒碰過呢。
他有副寬肩,此際衣領半敞,白衫底下,細長的鎖骨稜線般分開前胸、後背,不論前後都是光滑緊實,線條練得恰到好處,不至於破壞他斯文俊逸的氣質,卻又男人味十足。
平日由白袍包裹的飄逸身形,底下原來全是真材實料哪。這樣的好身材,竟然要一生禁欲,真是暴殄天物……
驚覺自己的思想開始有色,舒芹咳嗽一聲,「該沖水了。」拎過蓮蓬頭,按著他額頭枕靠在浴缸邊緣開始沖水,但這姿勢讓他的白袍扯緊,繃在胸口的風光甚是撩人,她不由得往那惹人遐思的線條猛瞧……
直到他發出嗆到的聲音,她才發現水流到他臉上去了,手忙腳亂地扯來毛巾擦拭,連聲道歉,忍不住問:「你的法力是修練來的嗎?」
「是天生有的,但要配合後天的修練,才能發揮出來。」他接過毛巾抹臉,沒看見她詭異的表情。「修練的方式則是師父挑的,要找最適合的方式引導,才會事半功倍。」
「結論是——不能近女色的方式最適合你?」
他微僵,含糊道:「既然是師父挑的,我想應該是吧。」外界都說他們師徒練的是童子功,嚴格來說這只是基礎,之後的發展有很大的不同,但和她討論這個未免尷尬,索性略過不提。
「既然練這種功夫,為什麼還要用……吻?」上人啊,您可知此舉不但斷送徒弟一生的幸福,也是斷送其他女人的幸福?
至少,她就為眼前這只能看不能碰的「美景」扼腕不已呀。
「我這一派的法術,主要是以咒語發動,在念咒語的時候,法力也匯集在唇上,以直接接觸的方式,可以讓咒術發揮百分之百的效力。」忽想起一事,他又說:「其實,還是有別的方法……」
「什麼方法?」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長發上,以免再多看他幾眼,恐怕會忍不住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他不答,想起師父教過的「轉印」方法——念完咒語之後,以指撫唇,再接觸欲施術的對象,效果不會差太多。
但他已習慣直接接觸的方式,為她施法時也沒想太多,若讓她知道還有這方式,不知她會有什麼反應?說不定會當他那天是故意吃她豆腐,還是別說吧……
「到底什麼方法啊?」舒芹問著,從浴缸裡站起來,要拿大浴巾包住他長發,冷不防腳下一滑,直接往前裁倒。
「啊!」她驚叫,來不及穩住身體,下意識閉上眼,等著摔個鼻青臉腫——
慌亂間,她只感覺唇重重撞上溫暖柔軟的物體,可能是他身上的某個部位,腰際卻直接撞上浴缸邊緣,痛得她當場噴淚。
幸好他及時托住她肩頭,沒讓她摔出浴缸,「沒事吧?」
她抱著肚子,跪在浴缸邊,忍痛搖頭。嗚嗚,一定是神在懲罰她剛才胡思亂想,好痛啊!
「你先下樓去擦藥吧,其余的我自己來。」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他起身,撞得發麻的嘴唇微微發抖,「可以嗎?」
「我沒問題。」他抽出大浴巾,蓋在頭上。
「那我出去了……」他聲音有些怪,她沒多想,很快地跨出浴缸。
直到她的腳步聲下樓遠去,他才抬眼,注視著鏡子。
鏡中的臉,左頰紅了一塊,是剛才被她下頰撞上的,而唇不但紅,還有些腫,滲著血絲。
她應是沒發現,她的唇撞上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他的唇……
他抿著唇內血味,唇上的紅放肆蔓延,爬滿俊顏,竄上半裸的頸、胸,竄進心裡,蠢蠢欲動;晶亮的眸中不見惱怒,只有無措的困窘,像是迷惑著,卻微微含笑……
驚覺自己唇線上彎,俊顏霎時火紅,賭氣似的翻過浴巾,將臉整個蓋住。